格说:“等你阿玛回来了,咱们就迁到庄子上住,你同大妞二妞用一个院子,那儿有湖有山,倒比府里地方大些,到时候,你也能请些家里的亲戚过来坐坐。”
大格格心里一喜,她少有机会出去交际,家里的亲戚也不过就是宗室女,可心里还是高兴,点点头道:“我从来也没去过庄子上,听说景色很美。”
周婷笑一笑:“也有七八年没去呆过了,如今还要打发人去收拾,也要添上许多事物才能去住,你那屋子里,就添一张云母石床吧。”周婷把册子往后翻了几页:“这个走百病的屏风,阿哥格格的屋子里都要添上。”
大格格与周婷说了会话告辞出来,心里止不住的忐忑,连戴嬷嬷都说这回送来的东西太厚,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过来,可周婷看上去却并没有异常,她面上一红,戴嬷嬷的意思恐怕是家里要给她相看人家了。
她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不必像别家格格那样长成了就嫁去蒙古,忧的是她如今身边没一个能帮着说话的。她手里扯着帕子回了屋,冰心玉壶两个还在收点周婷赏下来的东西,玉壶摸着缎子啧啧出声:“这个我还只在侧福晋的箱笼里见过呢,福晋一赏就是两匹,花还这样好看。”
李氏过世之后,她原来存下的那些东西周婷吩咐人装箱靠册,全部打包起来存在库里,钥匙给了大格格,玉壶取东西的时候曾经见过,冰心咳嗽一声,玉壶赶紧转过身去,大格格看她一眼,坐到绣绷前捏起针来。
玉壶退出去,冰心倒了蜜水过来,戴嬷嬷从外头进来扫她一眼,她知机的退下去,大格格手里的针还没穿线就扎进了绣布上,戴嬷嬷微微一笑:“格格不必忧心,若真不为格格打算,何况相看呢?”
大格格脸还没红起来,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戴嬷嬷笑着拍拍她的肩头:“格格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咱们一步一点儿,福晋总能明白你的心思。”
她垂着头给马绣了一只前蹄,放下针后倒是想明白了,阿玛还是为她着想的,这么一想心就定下来,一举一动又恢复了常态。
周婷把信寄过去,那边胤禛也回了信作主把大格格的亲事定了下来,虽未十分也有□了,这些人里有他知道的就想一回生平,不知道的就看看家世。除了这个还随信捎回了一袋五彩石头,言明是给大妞二妞两个玩的,周婷瞧着那不规则的石头发怔,难不成这是他自己去捡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啦,给亲们鞠躬~~~~
么么哒~~~~
大格格亲事定了
接下来,就是的年氏了~~
嘤嘤嘤
伦家昨天更新了阿娇
结果木有人去踩
好桑心,再也不双更了~~~~~
118
新年将至,外头开了府的阿哥们每人都得了宫里赐下来的福字,胤禛带着几个孩子去贴福,大妞二妞赖在他身边转圈圈,二妞一面摸着自己头上毛茸茸的兔毛帽子一面唧唧喳喳问:“这是玛法写的么?”
胤禛微微一笑:“这是皇玛法亲自写了赐下来的,给咱们家里添福气。”
“是不是我和姐姐的福?”大妞二妞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她一问,胤禛就应她:“是,是大妞二妞的福字。”
周婷站在他身边,穿着火狐狸的大毛衣裳,脖子里是白狐狸毛的围颈,手里抱着大妞问:“这字儿怎么也该贴到院门上去,好叫一家子都沾沾福气。”往年宫里头赐下的福,胤禛都是贴在后宅入口那道大门上的,今年却是一接到就直接送到她的屋子里来了。
小太监给门上刷着稠米浆,胤禛拿起福气正一正拍在门上,拿手细细贴实了,听见周婷的话,侧过头来笑一笑:“这里不就是一家子齐全了。”
二妞扯着胤禛的袍子,她一直等着胤禛贴好了抱她,胤禛低头把她捞起来,二妞皱起了眉头敬畏看着那张福字,胤禛让她抬起手摸一摸,接着是大妞弘时弘昀,每个孩子都伸手摸了一遍,大妞却跟别人不一样,她顺着那字的笔画描了一回。
院子里的积雪全扫干净了,几个孩子又穿得厚,屋子里炭火的热气不住冒出来激得人身上发冷,
胤禛抱着大妞进屋,周婷一只手抱住二妞一只手牵了弘时往屋子里去。
二妞大了,周婷吃不住重,一进屋就把她放下来由她自己玩耍,弘时弘昀围过去,几个孩子一眼就看中了宫里赏下来的九九盒。
大妞却团在胤禛身上不肯下去,拉着他的袖子要求:“我也要写福。”
胤禛欢喜的问周婷:“敏儿已经认识字了?”那抬手挥舞的动作似模似样的。
周婷回到内室坐在炕上点着年礼笑:“上回你给了弘时的字帖被她赖了过来,怎么也不肯还了。”说着指指大妞的鼻子:“你有没有把你的木漆小船给了三哥?”
大妞一本正经的背着手点着小下巴,胤禛把她把抱过来在怀里掂了掂,冲着周婷说:“等我得了空手写一本给她。”说着无比欣喜的摸摸她的头。
弘时和二妞正在一边分点心吃,过年的时候周婷就放松了他们,宫里赐下的点心盒子被两个孩子翻了一回又一回,弘时手里捏一个百花饼啃着,二妞却不住在里头捡着,看一会就冲到屋子外头去呆一会儿。
粉晶一步不停的跟在她后头,嘴里小声说着:“格格,格格要什么让奴才给拿。”二妞就是不理她,努力仰着脖子盯着屋门上贴着福字,半天回转身去点心盒子里拿两块差不多的饼又跑出去对着福字比了半天。
珍珠身后跟着小丫头,正拿着浆洗过的礼服进来,见着了笑眯眯的伏身点着一块说:“格格,这块是福字饼,那一块是禄字饼。”
二妞侧头溜了她一眼,眼睛一弯笑起来,点着小脑袋进去了,跑到大妞身边伸手说:“给你。”
大妞接过来拿手里细看那酥皮上面印的红色福字,拿指头点着,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告诉胤禛说:“阿玛,这里也有个福字。”
周婷笑开了,冲她招手:“二妞这么乖呀,特意找给姐姐的?”说着伸手摸她头上兔毛帽子,二妞一脸得意的点头,跑过去拉扯姐姐的手,两个孩子团在一起分了那块饼。
这才是真的年味儿,厨房里不一会端了刚炸过的鹌鹑蛋来,这样的炸货周婷还是卡着量不许她们多吃,随便告诉她们去宫里吃年席的规矩。
二妞拿着珐琅嵌宝石的签子插了一只蛋沾了酱小口小口吃着,平日里她吃的都是煮过的,只这一回过年才吃着了炸的,大妞的那碟子还没动,她伸手推到妹妹面前,趁周婷没瞧见拨了一个过去。
一抬头就瞧见胤禛在看她们,二妞冲他眨巴眼睛,大妞两只手团起来放到胸前晃两下,那是周婷教她的拜年动作,他一下子乐了,冲她们两个微微颔首,拿眼睛的余光去看周婷,朝她们摆摆手,两个丫头一齐背过身去,拿身子掩住小碟儿干坏事儿。
周婷眼睛往那儿一扫就知道这两个丫头又弄鬼,斜了胤禛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又惯着她们。”胤禛待两个女儿那是真的没的说了,他一回京,二妞就找他告状,说大姐姐有梳篦自己没有,第二天二妞的屋子里就多一匣子十二个一套的珐琅梳篦。
她倒不是真的要,不过见了阿玛撒撒娇,胤禛却依了她,给小孩子的玩意儿,竟不比给大格格的要差。二妞立马高兴了,可她人太小,又没留头发,既不能戴在头上也不能别在衣服上,要了也不过是拿出来白看看。
周婷借机又把那话翻出来说了一遍,二妞这回乖了,让小丫头给她收起来,想着了就拿出来看看,又不住缠着周婷问她什么时候能留头。
“才这么点就爱漂亮成这样子,你是不知道,那天她裙子上的花儿勾了丝,明明补好了,就是不肯再穿。”周婷攒眉发愁,女孩子爱漂亮是一回事,任性又是另一回事,明明这里的格格们都规矩得很,就是太子家的三格格行动举止也不见这样跳脱的,怎么偏偏自己的女儿很有后世小公主的风范呢。
周婷说这个的时候,胤禛正搂着她又亲又摸,不以为意道:“那值什么,一件衣裳而已,她不喜欢重做了就是。”说着嘴巴就凑了过来。
周婷没好气,伸手轻推他一下:“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胤禛在两个女儿眼里那是有求必应,她还听过一回弘时想要只大船,特意把他每天的点心留下来给二妞,让二妞跟胤禛去求呢。
胤禛一个翻身压住了她,鼻子里喷着热,手在下面动作一翻褪下周婷的裙子:“生十个我也这么宠着,咱们再一回罢。”忍了几个月不吃肉,回来了还不得狠狠啃上一回。
因又说到了宠着惯着的话题,胤禛不免想起刚回来的那几个夜里的孟浪事,见周婷身上的艳色衣裳衬得肌肤如玉,嗔怪自己的时候眼光滟滟的,心猿意马起来,两人亲密得多了,周婷一见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垂了头勾着嘴角一笑,伸着手指头在脸颊上刮了一下,胤禛心口一热,好容易入了夜自然搂在一处又是一番缠绵。
腊月二十九那天,二妞也不知从谁那里知道乾清宫门口在跳布扎,缠着胤禛要跟去瞧,周婷怕吓着了她,不肯放她出去,二妞就撅了小嘴儿不乐意,胤禛抱着她哄:“跳布扎就是打鬼,小孩子不能瞧,你守着弟弟,等明儿阿玛带了你们进宫看乌库妈妈和皇玛法,咱们吃宴好不好?”
本来倒只有二妞一个人缠着他,一听打鬼,小孩子的好奇心全被勾了起来,还是玛瑙哄住她们:“那不过是个大面人儿,咱们自个儿也能捏。”和了一大团面团,大妞二妞玩得满身是面粉。
周婷耳提面命:“进了宫可不许这么不规矩。”特别是二妞,看见什么都喜欢问,又爱缠人,到时候宴上那许多人,可不能不守分寸。
谁知道周婷的担心完全多余了,几个孩子到底是有精奇嬷嬷教养过的,就连二妞也似模似样的行了礼,康熙见着这对一模一样的福娃娃心里高兴,招手过去:“过来玛法这儿,叫玛法瞧瞧你们像不像。”
猜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样的游戏大妞二妞都是玩惯了的,此时看见坐在最上头的人挥手,一点也不怵,手牵着手走去,团起手举到胸前给康熙拜了年。
雪团子一样娃娃到哪儿都招人爱,何况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大妞二妞在皇太后那里见过康熙几回,并不怕他,大妞拉了他的手摸他手里的茧子,抬头问:“玛法,这是不是写福字写的?”
康熙大乐,点头道:“是。”
大妞皱起眉头,拿小手软软摩挲:“等我学会了,我来帮玛法写,玛法就能少写点了。”二妞探头过去摸一摸吐吐小舌头:“比阿玛扎人。”说着晃晃脑袋。
康熙指着大妞问:“你是姐姐?”
大妞二妞拉着手转了个圈,把头靠在一处乐呵呵的说:“再猜!”
康熙眯着眼睛:“玛法老喽,瞧不清楚喽。”
二妞瞪着圆圆的眼睛:“玛法万寿无疆。”这些话是家里人教惯了的,此时脱口而出惹得康熙心情大好,新年头一天就是好口彩,他难得把孙辈抱在怀里掂了掂,别的孩子只得金银宝石的各色如意,只有大妞多得了一份文房四宝。
胤禛坐在阿哥堆里冲着两个女儿笑,周婷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双胞胎总是比别人的更容易得以关注,她还怕这两个孩子出什么差错呢。
后头是五阿哥家的孩子给康熙拜年,一拨一拨轮下去,轮到八阿哥家里却一个都没有,唱名儿的太监直接从七阿哥家的跳到了九阿哥家,康熙的脸色微微一沉,宜薇坐在席上暗暗咬牙,张氏这一胎坐得稳了,以了明年总算有个能磕头的人了。
女眷堆里说的自然是翻年之后的大挑,这可是女人们的头等大事,去岁诸位阿哥都守了一年孝,正好没赶上小选,这一回是肯定要进新人的。
周婷手里执着杯子默默听着,三福晋拿手碰了碰她:“你那儿说不准也要进新人的。”她之前还埋怨丈夫被革了爵,这回倒是庆幸起来,胤禛新升了郡王,后院里又正空荡,说不得就要进了大姓的姑娘了。
周婷听到大挑心头一跳,之前几回胤禛拒了的都是小选,这一回不知道还能不能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糖糖的地雷~~~
谢谢夜猫z的地雷~~~
么么么么哒~~~~
下章大挑~~~
我说了嘛,年氏要来了
啊哈哈哈哈哈
求包养的标题要长长长长长,包养我的妹子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哟,最重要滴是有肉吃~~~
119
每回大挑都是福晋们的心头大事,几个妯娌掰着指头一算,今年这些人还真没什么地方好安排了,十五阿哥平王这样年龄到了的都已经早早指了婚,余下的十六阿哥年纪又不够,就算等到下一回大挑再指,也是正好的。
做久了皇家福晋,对康熙的行事也能摸出规律来了,秀女每回人数都不会少,满蒙汉三旗里就是原本家世不够显贵的,若出了身在高位的父兄,那么这家的姑娘也必是要指一个好门庭的。
这样一来,几位阿哥瞬间成了香饽饽,去岁又守了一整年的孝,家家定是要进人了,只盼着不要进个大挑出来的。
周婷拿着小布老虎引逗儿子玩,白胖胖的娃娃穿着藕色罩衫罩裤系着红肚兜,手脚并用的爬过来,大妞坐在床沿上拍着软褥子起哄:“快点儿,再快点!”
二妞从外头跑进来,手里紧紧捏着一束花儿,红黄白紫团在一起好不热闹,她一面奔一面叫着额娘,一张粉脸红扑扑的,到了周婷面前一把撒在她的裙子里。
粉晶跟在她后头跑进来一头一脸的汗,谁也没有二妞腿脚快,全跟在后头,二妞已经爬上了炕,奶嬷嬷才到门口。
玛瑙赶紧绞了帕子过来给二妞擦脸擦手,二妞一面仰着头由她擦脸一面笑眯眯的献宝:“额娘,我找了最大的一朵给你!”
那花儿在她手里捏得久了花瓣揉了起来,浸了一手花汁儿,指甲缝里都红了,周婷浅杏色流云妆花裙子上头星星点点,二妞兀自不觉,捡了最大的一朵要往周婷发间插戴,周婷接了过来,大妞手里也被她塞了一朵黄月季。
大格格身后跟着两个捧花的小丫头,一进门先曲了膝盖:“给额娘请安。”她也是满脸晕红,鼻尖沁着汗珠儿,见二妞好好儿的依在周婷身边,心里松了口气,嘴上说:“敏儿的腿脚这样快,女儿好一阵儿的追。”
“跟着大姐姐摘花去了?”周婷冲着大格格微笑,低头捏捏女儿的小脸,二妞脆生生的声音响了满室:“花儿里钻出好大一只虫,大姐姐吓得直叫,我把它甩出去的。”
“可有被咬着?”周婷一问,大格格就不安的动了动脚,二妞正摇头,炕上的白胖娃娃趁周婷停顿,一把抓住了周婷手里的小布老虎扯了过去,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两只手没拿稳叫老虎掉在了圆肚子上,大妞咯咯咯的笑起来。
二妞见了,拿着花儿伸到他面前去引他,等他要勾着了,就背着手把花藏到背后去,他竟然也不恼,二妞一拿了出来就咧开长了两颗门牙的嘴直笑,一藏起来就瞪圆眼睛骨碌碌的来回转着找。
这两个小家伙把弟弟当成了玩具,偏偏他像是知道姐姐们喜欢他,胖嘟嘟的爪子一勾一勾的和两个姐姐玩耍起来,大妞拿了自己的花儿给他,他差点儿一口咬在嘴里,大妞急了:“这不是糕!”
周婷伸手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扯了一块在嘴里,尝出了苦味儿又吐出来,就是这样竟然还没有哭。奶嬷嬷赶紧把那花儿收起来喂水给孩子喝,大妞还在看他的嘴:“我把糕给你,这个不能吃的。”
珍珠拿了杏仁浆过来奉给周婷,瞧见就说:“咱们四阿哥可真是好性儿呢。”这样闹他也不知道哭,周婷微微一笑,端了小盅啜了一口:“这才好呢,男孩子就是得皮实些。”
大格格遣丫头拿了玻璃花瓶来,捡出几枝开得正好的插在里头,捧过去给周婷瞧:“额娘看看这个,园子里开了许多呢。”
“这个瞧着好,让丫头们捡那些那将开未开的多剪几枝下来,你跟你妹妹屋子里都放一些。”周婷一转头就能看见窗子外头的假山花木,紫藤花一束束的挂在架子上,像小铃铛似的,海棠树落了花儿开始结果子,这几个孩子天天都要往院子里跑上一圈,玩的东西也多,周婷的担心却比在府里要少些。
毕竟是在庄子里,跟过来的又都是心腹,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妾室,原来在府里的时候,她们再没有存在感,周婷也还是得管着她们的衣裳饭食胭脂水粉,到了这儿就完全是周婷的天下,她不必再挂心着前宅跟后宅之间会不会有人钻了空子。
想到这个就跟着想到了马上就要开始的大挑,周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各家的福晋早已经通过气儿,喝茶聊天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回。
宜薇那儿进人已经进成习惯了,除了去年,哪一年小选不进人的?倒是惠容有些挂心,她才生了个女儿,又刚刚开了府,空院子多的是,虽说经过周婷的点拨占了先机,可就是底气不足,谁叫她生了个女儿呢。
胤祥前头已经得了个女儿了,嫡出的金贵是金贵,却不稀罕,她平日里也不知道叹了几回气,就连周婷邀她到庄子上玩她也提不起劲儿来,卯足了劲儿准备再生一个。
完颜氏虽说生了儿子,可也不是独一份儿,家里已经有了个不省心的舒舒觉罗氏,再进来一个,她还真是双拳难敌四手。
九福晋十福晋这样一直布景板似的存在,更早早就不指望丈夫的心还能拢回来了,只不要进个折腾惹事儿的就行。大家都在京里住着,谁还没听说点儿隆科多家的事。
因为大挑,福晋们脸上的笑影儿都少见,全都在暗地里憋着一口气,等秀女进了宫,好找了机会相看,若是能挑上个好揉搓的求了来,总比上头点的要强。
周婷早在去年画图纸建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占了先机,围着书房正院的那一块,全都被她留出来给孩子用,离书房最近的院子给了几个阿哥,男孩子总要长大,须得留好地方给他们读书,那里离胤禛最近,再“求上进”的妾,也断不敢往那里去凑。
正院里还扩了个小花园子出来,隔着一道门就是女儿的住处,那个院子里胤禛专门建了花楼,挖了莲池,光是花木就要种上一圈,三个院子一排,胤禛平时能转圈的地方就都划出来了。
他这样要面子的人,难道还能绕过大半个院子去找小老婆?等他到之前,这几个儿女就足够找到理由拦着他了。
兵来将挡,周婷既然有了心理准备,这些日子就更加在胤禛身上下足了功夫,见他这几日被朝堂上的事惹得饭量都减了,便有意引他疏散心情,府里地方小,花园就也那样一块,庄子上不一样,有池塘有果树,一用了晚膳,周婷就会主动拉着胤禛出去走走。
“一整日里就只这么会子得闲,夜风吹在身上倒是舒爽,园子里走走也好消消食。”不光是周婷,胤禛也忙了一天,天色将暗未暗,云霞边上还留着一条金边,两人身边也不带许多人,只叫小太监拎着灯笼,在园子里逛上一圈。
庄子上比京里要凉快一些,到了夜里池边的灌木丛里还有点点萤光,走到花丛繁密处,胤禛伸出手来,周婷把手递过去,两人攥在一处,到了亭子边也未松开。
胤禛最近事多忙乱,吸上一口夜花香气,倒觉得压住些躁热,周婷知道一些,开解道:“海上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只觉得奇怪,难道那些地方就不出米么?”
又有人上书求康熙禁海,不叫商船把米往外洋运去,当地百姓米还不够吃,再往外头运,米价自然而然提了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近期连江浙米价都长了起来。因着头先教皇之事都是由胤禛负责的,这回海禁亦有些关联,康熙就又交给了他。
“禁一回就伤一回民生,迁海令一出,那里就可是无人区了,要人远离故土又不给营生活路,伤其根本。”胤禛坐在石凳上,周婷叫绕到他身后给他轻揉额角,这些事他明明已经做过一回,再做一回阻力却比过去还要大,原先他是登上大位之后大力开了海禁的,如今却要保守派相互扯皮争论。
“治大国如烹小鲜,我不懂什么治国的大道理,却也知道朝令夕改是管家大忌,定了一条规矩,若是长长久久的实行,下头人才好拿捏着分寸办事,若是一天一个样,自己就先乱起来,下人们更不必说了。”指腹按在胤禛的太阳|岤上轻轻揉按,不一会儿胤禛的眉头就松了松。
挪进庄子之后,周婷对政事知道的更多,胤禛把书房就设在了她院子里,夜里忙得晚了,她还亲自给胤禛磨过墨添过茶,这事儿就是在他书桌上瞧见的。
胤禛舒展开眉头,吐出一口气来:“凡举令行事须得长久无害方才可行,你亦明白这道理,官员却只怕丁户骤减米价不降,提出这样的昏聩的主意来,说无为无能也不为过!”他说着捶了下腿,这也是气得很了,若是停了海上贸易,那一年税收要少多少,这里旱那里涝该用什么去填补!
周婷给他拍胸口顺气儿:“爷可别为了这些气坏了身子,这些道理汗阿玛定能明白,爷写了折子上去汗阿玛自有定夺。”再有想要上进的心,无奈连个副手都不是:“冯九如不是说要亲去外洋的么?爷不若问问他去?”
就算他不知道,那冯氏肯定也是知道的吧,后世同现在千差万别,周婷知道的有限,不如让胤禛去问知道的人,他听了点一点头:“之前他来回了我说要造船,我是允了的,上回还说试水,不知现在如何了。”
周婷差点儿惊掉下巴,那冯氏是真的决定要出洋啊。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胤禛吁出一口气来,夜色浓起来,灌木里头的萤火虫缓缓飞舞,胤禛出了心里这口气反手握住周婷的手:“好容易跟你走一回,竟还说起这些来。”他已经比过去早了许多年,此时切不可心浮气躁。
周婷微微一笑,眼睛里头印着萤光,手软软的拍着胤禛的背:“爷同我还见外?”说着身子就靠了过去,侍候的人全退得远远的,亭子里两条人影搂在处,胤禛心头欲动,大掌裹住周婷的手凑过去:“咱们回屋。”
比起周婷的气定神闲,妯娌里早已经炸开了锅,这回秀女里头,就有一个谁家都不想沾手的人,已经致了仕的湖广总督年遐龄的女儿年氏。
满蒙汉三旗选秀,只要看排序就知道皇家的根本是在哪儿了,先满次蒙最后才是汉军旗,满族姑娘们头半晌就先进了宫,由嬷嬷们领着一道道的过关,再后头是蒙旗秀女,最后才是汉军旗的。
经了前头那两轮,年氏还是硬生生让引她的嬷嬷眼前一亮,可见生得如何了,再一看绿签子上头那一长串的官名,太监嬷嬷们收敛了动作,待她客客气气的,等拿了荷包,更是面上带笑。
年氏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些口音的官话说得份外好听:“劳烦嬷嬷了。”
两个嬷嬷连称不敢,等她躺下去验身的时候,那动作也放轻柔许多,全好了还扶她坐起来整理衣裳,垂着手送出门去。这几年里,康熙明显更偏爱汉军旗出身的女子,这样的姑娘,说不准要被上头留牌子的。
年氏跨出门坎等着,捏着帕子垂头拿眼睛去睨这一届的秀女,心里细细品评一回,不多时就有小姑娘过来问候她,她也回了平礼,说起话来软绵绵的,不动声色就打听出了人家的姓名出身来历,自己却一句都不多说。
若单只是生得漂亮也就罢了,偏她还最是风雅,茶叶是包在莲花花心里熏过的,一面煮了喝一面说宫里分下来的水寻常,等往后有了缘份请一个殿的姑娘喝她攒下来的梅蕊上刮下来的雪水。
秀女间的事,就少有上头不知道的,周婷听了几个妯娌的话微微一哂,这付样子还真像是前头那个钮祜禄氏呢。
等真的打眼见着了,周婷也吃了一惊,钮祜禄氏比起她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满蒙的姑娘大概是基因的关系,生得也是浓眉大眼的一付端正相貌,美是美的,却太过正气。
汉军旗里的姑娘却都是白皮子细长眉毛,到了年氏身上,却偏偏生了一双细眉衬着的水漾大眼,行动起来软腰细步,腿脚好似使不上力似的。
往宁寿宫里一站,几个妃子就在心里皱起了眉头,瞧着她那身板就先喜欢不起来,斜签着身子弯着颈项露出一段雪白肌肤,一坐就是一幅画儿,却是看着就显得弱相,眉毛一蹙就似要掉下来泪来。
皇太后不喜欢这样的姑娘,是以问了两句就止了话头,拉着个圆脸姑娘说得欢快,年氏就静静坐着,腿拢在一处眼手不动,倒让妃子们称赞一句规矩好。
宜薇就没这么多的顾忌了,她最是厌恶那付样子的女人,鼻子里一哼,私底下说:“就她那种坐相,比正襟危坐还要累,亏得她坐了一个时辰,这还身子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年氏出场~~~~
累死,滚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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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们天生就厌恶这样做派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很有可能来分自己的丈夫。各宫主位都是跟了康熙多年的,一见着年氏就在心里想了一回她的家世,庆幸她这样的出身的姑娘必不会留牌子入宫,那些混得时候少的,先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先一个警惕起来的是上一回大挑进宫的瓜尔佳氏,她当时也曾让诸妃眼前一亮过,奈何有了新人,旧人就不显得鲜妍了,她的肚皮又不如王嫔争气,到现在还一个孩子都没能怀上,见着了年氏如临大敌。
王嫔拿眼打量了年氏一回,心里微微泛酸,她这个年纪的姑娘鲜灵灵跟枝头刚打的花苞似的,明明她这样才是地地道道江南水土滋养出来的,年氏却偏偏比她还要柔还要软。
好在大家都还能沉得住气,有能力干什么的早就已经摸清了康熙的脾性,那干着急的全都还窝在东西六宫的偏殿里自己作不得主呢。
不过在扯起话头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这位,就连皇太后都不愿意把话头伸过去,她那张瓜子脸杏仁眼,还有那道细长弯眉,像足了先帝的那位,皇太后吃了那位一辈子的苦头,瞧见这样的姑娘虽不会迁怒,但也肯定不会喜欢。
下面的人最会看风向,本来汉军旗的姑娘就是安排在一处的,本来以为年氏能有大造化,对面宫里那些满旗蒙旗的被叫过去用了两回饭,还没轮到她们,年氏心里也跟着焦躁起来。
同一屋子的秀女生得一张圆脸,却又长了个尖下巴,一笑起来眼儿一眯说不出的讨人喜欢,连名字都透着喜气,跟年氏没聊两回就称起闺名来:“诗岚,我折了些茶花来,你不是说要这花儿能煮落春茶么?咱们一道喝罢。”
年氏正对着镜台细细描眉,听了她的话眉心微微一蹙,脸上带着些不耐,复又笑起来:“今儿这天不合适呢,这落春茶需得天阴阴的下着小雨的时候喝方才有味儿。”
嘉宝点头一笑:“你知道的真多,我就不耐烦弄这些个。”把花儿留给身后侍候的小丫头,倾身去看她的妆镜,嘴里啧啧出声:“你这个耳坠子可真好看。”拿米粒大小的珠子串成花型,中间那颗粉珠更是难得。
年氏微微一笑,拿起来比在嘉宝耳边:“你既喜欢就给了你。”
嘉宝连连摆手:“我不过白说一句,怎能要你的东西,被我额娘知道,非让嬷嬷教训我不可。”说着退后两步,从盒子里摸了几个大钱出来赏给小宫女:“烦你拿些点心来,我瞧着对面殿里的花糕做得好。”
年氏把耳坠扔进妆匣,听了她的的话转过头来:“你去过对面殿里了?”
嘉宝点一点头:“我绕着弯子的堂姐也是这一回选秀,我瞧见有个完颜家的姑娘得了皇太后赏的荷花酥呢。”
年氏闻手指一紧,摸着梳篦上的珐琅蝴蝶翅嘴巴抿了起来:“这都第二回了罢。”那边已经成为轮过一回了,这边却还没有动静,想到这个心里起伏不定,垂下眼眸暗暗思忖,好容易一步步一走到今天,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人甩在后头。
小丫头送了点心进来,嘉宝手里捏了块糕慢慢嚼着,听见她的话笑起来:“哪回不是这样,她们总是先相看的。”
年氏扯出个笑来坐到床上,手里捏着本诗集,心思却飘到了外头。没想到再一次踏进这宫墙,境遇会差得这样大,咬着下唇,脱了鞋子,把帐子放下来。嘉宝见她放了帐子就悄声儿溜了出去,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那天青色的帐子。
年氏心里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的转着圈,诗集被她放到一边,手里的帕子扯成一道一道的。由不得她心里不躁,前尘往事如梦初醒,她初时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那些过去还都历历在目,她却已经不是梦里的她了。
年氏叹出一口气来,这样小的斗室,身边又只一个丫环服侍,她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这里的人和事跟她经历过的千差万别。梦中她是年家幼女,上头两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对她宠爱有加,父亲跟是拿当她作掌上明珠。
而现世她却变成了家中庶女,下面还有一个嫡出小妹,原来属于她的宠爱全都移到了小妹身上。她暗暗观察了妹妹几回,果然就是梦中自己曾经的样子,她却一点也不记得梦里还有一个庶姐。
这让年氏又喜又怕,喜的是她有了重来一回的机会,怕的却是自己不能够以现在的身份重新回到四郎身边。
年岁越长她的日子就越发艰难,小时候她还能借着年幼凑在阿玛身边撒娇作痴得阿玛的喜欢,她原就是最得宠的,阿玛额娘喜欢些什么盼着她怎样行事她知道的最清楚,重来一回她样样做得好做得出挑却再没有了夸奖,反而得来了前世最慈爱不过的母亲暗地里打量的眼神。
年氏有苦说不出,只好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打点下人结交哥哥,结果事情又一次错开了道,过去有求必应的哥哥们,不仅待她淡淡的,就连原来一向喜欢她的嫂嫂都开始疏远起她来。就算这一回她没能托生在额娘的肚子里头,那也是阿玛的骨血啊!
明明是嫡女却受着庶女的待遇,这些便罢了,最叫她吃不下睡不着的还是另一个自己,那个她只比自己小了一岁,千灵百巧的讨着父亲哥哥的喜欢,她想着法儿越过妹妹露了一回脸之后,就被母亲死死盯住了,规矩女工一重重的压下来,面上样样是为了她好,心里打的却是不叫她亲近阿玛哥哥的主意。年氏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最宠爱她的额娘成了她这一世最大的阻碍。
她差一点儿就不能进宫选秀!年氏的目光锁在天青色的帐子上头挂着的走百病香包上,这种粗陋针线多少年都不见了,她拿手指头勾着白绫裙子上的头的纹理,要上路前一天,厨房竟端了雀儿肉同猪肝给她吃。
若是不能选秀,下一回就要跟那个她一起选了,到时候哪里还轮得着她。年氏冷冷一笑,梦中慈母不在,她自然要为自己打算。她不动声色的叫过了小妹,美其名曰和小妹能一处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少,等选了秀说不定就天南地北各一方了。
小妹从来就不喜欢自己,有谁会喜欢一个样样都比自己强了一头的人呢,但碍着面子还是来了,她不断往小妹碗里挟菜,夜里她装着比额娘屋子里睡下的妹妹还要早发动,肝痛的在床上打滚,惊动了阿玛,这才安安稳稳的上了马车。
好容易进了宫却又因为庶出的身份不受人待见,年氏眯起眼来,她认定了同四郎的这桩缘份,不管是谁都别想抢走,哪怕那是另外一个自己!
从枕头底下摸出安神的香包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年氏翻身坐了起来,掀开帐子往妆镜前理理头发,出了屋子找到嘉宝,笑眯眯的问她:“那边殿里是不是开着两株粉山茶,我想去瞧一瞧呢。”
嘉宝一派天真,当即点头:“咱们一处儿瞧瞧去。”
年氏也并不是没有关系在京中的,先大嫂的娘家姑娘里就有一个正在选秀的,那可是正经正黄旗出身的姑娘,虽说大嫂去后家里很少有联系,但只有能搭上,她就有办法叫上头记住她这个人。
果然,她在启祥宫里还没转上一圈呢,就偶遇了那个纳喇家的小姑娘,彼此一论家世就知道原来还沾着亲戚,年氏柔柔一笑,做出一付怀念的样子谈论起过早早就病死的大嫂来。
纳喇家的小姑娘其实已经算是明珠家的旁支,但人在宫里有一份亲自然更好,她根本就没见过那位族姐,只知道那是有名气的才女,她那个阿玛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才子纳兰性德。听见年氏说起起也就跟着说一些家人嘴里听到的话,一来二去,两人竟交好起来,年氏借着她的关系,不着痕迹的打开了启祥宫门。
这些小姑娘到底还单纯,年氏虽然不得召见,却时常逗留在启祥宫中,与这些秀女们熟识起来,宁寿宫里谈话的时候自然就带出了她的名字。
皇太后赏了糕点下来就是不饿也要咬上两口,小姑娘们初还拘谨,两三回后也谈笑起来,一个说这馅儿和得好,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