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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泠月第2部分阅读

    “拜见王妃。”只见王府总管青祺走过去镇定的行礼。

    这就是安王爷正妃!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早就听闻安王妃美冠京城,今日一见之下才知名不虚传。只是她一独住在集雪园,轻易不出园门,以至王府大部分人都不识其容。

    当下虞妃堆起满脸亲热的笑容,走上前去:“原来是姐姐到了,小妹给您请安。”弯腰福一福。

    谁知安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越过她进入大堂,“你认错人了,我父母只生我一女,且两年前相继过世,生不出你这么大一个女儿!”只听噗哧一声,仆从中有人忍不住发笑。

    虞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忤在门口不知如何反应。

    青妃、成妃见虞妃受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安王爷一向最重礼法,当下只好一齐跪拜:“参见王妃!”

    安王妃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两位不必行如此大礼,我担当不起。”径直走到倾泠身边,身边跟著书儿、琴儿。

    原来书儿一见虞妃她们赶到醒悟过来请王妃来救人,便急跑回去,只是集雪园离得太远,等安王妃赶到时早已杖完。

    安王妃扶起倾泠:“疼吗?泠儿。”

    倾泠点点头,在母亲的帮助下站起身来。

    “琴儿,你来背郡主。”安王妃转头吩咐琴儿。

    琴儿上前弯下身来想背起倾泠,谁知倾泠却不理会她,而是艰难的一步一步的走到那笼子前面,俯下身抱起笼中的孩子,然后看着母亲。

    安王妃看看倾泠又看看那孩子,然后吩咐道:“琴儿、书儿你们扶着郡主回去。”书儿、琴儿低声应到,一左一右扶着倾泠往门口走去。

    “那是我买的!”安泓一见倾泠抱走孩子,一急顾不得身上伤痛,拦在倾泠面前。

    安王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让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让开路。可是犹是不甘心,向虞妃哭道:“娘,那是我的。”

    虞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站住!”此时安王爷忽然喝道。

    安王妃闻言回过头来看向安王爷:“王爷家法还没执行完吗?若没完那下次再来领罢,再打下去只怕这小命不保,泠儿死了或许王爷并不伤心,只是这与府中打死一个仆人可不一样,只怕……”她眼神忽然利得象冰剑,“只怕皇上会过问!”

    “你!”安王爷拍案而起,“少拿皇上来压我,本王难道怕了你不成?”

    “哈!这真是笑话了,想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怕谁来着。不知王爷叫住我们母女,还有何吩咐呢?”安王妃嘲弄的勾起唇角。

    “人是虞妃买来,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安王爷有丝狼狈的说道。

    “原来这样啊。”安王妃转头看着门口的虞妃,“虞娘娘,这孩子你花多少钱买的?”

    “四俩银子!”安泓不等虞妃答话便抢着说道。

    “此等贱奴不值什么钱,王妃喜欢就领去罢。”虞妃拉住安泓低眉答道。

    “喔。”安王妃环顾周身竟无值钱之物,便从琴儿头上取下一根紫玉钗,递给安泓:“这根钗子可不止值四俩银子,虞娘娘,你没意见吧?”然后也不等虞妃回答便越门而去,琴儿、书儿挽着倾泠跟着离去。

    虞妃看着安王妃的背影在集松园门口消逝,低头握紧袖中双手。

    片刻后,拿过安泓手中紫玉钗,走到安王爷面前:“王爷,这紫玉钗相当名贵,王妃太大方了,那么一个小丫头值不得的,改天容妾身拜访王妃以便还……”

    安王爷眼睛射着亮光直勾勾的盯着虞妃手中的紫玉钗,伸出手来。那种神色震摄住虞妃,让她不由自主的住口递过玉钗。

    安王爷死死的看着手中的玉钗,整支玉钗呈一种罕见的浅紫色,钗头雕成一朵盛放牡丹花,花蕊中串下长长三串紫水晶,通体色泽晶莹,一望便知价值连城。一点也没错!他握紧右手,只听得卡嚓一声,紫玉钗竟然一断为二!

    “王爷!”虞妃、青妃、成妃齐声惊呼。

    “王爷,别伤着手。”虞妃上前想察看安王爷的手掌。安王爷却甩开她的手,然后抬头看着所有的人:“全给我退下去!”那样的眼光似乎要将眼前所有的人烧成灰烬。

    “王爷……”成妃上前,可话还没说完安王爷一拳捶在桌上:“我说退下!”

    所有的人包括虞妃在内只觉一种寒意涌上心头,不敢再多言全部静悄悄的退下。

    当所有的人都退下后,安王爷摊开右手掌,手心因着刚才激烈的一击被玉钗刺伤,流着血,可他视而不见,拔开蕊上的紫水晶,那蕊中露过一小小的“华”字,若不细看几不能察。手指抚摸着那小小的“华”字,神色间竟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废倦!

    当年请京城名匠精心雕刻这支紫玉牡丹,亲手刻上这个华字,刻进一个少年所有的爱恋!那个少年坐在牡丹花从中,一笔一画的细细的刻,周身都围绕着一种幸福的光环,因为明天他将迎娶他心爱的姑娘,他要用这支钗亲手挽起他新娘的长发,一生一世!

    只是今日的他怎么也回想不起那种感觉,隔得太过遥远,他已经忘了那种感觉。现在这钗他亲手折断,那种幸福便永远的割断了!

    “青祺。”很久后,安王爷唤着从小就跟着自己的仆人。

    “王爷。”守在门外的青祺很快走到他身边。

    “传我的命令:任何人,没我的允许绝不许踏进集雪园半步!包括三位王妃!”安王爷揉着眉心沉声道。

    “是!”青祺应声道,看着自小就跟着的主子此时难得露出这般脆弱的神色,不禁开口道:“王爷……”

    安王爷抬头看着青祺:“你要说什么?青祺。”

    “没什么。”青祺咽下到嘴边的话,暗暗叹了一口气:“王爷保重身子。”

    安王妃领回俩个孩子,让巧儿请来大夫为她们治伤。

    倾泠只是皮外伤,一个月后差不痊愈。

    只有那孩子,不但伤势严重,且精神极受损害,非常怕黑,每夜都做恶梦。说也奇怪,只要倾泠安抚她,她便能平静下来,只要和倾泠呆在一块,便不再做恶梦。

    于是安王妃便让人在倾泠卧室外房摆个软塌,让那孩子睡在那,以后果然睡得安稳。

    休养了半年,那孩子总算康愈,不再那么怕黑,只是极不爱说话,问多大叫什么,竟然自己也不知道,而且极爱沾着倾泠,怎么也不肯搬离。安王妃无法,只得由她住在倾泠处。

    倾泠极为喜爱这孩子,每次看着那又褐色的温柔的大眼睛,总是让她想到那美丽的可爱的梅花鹿,于是便给她取名鹿儿,而且告诉她四月十五日就是她的生日,现在五岁。并到哪儿也带着她,同吃同住,还教她识字唱歌,亲如姐妹。

    只是那鹿儿似乎对自己左右拇指旁多长一指的双手极为自卑,总是藏在袖中,倾泠却握着她的手说:“你的双手比别人多一个,肯定也会比别人更加手巧!”鹿儿闻言竟然第一次绽颜一笑,以后果然不再藏起来。

    倾泠依然是除每月十五出园向安王爷请安外,其余都呆在园中。每天百~万\小!说习琴,跟着巧儿、铃儿采花作香茶,看着琴儿、书儿教鹿儿这那的,偶尔做一串花环戴在母亲头上,然后可以欣赏母亲短暂却艳夺人寰的笑容。

    那一段日子是舒心惬意,甚至是快乐的。

    十二岁时,七月七日父亲召见了她。

    她记得那一天,当她站在父亲面前时,父亲淡漠的看着她,说:“皇上将你赐婚与威远侯长子秋意亭。”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真不知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才得这么一门好婚事,以后你给我好好的学习女红针线,过两天宫中将派教习姆母来教你礼仪,不要丢了皇家的脸。”说完挥挥手示意她离去。

    她往回走时,一直感觉背后有目光盯着,如芒在刺。

    回到集雪园,她将此事禀报母亲,母亲听后沉默了很久,才叹一口气说:“这婚事于你不知是幸是不幸。”然后不再说什么。

    后来的日子不再那般逍遥自在,她每天要花半天的时间呆在宫中派来的赵姆母住的集贤园,赵姆母要求分外严格,盯着她的一言一行,决不能有任何不符合皇家风范的举止。

    所幸除了偶尔的例外,她一直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要求她如何做便如何做,从不多话也不违反任何规定,这让赵姆母很放心,总是在安王爷面前夸赞倾泠,不愧为皇家郡主,一举一动总是气派非凡。安王爷总是不置可否,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有时看着集雪园上空掠过的飞鸟时,总是想象着园外的天空,然后看着浩浩长空,长长久久。

    十五岁的时候,老姆母终于回宫去了,因为威远侯府与安王府商议完婚之事,婚期定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她不由松了一口气,但想起婚事,想起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不觉凝眉。

    平时琴儿、书儿、巧儿、铃儿等一有机会便会为她探听秋意亭的消息。威远侯仅生他一子,另有一弟为威远侯收养的孤儿,这位未来郡马比她年长四岁,生得英伟不凡,文韬武略,深得皇帝赏识,年纪轻轻即封为二等大将军。言语间甚是为她心慰。

    离婚期越近,她更长时间的独处着,连鹿儿也不让靠近,总是一个人仰望着天空,无人知她在想些什么。

    又是莲花盛开的时候,她独坐在流水轩,看着眼前满池的白莲,神情惘然。忽然一双手抚在她肩上,回头一看,是母亲。安王妃眼中带着一种悲怜的神色,看着心爱的女儿:“泠儿,你在想什么?”

    她轻轻一笑,摇摇头。

    安王妃却和她并排坐下,看着满池白莲,说:“每一个女子便是一朵花。从破土而出时便开始这一生,发芽、长枝、生叶、含苞、怒放、颓弥、败落,最后化尘。这中间会有风吹打雨挫残,会有虫蚀兽咬,所以有的花刚长出枝叶就死去,有的却在怒放时刻凋零,但不管经历些什么,最后都逃不过化尘这一步。”

    “如果我是一朵花,那么我愿是那冰岩上的雪莲。才不管是何时化尘,我只想自由的钦着冰雪沐着朝阳,可以在最灿烂的时候开放!我不要人修剪枝叶,也不要人围一排护拦,更不要移入琼楼玉苑!”倾泠幽幽的道。

    “但你生在皇家,便有很多事是由不得你的意愿。除非你能跳出这个牢笼。而这个牢笼便是你的家族、身份、名誉、礼法以及人世间的感情等交织而成的,哪一天你能全部斩断这所有的一切,便可以做一朵迎风傲雪的雪莲!”安王妃扳过倾泠的身子直视她的眼睛,“你可以抛弃这一切吗?”

    舍弃这一切?她摇摇头,母亲便是她唯一不能割舍的!

    “那么你就只能做一朵玉苑白莲。”安王妃松开的手。

    “娘,你要成亲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成亲的时候?”安王妃伸手摘下一朵莲花,一瓣一瓣扯下抛入池中。“泠儿,你有什么困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倾泠交握双手仰头看着那蓝得象上等瓷器的天空。

    “傻孩子,”安王妃叹息,她知道她的心情,只是无能为力。半晌后安慰她:“这婚事是皇上为你万中选一的,不会差哪去。你便把这当一场赌博,赢了,或许你得如意郎君,能幸福一生,输了那也不过如同现在这般不见天日固守一隅,但你终生安享富贵!只是……”安王妃转身离去,“这富贵的牢笼岂是你想要的。”语气中夹着一种自责与凄然。

    只是到了七月,北边古卢国侵犯边疆,古卢国为宿敌,一直对中原虎视耽耽,皇帝下旨让二等大将军秋意亭亲自率军前往破敌,勿必直捣古卢国都,以保本国永世平安!威远侯亲自到王府致歉,并延改婚期。安王爷以国事为重一口应承,无丝毫责难之意。

    对于延婚之事她反而松了大大一口气。

    十六岁生日那天,就象她出生那天一般下很大的雪。积雪尺深,整个集雪园名副其实,一片银装素裹。

    那一天她把母亲及鹿儿、琴儿、书儿、巧儿、铃儿请到流水轩,然后她坐在雪地中,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弹起一首众人从未听过的曲子,美如天籁,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完毕时,她抱琴进轩,五位丫环竟全趴在桌上昏睡不醒,而她的母亲似乎还沉浸在琴音中不可自拔。良久,安王妃回过神来,欣慰的看着她,说:“泠儿,你这一曲真的当得天下第一!娘从未听过比这更美的曲子!”停一会又说到:“当年娘的琴艺也号称京城第一,但自问绝弹不出你这种旷世之曲”。

    “娘,你就别夸孩儿了。”她有点不自在,然后问:“娘当年是不是还有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谁跟你说的?”安王妃笑容渐敛。

    “孩儿听人说的,”她一见母亲不高兴,赶忙岔开话题,“娘,其实这并不是普通的琴曲,你看她们。”她手指向五婢。

    安王妃此时才发现昏睡的五人,惊问到,“这是怎么回事?”

    “娘,你看。”她指向刚才她坐的地方,本应有一坐印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痕迹。

    安王妃惊疑的看着她,却发现她身上竟无半片雪花,想她刚才在雪中坐有半晌,即算雪融也不会如此之快。

    “娘,你再看。”她足尖一点,竟飞出轩外落在池中假山之上,然后在那山尖上飘然起舞,矫若游龙,翩若惊鸿,衬着那漫天雪花,舞似天人。过后一个回身气定神闲的落在她母亲面前,依旧衣不沾雪。

    安王妃惊讶至极:“泠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娘,这就是武功。”说话间,她从栏上抓几把雪揉成雪球,递到母亲面前时却已成一晶莹的冰球,安王妃伸手欲接,那冰球竟瞬间融化,在她手中化为一滩清水,她手一挥,水珠洒落地面,只听噗噗声响,那坚实的石地板竟全出现一排豆大的小洞

    “泠儿,这……这是从哪学来的?”安王妃太过惊奇,以至口舌不顺。

    “母亲,外祖那一屋的书中,我偶然寻得一琴谱,上面记录的便是这些。即算是刚才的琴曲,也可按我心意而行,可以作单纯的曲子,也可变成一种武功,就象鹿儿她们一般,可以被我左右意志。”

    “泠儿,你竟然无意间习得这种神奇的东西,”安王妃惊喜交加,“太好了,我知道你完全可以好好的保护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娘,我之所以一直未曾相告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娘可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安王妃滴泪道

    “娘,我再让你看一个更好的。”倾泠走到池边,此时池面已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层,她盘漆坐下,闭目凝神半晌,然后双手一击按在冰面上,片刻后池面升起缕缕白烟,然后听得冰裂声,再过片刻冰竟慢慢消融,一顿饭的工夫后,竟然成满池清水,那冰竟然全部融化!

    安王妃犹是不敢相信,亲自走上前去以手试探,真的全融化成水!再看倾泠,正闭目养神,片刻后睁眼,那眼神出奇的亮,象闪电掠过,让她看得心神一凛,但瞬间回复正常。

    倾泠睁开眼睛便看到母亲关切的注视,她一跃而起:“娘,你去弹琴,我来跳舞给您看!”

    安王妃回到轩内,调调琴弦问:“泠儿,你要跳什么?”

    倾泠飞身而起,轻盈的落在池面,回眸一笑:“我要跳《出水莲》!”

    “好!”安王妃绽颜一笑,第一次笑得不带一丝抑郁,一种纯粹的欢快的笑容,明净得似那一池冰水。

    清丽的琴音响起,似怕惊动那初开的花儿,带着无限的爱怜轻柔的在花儿四周散开。

    倾泠足尖点水,在水面飘然起舞,时而飞向半空若破水而出之莲苞,时而水面滑行若随风舞动的莲叶,时而轻舒四肢若莲瓣轻展,时而旋转若白莲怒放……

    安王妃一边抚琴一边欣慰的看着爱女,这池中的莲花早已谢尽,可她的泠儿,她一身白衣若雪在水面起舞的泠儿,就是一朵莲花,一朵倾城绝世的白莲!

    十七岁的时候,在桃花落尽时,秋意亭凯旋归来,不但将入犯的古卢国大军驱逐出镜,且迫使古卢国王割地五百里请降,并俯首称臣,从此古卢国成为属国。他也因功被封为一等大将军。

    于是在莲花盛开的时候,两府再议婚事,婚期再次定在中秋节。

    婚礼依然未能如期举行。

    婚前十五天时,蜀地长平教判乱,秋意亭再次派往平乱。威远侯再次来王府延婚,安王爷仍然一口应承,无丝毫为难之意。

    倾泠得到消息时,正在流水轩数莲,只是对着报信的鹿儿轻轻一笑,并未有任何失望之反应。

    倒是鹿儿为她不平,说:“这皇帝怎么搞的,明明是他赐婚,却老把新郎派来派去的,安什么心啊?”一付义愤填襟的样子。

    十四岁的鹿儿依然稚气未脱,只是比起才来时开朗许多,且极为能干,已成为倾泠的贴身丫环。

    “鹿儿,这样不更好嘛,可以多过一段逍遥日子,嫁过去就得侍候公婆夫婿,那多烦人。”倾泠倒是反过来开劝鹿儿。

    “可是这样一延再延,对郡主的名声是一种损害啊!”鹿儿依旧气愤。

    “哦?”倾泠扯下一瓣莲来,问:“有什么损害?”

    “嗯,没有什么。”鹿儿赶紧摇头。

    “鹿儿,你想哄我吗?”倾泠盯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继续数莲。

    “郡主,我……我……”鹿儿一付吞吐为难的模样。

    “说不说随你的。”倾泠淡淡的道。

    “其实都是那些下滥人乱讲的,郡主不必在意。”鹿儿两手互相抓来抓去。

    “喔。”倾泠随意的应了一声,起身打算回房。

    “郡主!”鹿儿见倾泠如此不在意,自己反倒是沉不住气,急了起来,“你不知道府里那些人怎么议论你的吗?你不知道他们说得有多猥亵!多难听!他们说你不是王爷亲生的,是王妃……所以秋意亭才不中意你,屡次主动请命出征借故托延婚期,气死人了!”声音越来越高。

    “什么!”倾泠猛然回头,目光如冷电般看着鹿儿,“这些话从哪听来的。”

    “其他园里的人说的,一出园就能听到,只有你和王妃足不出户所以才不知,奴婢实在气不过那些人胡说!”鹿儿眼框都红了。“最讨厌的就是集芳园的人,什么都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倾泠呆了半晌,然后吩咐鹿儿道:“这话不要再提起,特别是不能在王妃面前提起!”

    “是”!鹿儿点头:“只是郡主都不想个法子吗?任这些谣言满天飞吗?”

    “我不是都没听到吗?所以那关我何事,人家爱说让他们说去罢。”倾泠淡漠的道。

    “可是……”鹿儿犹自不甘心。

    “鹿儿!”倾泠沉下声音:“此事不可再提!”

    “是!”鹿儿不敢再多言,伴着倾泠回房,没有发现地上那莲花碎如灰尘。

    晚间,安王妃正准备就寝时,却发现倾泠正坐在自己的床沿。

    “泠儿,你何时进来的,怎么还不去睡?”安王妃上前拉起女儿。

    “娘”,倾泠忽然间抱住安王妃,抱得紧紧的。

    “泠儿,你怎么啦?”安王妃抚着女儿。

    倾泠不言语,只是伏在安王妃怀中,半晌后才起身,看着母亲:“没什么,只是怕你会忽然不见了。”

    “傻孩子!”安王妃看着女儿,暗自叹息:这又是一张倾国之颜!只是是福?是祸?

    倾泠放开母亲,走到桌前坐下,双手交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征征的看着烛光。

    “泠儿,你有心事吗?”安王妃走过来,抬手拂开女儿鬓角一缕发丝。

    “娘,”倾泠抬首,眼中一派茫然,“我心中有许多疑问。”

    安王妃的手一顿,片刻后收回手,也坐下来,眼光一忽儿看着女儿,一忽儿看着跳跃的烛光。母女俩静静的坐着,并不言语。

    良久,安王妃抓起倾泠的手,坚定的看着女儿,“泠儿,娘答应你,总有一天会解开你心中所有的疑惑!”

    “为什么现在不能?”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一天是何时呢?”

    “快了,那一天很快了。”

    安王妃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如墨染的夜空,沉沉吐语:“那一天不远了。”

    那样的语气让倾泠不安,没由来的周身感到一阵寒意。走到窗前从背后抱住母亲,“娘,那些疑问并不重要,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是娘!”

    安王妃并未回头,只是拍拍女儿的手,“娘知道。”一滴泪落在窗棱上,很快被夜风吹干。

    “泠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离开王府,到外面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安王妃忽然轻声问道。

    “到外面去?”倾泠眼睛一亮,外面?

    外面的天一定更高更广,外面的树一定更翠更多,外面的山定是高耸入云,外面的人更多更可爱,外面还有海有江有湖,外面有高楼有店铺,外面有车有马,外面……外面有许许多多的这个集雪园这个安王府所没有的。一阵神往,只是……

    “娘和我一块去吗?”倾泠梦呓般道。

    “泠儿,娘此生决不踏出府门半步!”安王妃语气决绝。

    “没有娘,那即算是蓬莱仙境对我也毫无意义!”倾泠同样回答得崭钉截铁。

    “唉!”安王妃叹了一口气。“泠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好的,娘你也早点休息。”倾泠转身离去。

    安王妃却站在窗前久久不动。夜空中零落的闪耀着几颗星星,很象她脸颊上的泪珠。

    十八岁,桃花烂漫的时候,两府再议婚事,安王爷似乎很中意八月十五这个日子,婚期又定在这一天。

    鹿儿喜哄哄的来报告这个消息时,倾泠正在桃树下弹琴,琴声悠然,白衣胜雪,风一吹过,朵朵桃花便落在她的发间衣上。

    鹿儿几疑在画中,那激动的心情忽的静了下来,悄然立在旁边,浑然忘情。

    “鹿儿,听你兴匆匆的脚步,是不是有什么让你高兴的事?”一曲完毕,倾泠抬头看向鹿儿,当年瘦弱的小丫头而今已长成如花少女,此时眉眼含笑,脸带红晕,让倾泠想到前人的一句诗。

    “人面桃花相映红”于是手一拔,琴弦淙的一响,一朵桃花落下正中鹿儿眉心,鹿儿哎呀一声惊呼,总算从画中回到人间。

    “郡主,前头总管青祺带王爷话来了,你和秋将军的婚期定在今年八月十五中秋节呢,这不是喜事是什么。”鹿儿高兴的说道。

    倾泠以掌接住一朵桃花,淡淡的道:“是吗?”

    “郡主,怎么一点高兴的劲儿也没?”鹿儿一腔热情如沐冷水。

    倾泠看着鹿儿,浅浅一笑,说:“鹿儿,若我这次又嫁不出呢?”

    “怎么可能!”鹿儿提高声音,“绝不可能”!

    “是吗?世事无绝对的,所以鹿儿,还是莫抱太大的希望为妙。”倾泠笑看鹿儿越涨越红的小脸。

    “若是这次秋将军再延婚,我就……”鹿儿握着小拳头。

    “你就如何?是打他一顿?还是骂他一顿?又或你有更妙的方法?”倾泠戏谑道。

    “我就……我就……”鹿儿我了半天依旧未想到可行的办法,最后赌气的说:“以后若郡主嫁给了他,我也不待候他,只侍侯郡主一个人!”

    倾泠闻言一扬眉:“鹿儿,你干么这么着急呢?我都不在意呢?”

    “对啊,郡主,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鹿儿似是忽然想起,睁大眼睛迷惑的看着她的主子,为何这种终身大事也不能引她注意?

    倾泠低下头看着掌心的桃花,“鹿儿,这桃花是否很美?”

    “当然很美,”鹿儿点点头,“不过比不起郡主美,你不知道每月十五你去向王爷请安时,一路上园子外面的人总是挤着想看郡主,看到了全都傻呆呆的不会动弹了,可看到花他们可不会如此,所以郡主最美!”

    倾泠却未理会她后面的话,抬起头看向碧蓝的天空,“这么美的花开在枝头多么娇艳,可是它还是会落下,而我们却无计阴拦。”

    “桃花落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鹿儿更加迷糊。

    倾泠看着她悠然一笑,拔了拔琴弦,“鹿儿,昨天教你唱的歌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只要是郡主教的我决不会忘记。”鹿儿自豪的回答

    “那你和着我的琴音唱一遍与我听。”话音未落琴音已响。

    鹿儿启唇而歌:“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琴音似隐含哀愁,只是鹿儿的歌声却明亮得不知愁为何物。

    一曲唱完,鹿儿道:“郡主,你就是那天上的仙花。”

    倾泠闻言一笑,“小丫头拿我消遣吗?”

    “才不呢,”鹿儿看着倾泠的绝世容颜,忽地无端叹了一口气,“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不知那秋将军可是那知音人?”

    倾泠看向鹿儿,但见那小脸上添上一份愁思,不觉一笑,“鹿儿你在胡思些什么呢,人生际遇难知,乐天知命为上策。”

    “我希望郡主能过书上所说的那种神仙眷侣的日子嘛。”

    “鹿儿,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世间哪有什么神仙眷侣。”倾泠看着这忠心的丫头,起身说:“回去了,娘最近身体不大好,我想去看看她。”

    “嗯。”鹿儿抱起琴,跟在身后。

    七月快过完时,威远侯又亲上安王府,府中的人一见他来便纷纷猜测:是不是又来延婚的?

    集松园厅中,安王爷、威远侯宾主分坐,仆人上茶退下后,安王爷客套的寒喧:“侯爷平日忙于军务,不知今日因何得空到小王处走动?”

    “王爷,小侯武人出身,说话直来直往惯了,不懂什么委婉陈情那一套,因此我就直说吧。”威远侯皱着眉头,“六月初皇宫失窃,丢失大批稀世之宝,更离谱的是圣上御书房内挂着的宝剑“龙渊”也不易而飞,圣上大怒,不但连崭三名失职官员,并着小儿意亭会同刑部共同查办此案。”说到此处停了一下看着安王爷。

    安王爷点点头:“此事小王也知,只不过……”拿眼看向威远侯,等其接话。

    “唉!”威远侯长叹一口气,“小儿循着线索现已至苏州,昨日寄书返家,道及婚期将至,只是此案复杂,扑朔迷离,怕一两日内难得结案,但若放弃只怕线索就此终断,因此……”

    “因此又要延婚,是吗?”安王府不等侯爷说完就接下话语。

    “是,万望王爷乞谅。”威远侯离座施礼。

    “侯爷请勿如此。”安王爷阴拦到,“令郎为国而弃私情,此乃大义之事,小王如何不知,所以侯爷勿须自责。”

    “谢王爷!”威远侯还坐。“可否请出王妃、郡主,让小侯当面谢罪?”

    “这个……”,安王爷彼是犹豫。

    “万望王爷成全,小侯三次延婚,都能得王爷大量容忍,自是感激满怀,但王妃、郡主面前却一直未能亲自至歉,一直心中不安,此次定要面呈歉意,否则小侯寝食难安也!”

    “既然侯爷坚持如此,青祺,你去请王妃、郡主。”安王爷吩咐总管道。

    “是,王爷。”青祺转身离去。

    厅中有片刻的宁静,安王爷看着门口,不知注目什么。

    而威远侯却也有一翻思量。原来他屡次延婚,安王爷从不多语,总是一口应承,究其原因虽是皇帝之责,但王府尊贵,岂是三言两语随便能延婚的,若是换个人定会有一翻理论与责问。且他也曾听得一些闲语,于是两者一起存于心便也起了些疑问。此翻前来正想亲睹一面以探究竟。

    “侯爷,此去集雪园有段路,一时半会也不能前来,不若我们下盘棋如何。”安王王爷忽道。

    “王爷有此雅兴,小侯当然奉陪,”威远侯应道。

    两人摆下棋子,不紧不慢的下起来,只是安王爷明显的心神不定,几次抬关望向门口,让威远侯格外奇怪。

    棋局下到四分之一时,只见青祺匆匆进来,“王爷,侯爷,王妃和郡主到了。”

    安王爷闻之一震,棋子落在棋盘上。

    此时厅门口艳光浮动,威远侯定睛前看,一见之下心中长长叹息,不知怎么的想起前人这么一句话“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此时方信世间确实有此绝色,而且有两位之多。

    安王妃一袭紫衣,素面朝天,却艳色夺目,且眉间轻笼愁烟,让人不自主愿献上所有一切,只为她能展眉开颜。想起昔日三王争美之韵事,若是此人,那确实当之无愧。

    再看那倾泠郡主,白衣素净如雪,黑发长垂腰际,低头敛眉,跟在安王妃身后,却觉她似一轮皎月,散发淡淡柔和光芒。只是当他正要收回目光时却见她迅速抬头扫视他一眼,那一眼,光芒炫目,似骄阳灸辉,有一瞬间的让他失神。但只是一刹那,再看时她依然垂首敛目,似天边皎月,既清且艳更是遥不可及。

    此时他不再犹疑,有那样目光的人举世难得!错过将悔终身!

    威远侯离座躬身行礼:“见过王妃、郡主。”

    “侯爷不必多礼,”安王妃侧身回礼,“泠儿,过来见过侯爷。”回头吩咐倾泠。

    “倾泠见过侯爷。”倾泠向前一施礼。

    “不敢,不敢!”威远侯慌忙回礼,要知倾泠乃皇家金枝,御口亲封的郡主,他怎么也不敢受这一礼。

    “不知王爷唤我们母女来所为何事?”安王妃看向安王爷,神色一片平淡。

    但见安王爷神情恍惚,看着安王妃,似一时未能反应。

    “王妃,此次请您和郡主前来,乃小侯的意思,是为了当面向两位谢罪。”威远侯抢选答道。

    “哦?”安王妃疑惑的看向他。

    “小侯此次前为实为小儿与郡主之婚事而来,因小儿目前正奉旨苏州办案,不及赶回完婚,因此请王爷、王妃宽容,能否延缓婚期。”威远侯恳切道。

    倾泠闻言,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耐人寻味。

    安王妃扫了一眼安王爷,只见他一脸平淡,但眼中分明藏着嘲讽。

    “侯爷,这是您第三次延婚了吧?”安王妃淡淡的道,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王妃,小侯实在迫不得已,万望王妃见谅。”威远侯一脸愧疚。

    “是吗?”安王妃扯开一个笑容,笑得高深莫测,“小女与令郎之婚事连延三次,这不得不让妾身有些想法。”安王妃停顿一下,看了看威远侯。

    “请王妃明示。”

    “三次延婚,对小女不管是名誉还是身心,都造成一定伤害,侯爷不可否认此话吧?”

    “小侯深表愧疚。”

    “所以妾身一定要知道真正的延婚之因,若真是令郎与侯爷如市井流言所说,不喜小女的话,那请侯爷直说,那两府大可取消此门婚事,以免增添怨偶。”说到此处忽地看了一眼安王爷,安王爷也正看着她,目光对视随即移开。

    “王妃明鉴,决非此因!实在是每次婚期将至时,小儿总是因公不得身便,以至失信于王爷、王妃、郡主。能得郡主许婚,小侯与小儿一直万分荣幸,岂敢有异心!”

    “若是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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