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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生主第8部分阅读

    车却两不偏帮,自管左冲右突,杀人如麻。只听狂笑声中,一人高高在血车之上。白发红眼,当者披拥。恒山派静一师太,因与一名黑衣高手激战,两人走避不及,一齐毙于任狂“一气贯日月”神功之下。

    雪峰神尼长身暴喝:“还我徒儿性命!”和身扑上,方歌吟忖“百日十龙丸”已然毒发,父仇不可不知、不能不报,而报仇唯一指望,便在血河车中得知费四杀下落,也长身掠上!

    这刹那之间,雪峰神尼已抄起静一的剑,向任狂攻了五剑。任狂长笑间,手点并戮,雪峰神尼的剑,突然断成五截,只滕剑锷。

    任狂一伸手,探手抓向雪峰神尼咽喉!

    雪峰神尼空有一身武功,但下盘给血马声势一冲,身形不稳,任狂这一抓,破空发出尖啸之声,眼看便要命中。

    方歌吟情急之下,一招“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刺向任狂手腕!

    这一下甚是凶险,任狂纵真要取雪峰神尼之命,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不过缩手必然无及,被这一剑断腕;这当年萧秋水留下来的一剑居然能在当今武林第一人“武林狐子”任狂面前做到“后发制人”,真可谓惊天动地。

    任狂双目本近滞凝,忽瞥此招,啸喝道:“萧……萧大侠!”他似认识这一剑来路,忽然凭空一抓,不去攻袭雪峰神尼,而空手捉住剑尖。

    这下雪峰神尼宛若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回来。任狂竟赤手抓住剑尖,用力一挂,金虹剑是宋自雪佩剑,虽弯成彩虹一般,但任狂稍一松手,金虹剑又“铮”地弹返原状!

    任狂运力一提,竟将方歌吟挑上车中!方歌吟与这披发狂人猛打了一个照面,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只见任狂双目痴狂,神情凄悯,两眼火红如喷融焰,方歌吟想跳出车外逃生,但金虹剑被任狂所执,他珍惜这宋自雪闯荡江湖一生的遗物,抵死不放。就这迟得一迟,血车已冲出谷外,任狂一手捉剑,一手劈空伤人,然后呼啸一声,八马齐纵,竟然跃上谷崖,风卷蹄鸣,急驰而去,只见两旁景物,如闪电般一幕一幕刷过,耳旁尽是怒风呼啸之声,

    方歌吟只觉金虹剑发出湛然的厉芒,原来久战之下,暮晚又将临,金虹剑在幽黯间更显锋芒。

    而剑之另一端,却执在那披发狂人手中。

    方歌吟又不禁打了个冷战:现在只有他,和那近乎痴狂的人,在同一辆车上,那人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狐子任狂。

    任狂正用一种野兽般的神色,冷冷的、冷冷冷冷的、冷冷冷冷冷冷的、盯住他。

    方歌吟被任狂藉捉剑之力,摔在车上时,雪峰神尼在阴曹地府,打了一个转回来。刚走过神,想救方歌吟,便已迟了。血河车已冲过众人,冲至谷外。乍见一人却舍命狂追,一面急呻:“大哥、大哥……”正是桑小娥,雪峰神尼轻叹一声,拦身挡住。

    桑小娥急道:“方大哥给掳到车上……”雪峰神尼叹道:“是。”桑小娥悲道:“我要去追他……”雪峰神尼轻揽桑小娥,喟道:“你好好歇歇……”桑小娥便软伏在她肩上。原来雪峰神尼知道纵令桑小娥追得上血河车,也于事无补,便拂点了她的|岤道。

    清一和车莹莹二人,都赶了过来,雪峰神尼无情惯了,便说:“你们追赶也是没用。”

    车莹莹在石洞中,为方歌吟猝然出剑所救,如此情急,还有话可说,然而清一却是为何?雪峰神尼侧首斜腕,只见清一眼眺远处,苍白双颊急得辣辣烧红,不禁拍了拍伏在肩上的桑小娥,又暗叹了一声。这时只听“嗖”地一声,车占风急起直追,宛若飞鸟投林,拼死力追血河车。原来他曾为方歌吟所救,在他一生中,少受人恩,现见方歌吟遇难,当下不顾性命,也不理大局,死力追去。

    这时“天罗地网”大阵,已为车占风所破;“星罗大阵”,又为血河车所冲乱,真是兵败如山倒,十二名黑衣高手,又被车占风出掌打死一人,但车占风也受了对方腿伤。这时八方萎败,无可收拾,大风道人等全力撤退,群豪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顿分八方追杀,情势十分紧张。

    只听曲凤不还吆喝道:“蚀化焦烂火,上!”

    原来所谓“蚀化焦烂火”,便是总名为“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因全名过长,曲凤不还删半而名之。这是大风道人这干人最后法宝。只见那二十余名“七寒谷”紧身水靠者,各提起一黑漆漆的长筒,对准众侠,凝神以待。

    车占风等人一怔,也不敢乱行攻上;天象大师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双掌一支,横扑而上,天龙及铁肩,也左右扑上。

    只见曲凤不还一挥手,喝道:“放!”

    “虎”地一声,各只长筒俱喷出一道烈火团,但火焰成碧磷色,跟天象冲上的三名武林好汉,一经火,便全身焚烧,任打拍扑滚,俱不熄灭,倾间便焦臭难闻,但惨受荼毒者仍末断气,呻吟不已。

    天象、天龙连忙身退,以白茫茫罡气,迫住火焰,虽然如此,天象仍烧焦了几络白皑皑、银晃晃的胡子,天龙更惨,袖袍起火,幸而桑书云及时出指,以“长空神指”隔空打熄火苗。铁肩走避不及,一双铁掌,惨被烧焦。家人悚目惊心。

    如此一来,众人进退不得,眼见大风道人等扳回大局,手持黑筒,进步逼来。

    桑书云双手一栏,暗示大家退后,大风道人又一扬手,那黑色长筒,又喷出二道青焰!

    桑书云的“长空神指”与车占风的“大漠仙掌”,又同时出手:车占风的荒漠掌力,反而助长了火焰大炽,桑书云的长空神指,确能扑灭火舌,但缕缕指风,又怎能镇压得住熊熊大火?

    当下站得前面数名武林好手,又遭池鱼之殃。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冰切雪的冷喝:“让开!”

    这声音甚是清劲如剑,却是女音,但自有一种尊贵气态,众人听了,竟自动左右散开,让出当中一条路来。

    只见一白衣女子,也不知多大年纪,但神容清雅,气质雅淡,不可迫视,只听她说:

    “布阵!”

    即有三十七名丫环打扮的青衣女子,各手持一支金光闪闪的圆筒,对那“七寒谷”手持黑漆长筒的人,凝立不动。

    只见那原先在石洞中的两名受伤神秘女子,一齐向那云髻峨嵋,修眉连捐的白衣女子前拜道:“拜见教主。”

    那淡雅的白衣女子道:“你们办得很好,起来。”桑书云等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便是在江湖上一等神秘人物,亦即是昔日在江中所遇的“恨天教”教主。如此度忖,更知道了那两名神秘女子在危难时引渡众人撤退入洞,原来便是这恨天教主的主意,敢情她是先探知大风道人等之行动,使预先遣人来布局,心里好生对她感激。

    大风道人心下纳闷,怎么在这要紧关头,来了这么一个女子?曲凤不还喝道:“你是谁?快滚开!”

    白衣女子一灿。笑得极是好看,连曲凤不还也看得一呆,只见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却料不到她就在这霎息之间,骤然出剑。

    曲凤不还慌忙跃开,险险躲开这一剑,曲凤不还大叫道:“你也是武当派的,大家是自己人……”

    白衣女子更不打话,向他仗剑撞来!

    这下曲凤不还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白衣女子这一撞,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但曲凤不还看来,却悚目惊心,原来这一撞,正是曲凤不还的拿手“舍身投敌”技,却怎会让一个陌生女子学得?

    白衣女子这一撞,因劲力不足,倒没什么,但却是挺剑掩来,曲凤不还手忙脚乱,险险避过,人叫道:“你那里学来?……”

    话口未完,白衣女于长剑一展,“血踪万里”,曲凤不还惨叫一声,已断一臂。这几招都在兔起鹤落,电光火石间发生,待大风道人等惊疑初定,白衣女子已得手跳开,微笑道:

    “我是宋雪宜。是“天羽奇剑”宋自雪的人。”

    众人见白衣女子出现之后,一晃一飘间,便以奇招异技,杀伤武功直追“三正四奇”的“七寒谷”谷主曲凤不还,真是怔忡不已。如今听宋雪宜自称是“三正四奇”中宋自雪的遗孀,更是惊奇不已。

    桑书云脸含微笑,更不打话。曲凤不还伤在宋雪宜剑下,其是若论武功实力,宋雪宜渊博诡奇,曲凤不还撞人投身之技,未必怕了对方,只是曲凤不还受伤在先,又轻敌在后,宋雪宜一上来就以武当剑招迷眩了对方,再以对方“舍身投敌”之技震吓敌心,才以“天羽廿四剑”中杀伤实力最大的一招重创之,是以曲凤不还方才一败涂地。

    大风道人知这女子厉害,喝道:“喷火?”

    那二十几名着水靠的“七寒谷”徒,应了一声,手申黑筒,立刻喷出青焰来。

    宋雪宜飘身掠回那三十余名女子之后,也叱道:“放水!”

    只兄那金筒子里,腾然喷出极腥臭的墨汁似的黑水。

    只一下子,青碧火焰遇墨绿黑水,全皆熄灭,那廿余人有些身上沾了黑水,发出焦炙的绿火,痛得在地上打滚不已。众人大喜,只听宋雪宜说道:“这“如今是雪散云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是我纪念先夫的暗器,也正是你们的克星!”

    原来她这墨水的名字不但好听雅致,而且各字比“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的更长。大风知道兵败如山倒,最后一道法宝,也教人给破了,当下心灰意懒,只求活命,下令道:

    “撤退!”

    车飞驰。

    景然急逝。

    在这血车驰骤之际,任狂一手钳住金虹剑尖,冷冷地盯他。

    任狂的眼如火烧般红。嘴里嘘热气,一口一口地。方歌吟心头发冷,手冒汗。

    金虹剑,他却仍是不放。

    任狂忽然笑了。

    仰天长笑。

    他的声音如碎裂的瓷器,震得他肩上的披发如铁戟般突突弹起。

    方歌吟的心地快被震碎了。

    笑声愈来愈大,只听任狂兀自叫道:“我是狂人!我是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声音如排山倒海,惊天裂石,如一道一道奔雷劈入方歌吟脑中去。

    方歌吟受伤之余,体力大不如前,这厉声震得他创口迸裂,而且“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又告发作,只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滚。

    但这手中剑,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弃的!

    这时任狂兀自大笑不止:“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方歌吟耳震欲聋,脑震欲裂,体内毒力发作,全身伤口绷裂,方歌吟只想在这金星直冒、眼前发黑的当口儿,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力量,能阻止这狂人,暂时终止他的笑声,只那末一下,他也甘心,当下大声叫道:“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他用尽力量大叫大喊,任狂迳自狂笑,把他的声音如海潮淹岸般卷盖,方歌吟拼命大喊,如此才好过了一点,任狂却骤然止住了声音,冷冷地瞧他,眼睛发出野兽一般的凶光。

    这时天地间只剩下方歌吟自己的声音在喊:“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喊了好一会,仟狂突然劈口就问:“我不是谁是?上天入地,而后古今,唯我一人!”

    这一声运用内家真气,如刀斧般劈入方歌吟脑中,方歌吟只觉全身欲崩裂爆炸,当下心里忽闪起一个人的名字,他用尽一切气力喊道:“燕狂徒!是燕狂徒!你的前面有燕狂徒!”

    任狂眼中又生起那痴呆的表情,忽然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拔扯,嘶叫若狼:“你胡说!你胡说!”

    方歌吟正莫名其妙间,任狂剧然双手抓住自己的双肩,力量奇大,令他动弹不得,只见任狂满眼红丝,竟张大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自己的咽喉。

    一阵刺痛,方歌吟一生之惊怖,其此为甚.但无论怎么推扳,都撞不开任狂的压制,而且咽喉愈来愈痛,任狂竟闷声说:“我要吸你的血,我要吸干你的血……”方歌吟断未料到自己竟然死在一名疯狂的武林高手咬噬吸血之下。

    风狂,景飞纵,血马嘶鸣,渐似遥远。他眼前一阵阵血光,又一阵阵黯昏……。

    那一声“撤退”之后,战斗更急剧直下。人无斗志,只求保命,群豪士气如虹,更势如破竹。

    这次大风道人之败,真可谓“无可收拾”。如果不是仗十一各黑衣人挡得一阵,这干人将根本无及逃生。惟其如此,十一黑衣高手中,又有一人被长空帮乱箭射杀。

    曲凤不还原已受伤,又断一臂,逃得稍慢,被宋雪宜赶上。曲凤不还尤作困兽之斗,嘶吼道:“恨天教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你何必苦苦相迫!”

    宋雪宜问:“西域魔驼和蒙古铁花堡,你可相识?”曲风不还一愣,不禁点了点头。宋雪宜笑道:“那就是了。那次宋自雪上武当,为的是查大风道人的形迹可疑,他心气高傲,原想独力处理此事,而不求助于人。而此事宋自雪相托你转告桑书云。你却叫了铁花堡和西域魔驼来暗算他。这件事,不管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可不是你干的么?”

    曲凤不还目光闪动,强自挺胸道:“是又怎样?”只砚宋雪宜笑意盈盈,道:“那我们就一清旧帐了。”曲凤不还见宋雪宜笑语晏晏之际,突然发狠,全力抛空撞去!

    这一撞,快若流星,桑书云在旁瞥见,抢救已迟,大喝道:“小心!”

    飞掠而来,宋雪宜出手一招:“玉石俱焚”!

    这下出手,原全无徵兆。原来宋雪宜虽是女子,出手狠辣,比雪峰神尼犹有过之。她算准曲凤不还要作濒死反击,便诱他飞撞,在对方无可变招之千钧一发间,施出“天下第一攻招”!

    这招出手,乃昔日天下第一大狂人燕狂徒的招法,后由萧秋水以“海天一线”的李沈舟招法接下,再创出这一招来,是三大武林骄子所创,招法一且出手,便置之死地而后生,无可匹敌!

    宋雪宜天生聪颖,且胆大心细,这一招自然能把握到颠毫,可是在气魄、劲度、声势上,怎能和当年萧秋水和燕狂徒相媲,在熟悉上,宋雪宜施展这一招,当胜方歌吟,但若论剑势若虹,但求一死的先声,宋雪宜恕不如方歌吟。

    这一剑刺出,曲凤不还果然避躲无及。

    他本就想一举而撞杀宋雪宜,再求逃命。

    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个人、两种招法,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碰在一起齐,将会怎样?

    曲凤不还疾撞,宋雪宜出剑!

    曲凤不还猛见宋雪宜出招,情知不妙,宋雪宜显然是早有准备,诱他一撞。

    就这一飞快盘算,胆气一歇,剑已“扑”地刺中,“突”地穿出背肌,曲凤不还的身子,曲成虾形,宛如串在剑上!

    但是曲凤不还的余势,仍然撞中宋雪宜!

    宋雪宜咯出了一口血,染得白衣艳血一滩,倒退七八步,桑书云当先赶上,一把扶住。

    桑书云见她伤势并不严重,当下放心,道:“好武功!”宋雪宜淡淡笑道:“是说我,还是说他?”桑书云微笑道:“你和他。”这时忽觉两人肌肤相贴,猛地移开,都一齐感觉到对方虽负伤不轻,但谈笑自若的气态。宋雪宜平时纵横江湖,一般男子,见了她无不谄谀巴结,而桑书云适才的语气中,却不是只赞她武功高强,连被她所杀的曲凤不还,也赞在内,这令宋雪宜心里感到震讶。

    桑书云也不禁脸上微微发烧:对方既是自己挚友的妻子,而且系长空帮之下,天下第一教教主,自己却不知怎地,如此轻薄无行起来;当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敛神定意起来。宋雪宜心道:这“长空帮”主虽然说文有礼,淡雅悠然,但比起一剑擎天,闯荡江湖昔日宋自雪的风采,宋自雪更令她自已深心惊动。想到这里,也不知怎地,才松了一口气。

    宋自雪的形象高悬在她脑海之中,玉树飘风,她才能觉得幸福、完满、没有对不起他。

    这时大局全定。大风道人、燕行凶又牺牲了一名黑衣高手,带所剩九名,及为数不到百人的残部逃遁外,其他尽卧伤死降晕不等。辛深巷因伤无法自由行动,便由梅醒非来清点人数,以及安排善后。

    这时谷口又传来急促呼啸之声,桑书云脸色一变,正待发话,啸声已至谷里,众人见来人如此迅捷,又是强敌,不禁兀自惊心。只见一人疾奔而来,原来是“大漠仙掌”车占风,始放下心头大石。

    雪峰神尼急步上前,问:“追到么?”她脸慈心冷,抑因受方歌吟之恩,而系念不已。

    严苍茫也问道:“方歌吟呢?”车占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又叹了一口气。“瀚海青凤”旷湘霞见丈夫衫背全湿,如其在追遂血河车时,已尽全力,纵与强仇大敌交战,也未必肯耗这般元气,当下甚为怜惜,抽出丝绢,替车占风抹揩,她为人甚是大力,又是塞外性子,不受约束,纵在群豪之前,也不忸怩。

    旷湘霞道:“方歌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桑书云苦笑道:“他己身中奇毒,就算……”黯然不语。严苍茫忽然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往外走去,双拳握得甚紧。宋雪宜问道:“什么?”

    由于宋雪宜出现,才力挽狂澜,旷湘霞对她大有好感,道:“方少侠教血河车给掳去了……”宋雪宜脸色大变,霍然站起,道:“往那边走?”旷湘霞心里大奇,想他这女子对方歌吟如此关心,当下指给她看了,宋雪宜跺足道:“走多久了?”车占风摇首,沉声道:

    “追不上了。”

    车占风的话,向来甚有份量,只听雪峰神尼叹道:“方少侠若有不测,贫尼于心难安……”天象一掌击在石上,大石登时四分五裂,天象瞪眼道:“方少侠有个三长两短,冬瓜豆腐,阿弥陀佛,老衲要把任狂这杀千刀万里追,也要追赶到十殿阎王前评理!”

    宋雪宜也是纳闷,怎么这“三正四奇”中的佛口刃心的雪峰神尼和暴燥冲动孩子气的天象大师,对方歌吟都如此情深义重呢?只听桑书云也叹道:“我也欠了方少掌门一条性命。”车占风道:“我们都是。”严苍茫忽然大哭三声,便转身行去,不理众人呼唤。众人见严苍茫忽然大放悲声,都感怪异,桑书云道:“他因丧子,所受刺激过重,不要去招惹他。”

    车占风道:“只是他孤身一人,若碰上大风道人等,可大大不妙。”雪峰神尼冷笑道:

    “大风伤重,燕行凶不是他对手,倒不用耽心。”车占风沉重地道:这两人三几日内、未复原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普陀廿神龙”!”雪峰、天象、旷湘霞等几乎都一齐跳了起来,惊道:“真是“普陀廿神龙”!”

    众人莫不动容,只有桑书云脸上微微变色,宋雪宜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第十四章世间第一大狂

    车占风点点头道:“正是。正是那五十一年前,当时武林中的十二大门派,各悉心调教出来的第一高手,加上少林、武当四名最精锐弟子,一共二十人,血战欧阳独的“普陀廿神龙。”天象怒道:“胡说,“普陀廿神龙”杀却“血影神掌”后,不是都已殉难了吗?”原来若论辈份,那昔日少林所遣出来的四名弟子,有两人辈份与天象齐,另两人辈份还在天象之先。而今天象见这干人如此无耻,他是万万不认,渎辱先辈的事,憨直的天象是万万不敢为的。

    桑书云忽道:“那一战江湖人原本以为欧阳独死定了,但他却能苟活十三天,将武艺、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同之手,才告毙命。“普陀廿神龙”在武林中传闻也是无一能活,但有谁见过他们首没有?”全场哑然。雪峰神尼点头道:“正如“幽冥血奴”,也死而复生,虽已换了个人,但更加可怕,这也是可能的事。”众人都觉有理。天象忧心怔忡,道:“要真个事,还是把严岛主追回的好。”

    桑书云道:“我帮追查这一股江湖杀手之下落已久,稍有眉目,”他轻哨一声又道:

    “江湖上能在短期间造就出这样庞大、数众而且实力如此高强的人,确实不容易,”众人这才知道他的浩叹乃是对已生死不明的方歌吟而发,“所以我也对这二十人是否昔年威震天下的“普陀廿神龙”,颇感怀疑。”

    天龙大师插口道:“可是当日“普陀廿神龙”,除j斩恶,是忠肝烈胆的高人前辈,怎会……”桑书云还未答话,宋雪宜已切道:“他们被迷失了本性。”雪峰神尼问:“谁迷失了他们本性?”宋雪宜答:““忘忧林”。”

    众人都脸色一变,长长地“哦”了一声。要知道这班人险死还生,才从“七寒谷”之劫逃得大难,而今又乍闻“忘忧林”,不禁忧形于色。

    桑书云微微一笑道:“敢情宋教主对这事件的追查,比我所知还多,大家若有疑难,当要请教宋教主。”宋雪宜冷脸色道:“请教不敢,但我追查此事,确知来龙去脉。”雪峰神尼颔首道:“若不是宋教主的人将我们带至山洞,只怕早已在“七寒谷”的伏击下毙命。”

    众人细想确然,对恨天教与宋雪宜好生感激。

    “瀚海青凤”旷湘霞却是直性子,忽然问道:“既是宋教主早已知道“七寒谷”之役,为何不一早现身、或及早示警?”宋雪宜淡淡一笑,答:“实不相瞒,我的武功,除直承继自宋自雪掌门外,其他杂学,都从各处偷窥探知的。”众人又是“哦”了一声,桑书云笑道:“难怪方少掌门会使“长空神指”,而且维妙维肖呢。”宋雪宜脸若寒霜,道:“那也只是“肖妙”而已,不登大雅之堂;但我上武当偷学大风武功时,却让我在无意中听得曲凤不还与燕行凶、唐本本三人之对话。”

    众人知宋雪宜已切入主题,当下不再打岔。宋雪宜道:“我是因此得知他们的阴谋j计,但却不清楚大风道长是否参与?我只是推敲他们天下偌大,东岛西漠都不去,偏偏来这武当山密议,恐怕多少都与武当派脱不了关系;”宋雪宜顿了一顿又道:“何况,我还要查出“幽冥血奴”再度现身,究竟是谁,所以便一直耐性子等待,以免打草惊蛇。”

    这时严苍茫又走了回来,神色大异,众人没有细察,都在专心聆听宋雪宜的叙述。严苍茫心想:好哇,你这个女娃子,把我们当作饵来办了。却听宋雪宜继续道:“当战情发生时,我教实力,远不如长空帮,所以救难之事,仍得靠长空帮和天下各路英雄之实力,至于我得知“七寒谷”之拿手绝技:“蚀心化骨血烂骸丧门火”,便研制“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来破它。”天象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宋教主念在天为生之德,拯救众生,确是女中豪杰。”

    宋雪宜笑道:“拯救苍生,可不敢当,只是先夫未逝之前,对此事已有疑心,故先后上武当山多次,探查此事,故才遭蒙古铁花堡与西域魔驼之暗算。”严苍茫见宋雪宜说话,连眼都不多瞧他,不禁心中忿怒:你是什么东西,连“三正四奇”都挤不上,居然在这里卖狂,当下冷冷插嘴道:“可惜宋老弟英年早逝,否则处理这事儿,不致如此失度。”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不入虎|岤,焉得虎子,若一早打草惊蛇,今日“七寒谷”,还是未知死敌,不致瓦解如此了。”宋雪宜淡淡笑道:“先夫英年早逝,却是未必。”严苍茫心头一寒,心忖:原来宋自雪未死!天象大师却问了出来:“宋大侠未死?”

    宋雪宜摇了摇头,说:“不是未死,而是没有人杀得了他,他是因信任我,被我毒得不成|人形后,再将技艺传人,才郁郁而终。”宋雪宜目光一抬,道:“他是给我杀死的。”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那时候的风气,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脸,已是不该,这恨天教教主谋杀亲夫,而且坦然承认,可谓出语惊人。严苍茫这才放下心来,正想椰谕两句,忽又瞥见清一在旁垂手而立,好似一朵灿开的茶花般娇弱,严苍茫心头大震,想起一事,当下豪气顿消,嗫嚅道:

    “你……你……”清一不知何事,见这人神色可怖,忙躲到雪峰神尼背后。雪峰神尼只道是此人困丧子之哀,变得不成样子,也不以为意。雪峰神尼也是矫矫不群的女子,当即撇开宋雪宜引起的易反脸成仇的话题不语,说:“宋教主刚才谈到“忘忧林”,又是怎么一回事?

    跟“普陀廿神龙”,又有什么瓜葛?”

    宋雪宜对家众的眼光,毫不在意,答:““忘忧林”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与神尼的“素女峰”、这“七寒谷”,都是扑朔迷离的地方。但我却知道“忘忧林”林主陈木诛是曲凤不还的师弟。”矿湘霞恍然道:“难怪你刚才先诛杀曲凤不还,原来他是元凶首魁。”

    严苍茫冷笑道:“师兄如此,师弟的武功也不会好到那里。”

    宋雪宜淡淡地道:“武功确没什么,却多了一样绝活儿。”天象白眉一扬,他生性好打架,听说有劲敌,愈是抖辙精神:“什么绝活儿?”宋雪宜道:“会慑魂的活儿,控制或迷失人的本性。”天象是少林高僧,自以为佛法无边,百魔不侵,扬眉道:“那也没什么。”

    他连扬了两次眉,才省起自己眉毛被战火烧去了不少,怕不够威严,当下又运足眼神,用力瞪去,好教人知道有他在,便安如盘石,降魔除妖。

    宋雪宜道:“的确没有什么,可是却迷住了“普陀廿神龙”的心窍,为他所用,也即为“七寒谷”所用;为“七寒谷”所用,也等于为大风道人所用了。”梅醒非戚眉道:“普陀廿神龙”是当年二十大高手,怎会被陈木诛所慑魂?”众人深有同感。

    宋雪宜说:“当年“普陀廿神龙”与“血影神掌”欧阳独一战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逃到“忘忧林”,陈木诛虽救活了他们,即乘机以厉害药物镇住了他们的神智,……你们今日与那十数人一战,可以发现他们转动不灵,直如傀儡一般么?”众人深想一下,都点头称是。严苍茫嘿然道:“就算这些人为药物所控制,也不见得一定就是“普陀廿神龙”。”

    车占风沉声道:“是“普陀廿神龙”。”众人见车占风这般说,更无异议。车占风平素极少说话,但言重千钧,严苍茫也不敢和他抬。只听车占风道:“确是“普陀廿神龙”。我曾掀开共中两人脸纱,一是“铁脸金刚”陆一龙,一是“修罗客”韩采桑。他们不但都是“普陀廿神龙”中的好汉,而且面目都保持当年的状况。”众人想到昔年这二十人屡建殊功,而今落此下场,神智昔冥,为人所用,真是生不如死,都心里惨然。

    雪峰神尼也不禁恻然道:“看来所测无讹;若非迷失本性,不可能还保持当年颜貌。”

    要知道“普陀廿神龙”已是五十年前的风云人物,不可能长生不老,神容不变。”

    只听桑书云忽然慢慢站起来,素来悠游的他却神色凝重,道:“宋教主。”宋雪宜抬头,只见桑书云双目如刀锋般锐利,向自己射来,心下一凛:“什么事?”桑书云见宋雪宜仰雪白的粉颈,双目向自己投来,他长吸一口气,道:“要是宋老弟真为你所弑,我桑书云可要领教你的高招了。”

    此语一出,全场震惊,都缄默了下来。宋雪宜沉默了半响,道:“你要为先夫报仇。”

    桑书云道:“是。”宋雪宜淡淡地问:“为什么?”桑书云道:“我和宋自雪是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宋雪宜道:“见几次面?”桑书云道:“两次。”宋雪宜道:“你们“三正四奇”,也曾决战过两次。”桑书云道:“是。”宋雪宜道:“那两次算不算在内?”桑书云大笑,响遏行云,道:“我跟宋自雪,就见过两次面,但不打不相识,我对他的为人,可仰慕得紧。”

    又沉默了半晌。宋雪宜道:“很好。”桑书云问:“什么很好?”宋雪宜道:“跟他仅打过两次架的人,都把他列作知己,他真是“生能尽欢,死而无憾”了。”桑书云淡淡一笑道:“若遭人毒手的是我,宋老弟也会这般做。”宋雪宜静静地说:“是。”脸若寒霜忽然消解了,仰首问道:“桑仑主,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桑书云听宋雪宜如此莺莺嘀嘀,不禁心惊,敛定心旌摇荡,道:“请教。”

    宋雪宜道:“现下大敌当前,大风道人等定必逃至“忘忧林”,恢复元气,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为祸武林。“忘忧林”林主程木诛,以及左右副手蒙古铁花堡和西域魔驼,都是极厉害的角色,我们不能让他们复原的机会。”宋雪宜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家都甚觉有理。

    宋雪宜又道:“小女子只求桑帮主能宽容时限,待诛强仇后,当让桑帮主有代友报仇之机。”桑书云考虑了一阵,坦然道:“好。”众人正是敌忾同仇,“长空帮”、“恨天教”

    俱是己方主力,不可互歼,雪峰神尼道:“眼下大敌当前,联手歼敌,抛除己见,乃为武林福祉。”

    宋雪宜秀眉微瑾,道:“可惜,可惜。”桑书云甚觉讶异,问:“可惜什么?”宋雪宜道:“我此番来,本要告知方歌吟,昔日在洛水上假冒铁肩,打伤令媛者,便是武当派的恶徒金风,目的是要在武林中制造误会与混乱,让少林、长空二巨流,互相猜忌,武当方能收渔人之利。”桑书云答:“原来如此。”天象大师却用力把眼睛瞪得老大,咕噜道:“我们少林,焉受人利用!”

    铁肩双掌烧焦,痛得冷汗直冒,听说有人假冒于他,才恍悟昔日方歌吟因何指名道姓,寻衅于他。

    桑书云慈霭地望了望伏在雪峰神尼肩上恬睡的女儿,低声叹道:“可惜,可惜。”

    这次轮到宋雪宜问道:“可惜什么?”随桑书云眼波望去,见桑小娥稚气的脸,便了然了几分,这人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不过谁也没有说将出来。

    陡地严苍茫以杖触地,罔然有声,喝道:“恶徒既在“忘忧林”,还罗唆什么!”他因此役而丧爱子,愤怒若狂,这是谁都知晓的,但闻他说话苍宏有力,竟比未与役前更充沛,众皆大惊,难道这“严余怪叟”的内力,竟比天象还要深长么?

    众人看去,发觉严苍茫满眼红丝,但神完气足。桑书云见严苍茫虽然精神奕奕,但神色有异,心底里闪过一丝阴影,忖道:莫不是……。

    方歌吟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痛。

    尤其咽喉。

    车外雪飞飘,原来雪仍下原来他仍在车内!但是车是停的。

    方歌吟翻身坐起,却不料这一下翻身,竟然跃在血车之上足足一丈余高,他没料自己一跃如此之高,忙敛气下降,却因伤口并痛,马步不稳,一个跄踉,摔了一交。

    他内力激进,但伤势却重?这是因何之故

    方歌吟这次不敢再冒然纵跃,只爬了起来,却见车中原来有一人,一直在凝视他。

    方歇吟吃了一大惊,抑见那人,神悄萎顿,脸上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差的深深皱纹,长发尽白,披肩而落,但一双眼脯,仍然有威。方歌吟觉得似曾相识,抑不知几时见过这一对眼神。

    那人忽然开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倦极一笑道:“我是任狂。”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一摸自己喉咙,还在渗出少许血水,不禁骇然道:“你……你怎会变成这样!”

    任狂笑道:“我是天下第一狂人,要怎样,就怎样,你管不。”言语狂妄,但语音有气无力。方歌吟却觉得有一股充沛活跃至极的大力,在自己身上血脉|岤道中游走不已,甚是生龙活虎。

    任狂笑了一笑,随即又道:“你说燕狂徒才是天下第一狂人,那也不错,他是先人,我在学他,他是大宗师,比起他来,我只是追随者……”

    方歌吟最怕谈起这问题。怕他一旦发起狂来,又抓他乱噬。任狂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思,道:“你不用担心,你现刻的内力,已在我之上,我再也扳不倒你。”

    方歌吟试运了一些内息,只觉有一股强劲,自丹田里直冲出来,如排山倒海,怒涛澎湃,比什么都强,不知因何如此,方歌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嗫嚅道:“为什……为什么会如此?”

    任狂冷冷地道:“因为我把我所有的内力修为,全传输了给你。”

    方歌吟听得全身一震,失声道:“什……”

    任狂的神色疲惫无比,又有说不尽的蜜静,道:“你中了严老怪的“百日十龙丸”之证,是不是?”

    方歌吟一呆,道:“是。前辈,你将功力传了给我,这等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已挺将死之人,前辈传注这等盖世神功于我,岂不暴珍……”要知道若要将个人内力尽悉灌输至他人身上,自己必定功力大减,甚至耗尽体力,甚是危险。

    任狂却切道:“你不是将死的人。我才是将死的人。”他此刻虽有气无力,但自有威势,一旦开口说话,方歌吟想要说下去的话,便不自觉地停了。他的话说出来可谓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但却教人不得不信。

    只听任狂缓缓地道:“我吸了你的血毒。“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委实天下无药可救,而且是先发挥其增进功力之效能,最后才毒力散发,一旦发作,便非死不可。你很侥幸……

    先吸收了“百日十龙丸”的药力,增进十倍功力,待?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