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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之春第11部分阅读

    怎么办?”

    “先完成这一步再说。若是那时我的内力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帮他吸毒的程度,可能就要劳动无心大师了。”

    说到无心大师,我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我急忙说:“青竹,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讲。”

    “什么事?”

    于是我将之前在无心大师那里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青竹,若是这次诊治当中有什么凶险,你千万不要勉强,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他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知道你这个人是要不就不出手,出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没事的,他这毒我既然能想出解救办法,就说明我有把握。”

    “真的没事吗?我还是不太安心啊。万一你有个什么事情,这药王谷可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啊?我还等着你帮我解毒呢!

    “放心吧,飞飞,我这药王谷的奇门遁甲,当年是无心大师与妙手金匠二人联手修造的;无心大师的奇门阵术天下无双,妙手金匠的暗器机关无人能敌。所以,若无人引路,旁人根本进不了药王谷。你大可不必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不操心了。

    于是专心致志的同他配合着,将蒸人这道程序认真的完成。

    一个时辰后,如花的皮肤逐渐肿胀起来,红里发紫,紫中透明,看上去异常恐怖。

    东方玉仔细的将银针一一拔掉。转身在一个煮了很长时间的药酒坛子里捞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来后,里面是一套细如牛毛的金针。他将那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针麻利的刺向如花的几大要|岤。

    一会功夫,紫黑色的毒液在金针的引导下缓缓渗出,一滴滴的落入那个大铁锅里,发出“嗤嗤”的声响。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毒液才算流完,而原本铁锅里的药水已经变的如阴沟里流出来的臭水那样让人几欲作呕了。

    把火熄灭,又用盖子和羊皮纸将铁锅封了一个严实,东方玉这才拔了金针泡入先前那个坛子里。

    此刻如花仍旧昏迷不醒,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脆弱的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坍塌。皮肤却不似之前的红肿,而是变得苍白。东方玉把他从蒸笼里抱出来,用药酒将他全身擦了一遍,然后抱到了隔壁房间的一张小床上放平。

    我掏出丝巾帮东方玉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问道:“你的身体恢复的怎样?要不要去把无心大师找来?”

    他略微想了一下,说:“也好。我现在去把汤药配好,你帮我去请无心大师过来。”

    “好。”我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出门的时候,我转头看了看床上那张容颜,此刻在暗影中似一朵苍白而清艳的小花,静静的盛开。

    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暗暗的祈祷。

    吸毒排毒

    再次回到菊园,老和尚却已不知去向。我让小忧吩咐众人去找,谁知回话皆是“没有找到”。老和尚竟然在这药王谷内失踪了?!无奈只好先回香舍通知东方玉。

    此时汤药已经煎好,东方玉说不能再等了,否则如花身上的毒会有反复发作的可能。于是他找了两颗补丹气的药服下,准备亲自动手。而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则坚持要留在他身边看他用功。他拗不过我,只好答应。

    准备工作就绪后,接着要将汤药灌入如花腹中。

    本来灌药是这最后一道工序中最简单的一个步骤,却因为他人事昏迷牙关紧闭,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无论东方玉怎么捏腮点|岤,黑褐色的药汁还是溢出线条优美的唇角,顺着苍白晶莹的腮瓣流了一枕,一点都没咽下去。

    他眉毛微蹙,沉凝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汤药若不能顺利吞咽,接下来的事情便无法进行……”

    我很主动接过他手里的药碗,说:“让我来试试吧。”

    虽然东方玉不明白我要干什么,但是也没有反对。顺顺当当的让开一个位置。

    不过我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大惊失色——因为我端起碗猛地喝了一口那辛苦的药汁,然后俯身,对上了如花的嘴巴,拼命撬开他的牙齿,将药汁顺着自己的舌头一点点哺喂进他的口中。

    明明是极苦的药,唇瓣离开时却含了一口清香,心中竟有片刻的悸怔。如花的唇出乎意料的温润甜美,撩人魂魄!我心中忽然有股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够拥有这份怡人的香甜,直到永恒……

    一旁的东方玉目瞪口呆。他怔怔地看着我,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眼中有三分震惊,三分不信,三分忧虑,一份……那一份是嫉妒么?我不敢肯定。

    只见他张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叹了口气,背转身去,走到窗下。双肩有一丝的颤抖。

    我的这个举动,在这个时代应该比较不容易被人接受吧。有些自我检讨的想着。

    不管怎么说,人还是要救的。希望东方玉不要怪我……摒除杂念,我一门心思继续将那一大碗药一口口喂给如花。(女猪:这个豆腐吃的香甜。作者: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想这些!女猪:这叫“苦”中作乐!作者:=_=)

    哺完了药,我将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轻轻叫了声:“青竹……”

    东方玉做了个深呼吸,应了我一声,然后缓缓转过身来走到床前,将如花扶得坐起来,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如花身后,缓缓运气,双掌贴上了如花的后背。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啊~”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闷!好无聊啊!

    早知道,我就不坐在这里像个傻子似的无所事事,干瞪着眼看他们保持一个姿势这么长时间啦……

    除了两个人的脸色一个由苍白逐渐泛出红润,一个则逐渐变得有些苍白以外,其它真的就再没什么看头啦……

    我叹口气,扭了扭坐的有些泛痛的屁股,再次倒换了一下翘着的二郎腿,心里盘算是不是应该回去睡一觉再过来。

    正想着,东方玉忽然双手一推,如花在床上立刻调了个身,从原先的背对着东方玉转而成为正面对着他。而东方玉的一只手掌也瞬间贴上了如花的头顶,另外一只手则贴上了腹部的肚脐位置。

    咦?要开始把毒吸出来了么?

    果然,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东方玉对我说:“把案上的那个小盆拿到床边来。”声音明显非常疲倦。

    我赶快起身将小盆取过来放在床下脚踏上。只见东方玉将贴于腹部的那只手放到唇边,轻轻咬破中指,然后垂下就着那个小盆,浓稠的紫色液体便滴了出来。

    这才发现,他的掌心是异常妖艳的鲜红,而那红色中竟有一块块紫色的斑点。他的另外一只手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如花的头顶。

    一功夫会他将掌心的毒了排出去,皮肤恢复正常的颜色,再次贴上如花的肚脐。

    就这样来回三、四次,东方玉脸色已是几近透明的苍白,喘息着说:“毒已经吸出来了,体内经脉还需要一会儿便会自动的恢复。我需要休息一下。”

    我有些担心。听他这声音,应该不是“休息一下”就能解决问题的。

    没有再说话,他慢慢的收回了放在如花头顶的那只手,稍稍撤离了一些距离,然后双手置于膝盖,阖上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

    我知道他在自我调息,没敢打扰,所以凑过去看了看如花的情况。

    如花此刻已经自己坐正了,完全不需要人扶,并没有软爬爬的前倒或者后仰。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密密的睫毛投下好看的阴影。

    我伸一只手过去在他眼前晃,心里面小声说:“如花~hello……如花,你醒了没有啊?”

    挥了半天,他也没动静,我气馁的收回了那只晃动的手臂。又坐下来,无聊的来回扫视着床上的两个绝世美男,猜测着他们哪个能先睁开眼睛同我讲话。

    剧变遭袭

    忽然,如花的眼皮微微的动了动。我的心也跟着忽悠了一下。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果然,他睁开了眼。

    好黑好大的一双眼睛,黑的如同幽不见底的深洞,似要把人都吸进去一样。然后就看到如花缓缓的抬起了双手……

    一个念头如流星般闪过,快的我来不及抓住。

    不管那么多了,我激动的站起来,如花终于醒过来,而且能动了呢!

    我喊了声:“如花!”兴奋的向他走过去。

    突然,如花抬起的双手猛的向距他一人远的正在闭目调息的东方玉攻去!

    电,光,石,火!

    一瞬间的剧变让我没有时间惊讶更没时间思考便作出了唯一一个动作——用力推开东方玉!

    “嘭”,我听到一声闷响,天旋地转,后背巨大的冲击瞬间挤出了肺里所有的气,然后胸腔内又被另外一波腥腻翻涌的东西充满,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便“噗”的一声喷出了大口鲜血,染在东方玉雪白的长衫上,分外刺眼。人也跟着朝前扑去。

    “飞飞!”被我推到一边的东方玉伸手接住了我,眼中是一阵慌乱。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就一个字,喉咙里的血随着之又溢了出来,又腥又黏,堵住了呼吸道,我剧烈的呛咳起来,抖动中才发现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痛到要死,眼前是一片红色的雾,看不清东西,而后背似乎已经麻木了。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如花的第二掌接了上来。

    东方玉单手迎了上前,并没有力敌,却借着如花的掌风,用另外一只手抱起我,斜斜的飞了出去,在屋子另外一角落地。

    “呕——”又一股血涌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东方玉的气息很差,他的调理被打断,应该非常伤身体吧……

    “青、竹……”我挣扎着吐出这几个字。血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不要说话……”他一只手贴上我的背心,一股热力送了进来。

    痛被暂时压住了一些,原本乱套的心脉也舒服了一点。可是,可是他的消耗太多了……

    “放、下……我……”不要这样!

    可如花并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双掌一翻跟着又攻了过来。

    东方玉抱起我拧挫闪身,躲过了这一击。如花接着再次出手……

    他的攻击虽有些僵硬,然而却愈来愈密集,掌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将我们笼罩在中间,且越收越紧。

    东方玉抱着我东闪西躲,身形渐渐慢了下来,汗濡湿了身体,喘息声越来越大,听的出异常吃力。

    他为如花疗毒,本就消耗了太多的真气,即便现在是他一人,都不一定能从容应对,何况怀中还抱着一个我,后背绵绵的真力也一刻没有停顿……

    排山倒海的掌风划破空气尖锐的啸叫着袭来。他再次提气,斜飞开去,以躲过这迎面而来的攻击。

    扑扑两声,我听到东方玉的肩膀和后背被击中,只觉得他突然一僵,身子成抛物线向下坠去。

    甩开我啊!笨蛋!

    不要再给我送真气啊!你受伤了!

    把我丢开,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可是抱着我……

    笨蛋。我的眼睛潮潮的。却哭不出来。好像连泪腺也被体内的血堵上了。

    他收不住势,撞在墙上,软软的滑落下来,膝盖喀的一声跪到地上,我的心也跟着喀的一声。

    分明是伤了骨头,却仍然将我紧紧护在胸前。

    笨蛋!

    如花直直的盯着东方玉,一步步走过来……

    后背的真气越来越弱,断了。东方玉已经动不了了……

    青竹!不要!我不要你死!!

    此刻如花已经走到我们跟前,手举过顶,掌风再次压了下来……

    最后一刻,我终于想起那转瞬一念。

    如花的眼睛!不对劲!

    他的双眼,本应该是那种流珠转玉星河过眼的明亮清澈晶莹闪烁,此时却似空洞无物,漆黑的吓人。

    而他整个人也似一个木偶,虽然不断攻击,却像是被什么操纵着一样,机械而僵硬。

    这时他的半个身子都倾斜了过来,带着锐利的掌风……

    最后一线生机!

    只有一次机会!

    希望管用!

    我用尽力气,抓起东方玉的手,就着咬破的那一处猛得一咬拼命一吸。

    仰头,红色的液体吐向如花的眼睛……

    孤岛

    这是一座。

    极目远眺,所能入眼的除了碧水便是苍天。

    岛上树木葱茏,苍翠欲滴,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和着周围波光粼粼的碧蓝色海水,远远看上去颇有些蓬莱仙屿的味道。

    却是与世隔绝。没有出口。

    苍翠和繁盛,都显得这样孤独。

    浅滩里,一个美的不象话的年轻人正站在海中拿着一把简陋的鱼叉认真的捕鱼。

    一阵风过来,吹乱了他一头黑亮的短发,额前有几缕调皮的蒙着了眼睛,他一抬手,把它们随意的拨向后方,清澈明亮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海面。

    一扬手,鱼叉迅速刺破水面,再扬起来时,叉子上分明是一条肥大的海鱼,尾巴还一动一动,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个年轻人眼露慈悲脸上却显出孩子气的笑容,取下了鱼儿,口中念叨了句什么,然后头也没回就甩向后方。

    只见那鱼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银白色抛物线,“啪”的一声,便落入了沙滩上一个简陋的竹篓里。

    而那个年轻人,则在为下一个目标努力奋斗着。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出美丽的光泽……

    林子里的一垅地上,一个女子正爬在绿油油的菜苗间细细的找着什么。

    她忽然一笑,伸手将一棵杂草拔了起来,口中哼哼着:看你还敢再长!

    然后扭过头,在旁边一个木桶里拿出了葫芦瓢,一瓢瓢的舀水,慢慢地灌溉着每一棵菜苗。

    水浇完了,地却还有一大半没有灌溉到。她背起木桶,向林子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瀑布,说是瀑布,还不如叫它细流。水从上面落下来,在林子里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

    每天她大约要从那里汲上四、五桶水,才能将这片地全部湿润一遍。

    女子哼着歌,步子轻快,均亭的手臂修长的双腿麦色的肌肤,充满了青春活力。

    此刻,如果有人看到她,第一反应肯定会是:“哇~这个女孩子好养眼!”

    的确养眼。

    试想,如果让你穿着树叶做成的围胸,长草编织的短裙,其它地方光洁溜溜,而恰好你的身材又是玲珑有致,足够让人喷血;那么,这不是养眼是什么?

    哦,或许不光是养眼,而是非常养眼,甚至会诱人犯罪!

    可惜这个岛上,除了她、他,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之外,再也找不出半个人影,所以这副活色生香的景致大抵是被浪费掉了。

    天色有些暗了,女孩已经采了不少的野果野菜放入腰间的篓子里,背上的木桶也装满了水,她步伐稍稍有些吃力的往沙滩方向走去。

    一棵大树底下,是一间简陋的小棚。自然是用大型的树枝和树叶搭造而成。若是下雨,有些地方还会漏水。棚里地上用枯草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既干燥又透气,霜寒露重的夜晚还比较保暖。

    小棚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横躺着一个人。

    他的脸像是远山起伏,面容却是波澜不兴,平静的让人恨不得揉上几把,好弄出些表情来。

    可惜,他没有表情。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睁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拖出月牙般的阴影。

    他的骨骼完美,无可挑剔。可是肌肉却显得有些松弛和萎缩。

    他的皮肤看上去是触目惊心的白,白的几乎透明。好像轻轻一碰,便会碎掉,散掉,化掉,变成比沙粒还要细白的粉末,溶入土里,消失于风里,弥散在夜色里……

    美丽的男孩也挎着竹篓慢慢向小棚走回来。一边走,一边左右摇晃着脑袋,甩掉沾在头发上的水珠,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只可爱的狗狗洗澡澡后抖落身上的水滴。

    当然,狗狗是不会有这么漂亮的身材,也不会用两条腿走路,更不会只在腰间围一圈长草叶……

    看见男孩回来,女孩露出温暖的笑意,嚷嚷道:“如花,今天捕了几条?该不会又比昨天的少吧?”语气中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撒娇的味道。

    男孩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今天比昨天多一些!你瞧!”话语中带着一点点小小的自豪的成分。

    女孩摸出一柄匕首递给男孩,说:“果子和菜我都已经洗好了,你去把鱼鳞打干净,洗一洗,把火架起来,等下我来烤好了。”

    男孩应了一声接过刀子走到外面忙碌起来。

    女孩则将腰间的一个竹筒解下来,轻轻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药草倒入一个小石罐里,然后用一把小石杵用力捣起来。一会功夫,那些草药就变成了一罐汁。

    她将石杵放在一边,捧着石罐走到那个躺着的男子身旁,轻轻坐下来。

    先双手合十使劲摩擦,终于觉得手发烫了,才伸进石罐里捞了一把药汁,然后均匀涂抹在那个男子身上,缓缓地,从脚趾尖开始,一下一下,细细的搓。

    他的脚生得很秀气好看。以前听人说,脚秀气的人很温柔脾气好,但是福缘薄。他的温柔好脾气她是见识过了,只是福缘……她希望他福泽深厚才好。

    然后是脚踝……小腿……膝盖……大腿……

    嗯,重要部位。

    虽然已经……咳……无数次了……

    还是觉得有点不自然。

    一路向上,一直搓到头顶。

    一罐药汁刚好用完。

    女孩的手指,手腕,手臂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长时间的运作,即使累,也察觉不出来了。

    只是觉得浑身燥热。出了汗。

    她停下来凝视了一会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庞,轻声说:“还没有睡够么?唉……好吧,只允许你再睡一小会儿哦!然后就快点醒来吧。好么?”语气中是商量,是无奈,是恳请,还是希望,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然后用唯一的一块布将他盖好,轻轻走出了小棚。

    对,你猜的一点不错,那个女孩,就是我。

    岛上岁月

    半年的时间,说起来一晃眼就过去了。

    可半年的时间,好像真的很长。

    并不是因为我过惯了舒服日子,当惯了大小姐,所以才觉得这时间太漫长太辛苦。

    辛苦吗?或许一开始是这样觉得吧。

    没有人烟的岛屿。与世隔绝。

    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没有软软的床铺,没有可口的美食,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热热的浴水。

    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一把匕首,还是当时插在如花腿部的凶器。

    身上的衣服在醒过来时已经碎成了破布,穿与不穿一个样。

    幸好没有大型的野兽。否则最初的几十天,我们会成为送上门的美食。

    汲水,觅食,寻药,钻木取火,照顾两个生命垂危的人,无论哪一样,对我来说都是困难重重。

    晚上露宿在野地里,被虫子叮得一脸是包。身上被露水打得透湿。寒气逼人。

    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阻拦的照射下来,像刀子般的割伤人的眼睛和肌肤。

    这里,中午酷热难当,夜晚冷得哆嗦。

    看著头上星月满天,抱着身边昏迷不醒的人,真的是难过得要死掉了。

    后来慢慢的也都习惯了。

    汲水,觅食,寻药,取火,照看,无论哪一样,都轻车熟路。

    幸好如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幸好他有看过一些介绍草药的书籍。幸好他年轻底子好内外伤都复原的快。

    只是他的腿,在阴天下雨的时候,会隐隐作痛,走起路来,会有一点瘸。那一刀,太狠,太毒,伤了筋脉,没有好药及时治疗。而我,连个赤脚医生都不能算。

    如花的伤好了以后,日子更加好过了起来。

    搭了棚子避风避雨,还做了好多日用的工具。

    那片菜地,是如花在林子里辟出来的。撒了种子,长出了绿油油的青菜。再过些时,就可以吃了。他说这样,我就不用每天辛苦的到处去挖野菜。

    他还说不如再开一片地,将我日常会用到的一些草药都移植过来。

    他的功力也恢复了一些,只是不论如何勤练,也不再如以前那样。如花倒也豁达,说能保命已经算是走运。

    而我,收获似乎更多一些。

    以前没了武功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现在仍旧没有武功,却变得结实灵活。

    可以飞快的爬到一棵参天大树上去采果子,可以轻松的背着一大桶水来来回回走十几里路,也学会了如何狩猎小动物和识别简单的药草,甚至上次用匕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干掉了一只碗口粗的蟒蛇。

    不能改变环境,就要学会适应环境。

    幸好,我们的适应能力都很强。

    应该很庆幸才对,因为我们都没有死掉。

    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前年。我们不是祸害,但我们活了下来。

    而且天香散的毒也没有发作。想来是一早就被青竹解了。只是他一天不醒来,我就一天不会知道他是怎么帮我解毒的。

    其实,生死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看开了,看淡了,也看明白了。

    那一天,明明时间才过了一夜,可是,却好像把这一生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和可能会有的痛楚都经历了。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再死一次。”我记得自己当时这样说。

    “不要让他污染了我的衣衫。”我记得青竹当时这样说。

    所以我们跳了下去。

    从静园那座高高的悬崖上。

    风声象雷声一样轰鸣,尖厉,似乎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从全身每个毛孔里钻进来的剧浪。

    以前幻想过下坠时凌空御风的感觉,原来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飞飞,抱紧我。”他说。

    坠落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包括钱财,包括生老,包括病死,包括以前一直都看不开的东西。

    我只是个普通人,却遇到不普通的境遇。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遇到这些全然不曾想过会发生的事情。

    也许就这样也好,生命走到终结,摆脱了一切,不用再去理会那些纠缠。

    最后的几秒钟,真气从四肢百骸汇了进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将我牢牢地护在中央。

    “飞飞,要活着。”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那样的伤却只吃了一颗琼酿续命丹,剩下两粒全都给了我,而如今又将自己最后的内力也输送给我。

    青竹,耗尽所有的温暖和力量,保护着我。

    飞飞,抱紧我。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所以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飞飞,要活着。

    所以我不能死。

    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孤岛求生

    醒过来,头沉甸甸的。

    一动也不能动,像是失去了四肢,又像是身上有万钧的巨石压过。

    身上的零件没有一处听使唤。

    有一时的恍惚,想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清醒,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慢慢的,痛楚的感觉由远而近,逐渐清晰起来。

    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头臂手脚腿胸背……像是被撕得零零碎碎的一个破败的人偶,每块骨肉都各自叫嚣,挣扎。它们发出的疼痛争先恐后抢占我的反应中枢,然后彼此毫不妥协地纠结在一起,让我的神经绞带。

    然后,钝痛逐渐变为锐痛,象是有刀子在划割着身体。划开皮肉,划开筋骨,划得血肉模糊,再浇上冷冷的盐水。不是热辣辣的痛,是冷森森的,一直侵到骨子里去……

    疼痛如钢丝卷住我的喉咙,在我几乎要发出凄凉仓惶的痛楚呻吟的时候。

    然后又昏了过去。

    ……

    被风再次吹醒过来。

    视线落在垂萎的耷拉在我颈旁的一只苍白美丽的手上。心头一颤。

    移动了一下视线,发现身上的确伏着一个人,是青竹。

    混沌的意识逐渐明晰,知道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躺在一块沙滩上,脚还不停地被水冲刷着。

    试着动了一下,像是扯到了最痛的那根神经,整个人都战栗起来。大口的喘着气。

    又躺了一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青竹向上翻开,冷汗一阵阵冒出来,骨头格格的作响,似乎无法负荷就要寸寸断裂的一般痛。

    终于将他放平在地上,自己慢慢撑了起来。

    “青竹……”我声音沙哑的叫着。

    他的面容平静却毫无生气。他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一处稍稍暖和点的地方。

    我手忙脚乱的在鼻端试了一下,还好,有微弱的鼻息。

    拼命的做人工呼吸,水挤压了出来,可人却始终没醒。

    敲打,叫喊,使出浑身解数,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颓废的坐在那里。衣服破碎不堪,身子疲倦而苍白。

    然后发现,不远处的沙滩上,躺着另外一具身体。

    认出来是如花。

    同样的急救方法,如花咳醒过来。

    他的内伤很重,腿部还插着一把匕首,一直没入底端,只留了刀把在外头。伤口因为浸泡太久已经化脓。

    他是被打落悬崖的。

    这样看起来,情况最好的那个人,是我。

    挣扎着将青竹拖到了树荫底下,又将如花扶了过去。

    三个人,如同被捞到岸上的鱼,煎熬着,残喘着。

    死了算了,死了就不用再受这些折磨。闭上眼睛这样想。

    可睁开眼睛,看看树下靠着重伤在身和地上躺着生死未卜的两人,我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为了他们,我必须好好活着!

    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从棚里出来,如花已经搭好了架子。抬头看见我,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罐子说:“我已经将一半的野果野菜榨成汁了。”

    我端了起来,笑笑:“好。哦,你记得把鱼肚里塞上辣椒。”

    “知道啦!每次都说,还怕我忘记么?”

    “嘿嘿,”我吐吐舌头,“不是啦,是我自己记性不太好。”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找来野果子,捣碎了炸成汁给青竹喂进口中,可是他喉头一动不动根本不能吞咽。淡黄的果子的汁液沿着他的下巴流下来,渍脏了他的脖颈。

    想他那么爱干净,慌得去擦,然后意识到如今他根本不会察觉,心一痛,眼泪就不争气的流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捱过那样痛苦的一天的。

    流着泪,不停的喂,汁液不停的流出来;擦干净再喂,还是一样的结果;而他的呼吸却越来越弱……

    后来我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哭了出来,紧紧的抱着他,说:“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要救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说过,要我好好活着,可是,如果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救你……你醒过来,醒来告诉我呀……”

    哭完了,哭累了,还是要面对现实。

    擦干眼泪,把他贴紧抱住,揉搓着他那冰冷的身体,拼命的想要那具身体能够恢复一点点体温。

    青竹,青竹,你能听到我讲话么?你不能死,你要活着!我要你活着!青竹,青竹,青竹……我在他耳边不断的重复。

    后来重新又含着果汁喂进他的嘴里。

    这一次,依然流出来不少,但是,他毕竟咽下了一些!真的咽下了一些!

    我抱着他高兴的哭出声来。

    青竹,你听到我讲话了是吗?你听到了是吗?

    我将他抱紧一些,再紧一些,生怕这仅有的一线希望在眼前消失掉。

    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悲伤,难过,痛苦,喜悦,激动,期待……若是旁人看见,肯定会认为这个蓬头垢面又哭又笑自言自语的人是个十足的疯子。

    就这样,养成了习惯。每次给青竹喂东西之前,都会在他耳边说说话。

    开始是要他好好活着;到后来是希望他睁开眼;现在,则是会给他讲每日发生的一些琐事。比如今天那片菜地里新开了几朵花;比如林子里那只母兔又生了一窝,小家伙个个都很可爱;比如如花抓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鱼,好漂亮,我们舍不得吃,又放回了海里……

    每天都会跟他唠叨些事情,我想这样,他才不会觉得寂寞。而且,他一定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只是太累了,所以不愿睁开眼睛。等有一天他睡饱了,一定会醒过来……

    如今我喂他吃东西也非常的熟练了,一口下去,不多不少,缓缓慢慢,配合着他吞咽的速度,一点都不会再溢出来。

    喂完后,帮他擦洗干净身子,我走出去。

    情难割舍

    可能是气候和洋流的缘故,这几日如花能捕到的鱼一日比一日少。难得今天破例比往常多了些。

    他已经将鱼烤熟了。见我出来便说:“我肚子饿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先吃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敢偷吃?小心我打你!”眉毛一挑,我佯装生气。

    毕竟只是个十七岁大的孩子,这与世隔绝无拘无束的日子里,那天真顽皮的性子便显山露水起来。

    他撇撇嘴,小声说:“你个纸老虎谁怕你呀!”

    被我听到。“好……”

    下一刻,我们围着火堆玩起了追逐战。我左扑右拦,他右躲左闪。

    忽然他皱了皱眉头,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我问:“是不是腿又疼了?”

    他点点头:“明天可能会下雨吧。”

    “快坐下来休息。”我去扶他,“以后你负责采药浇水摘果子,我负责下海捕鱼!不能再让你到水里泡着了,对你的伤一点好处也没有!”

    转身回棚子里拿药。幸好今天的草药还有些剩余。将它们捣成汁,出来给他敷上,帮他按摩起来。这种疏筋活血的药对他的旧伤痛有帮助。

    如花脸微微有些红,说:“我自己来吧。”

    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手闲着就赶快吃饭,吃完了就去睡觉,其他的别操心。睡眠充足才能养好筋骨。懂吗?”

    他不再说话,只是脸红红的看着我。真拿他没办法。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这个样子,脸红的跟煮熟了似的。难道是那次在蒸笼里留下的后遗症?

    别扭的小孩。不过还好没像刚开始,给我来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还记得第一次我想帮他检查伤口的时候,他直往后退,边退边说:“阿弥陀佛,男女授受不亲……”,怎么都不肯让我看。

    他那伤再不治疗,一条腿可能就报废了。

    我急了,指着他的鼻尖吼道:“你的伤都成这样了,还狗屁个授受不亲!老娘和你早就没什么清白了!从你在客栈的房顶跌到老娘的浴盆开始,再到药王谷解毒老娘给你嘴对嘴喂药和这岛上给你嘴对嘴人工呼吸,不清了去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找死,老娘把那刀子拔出来在你心窝这儿狠狠来一下,给你个痛快!要是想活下去,你就乖乖的给老娘别动!!”

    不知是被我吼晕了还是被我吼明白了,或者是被我的阵势吓到了,反正他后来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任我摆布。

    早乖乖听话,不就不用挨骂了么!真笨!

    我将他的衣服撕成条,绑在伤口的上下两方,递给他一个布团说:“没有麻药,你得忍着!疼就咬这个,别把牙齿咬碎咯。”

    他摇摇头,说没事,你来吧。

    于是我猛地拔出了匕首。他真的很能忍,只是身子颤了颤,哼都没哼一声。

    溃烂的脓血哗啦流了出来,伤口处一塌糊涂。我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没吐出来。将脓挤干净,挤不干净的就用嘴巴吸出来,再用清水给他擦洗伤口,最后嚼了止血的草药给他敷上。

    如花握手成拳,指头都快嵌进肉里去了。牙关紧咬,冷汗一滴滴往下淌。

    我说:“痛,就喊出来吧。会好受些。”

    他只是摇头。模样让人心疼。

    夜里醒来,发现他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如同婴儿般,无助的发抖;伸手摸了摸,却发现他身上烫的吓人。这个倔孩子。明明只有一个火堆,他非要在意那些男女有别的教条而离开很远……

    几乎是一种母性的温柔涌了上来。一夜没睡,帮他不停的冷敷降温。谁知道他的体温竟由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极热变成了极冰,人也昏迷了过去,脸色惨白,气息恹恹,口中不停的喊着:“冷……好冷……”

    手足无措,将他移到火堆旁,把火生的旺一些,更旺一些!可惜,却依旧无法帮他恢复体温。他牙关不住格格打战,身子抖动的如同寒风中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