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序 生死轮回
我叫青儿,呼延氏,传说中是草原上的游牧名族之后。
——
这是有史以来,青儿最悲惨的一个星期。
事事不顺。
星期一。
明明说自己的水平不够来参加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的,可是班头偏要让她过来,结果她在考场上打喷嚏打得一塌糊涂,惊天动地,卷子上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鬼字符,而且第二面的卷子还是空的,铃一响,交卷时间就到了。
这分明就是在丢人现眼吗?
双腿抖得像筛糠,重感冒浑浑噩噩的青儿扁着嘴巴,神情沮丧,在站台前等公交车。正好是热烘烘的夏天,树上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歇斯底里的那一种,青儿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有一片树叶从她的眼帘中轻轻飘落,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好不容易公交车来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最后一个挤了上去,就在她伸手探进包里,拿自己的钱包时——咦?怎么不见了。
青儿冲司机师傅含蓄地笑笑,司机师傅也冲她含蓄地笑笑。
青儿被赶下了车,她站在街边把自己的书包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翻了个遍,心底一凉,才千真万确地意识到——钱包丢了。
苍天啊!大地啊!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鼻子里有一股ph值小于7的液体迅速窜了出来。
竞赛失败,重感冒,钱包被偷,在陌生的城市角落里。
“神啊!让我死吧!”她蹲在路边,视野凄凉,低低地叫出声来。
这是她倒霉的一天中最如愿以偿的一件事,因为,下一秒,就有一辆明明行驶得好好的轿车突然失去了控制,风一般地冲上了人行道。
不会吧!青儿蹲在那里,张大嘴巴,惊呆了,忘记了躲闪,坏事怎么就这么灵啊!
青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怀里抱着纳兰词,看到了妈妈关切的脸庞。
看了看四周,她确定这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原来她还没死啊!
“你发烧重感冒,被失灵的车吓得晕倒了,幸亏你书包里有学生证,司机联系上学校,才把你送了回来。”妈妈轻轻解释道,语音里夹杂着惊魂未定。
星期二。
班里组织了一次集体出行。
参观满清历史博物馆。
羊脂白玉,翡翠珠宝,青花瓷,五花马......
青儿激动翻了,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活动。结果,当她背着果冻、可乐、玉米肠、汽水,橙汁、薯片、棒棒糖、锅巴、虾条跑到集合的校门外时,就只能远远地看见那辆蓝色的大巴车喷出白白的尾气在转弯处扬长而去。
怎么可以不等我呢!我只不过迟到了五分钟而已。
青儿冲着大巴远去的方向急速前进,一边全力奔跑,一边掏出衣兜里的手机给班长大明同志打电话:“喂喂喂,班长啊!我是青儿,我还没有上车,让司机停下车等等我......”
班长的声音不急不缓:“好,我们在下一个站口等你,你赶紧打个的士追上。”
青儿合上手机,一抬头,就看见路边停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箭步从人行道冲出来,火力扑向路边的车子,没注意到脚下。
“扑通——!!”
在青儿一股脑掉进下水道井口的时候,她心中只有一个年头:所谓盗亦有道,这个偷井盖的贼也忒没公德心了,肯定不得好死......
青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还是一片惨白,眼前也是黑漆漆的。
“你还真能睡啊?!”
“你太倒霉了吧!走路都不看啊!居然能掉进下水道里!”
“我们还等了你很久呢!后来听说有一个女孩掉进下水道里晕倒了,过去一看,还真是你。”
“好好笑哦!摔在又脏又硬的铁管上,居然一点伤都没有,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背那么多吃的喝的,又不是去山上野炊,真好笑。”
青儿的视线渐渐清晰,她用了好久才分辨出自己身在寝室,周围幸灾乐祸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舍友们。
她翻翻白眼,仰面躺着,一动也不动。
星期三。
青儿当值日生。
秦天翔打电话给她,说:“青儿,我们还是分手吧。”
明明上个星期还口口声声地说:“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可是他的一辈子怎么会这么短。
虽然失恋了,可是青儿并不难过,只是觉得很好笑很荒唐。
她提着湿漉漉的拖布,慢悠悠地踩着台阶,往五楼的报告厅走去。
落日的余晖射了进来,青儿看着外面污染严重的灰色天空,怔怔地出神,突然,脚下一空,身体眼看着要和楼梯亲密接触。
青儿抓紧手中的拖布,紧紧地闭上眼睛,把心一横。
神啊!让我死了吧!
青儿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秦天翔抱着一大束娇艳的玫瑰花推门进来。
护士小姐看着病床上发呆的病人,轻轻笑了,“是你的男朋友吧!真帅!!”
青儿翻翻白眼,胃里面翻江倒海。
“身体怎么样?”秦天翔姿势帅帅地望着她。
“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不陪你现在的女朋友出去玩?”她问。
他同情悲悯地望着她,“何必这么傻呢?没有我,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看着他一幅她在假装不在意他的样子。
“您好像误会了。”青儿冷笑,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不是为了你才能楼梯上摔下去的,纯属意外,真的......”
“呵呵......”秦天翔笑出声,“无论怎样,对不起了,你好好养伤,别人都说我害了你。”
“你去死吧!”她难以置信地坐起身来,瞪着他,这个生物是怎么回事,甩了别人还一副心安理得,志得意满的样子,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得为他要死要活的样子。
秦天翔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青儿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抓起他拿来的玫瑰花,站在窗边等着,在那个自以为是的男生出来以后,她就把花狠狠地往他的头上砸过去:“还给你,你这个白痴加混蛋。”
鲜艳的洒了秦天翔一身,他抬头望向她,仍然一幅“何必这么想不开”的表情。
青儿气结,手一挥,一不小心就将窗台上一个花盆挥了下去。
一声痛吼从楼下传来。
青儿满意地转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往病房外冲去,护士小姐急急拦住了她,“小姐,你的各项功能数据还没有出来,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院方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清楚....”她推开护士就走。
“好吧,火气这么大,估计用不着再观察了。”
护士小姐在身后无奈地叹息。
..........................
星期天。
青儿单手托腮,坐在窗前看纳兰容若的《饮水词》。
身后。
妈妈唏哩哗啦地帮她收拾好了行李。
“去你姨妈那儿住几天,要乖乖的,别再惹事了......”
青儿低低地笑了,一想起秦天翔这几天在学校里额头挂着彩的滑稽样,她就觉得好笑。
“妈,你放心,我会很乖很乖的。”她信心满满地打了保票。
青儿的姨妈是一个考古学家,精通古代历史,上一个月刚刚从大清帝陵考察回来,应该有很多新奇的事情可以跟她探讨探讨。
而青儿跟她这个姨妈关系相当亲密,从小就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问东问西。
这不,喜欢上纳兰的诗词也是受了姨妈的熏陶。
青儿笑得没心没肺的,一心盼望着霉运快快过去。
傍晚的时候,天公不作美,雨丝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
班机延迟。
“咕噜噜——!”
“咕噜噜————!!”
青儿拉着行李箱,在偌大的候机大厅里瞎溜达着,打发时间。
擦身而过的旅客都在讨论着,会不会因为下雨的缘故而取消航班,延误了出行。
只有青儿显得漫不经心。
她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却听得机场的广播忽然响起:气象预计今晚的雨很小,飞行不会受到影响,请乘客们登机。
青儿呵呵地笑了,她跟随着人流,通了关,上了飞机。
青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上捧着那本《饮水词》,赏心悦目喝着可乐,啃薯条,优哉游哉。
平稳飞行了没多久,机舱里的乘客昏昏欲睡着,忽然,头顶的灯光大量,美丽的空姐们花容失色,惊慌地叫醒每个人。
机舱内顿时一片惶恐和。
气象估计有误,今晚的风雨非常大,和地面已经失去联系,又没有可以迫降的机场,机身已经开始摇晃,前方雨雾缭绕,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航向。
青儿两眼一黑,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飞机上所有的人都在小声哭泣,机长晚如催眠般的神圣语声轻轻从广播里飘了出来。
死亡的气息渐渐逼近。
耳畔的哭泣声也越来越大。
青儿睁大眼睛,清醒地看向窗外,几万英尺的高空,能不能掉到三百年前。
可是外面雾霭霭的,什么都看不到。
妈妈爸爸,女儿不孝,先走一步。
还有姨妈,我要先行一步,不能再跟你唠嗑了。
心底毛毛的,身子哆嗦了两下。
在周围的一片哭声中,青儿抿住嘴,也开始嘤嘤地哭起来。
神啊!这回真的要死了吧!
可别让我摔了个残废或骨折,比秦天翔还惨,那样回去会被舍友和同学笑死。
神啊!
还是让我死了吧!
青儿身子后倒,绝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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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赫舍里芳儿 第1章 梦穿
康熙三年间。
图木兰围场。
绿野茫茫,远处层峦叠嶂。
一条飞瀑宛如银带,从冷峻的断崖上奔腾直下,带着千军万马的恢宏气势,震起了一片热腾腾的白雾。晶莹如雪,飞溅而起的水花在阳光照耀下幻化成一道道五彩缤纷的梦幻彩虹。
树林中的阳光透过树梢,层层流转。
广袤无垠的围猎场上,晨雾随着凉风漫溢开来,万物的呼吸声静谧而舒展。
晶明耀眼的朝阳从晨风中拂落,挥洒在雾气蒸腾的青草地上。
“驾——!!”
忽然间,一声愤怒的低吼打破了林中沉闷的宁静,狂风大作,成群受惊的飞禽振翅冲上云霄,连树影间流动的微风都因为这股强劲的气势而抖了一抖。
白花花的光影里跳出了一缕若隐若现的绰约身影。
一匹白色的骏马从茂密的树林中飞奔而出。
马上是一个少年,身着五彩金龙纹白袍,头戴貂皮帽,腰系金丝带,脚蹬黑色的貂皮毡毛靴,背着箭囊,薄唇抿得很紧,苍白清秀的小脸憋得通红,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有一股誓不罢休的狠劲。
少年用双腿加紧了马肚,一手握弓箭,一手控缰,顾盼间英气逼人。
胯下的白驹跑得很快,在他的身影穿出树林片刻后,又有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奔了出来。
“皇上——!”
“皇上————!!”
随行的侍卫和几个小太监心胆俱裂,惊慌失措地大喊,眼看着主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少年猝然回过头去,看一眼身后摇头晃脑、脸色煞白的跟班,咧开嘴,快意地笑了笑。
“驾——!”的下巴勾勒出一出绝狠的霸气,他用长鞭狠狠地抽自己的坐冀。
骏马哀嘶一声,冲得更快。
耳畔的风呼呼作响,四周的景物如幻象一般嗖嗖的往后闪去。
威风帅气的身影渐行渐远,将身后呐喊的众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
我好饿!
我好饿啊!
真的好饿!!
眼前的世界里只有一片漆黑。
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堆里,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棉花一样松软无力,喉咙咯咯地抽搐着,肩膀抖索得厉害,嗓子干哑着,发不出一个字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觉得胃里面一阵,心脏死死地绞在一起,用手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耳畔有可怕狰狞的幻听,我紧紧地闭着眼睛,想要将那种恐怖死亡的气息摈除出去。
爸爸妈妈,我好饿啊!真的好饿!
你们快来救救我,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不闯祸,不使小性子,不乱吃零食,不横穿马路......
忏悔不起任何作用,痛苦的魔爪并没有轻易放开我。
天地苍茫,我孑然一身。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耳畔似乎有什么细微的响动越来越近。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清楚,什么也看不清楚,胃里面酸酸的苦水越来越浓烈,心脏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揪痛,鼻尖也嗅到了死亡趋近的气味。
老天爷连死都不让我舒坦,太残忍了。
我呼延青儿这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怎么连死都要这么痛苦?
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忏悔后。开始愤世嫉俗。
“沙沙沙——!”耳畔的草丛不停地响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离我越来越近。
我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虚弱的身体却挤不出一丝力气来,只能侥幸地期待着,这只是一个噩梦,我希望能尽快醒过来,要么,尽快死去也行,只要别这样折磨我。
“得得得——”的声音沉重地敲响。
在离我越来越近的地方。
身子冰冷得如同泡在海水里,四肢不听使唤,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表情僵得像一个木偶。
我暗自叹息,脑子里腾起空荡荡的死亡白雾,浑身虚脱困乏,乖乖地闭着眼睛等死。
“兮律律——!!”一声紧急的勒马声在头顶响起。
昏迷前,我从麻痹的胸臆里艰涩地吸一口气,使劲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看到了。
天啊!
两只高高跳起的棕色马蹄,还有马上神色惊骇、重心不稳的辫子少年。
“啊——!”一声嘶哑的尖叫刺破了万里无云的晴空。
“嗷————!!”
白驹因为受到了惊吓,哀嘶不止,马背上的人顿时被甩出去几丈远。
“皇上——!!”
“皇上————!!”
偌大的树林陷入了一片恐慌中。
——
舒服啊!
好舒服啊!!
清香的味道弥漫在我的心田里。
身子的困乏疲惫渐渐消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心旷神怡的舒适感。
我感觉自己浸泡在暖洋洋的泉水中。
有两只的小手正在轻轻帮我揉肩,周身有水花波动的声音。
这是到了天堂吗?
可是。
不对啊!
为什么我还是睁不开眼睛呢?
难道这还是在梦里。
我脑子一震,浑身打个寒颤,大叫着坐起身来。
“咣啷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突如其来,冷不丁吓了我一跳。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睁开眼睛放眼望去,我看到了一个七八岁光景、挽着发髻的女孩子端着托盘连连地,踉跄着后退,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我,最后脚下一绊,竟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在她的面前,有几个青花瓷碗正在咕噜噜转得欢快,柔白色的粥米溅得满地都是。
我皱眉,古怪地瞪着她身上的衣着和头饰,大脑飞速转动着,嘴唇吃惊地越张越大。
女孩子只是愣了一刻,随即浑身发抖,惊颤着站起身,飞扑过来,抱住我,大喊:“格格,你终于醒了,蝶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吓死我了。”
到底是谁在吓谁啊!
我被她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暗想着一个小小的女娃子咋就这么大力气。
“你是谁啊?”我剧烈地咳嗽着,伸出手想要轻轻推开她,那个家伙居然抱着我不放。
一阵阵头寻目眩的感觉重新席卷了我,我闷在被子里,“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啊——!”女孩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满脸泪水地松开我,“我马上去告诉福晋。”
就在我僵在床上,呆呆地伸出手想要再问些什么,那个家伙已经狂风一般刮出了门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堂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圣经里不是这样描述的。
难道还是在梦里。
我郁闷到不行,狠狠地掐自己的脸蛋。
“好痛——!”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耷拉着脑袋,歪在床角上,下一刻,我彻底惊呆了,呼吸也嘎然而止。
我的视线里出现的一切足以让我大跌眼镜。
木质地板,木质的轩窗,中央有一个红色的圆桌,上面摆着茶具。
还有这床,这帷幔,这锦被,绣花枕头,这屏风和书架......
天啊!这到底是在哪儿啊?
一股恐惧的阴气从心底涔涔冒了出来,令我毛骨悚然。
“噌——!”从床上一跃而起。
我披头散发地向门外冲去,连鞋子也顾不上穿。
“吱呀——!”刚拉开门,那过于绚烂的天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抬起手,狼狈地遮住那过于刺眼的白光,然后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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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碧蓝,唧唧喳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庭院空旷,草木葳蕤。
在看到我的一霎那,大道两边来来往往,穿着古怪衣服的男男女女都顿住了脚步。
他们齐刷刷地瞪着我,目光有些悲悯,又有些欣喜,更多的是担忧。
定在了原地,我被他们难懂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只能讪讪地笑着,一边挠挠乱哄哄的头发,一边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
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侧传来。
我扭过脸望去。
顿时惊住。
细微的光影中。
身材颀长,身着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碧色腰带,上悬着同色玉佩。
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朝我踏步走来。
庭院里的所有人在见到这个男人的一刻,屏住呼吸,齐齐欠身致意,“贝勒爷吉祥!”
我瞪大了眼睛,杵在原地,像一个木雕,呆呆的看着这个古生物一步一步走近。
男人在走过来的瞬息,“哗啦——”从身后抽出拉一条两米长的鞭子。
好恐怖的气息。
我的心“砰”的重重一跳,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跑开,否则准没好事。
果然。
我旋转一下身子,刚刚撒开脚丫子跑开。
“哗——!”棕褐色的长鞭在我的腰际划来一道阴洌的圆弧。
我吓得差一点窒息,也不敢停下,飞快地跑。
一道道狠辣的鞭影在距离我背部一厘米的地方席卷而至,背后凉飕飕的,我的额头却沁出了温热的汗珠。
完了,怎么到了这里还这么倒霉,好端端的,被人追着打。
“混帐东西,你还敢跑——!”男人怒不可歇的吼声震得我身子麻麻的。
不跑才怪呢?难道被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打死啊!
我头也不回,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是也许是因为分了神,前面有一座假山,竟然一古脑的撞了上去。
“咣——!!”
两眼冒金星,腿肚子一软,我歪着脑袋,翻着白眼,一屁股瘫坐在了石板地上。
“芳儿——?”
“格格——!!”惊呼声四起。
视线里,乌压压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
“爷,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有女人的低泣声,哀婉而痛惜。
“饶了她,你都不看看她闯了多大的祸?”男人的声音沉郁如山,却着,有些悲壮。
神啊!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我眼前一黑,大喘一声,睡过去。
正文 第2章 梦醒
檀香幽幽的闺房内。
菱花镜子前。
几个丫鬟正在帮我梳头。
一条一条细细长长的辫子垂在了我的衣襟前。
我呲牙咧嘴,头皮都快要被她们扯下来了。
可是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抵不过心底的恐惧和哀嚎。
妈呀!
镜子里的是我吗?
我不停地把眼睛往大瞪,直到眼眶绷得紧紧的。
这肯定是个魔镜。
就是童话故事里,那些巫婆恶搞美丽公主所用的凶器。
“能不能换一个镜子......?”我仰起脸,平平地开口要求。
语音刚落。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吃惊地望住我。
“格格,这面镜子可是太皇太后送给你的,你一向爱不释手的,今儿是怎么了?”
开口说话的是被我吓得半死,或许应该说吓得我半死的女孩子,我记得她的名字叫蝶衣。
我咬咬嘴唇,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拉下她的身子,将她的脑袋和我的摁在一起。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两个脑袋。
奇迹并没有发生。
镜子里那张稚嫩苍白的脸蛋旁边多了一张蝶衣娇艳如花的小脸。
镜子里看到的蝶衣跟我身旁站着的一模一样。
所以。
我错愕而惊讶地望着镜子里的我。
天啊!顶多也就十岁大一个小女娃,这哪里是现实生活中的我——一18岁的妙龄少女?
我心中暗暗叫苦,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呢?回到古代,至少也来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吧?
怎么会束缚在这个一个小小的身躯上,等到长大,还得等上个七八年吧!
“格格,你又胡思乱想了。”蝶衣捧起我掉落的下巴,笑嘻嘻地说。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我低下脸,别扭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蝶衣俯下身来,的小脸上写满了关切,怔怔地引开话题:
“格格,贝勒爷脾气不好,可是他很疼你的.....”
“疼我才怪!”我反唇相讥,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追着打,一头撞假山上,额头突起个红红的大包,光辉的美女形象大打折扣,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疼我还打我...?”
“格格.....”蝶衣匆忙捂住我的嘴,惊恐不安的目光急急望向门口,看看有没有人在。
我拨拉下她的手,先喘一口气,然后恶狠狠地扫向门口,进来一个,我就用眼神灭掉一个。
可是闺房的门轻轻合闭着,没有丝毫响动。
“呃.....”我正有气没处撒,耳边却传来蝶衣轻松宽慰的笑语,“爷今儿一早就去明府了,我怎么给忘了。”
“明府?”我低声嗫嚅,大脑飞速转动。
“就是明珠大人的府邸啊!”蝶衣皱起笑脸,不明白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就是满清第一才子纳兰容若的老爹。
我聪明得差点窒息。
纳兰啊!我的偶像,我的偶像。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我激动地手脚都在发抖,跺着脚开始催促。
蝶衣拿我没办法,一边点头,一边冲几个小丫头示意着让她们动作麻利一点。
光穿衣梳头就花费了我两柱香的时间。
造孽啊!
我长长嘘出一口气,正待起身,却被四只温热的小手按在凳子上不能动弹。
蝶衣蹲下身去,帮我穿鞋。
天啊!我呆呆地看着套在自己小脚上的秀绒木屐。
这个东西我见过。
很多清装大戏里面,宫里面的格格、公主、宫女们都穿着这种奇怪的玩意。
穿上这个木屐,个子倒是增了不少,可是还能如履平地吗?
我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果然臀部刚一离座,身子便狼狈地闪了一个趔趄,幸亏蝶衣伸手扶住了我,才不至于出糗。
“格格,你小心一点。”蝶衣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显然是困惑于她的小主子怎么连这种小事都难以自理。
“我没事。”我讪讪一笑,轻轻甩开她的手,心底暗想着可不想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看扁了。
——
收拾好了以后。
蝶衣带着我去索府的花园里转了一圈。
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杨柳金黄,春意盎然而活泼。
水榭旁,我顿住了晃晃悠悠的脚步,双手攀在朱栏上,往下探头望去。
绿水池塘中,这一季的荷花开得正灿烂,荷叶清脆,莲花清透素白,好美好美。
“格格,这些荷花是你亲手种下去的呢!”蝶衣在我身边平静地叙述。
我哑然地回头往她。我怎么可能有这种高雅的嗜好。
蝶衣看我一眼,继续悠悠道:“蝶衣知道,格格从小就可喜欢荷花了。”
“我到底是谁?”我猛然意识到,我应该先搞清楚这个可怕的问题。
蝶衣先是吃惊一笑,随即目光委婉地看着我,给我讲以前的事情。
于是,我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我的全名是赫舍里.芳儿,满洲正黄旗出生。
三年前顺治帝尾随董鄂妃猝然长逝。
八岁少年天子小玄烨登上皇帝宝座。
按照大清国的旧制,皇帝年幼,国家政务应该由一两位宗室的亲王摄政。但,由于顺治朝多尔衮擅权对皇权构成极大威胁的前车之鉴,为了进一步削弱诸王贝勒的权利,避免宗室结党专权,顺治帝遗诏改变了幼主由宗室辅佐的传统,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等四位异姓“勋旧重臣”为辅佐,以“保翊冲主,佐理政务”。
而我就是孝庄太皇太后选定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索尼的孙女,我爹是领侍卫大臣咭布溂,我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叔叔叫索额图。
皇太极执政时,我的爷爷索尼因久在戎生,出生入死,屡建战功,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战将。
皇太极死后,两黄旗大臣坚决主张里顺治帝接位,我爷爷与其他五人盟誓于盛京三官庙,坚决辅佐幼主。入关后,畏于睿亲王多尔衮的权威,盟誓之人多半依附于多尔衮,而我爷爷却坚决自矢,不肯投靠,被罢官抄家,遣放回盛京。三年后,顺治帝执政,我爷爷蒙特召回京,晋封一等伯爵,为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管内务府。
.........
蝶衣讲得津津有味,唾沫星子飞溅。
手中无聊地玩着罗帕,我傻愣愣地站在她的旁边,听着她眉飞色舞地讲述历史课本上的知识。
蝶衣连珠炮似的妙语刚一结束。
我勉强保持着笑容,抿着嘴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开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格格......”蝶衣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呓语:“太医院的大臣来替你诊过病,说你身体康安,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为什么你醒来以后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喝。
阴阳怪气。
这用的什么词。
我按捺不住就要发火,但是一想到这丫头待我真的很不错,而且在这个陌生的古代,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和气生财地好。
“我肯定是掉到山崖下的时候摔坏了脑袋,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笑眯眯地扯着她的袖子,一脸的满不在乎和喜气洋洋。
蝶衣惋惜地瞥着我,苦闷地说:“格格,都怪我,我应该看好你的,否则你也不可能掉到山崖下去。”
这句话说得我稀里糊涂的。
“怎么掉下去的?”我抠着下巴问,语气温和,似是无意。
被我这么一问,蝶衣的眼睛里忽然湿湿的,她低下眼,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我们去后山上踏青放纸鸢的时候,你跑着跑着,突然不见了,后来我在崖边捡到了你的一只木屐,老太公和福晋都吓坏了。府里出动了所有家丁,找了你三天三夜都杳无音讯,山崖下也没有你的踪迹,蝶衣还以为...还以为.....”说到这,那丫头开始伤心地哭泣。
神啊!明明是飞机失事,怎么到了古代就成了坠落悬崖。
我张大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
蝶衣在我的身旁小脸低垂,轻声抽泣。
我回过神来,心底有些疼忍,上前两步,热心地帮她擦擦泪。
“那后来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在皇家围场,是宫里面的小太监发现你的,幸亏小皇帝身边的图德海公公曾经来过索府,他认得你,你才侥幸免于一死。”
死!
好恐怖的字眼。
我浑身打个寒颤,古代的死是不是指推到菜市场,“咔嚓”砍头,鲜血悲壮地洒一地。
“格格,你私闯围场,惊了小皇帝的白驹,害得他落马跌伤,就是为了这件事,贝勒爷才要责罚你的。”
围场、白驹,小皇帝。
“哦——!”我醍醐灌顶般地睁大眼睛。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原来那个马背上的奶油少年就是千古一帝康熙爷。
我的两眼直冒红星星。也就跟我一般大的小屁孩,居然能成就千秋霸业。
难怪那个山羊胡子、应该是我叔叔的男人骂我是混账东西。
身在古代,伤了龙体,我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冒不定还得害了全家。
看来,他的火发得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可是,我明明是飞机失事,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古代。
而真正的赫舍里.芳儿是坠入山崖,生死不明。
为什么我会和她揉为一体。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家围场里。
脑子里乱哄哄的。
我扁着嘴巴,一会儿捏捏自己的小脸蛋,一会儿刮一刮自己的尖下巴。
“格格......”蝶衣不安地低唤,眼看着我将自己白里透红的俏脸蹂躏得不成样子。
“那小皇帝伤得重不重?”我惊醒地嘟囔着,眼神惶恐。
因为突然想到。
害得大清皇帝跌落马背,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能饶了我。
“不知道......”蝶衣呆呆地摇头。
“我要出去。”我说风就是雨。
穿过花园的长亭。
一路有说有聊。
刚刚踏出了索府的朱红色门槛。
两把交错凌空的佩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索大人有令,格格不能随便外出。”
妈呀,我被禁足了不成。
我表情一横,拿出了一贯野蛮的本色,想也不想就要闯出去。
嘿嘿,矮小的个子帮了我的忙?
小身子往下一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了个空当。
正文 第3章 大闹王府(上)
“格格——!”
蝶衣尖叫出声,俏脸惊得惨白如纸,显然是没有料到她的主子会有如此惊世之举。
我冲到大路上撤住了步子,猝然回过头去,先是冲门口目瞪口呆的佩刀门卫扮扮鬼脸,然后挥舞着粉袖,狠狠瞪一眼蝶衣,让她也跟过来。
可是那丫头面色怯弱,畏畏缩缩的,不管我怎么斜眼睛,原地杵立着,死活不敢出来。
笨丫头。
算了。
我心中懊恼,只好自行离去。
——
街上人很多,熙来攘往的,店铺林立。
马车南来北往,摊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好一派盛世的繁荣景象。
“咦”一下这个卖书画的秀才,又“哈”一下那个卖香囊和胭脂的妙龄姑娘。
我一开始兴致还蛮高的,越逛越开心,越笑越甜。
直到走远了。
直到我觉得好奇心渐渐灰飞湮灭。
直到我感觉到周身都是些擦身而过的陌生人。
没有人跟我打招呼,也没有人理我,顿觉失落透顶。
咿咿呀呀地问了好几个路人,还是决定原路返回索府。
头顶的日光越见强烈。
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这样莽撞地跑出来。
没有蝶衣在身边,我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嗓子眼干得开始冒烟。
好渴哦!摸一摸身上,一点碎银子也没有。
两边有叫卖炊饼、阳春面的,引得我肚子里也咕咕直叫。
我耷拉着脑袋,木木地往前走着,心底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真的好怀念妈妈为我做的大碗爱玉冰,又甜又滑,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看蝶衣不敢跟我出来,战战兢兢、害怕成那样,我这样冒冒然跑出来,再狼狈地跑回去,肯定又免不了被索额图那个残忍的家伙鞭笞一顿。
算了。
也不知道附近哪儿有山崖,跳下去,说不定,还能回到现代去呢?
唉,不行。
万一失败了。
掉到了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或是非洲的食人部落,肯定被野兽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掉到了战火连天的五代三国或是群雄争霸的春秋战国,肯定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穿越失败了,说不定还落个断腿断胳膊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