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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的报恩第38部分阅读

    回头看着心情愉悦地搭着帐篷的秦修:“人家不搭理我你怎么这么开心?”

    “你不觉得比起那两人来,我待你那真是好得不得了吗?”秦修回头扫一眼他的裤子,“今天晚上……”说着手做了个捏握的动作,“懂吗?”

    阿彻更郁闷了。

    117

    第二天一大早,阿彻和秦修收拾好必要的随身物品随队出发了,别的大件装备比如水袋帐篷之类的则由牦牛托运上山。这一段路坡度不大,并不难走,就是碎石有些多,虽然温度也不高,大家还是走得浑身发热,阿彻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t恤,回头见秦修还裹得跟粽子似的:“你不热啊?”

    秦修抬头睨他一眼,下巴缩在外套竖起的领子里,闷声道:“脱了会冷。”

    “真不冷,”狗青年走到他身边,把袖子挽得老高,示意自己的赤膊,“我还觉得热呢。”

    “狗有毛,我没有。”秦修冷冷地一棍子将登山杖插|进石头缝里,迈步朝前走。

    被甩在后面的狗青年火冒三丈,你明知道我现在没毛!

    安嘉冕和jn走在他们前面,有时候阿彻会看见安嘉冕回过头来,他就赶紧热情地挥手示意,不过安嘉冕根本没理他,倒是队伍前方的向导这都是第n次不厌其烦地挥手回应他了。

    秦修在后头冷嘲:“才几天你就跟向导混这么熟了?”

    狗小子怏怏地拿下手臂,无辜又困惑。

    jn根本没登过山,安嘉冕又走得飞快,他有点吃不消了,勉力跟了几步,杵着登山杖停下来,埋头喘气:“你能不能走慢点?”

    “那怎么可能,”安嘉冕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没看见那小子蹦蹦跳跳的,我稍微一慢就会被他追上。”

    “那您先上,我走慢点?”律师先生在后面扶着腰。

    安嘉冕居高临下回过头,无视了远处又在热情挥爪的卷毛青年,对jn道:“三个月的带薪假。”

    jn突然就觉得自己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登山队中途扎营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66续续抵达先头营地。阿彻绕过山坳,一眼就望见雪地里一片飘舞的彩色番旗,回头冲落在他后面的登山队员们鼓劲:“到了!大家加把劲啊!”

    秦修正拍着沿途的风景,见他一副冲锋指挥的样子,撅着嘴很不以为然,又看沈彻热心地帮着拉一名年纪大的队员,就朝沈彻抬起手,硬邦邦道:“拉我一把。”

    阿彻狗耳朵一抖,喜滋滋地连忙过来拽他:“走不动了吧,没事,有我呢……”

    秦修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握住沈彻的手一个用力,阿彻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熊的力量”一扯,措手不及跌了下去。

    这一跌连后面的队员也吓出一身冷汗,不过阿彻并没有摔下去,而是结结实实撞到了秦修身上。

    秦修在这么大的冲击力下只用肩膀一顶就把沈彻和自己都稳住了,一只手牢牢环在狗青年腰后,嗓音低沉戏谑:“让你拉我你怎么扑我怀里了?”

    阿彻稳了两下站定,秦修这才松开手,傲气满满地迎着卷毛青年惊魂未定的目光。阿彻对秦修这不分轻重缓和的举动着实不敢苟同,但是看着秦修这张一高兴起来就漂亮生动的脸,又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事吧?”下面上来的队员关切地问。

    “没事。”秦修朝对方点点头。

    阿彻看着眨眼功夫就变回了冷傲冰山的秦修,心中苦不堪言。

    先头营地的规模也不小,厨房厕所医疗棚一应俱全,从这里开始才是正式登顶的第一步。按卡特队长的安排,他们会在先头营地停留三天,进行进一步的适应性训练,主要内容除了适应高海拔就是攀冰,在登顶的过程中这是难度最大的一环,很多队员都有登山的经验,能使用好登山杖和安全绳,但也不一定能驾驭好冰爪,如果出现险情,还有可能使用到冰镐,队长卡特必须保证每个队员都能熟练掌握攀冰技巧,才能放心让他们加入登顶队。

    秦修的领悟力很强,加上以前在美国有过两次攀岩的经验,对安全绳安全扣也用得很上手。阿彻就比较倒霉,踩着冰爪拽着绳子挂在冰壁上举步维艰。

    秦修站在冰壁下方,他和其余一组人先完成了训练,正抬头关注沈彻的进度:“沈彻!握着上升器就行了,不要去拽绳子!”

    他离得有点远,再加上四周七嘴八舌的,在冰壁上方的沈彻像是根本没听见,还在和绳子搏斗。

    安嘉冕在冰壁的最上方,他身后跟着jn,然后是沈彻。听见下方乱哄哄的动静,他回头朝下面瞧了一眼,沈彻正用普通人拽救命绳一样的方式试图抓着绳子攀上冰壁。

    “jn。”

    律师先生闻声抬头。

    “不要去拽安全绳。”安嘉冕说。

    jn纳闷,他没拽啊,陪安嘉冕来爬珠峰以前安总裁还算有良心地带他去练了两次攀岩,基本的运用安全绳的方式他还是懂的。

    “安全绳的作用是让你保持平衡并在你掉落时拉住你,不是让你抓着它往上爬,你不能在攀爬时把全身的力气放在上面,你要当它不存在。”

    jn仰头看着优雅地后倾着身子悬在上方的安嘉冕,总觉得自己的视线和安嘉冕的没有对上:“这我都知……”

    “照我说的做,”安嘉冕不由分说打断他,“松开上升器,扣在安全绳上。”

    jn不懂安嘉冕是个什么意思,还是一头雾水地照办了。

    安嘉冕眯着眼看见沈彻果然竖着狗耳朵在偷师学艺,继续道:“好了,这下就掉不下去了,右手抓着上升器,现在抬冰爪往上走。”

    沈彻抬起冰爪走了一步,左手又不由自主想拽住绳子。

    “不要抓绳子,就跟上楼梯一个道理,你扶扶手只是为了借力,你不是爬着扶手上去的,你是踩着台阶上去的,冰爪就是你的台阶。”

    jn心说这些话这么精辟你怎么没早跟我说?非得看我在攀岩俱乐部摔得满头包?

    冰壁上方的向导在催促,安嘉冕最后看了一眼,掉头蹬蹬蹬几下干净利落地踩着冰爪爬上了近乎垂直的冰面,被甩在后面老远的jn愣了一会儿才醍醐灌顶,回头朝下一望,刚刚还在绳子上玩命的沈彻这会儿已经掌握到窍门,蹬着冰爪一连上了好几步。

    律师先生仰望着已经在冰壁上方准备下降的安先生,一脸叹为观止。

    提前去铺设路线绳的夏尔巴人当晚安全返回了,营地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安嘉冕没有参加,一个人在帐篷里百~万\小!说,jn喝了点美国佬慷慨赠与的威士忌,有点反胃,站在帐篷外吐了一会儿,然后感到有人友好地顺着自己的背,还体贴地递来一杯热开水。他回头正要说thnks,一回头就后悔了——小麦卷青年那一口灿烂的大白牙在夜色中特别显眼。

    jn没办法,跟个玩躲猫猫被逮到的倒霉鬼一样认了命。沈彻蹲在他身边,回头沮丧地看了一眼帐篷里安嘉冕翘着二郎腿百~万\小!说的影子:“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安少爷了啊?”

    jn心说你哪里得罪他了啊,他对你好着呢,不就是不理你吗,我还求之不得呢。“你肯定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他喝着开水边醒酒边道,“要真得罪了他,不用你去找他,他也得上赶着来找你。”

    “那他干嘛装不认得我啊?”

    “可能他心情不好吧。”

    “那你干嘛也装不认得我啊?”

    jn面对着斜着眼瞅着他的卷毛青年,语塞了一会儿,喝了口水:“……可能因为我老板心情不好吧。”

    阿彻一脸同情地拍拍jn的背,又小声问:“我们在这儿说他的坏话他听得见吗?”

    话音刚落帐篷里的灯就灭了。

    安嘉冕摇摇头躺在睡垫上,营地的灯光把卷毛小子的影子投射在帐篷上,那家伙蹲在地上,正对着jn比比划划,一副“怎么办是不是听见了”的样子,jn的影子摊了摊手,卷毛的影子就这么脸冲着帐篷,沮丧地团在帐篷外,可怜巴巴一动不动了。

    像一只犯了错守在家门口的大金毛。

    安嘉冕在黑暗中静静地观看着这出史丢比和律师先生演出的哑剧,营地的喧闹声和帐篷里的黑暗让他陷入了一种半回忆半思索的状态。那个正在蹲班房他的家伙说得没错,他是个感情淡薄的家伙。

    他可以把史丢比从收容所救出来,也可以把它丢到歹徒的手上自生自灭,区别只在于前者对他而言是举手之劳,后者对他而言却事关性命。

    做慈善只是因为一个无法说出的约定,事实是他根本不会关心他人的死活。这次来登山时也假设了一下,如果jn因为陪他来登山葬身珠穆朗玛了,他可能只会帮他在城里建一座华丽的衣冠冢,墓志铭上刻上“离8848只差了那么一点”,连眼泪都不会掉一滴。

    坐起身来,他看着帐篷外的影子。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明白?

    那影子还团在那儿,安先生禁不住在心里读起秒来,十九八七,还剩下最后五秒时,终于认命一般从睡垫上起身,躬身站起来时,帐篷外蹲守的影子却动了动,起身离开了。

    118

    第二天登山队开始向一号营地进发,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队员显露出疲态,阿彻自觉体力各方面都还充沛,一直走在队伍前方,还会不时帮忙拉一把队友。他拉了一把六十二岁的山崎大叔,这时又看见秦修朝他伸出手来,冷着个脸要他拉他。

    阿彻想到那天秦修干的好事,又看他分明走得脸不红气不喘的,果断没理他。

    秦冰山在背后瞪大眼嘴撅得老高一路目视卷毛青年热情地跑去拉大姐大叔不亦乐乎。

    这一路上秦修还是时不时就伸手要拉,阿彻一律懒得管他,最后一把没拉秦修还不是自己火冒三丈地上来了。

    卡特队长根据一路上队员的表现和队医的意见,淘汰了一部分队员,只剩下六人继续冲顶,令jn惊骇的是自己竟然也在其中,都开始怀疑安嘉冕是不是拿钱贿赂了希文卡特做这种草菅人命的事。

    接下来的三天卡特队长会驻守在一号营地,通过望远镜观察登顶队的情况,万事都得靠无线电联络。

    从先头营地到一号营地也只是稍微费了点劲,第二天从一号营地往二号营地进发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气温落差很明显,所有人都穿上了防寒服,紫外线的强度到了皮肤可感知的程度,如果不戴护目镜,角膜被烧伤是分分钟的事,相比起来雪盲症反而不算什么了。阿彻抬头仰望风雪飘渺的峰顶,这种陡峭的程度,不用冰爪根本无法行走,更雪上加霜的是氧气量也开始锐减,每迈一步都要用上比先前多几倍的力气。前一天大家伙一路上还有力气说笑,现在交谈声也明显少了,张开嘴随便说两句都大口大口喘得跟牛似的。

    阿彻小幅度地抬起冰爪,看着脚下冰壁上突起的一块摇摇头,平常看着也不怎么高的一道坎,好像有点一口气迈不上去的感觉。这时上方的秦修朝他回过头来,脚往下踏了一步,侧着身子伸手下来拉他。

    这斜迈着箭步的动作太爷们了,登山队所有人都戴着老大的护目镜,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秦修。不过北极熊的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跟载货电梯一样轻松就把他提了上去,还没等他说声“谢啦”,秦修已经一副冷傲的表情掉过头去,阿彻在后面瞪大眼,虽然话都没说一句,但那句写在脸上的“看看主人是怎么对狗的,狗又是怎么对主人的”是怎么回事啊?!

    jn是跟着安嘉冕最早从营地出发的,但是这会儿已经快被最后一批出发的秦修和沈彻赶上。律师先生无奈地望着在前方顶风而上的安嘉冕,这回他是真跟不上安总裁的步伐了。安嘉冕回了几次头,抬手命令他跟上,jn有气无力地摇头。

    抵达二号营地时所有人都累坏了,当天下午带队向导通过无线电把队员的情况通报给了卡特队长,卡特队长斟酌以后要求吊车尾的jn和山崎大叔停止攻顶,这一次由不得万恶的资本家做主,jn恨不能在日记里写一百个喜极而泣。

    安顿下来后阿彻就在帐篷里铺睡袋,秦修在帐篷外拍照,从一号营地到二号营地不比先前,中途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拍摄,只有到营地了才能有时间拍点东西,不过,他听着外面风声呼啸,这么大的风雪估计也没什么好拍的把,果然不一会儿秦修就弯腰进帐篷了,一进来就往睡袋里钻。

    登山队出发前卡特队长有参考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预报,前两天的天气是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拔高了,阿彻总觉得这雪都横着在飞,看起来挺吓人的。

    “这个样子能拍到蓑羽鹤吗?”他问睡袋里背对着他躺下去的秦修。

    秦修有些疲惫地哼了一声:“你真以为一次两次就能拍到吗?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阿彻琢磨了一会儿,懂了。所以这是打算这次拍不到下次再来的节奏吧?

    第二天一大早,jn收拾行装和夏尔巴人向导准备下山,回头看了一眼独自跟随向导出发的安嘉冕,心里竟然有点莫名的小负罪感,这绝壁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他发觉自己症状还挺严重的,依依不舍地朝安嘉冕的背影喊了一声:“登顶了记得打电话给我啊。”

    安先生在横飞的雪雾中回过头,护目镜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不过jn还是看见安先生的嘴角勾了一下,带着惯常的优(q)雅(b)和志在必得。

    不过他还是觉得安嘉冕即使登顶了也不会打电话给他。

    从二号营地到三号营地,一路上已经没有人闲侃聊天,耳边只有自己大口的呼吸声和汩汩的风声,沈彻走着走着越来越吃不消,总觉得氧气都被风吹走完了,他一口都没吸到。

    他离前面的安嘉冕至少落下了三十米的距离,风雪弥漫,安嘉冕穿着深紫色羽绒服的身影在大雪后忽隐忽现,而他却不争气地走得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停在了原地。

    又一阵大风刮过,风雪迷了视野,阿彻低埋着头躲避刺骨的冷空气,直到劲风过去,听见前方夏尔巴人向导巴吉的声音才重新抬起头。

    安嘉冕离他似乎还是只有三十米的距离,不仅如此,他仿佛看见安少爷停在了前方,回过头来,然后抬手做了个跟上的动作。可是jn已经不在了吧。

    狗青年前后左右看了看,不太确定地抬起手来,试着挥了挥。

    他动作不大,跟捉蚊子似的,怕自己又表错情,但这次安嘉冕回应他了,朝他举起了手。他还是不放心,又试了试换左手挥,安少爷抬起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回应地冲他挥了挥。

    沈阿彻同学彻底如释重负,不由想到了小时候,安嘉冕训练他捡飞盘的那些日子,一口气甩出七八只飞盘,甩得他眼都花了,那飞盘都有他个头那么大,捡不回来吃不了晚饭,说不定还得变成晚饭……想想那么苦都熬过来了,这算什么啊,笑了笑,脚下蓦地又有了劲,吭哧吭哧踏着冰爪向上走起来。

    到三号营地的路上出了一些状况,沿着梯子爬垂直大岩壁时英国人派克跌下来摔折了手腕,这其实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垂直大岩壁两侧不是陡峭的悬崖就是深不见底的冰缝。带队向导欧文向卡特确认派克的状况不益再继续,派克便没跟他们到三号营地,半路折返了。这样一来继续往三号营地攻坚的就只剩下他和秦修,安嘉冕,以及美国人马修。夏尔巴人向导必须腾出一人带派克下山,留在山上继续协助登山客登顶的就只剩下两名夏尔巴人向导和带队向导欧文。

    虽然顺利抵达了三号营地,阿彻却觉得天气更不妙了,秦修举着相机除了阴霾的风雪什么都没能拍到,太阳落山后气温会下降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阿彻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不仅仅是气温骤降,营地位于阴风处,也能感到外面的风大到让人难以立足。

    三号营地再往上就是死亡禁区了,今天晚上按计划大家会开始使用氧气瓶,否则在这样极端的天气根本没法好好休息。秦修撒尿去了,阿彻抱着氧气瓶不晓得怎么操作,试着扭了两圈调节器,瓶嘴忽然“刺——”的一声,氧气一股脑地喷了出来,他连忙想拧回去,但见鬼的怎么都不起作用!

    帐篷呼啦掀开,阿彻抬头诧异地看见安嘉冕,安少爷如神兵天降蹲下来拨了两下就把阀门拧紧了回去。

    狗小子不去稀罕他漏掉的氧气,反而跟捡了便宜似的:“学长你不生我气了?”

    安嘉冕起身走出帐篷,知道卷毛小子就跟在身后:“我生不生你气对你来说有多大区别吗?”你该朝我挥手还不是照样挥个不停。

    “那你再教我调调出氧量?”沈同学两眼放光,得寸进尺地道。

    安嘉冕接过氧气瓶,优雅地抱在怀里设好了每分钟的出氧量,又还给对方:“你什么都不会也能跟着来爬珠穆朗玛吗?”

    “万事都有第一次嘛,比如你看你教我一次我就会调了,哎?这怎么又调不回去了……”

    安嘉冕看着抓耳挠腮的狗小子,偏偏在这种地方看见这家伙,他都错觉自己不是在爬珠穆朗玛,好像在爬秋千架下小屁孩们堆的土堆似的。

    “啊,我正要找你们呢。”身后传来带队向导欧文的声音,安嘉冕和沈彻闻声回头,欧文从帐篷里钻出来道,“我们明天可能要折返了。”

    安嘉冕蹙眉:“为什么?”

    “大本营接到天气报警,”欧文道,“有一股冷空气突袭,未来四十八小时天气会急剧恶化,卡特要我们停止攻顶,撤回一号营。”

    阿彻没想到都爬到这个点了居然还有这一出,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安嘉冕,万能的安少爷抬头望着就在眼前的峰顶,眯着眸子显得很不甘心。

    阿彻回帐篷把这个消息告诉秦修,秦修背身躺在睡袋里,听了也没说话,阿彻觉得有点不对,撑过去低头看秦修的脸,似乎在昏睡,他忙伸手去摸秦修的额头,手心被烙得一阵滚烫。

    大概因为他手太冰,秦修被冰醒了,睁开眼,摘下呼吸器扭过头来:“没事,有一点小发烧,我已经喝了很多水,睡一觉就好了。撤回一号营的事我知道了。”

    阿彻看着复又闭上眼的秦修,几分钟前还陷在攻顶热里,这会儿已经等不及想快点下山了。

    这一夜阿彻几乎没有睡觉,不时去探秦修的额头,总觉得那温度一点没下降。就这样一夜无眠到了第二天早上,阿彻掀开帐篷就知道天气预报果然没有说错,太阳明明出来了,天空却依然乌压压的看不到一点光。秦修高烧未退,但还是尽着最大努力挣扎着起来。他帮秦修绑好安全绳,除了氧气瓶,秦修的背包和所有负重都在他身上。

    下山本来就比上山危险,再加上风雪交加,风吹得地面的雪扬起几丈高,能见度不到五米,前一天还能看见的路线绳一夜之间全被埋在了雪里。但他们不能再等,天气只会越来越坏,必须立刻下山。

    欧文和夏尔巴人向导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所有人用安全绳系在一起,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在风雪中走失,两名夏尔巴人向导一个在前开路,一个负责殿后,带队向导欧文走在领头的夏尔巴人向导身后,身后是美国人马修。阿彻跟在马修后面,马修应该只在他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他却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身影,护目镜后只有摧枯拉朽般横扫而过的风雪。他不敢走得太快,因为秦修就在他身后,他不放心离秦修太远。

    回头看了一□后,秦修还在视野范围内,但肯定跟得很勉强,不过有安少爷在秦修身后,阿彻也不是特别担心。

    下行的冰坡踩上去和昨天感觉完全不一样,雪厚了很多,冰镐敲下去根本触不到冰层,不知道昨晚山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整座珠峰好像一夜间变了模样,即看不见冰川也看不见岩石。阿彻发现至少有两段路线绳松掉了,然而向导想要重新固定也不可能,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雪实在太厚了,钢锥和扣环根本钉不进岩石里。

    天地一片灰白的混沌,他们像是在另一座截然不同的山峰上跋涉,唯一的指引只有一条细细的绿色绳索,在大风中摇摇摆摆不知道通向何处。

    这是一段陡峭的长下坡,风从山巅俯冲下来,如同鞭打在衣服上一般发出噼噼啪啪的抽击声,阿彻必须努力让自己保持后倾,否则被刮下去是迟早的事。鬼哭狼嚎的风声中他隐约听见身后有“噗”的一声轻响,艰难地转过头,看见秦修摔倒在雪地上,正试图撑起来,阿彻斜着身子朝上方跨了一步,想挪几步上去帮忙,秦修朝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就在这时,前方轰然一声响,阿彻只感到腰上的安全绳啪啪啪几下抽紧,还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道拉得往前一滑!

    119

    身后的秦修还没站起来也被拉扯下去,那坠落的力道大得如此不可思议,阿彻睁大眼看着前方不断塌陷的大块积雪,这才意识到前面有人摔下悬崖了。

    他奋力踩冰爪想止住下滑的势头,但冰爪踩下的全是雪,一块实地都没有,正绝望时,腰上的绳子忽然又一紧,从身后绷紧,滑落的势头停止了。

    后方传来安嘉冕的声音:“解开安全绳!”

    这声音让阿彻慌成一团麻的心安定了不少,肆虐的风雪似乎都被安嘉冕一嗓子喊得平息下来,阿彻可以清楚地看到后上方秦修,安嘉冕和向导巴吉的身影。

    “沈彻!切断安全绳!”安嘉冕又一次喊到,口吻强势。

    阿彻看着不远处还在不断坍塌的雪,安全绳发出吃紧的声音,还夹杂着马修微弱的呻吟声,他知道安嘉冕要他做什么,可是那样不就等于让马修他们去送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保全所有人?

    “沈彻!!”

    安嘉冕的声音震得阿彻大脑一片空白,即使隔着风雪仿佛也能看见那个人不容抗拒的严厉眼神,可是马修明明还活着,要他就这么切断绳索他怎么可能办得到?至少努力一下试试啊!

    他挣扎着一点点翻过身,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了爬,看见上方倾斜着身子的秦修朝他比了比肩膀,阿彻会意地一点点卸下沉重的背包,轻轻扔到一边以减轻挂在安全绳上的负荷。

    安嘉冕回头看了看身后上方的巴吉,夏尔巴人向导棘手地朝他摇摇头。他们现在能勉力维持着不被拉扯下去,是因为他和巴吉暂时用冰镐挂住了,可是雪太厚了,他知道冰镐只是勉强插进冰层表面,他能感到冰镐正摇摇欲坠。

    他了解沈彻,知道他必然不会切断绳索,但他更了解自己,如果沈彻不照他的话做,他就会自己切断连接秦修和他之间的绳索。

    安嘉冕望着下方正咬牙拼命往上爬的人影,沈彻爬行的样子像背负着一座山,他在心里怒喊着,你不要逼我做那样的事!

    这种杯水车薪的挣扎根本没有作用,冰镐“咔”一声向外一松,安嘉冕听见巴吉喊了一声什么,一仰头就感到大块的积雪扑簌簌地撒下来。冰镐在冰层上的一点小动作也足以掀起巨大的连锁反应,积压在上方的雪层眼看着整个松动,就在雪层轰然崩落下来的刹那,腰上的重量忽然一轻,安嘉冕睁大眼,在垮落的积雪中看见沈彻一鼓作气割开了和秦修之间的绳索!

    但是秦修更快地行动了,那个一路上虚脱安静得好似不存在的年轻人,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同时断掉了与自己之间的绳索,朝着沈彻滑落的方向扑了过去。

    阿彻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拉住三个人,转眼便被铺天盖地垮落的雪块裹挟着跌入万丈冰缝,身体却在坠落的中途一颠,蓦地裹进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中。

    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脸颊,阿彻觉得自己都快疯掉了——

    天哪……你疯了吗?!!

    秦修只用力抱紧他,像是要揉进身体里那么紧,像是一点都不关心他们正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高处跌下来,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然而当阿彻从雪砾中撑起,却没有一丝痛楚。腰上没了重量,与马修相连的绳子断掉了,他心有余悸地抬头,空间昏暗,不远处就是冰冻的万丈深渊,悬崖边落下一只护目镜,他的心蓦地一紧,伸手拿过来。

    那不是秦修的……

    是马修。从这样的高度落下去,不可能再生还了。

    心头忽然一个激灵,秦修!

    阿彻站起来,脚下的冰发出“刺啦”的声响,他回头瞥见不远处一抹深蓝色,连忙过去,在探到秦修鼻息的一刹那,几乎快瘫软在地上。

    “沈彻?”

    “我在!”阿彻连忙撑起来,凑到秦修面前,“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痛?!”

    秦修睁开眼,却没有看他,只是困惑地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阿彻抬头四下看了看,他们在一处冰缝下,再过去一点就是千仞绝壁,而他们刚好落在一块突出的冰崖上,捡回一条命。上方的冰缝似乎被塌落的积雪埋住了,只透出一丝暗蓝色,他也不是很确定那是不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

    “你能看得见东西?”秦修嗓子一沉,脸色骤然煞白。

    阿彻看着视线茫茫然没有焦点的秦修,心中咯噔一下,屏住呼吸小心伸手在秦修眼前晃了晃,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笨拙的沉默反而让秦修很快接受了现实:“……可能是掉下来时撞到哪里了,应该是暂时的。”

    秦修越是反过来安慰他,阿彻心中越是自责难当,不住地咒骂自己,为什么不听安嘉冕的话,当机立断切断绳子?!

    秦修撑起身坐起来,背靠着岩壁问:“我们附近还能找到登山装备吗?”

    这种时候阿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秦修冰山般坚韧的个性庆幸。他又四下打量了一圈,一只黑色的背包落在悬崖边的突起上,他跪着靠过去,伸手将它勾了过来,背包刚脱离原地,那块冰面就“嚓”地陷落下去。

    “沈彻!!”

    “我没事,”阿彻连忙回道,“我拿到背包了。”

    背包似乎是马修的,阿彻拉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报给秦修听,里面有半壶水,有马修的手机,居然还有一部on 7od数码单反和一只长焦镜头,看来马修也是个业余摄影爱好者,阿彻低头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相机没坏,还能用。”下意识地说完简直没悔断肠子。现在这相机对秦修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就算秦修的眼睛还看得见,总不至于疯狂到想拍摄死亡前的风景。他又拉开背包外面的小包,看了半晌:“还有两只地塞米松。”

    秦修点点头,这些有限的物资将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阿彻试了一下无线电通话器,徒劳地呼叫了一下大本营,但是无线电那头只能听见沙沙的杂音。

    “可能风雪太大,”秦修说,“过一会儿再试吧。”

    阿彻看着神情镇静的秦修,知道秦修只是表现给他看的。他们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天气预报里说坏天气至少要持续四十八小时,就算中途天气稍有好转,他们被困在这信号不良的地方,也未必能联系到大本营。

    阿彻抬头望了望,如果那抹深蓝的地方就是他们跌落下来的冰缝,那么目测他们现在离出口的距离不少于二十米,不仅如此,冰缝已经被崩落的积雪掩埋,积雪的厚度无法估计。

    他们能落在这块冰崖上本来就是极低概率的事件,如果无法呼救,可能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们还能生还。

    冰窟里又冷又安静,过了一会儿,秦修忽然出声道:“沈彻,要是不当我的助手,不跟我一起野外拍摄,就不会遇上这事,你后悔吗?”

    阿彻靠在岩壁上,百感交集:“要是我当时肯听安少爷的话切断绳子,你也不至于跟着我一起掉下来,你后悔吗?”

    秦修隐蔽地一努嘴:“你那位少爷的话未必都对,再说我又不是被你拉下来的,我是自己跳下来的。”

    阿彻看着身边人,想气愤地数落对方的任性固执,但是心底却藏不住一片温暖,有了秦修那一跳,他觉得这辈子怎么都值了。

    阿彻靠着秦修睡了一会儿,直到设定的手机闹铃响起来。

    他撑起身,从背包里拿出水壶旋开盖子,看着身边还很昏沉的秦修,秦修细密的眼睫毛被冰霜染成了白色,他不喜欢看他这副好像要被冰雪封存起来的样子,感觉特别不吉利,就用嘴扯下手套,手指一下下轻轻擦去秦修睫毛上的白霜,秦修的眼睫颤了颤,睁开眼,阿彻把水壶递到他嘴边:“该喝水了。”

    为了防止肺水肿,他们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进一次水,这种军用水壶的容量一般是8oo毫升,现在只剩一半,留给他们的也就一瓶矿泉水的量。说来讽刺,他们身在这不是冰就是雪的地方,但是没有气罐没有化水装备,就是给他们一座冰山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修让设定手机闹钟每三个小时响一次,阿彻只设定了两个小时,秦修本来就发着高烧,必须喝足够的水,他自己可以再撑一段时间。

    秦修老实喝了一口水,又靠了回去,闭着眼睛说:“沈彻,你亲我一下。”

    阿彻看着一副睡美男样好整以暇等着他去亲的秦修,心中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照办了,在秦修嘴上亲了一下:“干嘛要我亲你?”

    秦修沉默半晌:“因为现在我亲不了你了。”

    这话像剜在阿彻心上一样,他立马凑过去用力又亲了一下:“我亲你,我亲你就行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四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秦修喝了三次水,但体温还是居高不下,阿彻用无线电呼救了三次,也依旧音信杳无,收起无线电通话器时,额头上冷不丁落下一丝针刺般的冰凉,阿彻纳闷地抬起头,举起手机,借着有限的光亮看了看,发现洞窟里竟然下雪了。

    压在冰缝上的雪正丝丝渺渺地往下飘,阿彻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一方面他希望盖在冰缝上的雪能落下来,露出冰缝的开口他们才能有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如果积雪坍落得太厉害会压垮他们所在的这块脆弱的救命平台。

    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无暇多想,叫醒秦修:“我喝过了,你安心喝吧。”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已经连续六个小时没有喝水了。

    秦修喝完水又靠了回去,闭着眼指了指自己嘴角。

    又要亲,其实你才是黏人鬼吧,阿彻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又想秦修或许是看不见他,才时时都想确认他的存在,如果自己也看不见了,秦修也会这样不时地亲吻他安抚他吧。他按捺住胸腔里想要咳嗽的冲动,干枯的嘴唇接触到秦修嘴唇的刹那,后脑忽然被猛地一按——阿彻惊怔地睁大眼,秦修贴着他的嘴唇张开嘴,冰凉的水从秦修温热的口腔流入他嘴里。

    秦修单手扣在他脑后,嘴唇压得严丝合缝,这水喂得像野兽一样凶猛,都带上了腥气,阿彻猝不及防把水全吞了下去,秦修才放开他,狠狠吸了一口气:

    “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在干嘛。”秦修抬手想抹去嘴角的水,想了想又作罢,指着挂着水光的嘴角,“亲干净。”

    阿彻看着目光没有焦点却依然凛冽的秦修,鼻子泛了酸,压抑着懊恼与悔恨低垂着头。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的眼睛真看不见了该怎么办,我的角膜能救得了你吗?可是在那之前,我能让你活下来吗?

    像是也察觉到身边人意外的安静,秦修拿下指着嘴角的手,声音平静而低沉:“我没那么容易死,绝对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他看不见沈彻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焦灼,这么安慰是对的吧,他心想,对大狗来说,我就是他的一切吧。

    阿彻再次醒来时是被自己的咳嗽声吵醒的,秦修也在咳嗽,胸腔剧烈的反应让他睡得很不安稳,阿彻趁秦修稍微平静下来,悄悄脱掉秦修的手套。

    “干什么?”秦修冷声道,处于高烧中他依旧非常警醒。

    “你指甲都发紫了,我要给你注射地塞米松。”阿彻说着回头拉开背包。

    “那你呢?”

    阿彻拳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我也得注射。”

    他挽起秦修的袖子,看着黄|色的液体一点点推入,手都在哆嗦,不是因为冷,是因为高度的紧张,他害怕又像方才进水时一样,秦修突然发现什么破绽,一直到针药完全进入秦修体内,心头的石头才落下。

    “好了吗?”秦修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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