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理想这种东西的。
但是他们那种人,毕竟只是万里挑一十万百万里挑一个的人中龙凤――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完美的近乎不现实的人物,至少方展宏这么多年是从来没有碰到过。
其实大多数学表演的人,完全就和那些学厨艺、学裁缝、学土木工程、学施工装修的人一样――和社会上各行各业所有学手艺谋生的人一样,说白了就是来上学学一种技能,然后靠它找工作混饭吃而已,这一点和七十二行当的老百姓们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许多不了解情况的人,对这一行的理解,只停留在学表演为出名的概念上――因为现有的信息渠道,让人只能看见明星和站在前台的那部分演员名人,而且这些渠道还在不断的反复强调和夸大这一点。
所以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觉得学表演就一定是为了当明星、为了出名,至不济也得当个有点名气的小明星,要是挤不进演艺娱乐圈,那就完了,那就没工作没饭吃了――很多人就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看来,学表演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就能当上大明星,赚大钱享大名,要是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还要赔上青春和前途。
也因为这样,所以那些献身求出戏求上镜的传闻,在普通人当中就特别有人相信,因为总觉得这些搞表演的女孩都是无路可退了,与其没饭吃不如出卖肉体吧――这看起来似乎还挺合逻辑。
其实这种认识,在懂行情、了解内情的人看来,十分的可笑。
其实无论是传统的还是新兴的行业,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金字塔结构。
比如建筑业,最上头有总工、大工;往下有普通工程师还有绘图师、测绘员、学徒工程技术人员;再往下还有包工头、建筑技工,而金字塔的底层,还有收入低微的农民工兄弟们……
相信谁也不会对那些考上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学生,或者是去给大工程师做学徒的年轻人说,完了完了,你这就是一场赌博,你要是当不上总工程师和大工程师,你就没饭吃了;想必也不会有人认为,学这个专业的人是爱慕虚荣,是一心想做总工程师,想一夜暴富……
因为这种传统行业,一般人对它的结构不说熟悉,至少都有一个客观的基本了解。
其实搞表演的也是一样,也有它独有的行业金字塔体系。
高高在上的,当然是那些天王天后,星光熠熠的大明星们;然后就是各种二三线的演员,其实一部戏往往都有几十个角色,多得有上百个,只不过普通观众只注意明星,都把这些人忽略了;其实想想看,一部戏一个剧组,能提供的就业机会还真是挺惊人的。
还有一种,是通过科班毕业后业务与政治审查良好,或者是有某种政治关系介绍这类的渠道,再或者是比如解放军艺术学院这类军校学员,走军队渠道的――被中影或者广电之类的官面机构挑中,成为国家的专属演员,评上国家几级几级演员,坐领一份长薪,终生国家养起来专门负责一些政治任务、主旋律作品的,这种人的地位几乎可以等同于公务员。
次一等的,从中央到地方,有数不清的文工团、歌舞团、话剧团、或者其他演出团体,这种团体尤其喜欢经过正规的音乐、台词、表演、形体训练的科班学员,待遇既高、福利又好,是这个行当里的铁饭碗,也是大多数没有什么明星梦或者成名野心的普通艺校学生比较喜欢的归宿。
再下来就是演艺圈里的各种辅助性工作,比如电影学院01届的明星黄胜依,她的第一助理就是她自己当年在学院上学时睡在她上铺的密友姐妹;一般自己不喜欢娱乐圈的复杂和艰辛的人,会喜欢这类的工作,做明星和导演的助理,利用自己的专业、对这一行当的熟悉和掌握的相关知识,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懒懒散散、随随便便,也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应付狗仔队,平均一个月赚上万块钱,足以满足一种非常小资的小富即安的生活了;假如有机会,能象当年的奶茶刘若樱一样,从茶水助理身份上被导演看中,从助理升格成为明星,那更是鲤鱼跃龙门了。
一般来说,电影学院这个级别科班的学生,做到演员助理就是最没出息的人;高等院校的学生,在校时出去炒更赚钱当然很常见,但是毕业后把这个当作长期谋生的工作的情况,就十分少见了。
当然还有许多非科班的、在中专和鸣园艺校这样的机构培训表演的,或者是不太好的普通艺术院校出来的学生,他们就是处于金字塔结构比较下层的人了――包括象萨娜娜这样的酒吧、夜总会、露天剧院、走|岤演出等等……又形成一个相对于影视娱乐圈之外的市场;再往下就是这个行业的底层,那些农民工出身的群众演员了,象傻根黄宝强这样,能被冯晓刚找去演《天下无贼》而出名的,毕竟是少数的幸运儿,大多数的群众演员,收入低微生活困窘,处在这个行业链条的末端。
中国每年都有几十所正规的影视艺术类大学,向社会输送毕业生,一年好几千人;而且还远远无法满足各级表演市场的需要,还得要由鸣园艺校这样的机构培养相关人才来进行行业补充。
按照一些人的看法,这一年几千上万人,除了那么几个人能出名成星的之外,其他学表演的都是前途黯淡,找不到工作没有出路了――这真是天大的误解。
其实这个行当,总体来说,绝对是个高收入行业,不要说明星和正规演员,就是做助理的和二级演出市场中稍微有点头面的演员,他们的收入都远要比一般的城市白领更高。
所以象邹晓洁这样学表演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家里有这个行业背景的,见识和信息渠道与一般人不同的,知道这个行业其实和社会上的一些错误认识不是一回事的人,这样的家长才会把子女送来学表演――否则每年几万家长送子女上北京赶考电影学院和中戏,那这些家长个个都是贪慕虚荣、急功近利,希望女儿能成大明星,为了名利把漂亮女儿推进火坑的势利小人?那这个世界也太可怕了。
其实绝大多数的家长和学生选择这个专业也只是为了学一门技能,谋一个未来的前途和工作而已,谁敢想那百分之零点几的成星几率就掉在自己女儿头上?
……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方展宏一看邹晓洁,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为了成名或者那些为了“理想”和“艺术”的那种类型的女生;邹晓洁这样的女生,她的目光不会远远的飘在天上,无论是为了名利还是为了理想,她只会脚踏实地的关注自己眼前的事情;因为在方展宏看来这个女孩尽管害羞内向,但是给人一种内心非常笃定、坚强、稳重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也使得方展宏对她为什么来学表演的动机越发好奇起来。
第二卷 醉卧花丛君莫笑 第五章 小小一株含羞草(3)
清晨。
方展宏在清楼外的鸟语声中醒来,忽然惊觉已经快七点了。
约了学生们早上出晨功,可不能迟到了。
匆忙洗脸刷牙穿鞋着袜的时候,突然听见窗户下面有人在小声的唱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我要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弦,我就跑,轰隆一声学校炸没了……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
唱到第二遍的时候,方展宏已经绕了出去一把揪住荆雯的耳朵,笑骂道:“小东西,你胆儿肥了是不是?大清早就来找我削你呢吧?”
荆雯连忙假哭道:“呜……欺负人,女孩子的耳朵能随便揪的吗?好痛啦!”
方展宏笑着松手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道:“赶紧滚蛋,到外面大草坪等我!”
荆雯揉了揉耳朵,恨恨的瞪了方展宏一眼,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突然趁他不注意,抓起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大笑的跑开了。
方展宏吃痛的抖了抖手,提起来一看,两排整齐精致的牙印,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
“小人精,牙齿长得倒齐整。”
方展宏自言自语的关了门,正要往楼下走,忽然听身后吱呀一声,牛桦那屋门一开,两个女生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方展宏一看,认得是自己班上的两个女生,大感奇怪――牛桦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难道昨晚睡了三个人?
两个女生见了方展宏,十分尴尬,毕竟她们还在追随华蕾罢课;这两个女生显然属于随大流的人,现在单独跟老师撞上,心里未免有些忐忑……
“方……方老师……”两个学生支吾着叫道。
“早!你们怎么在牛桦屋子里?牛桦呢?”方展宏随口问道。
两个学生打了个哈欠,其中一个说道:“牛桦昨天去我们寝室睡了,她让我上来睡。”
另一个连忙解释道:“她可能想和同学们认识一下吧,她是自愿让我们上来……的……”
“哦……”方展宏也没在意,随口嘱咐道:“以后尽量别随便乱窜寝室。”
说着关上自己的门刚要走,身后咚咚咚脚步响――身材过于丰满臃肿的牛桦,跑得满头大汗,提着两大个麦当劳的纸袋,气喘吁吁的上了楼。
牛桦跑到自己屋子门口,把纸袋往那两个学生面前一递,喘着气道:“唉呀……唉……累死我了……出租车不让进北影厂……跑、跑进来了……这院子也太深了……”
“是你自己胖不说……”
“牛桦,你该减肥了……”
两个女生嘻嘻哈哈的笑着,拉着牛桦进了房间。
方展宏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牛桦还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子女,最近的麦当劳在德胜门那儿呢!大早上就打车去麦当劳给同学买早餐……真是有钱又有爱。
方展宏在走廊上跺跺脚,振奋了一下精神,心情愉快的一溜小跑,下楼去了。
远远的,还隐隐听见牛桦那屋里传来女生特有的高八度highc嗓门――
“怎么搞的?牛桦,我让你买的是麦香鱼嘛!我不吃辣的,干嘛买鸡腿堡哦?”
“咦?奶昔呢?早上没有奶昔吗?你可以叫他们现做嘛……”
……
方展宏到大草坪的时候,荆雯、安田枝子、阿姿古丽、吕无忘四个人已经在练习昨天晚上的呼吸、吐唇练习了。
方展宏站在他们中间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这四个学生的天资,都算是非常聪颖的;荆雯不用说了,吕无忘和安田枝子,都属于从外型、性格、资质都完全有能力考上电影学院或者其他高校的好苗子;尤其是安田枝子,学起东西来一丝不苟,而且有种近乎虔诚的勤奋,让方展宏对她越来越产生一种好感;唯一差一点的阿姿古丽,只能说她的文化感觉和生活习惯还有点格格不入,所以显得好象笨拙了些,但是实际上方展宏也能感觉到她的领悟力比一般女孩要高,属于兰心慧质的类型。
其实比较麻烦的,就要属邹晓洁了。聪明应该还是比较聪明的,这点方展宏对她还是有信心,至少她不该是个笨人;但是她的性格就……
咦?邹晓洁人呢?
想到这里方展宏才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不见邹晓洁和大家在一起练习?没起来吗?
方展宏连忙问他们道:“邹晓洁呢?谁看到邹晓洁了?”
听见方展宏的发问,荆雯朝草坪西头的一个小凉亭努了努嘴,道:“在那边学武艺呢,准备当女侠。”
“荆雯,你就这嘴不饶人。”吕无忘连忙帮着解释道:“她比我们都早来,一早和华蕾两个人就在凉亭那边了,估计那里过往的人少,她在那里练习比较清净。”
“哦……”方展宏点了点头,道:“你们继续练,我去把她叫来,一会儿教大家发声方法。”
说着,方展宏低头小跑了过去。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凉亭上的情景,华蕾正在专心致志的练扎马;邹晓洁则在一旁不厌其烦的练昨天好不容易学会的吐唇练气法。
方展宏走近凉亭的时候,刚好瞧见华蕾收拳撤步,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不屑的对邹晓洁道:“你练这个扑噜扑噜的有什么用啊?弄得嘴都麻了。这就是学台词?切,你又不去讲相声。我看这个姓方的就是滥竽充数,不会教乱教,故弄玄虚!”
“你别这么说。”邹晓洁不高兴的小声道:“方老师是个好人。”
“行了行了,每次一说他,你就是这么一句,”华蕾笑道:“好人脸上刻着字吗?傻丫头。”
方展宏淡淡一笑,抬腿走进凉亭,叫道:“邹晓洁,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怎么不和其他同学一起练习?”
邹晓洁一见是方展宏,脸上一红,连忙低头回答道:“这里……这里比较安静……”
方展宏做了个晕倒的姿势,摇着头道:“大姐,您啥时候能作到跟别人说话不脸红、不结巴,能抬着头看着人说话,我看你就真能做个好演员了。”
说着,他冲邹晓洁招了招手,道:“走,过去那边练习去。你记好了,对你来说,一定要坚持在人多的地方练习,才有效果。”
第二卷 醉卧花丛君莫笑 第五章 小小一株含羞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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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展宏带着邹晓洁走回草坪,来到荆雯他们中间,招手把他们聚集起来,开始叫他们“四音练声法”。
一般演员练台词,主要是练气息、发声、咬字这三个环节;气息弱了不持久、声音小了不及远、咬字不清观众就听不明白。
通过了基本的气声字练习,才能谈到台词表演或者朗诵时的情感是否充沛、节奏是否顿挫合理这些问题。
方展宏教给他们的四音练声法,是中国舞台与影视表演中台词训练的基础之基础。
“我们正常人说中文的时候,最基本的有四种发声方法……”方展宏站在五个学生对面,道:“首先是含口音,也叫收口音,发声的时候,舌根向后收拢,轻轻抵在下牙关上,发――‘耶’……耶……”
教完收口音,又教开口音“呀”、喷口音“嘿”,拢口音“嚯”;反复示范两三遍之后,五个学生就已经都掌握了――这本来就没什么难的,只是需要长年累月持之以恒的练习而已。
中文汉字的发音千变万化,全部都从这四种发声发音而来,就象美术里的三原色三间色可以调配出大千世界里所有五彩缤纷的颜色一样,这四种发音反复组合,就能合成出抑扬顿挫的各种汉语发音来。
比如喷口音和拢口音合起来,就是我们常说的爆破音,如“破、碰、泼”等等,相声小品里常借此喷对方一脸口水的就是这类发音……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方展宏本来的想法,是想教完了练气法,就带他们上小汤山去感受一下晨功练习,去那里看看本院的学生早上起来是怎么刻苦练习的;但是看到邹晓洁,方展宏又改了主意,先把四声法教了,至于小汤山则来日方长,可以明天再去。
此时,早上微凉的晨风褪去,北京夏末的太阳已经渐渐的升了起来。
在北影家属院里住着的这些居民们――那些提着篮子下楼买菜的老头老太太、家庭主妇们;早起上班的职工、白领、演员、影棚技术人员们……这些人都纷纷出现在家属院大草坪附近的小径上,穿梭往来,各有各忙。
就在大草坪的后面的一条宽一点儿的院内小路上,每天早上都有两个早点摊子,和两家推着小车卖煎饼的,此时也纷纷放下桌椅,摆下家伙碗筷,张罗起生意来。
一时间这一带热闹非凡,空气中弥漫着五香豆腐脑、馄饨炒肝油茶面儿、豆浆豆汁紫米粥……还有煎饼油饼鸡蛋饼、包子油条油炸糕、驴肉火烧肉夹馍……各种早点小吃的香味混在了一起,再加上各家各人的吆喝、食客们见面热闹亲切的寒陓岤d―这是一个京味十足的,地道的北京早晨。
来这种便宜摊子吃早点的,除了一些上了年纪,每天非吃北京小吃不欢的老人家之外,多半都是一些群众演员和在院里做活计的装修工、水暖工等等。
这些大老爷们一边啃着油饼喝着豆浆小米粥,一边个个半侧着身子往草坪这儿兴致勃勃的张望。
也是,只要是带把儿的男人,谁不喜欢看漂亮小姑娘呢!
草坪上除了方展宏他们这一伙人,还有几个早起来练声的女演员,不过要说到引人注目,当然还得说方展宏带着的这几个青春美少女了。
荆雯的可爱、阿姿古丽的妩媚、安田枝子的清纯、邹晓洁的秀丽……各有各的美丽之外,再加上青春无敌,含苞待放的楚楚风致,恐怕任是什么男人看进了眼里,都不太容易拔出来。
正因为这样,这些人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未免略有些牲口,还有些禽兽。
几个女孩之中,荆雯调皮大胆,还有点人来疯,越有人看她练的越大声;阿姿古丽一派天真浪漫,她一向觉得在许多人面前载歌载舞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何况喊几个发音?
安田枝子则是一副老僧如定似的镇静神情,她真是用一种“修行”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专业的,认真的样子仿佛已经忽略了周遭发生的一切。
惟独邹晓洁,在这样的氛围中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从头到尾都不敢抬起头来;从方展宏开始给他们讲解,她就慢慢的往外缩;大家都开始练习了,她还是锯嘴葫芦一样,半天张不开嘴。
方展宏早知道她是这种反应,这也是他今天要大家留在这里练习的原因。
“邹晓洁,你怎么了?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吗?”方展宏走到邹晓洁面前,明知故问的道。
邹晓洁使劲的摇了摇头。
“你嗓子怎么了?要是嗓子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方展宏继续装傻。
邹晓洁听说不让她练了让她回去休息,却又连忙抬起头来,鼓足了力气蚊子叫一般应了一声:“不是啊!我可以接着练……”
“好,那你接着练吧!”方展宏说着,指着指远处,笑着道:“对着那个方向,大声的念出来,来――耶!呀!嘿!嚯!好,你来一遍,象我这样,尽量大声一点……”
邹晓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方展宏所指的正是早点摊的那个方向,无数个三大五粗的男人一边吃喝得淅沥呼噜的,一边贪婪的往这边张望。
邹晓洁不安的看了看那边,双脚在草皮上使劲的蹭了蹭,为难的看着方展宏,道:“能……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能。”方展宏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淡淡的平静的说道:“你必须在人多的地方旁若无人的练习,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你今天就站在这里发呆,一直到大家晨练结束,再一起回去上课;明天早上,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在人多的地方自如的练习,那么他们几个去小汤山晨练;我,方老师――我继续陪你站在这里发呆……一直到你什么时候能开口在人群中练习了,然后,我再带你到北京的闹市去练习……从现在到学期结束,你晨功晚练主要就先做这件事。”
第二卷 醉卧花丛君莫笑 第五章 小小一株含羞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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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晓洁呆呆的象根钉子一样站在那里,看着方展宏面无表情的把这段话说完,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胭脂般红的可爱的樱唇上,立刻浮现出一道令人心疼的血印子;然后,清亮的泪水迅速溢满了她动人的大眼睛,无声的从脸上滑落……
方展宏丝毫不为她的泪水所动,双手叉着腰,冷冷的道:“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太为难你,你也可以选择和你的好朋友华蕾一起罢课,让学校辞退我,找更好的老师来教你。”
方展宏说完这些戳人心窝的话,再没有多说半句废话,径自走到一旁,去纠正阿姿古丽的发音了。
其实方展宏很清楚的知道,象邹晓洁这样的女孩,往往是外表越柔弱,内心就越倔强;女生这种动物很奇怪,平时越是张牙舞爪咋咋呼呼的,遇到事情反而越是缺乏韧劲和毅力;越是这种平时内向的、闷声不响的,固执起来九牛难回。
果然,方展宏站到一边去假装不在意,目光却时不时的偷看一下邹晓洁;一个早上,邹晓洁都再没流一滴眼泪,她涨红了小脸,朝着那人多的方向努了几回力,虽然终究没发出声来,却已经大胆了许多。
在凉亭里练枪的华蕾,也时不时关切的向邹晓洁这里张望两眼,见到她受了委屈,不一会儿远远的跑来了。
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低语了些什么,华蕾忽然提高了声音愤然道:“胡说!这算什么练习!没听说过有这么教台词的!我看他就是看到你是我的好朋友,故意给你小鞋穿!晓洁,你何必傻乎乎的任这种人摆弄,我们走!”
说着,华蕾一手提着大枪,一手拉着邹晓洁就走。
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邹晓洁居然一下甩脱了华蕾那手练功夫的有力的手,倔强的摇了摇头,站远了开去,闭着眼睛猛得大喊了起来:“耶呀嘿嚯……耶呀嘿嚯……”
方展宏心里暗笑,嘴上却一点不肯放松,朝着邹晓洁喝道:“邹晓洁,你轰苍蝇呢?喊这么快干什么,慢慢的一个音一个音来,要饱满,要有力!还有,闭着眼睛干什么?睁开眼睛,看着街对面儿的人练!”
华蕾大概从没看见过文弱的邹晓洁如此的“发狠”,愕然站在一旁看着邹晓洁,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邹晓洁睁开了眼睛,鼓足了勇气,看着对街的人来人往,发出了一声“耶――”
这一声喊了出来,邹晓洁突然满脸兴奋的通红,象是吐出了胸中多年的郁结一样,继续大声的喊了出来――
“耶――呀――嘿――嚯――”
这四声发完,邹晓洁居然额上香汗淋漓,她兴奋的擦了擦汗水,转过头来,高兴的看着方展宏。
方展宏木然的看了她几秒,突然微微一笑,缓缓的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举过了胸前,举的高高的。
其实,人生只是一场我们自己与自己的赛跑,并不需要跑出多快的速度,只要能突破和超越前一刻的自我,哪怕是旁人看来再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进步,都值得我们骄傲――因为在这条漫长的跑道上,我们唯一的最终的对手,只是我们自己。
华蕾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茫然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
根据鸣园艺校排出的课程表,一周五天,每天上午都是表演课;每天下午的课程,从周一到周五分别是声乐、台词、形体、排练、电影欣赏。
说起来,方展宏的工作量也确实够大的,梅修慈给他一个月加到五千块一点也不吃亏,要是按照他向家长们所承诺的正规师资,他非得拿出十倍的价钱请老师不可。
方展宏一个人就担任了除声乐、形体之外所有课程的任课老师。
早上晨练结束后,方展宏请五个学生去家属院后街吃早点,只有安田枝子拒绝了,估计她是很难适应北京的炒肝、豆腐脑和豆汁这类食品。
最老实不客气的就是荆雯,一个人吃的比阿姿古丽、邹晓洁加起来都多,而且拼命和方展宏抢着吃。
邹晓洁今天看起来胃口很好,一个人吃了半屉包子,还喝了一大碗小米粥,方展宏知道她高兴的原因;只是可惜,她的路还长着呢!
吃过了早饭,一行人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回到清楼小院,准备早上的表演课。
那些参与了罢课呆在宿舍里的学生们,隔着窗户巴巴的看着方展宏和荆雯他们晨练归来,开心爽朗的时不时大笑几声,都觉得十分尴尬,面面相觑。
看着荆雯、阿姿古丽、邹晓洁她们神采飞扬的模样,这些学生们都情不自禁的心痒难挠,好奇的想要知道,她们这两天都上了些什么课,学了些什么好玩的东西。
说起来,一样的交了学费,看着人家在教室里上课学东西,自己却在寝室里发呆闲磨牙,还真不是个滋味儿。
早上八点三十分。
方展宏的表演课又准时开始了。
今天才是方展宏上任以来,严格意义上的第一堂课。
目前国内国际上的舞台表演与影视表演教程,一般都是使用所谓的斯坦尼体系作为理论依据,即以当年的俄国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舞台表演理论体系为基础,结合各国演员的心理学特点衍生出来的一套教学教程。
根据这套教程,方展宏要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就是“解放天性”,也就是通过动物模拟和无实物表演练习,使学员恢复人类最原始和完备的本能。
方展宏带着荆雯他们一进教室,就看见除了安田枝子之外,教室里还坐着另外一个女生。
郝佳今天穿得比前两次方展宏见到她朴素多了,长长的裙子盖过了膝盖,只是两条引人遐思的修长玉腿还是半点魅力不减,长长的伸在外面,露出晶莹圆润的一截。
看见方展宏和大家走进来,郝佳漠然的抬了抬头,随即又低了下去,一副睡不够的样子;方展宏和她目光接触,她眸子里坦然的好象昨天晚上他们在酒吧意外相遇那件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卷 醉卧花丛君莫笑 第六章 假做真时真亦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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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课,方展宏没有再走到讲台上去,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到学生们中间来。
方展宏笑道:“其实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说点东西轻松多了。咱们就当上小课了,呵呵。”
一段拉近距离的寒暄之后,方展宏就开始了正题,道:“今天我们讲表演学的第一课,电影学院的表演教程体系,分成解放天性、奇思妙想、体验生活、成品锻炼四个大的阶段。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先学习解放天性。”
“什么是解放天性呢?”方展宏解释道――
斯坦尼体系认为,最适合做演员的人,应当拥有孩子一样的性格。
每个人在降生的时候,先天的就具备各种性格――勇敢、懦弱、狡猾、憨厚、自私、大度、狭隘、慷慨……
所有的人类的各种形态的性格特质,在儿童的身上都可以找到,这就是所谓的“天性正圆说”;人的先天性格就象一个正圆形,无数种性格成了无数个组成圆的点,最初的时候,每一个的性格是完满的。
方展宏说着,伸出一个手指在虚空中无实物的画了个圆,道:“我们假设,如果现在我们的性格依然是完满的,也就是说,所有人类的性格我们都具备,那么演戏就简单了。需要我们演个卑鄙的,我们就把性格里狡猾卑下的那一部分拿出来用,把好的一面掩去;需要我们演个伟大无私的,我们就把性格里卑鄙的一面掩盖,把好的一面拿出来用……无论剧本和规定情境需要我们做出何种人物性格的表演,我们都可以轻松胜任,因为完满的性格里具备所有我们需要的性格因素。所以从理论上说,刚出生的婴儿是最适合做演员的……”
“呵呵呵……”几个学生都笑了起来,连安田枝子和邹晓洁也抿了抿嘴。
“但是但是生活中,我们人,尤其是我们中国人,从小就被教导说,这个是错的,那个是对的,这个可以做,那个不可以做。我们的父母、家庭环境、受教育程度……所有这些东西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和改造着我们,使我们的天性正圆受到了各种挤压。有的人抛弃了所有负面的性格,成了大好人;有的人在叛逆期没有得到好的教养,变得嫉妒狭隘,自私恶毒,这样,构成了我们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方展宏继续解释道:“这样好比,我们的正圆形受到家长、学校、社会的挤压,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形状。比如说让邹晓洁同学演个妓女或者舞女,她就演不了,为什么呢?因为她的父母告诉她,女孩子要矜持;她受的教育教会了她,女孩子要怎样的形象才是美,才是自爱;而她自己的生活经历也告诉她,怎么在有外人在的场合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作为普通人,这些都没有错,可是做为一个演员,我们就要说,她的天性所受到的压抑歪曲,使她无法胜任这个角色了,所以,作为演员她是失败了。”
话说到这里,方展宏猛然住了口,因为他看见郝佳脸色苍白,正咬牙切齿的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而她身边的邹晓洁,头低的快要落到两腿之间去了。
方展宏突然意识到,自己光图嘴溜了,也许已经同时得罪和伤害了两个女孩。
邹晓洁也就罢了,这个郝佳,也未免太敏感了――方展宏可没有讽刺她的意思。
“咳咳……”方展宏连忙装做什么也没察觉似的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目视前方,继续解释道:“所以说,表演的教学,第一件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解放我们的天性。什么是解放天性呢,就是把我们的性格恢复到正圆形的状态,尽可能的接近完满的性格,让我们象孩子一样的轻信,无论演什么样的角色,都在心里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人物……”
“……解放天性,是你们身为专业演员区别于业余演员和普通观众的第一步,过了这关,你们就可以对人们说,我是专业的,我是一个演员。”
方展宏一边说,一边诧异的看着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位置上的吕无忘和安田枝子。
这两个人一人一个笔记本,拿着支笔沙沙的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着他的话;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写中文一个写日文,从篇幅上来看,可能是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
随后,邹晓洁的脸色又让方展宏心里一沉。
想来,这个聪慧的女孩听了方展宏这段关于解放天性的解释,已经朦朦胧胧的懂得了一些方展宏这两天这样“逼迫”自己的用意。
事实上,邹晓洁这种类型的女孩,其实是最不适合学表演的。
她这种情况,不止是天性受限,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是典型的本能丧失――人在极度压抑或紧张的情形下,产生的心理自控力崩溃,导致行为拘谨机械,无法舒展自如的表达自己的意志,这种情形,就被称为本能丧失。
而一般人的本能丧失都是暂时的,比如考生面临重要考试、求职的人面对高级主管、求爱的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对象……往往不结巴的变结巴了,没得痢疾的也直打摆子――这都是正常现象。
但是想邹晓洁这样,典型性的习惯性的本能丧失,一遇有自己无法全心信任的人,就无法正常与人交流――这就是一种心理疾病了。
中国的封建旧社会,女性得这种心理疾病的很多,主要是封建道德的戕害和桎梏――事实上到今天还有很多中国男人欣赏这种病态美;但是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如今的流行时尚都走到了一个极大胆极开放的时代,象邹晓洁这种人、这种病例简直是比恐龙还稀少。
方展宏见邹晓洁听完了自己这段解说,一脸的受伤和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的,轻轻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别说是他方展宏,就是王敬松,估计也没教过这种学生――这样的考生考电影学院,没十秒钟就请出去了。
不过,方展宏一直以来就固执的相信,当年王敬松的老师齐士龙教授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人都能成为演员,只要是人,只要具备人的本能与天性,就能被开发成为一个合格的演员!”
从这个伟大的论断来看,从这层意思来看,中国目前所有的表演专业高等教育,都是失败的,包括电影学院――比起齐老教授一代宗师式的“有教无类”的大胸怀,现在各校的招生考试未免也太狭隘了些。
方展宏很想在邹晓洁身上,实践一下师祖齐教授的这句话――帮助邹晓洁找回她被挤压的天性,使她成为一样阳光般快乐明媚的漂亮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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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知道对于很多看过《活色生香》的读者来说,这章的许多理论已经接触过了,其实是没有看第二遍的必要,但是为了一些新读者,更重要的是为了一部小说的完整性,所以必须重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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