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下科班所治之业,方兄有何见教,不妨示下……”
“那你知道布衣之怒吗?”方展宏握起拳头大吼道:“五步流血,伏尸一人!操你大爷的,大早上六点就拉人上工,还有人权吗?有王法吗?有法律吗?”
没等方展宏吼完,甄健早一溜烟跑开了,要讲打,十个二十个他也不敢跟方展宏动手啊。
方展宏又气又好笑的再看了看表,心想,怎么遇上这么个活宝做同事。
旁边一间房的房门开了,穿着一身至少上千块钱的名贵睡衣,牛桦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东张西望,看了看跑下楼的甄健,没吭声;再一抬眼,看见方展宏站在门口,欣喜的道:“方老师好!哎呀,您就在我隔壁啊,太好了,我以后有什么问题想问您就方便了!”
方展宏笑了笑,不敢看她,虽然她人长的老相,可也是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穿着件这么性感的睡衣站在走廊上,连胸罩带子都露出来了――真奇怪,这么贵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方展宏连忙提醒自己,身为男人可以以貌取人,身为老师却必须一视同仁,于是连忙克制自己身为男性的某些本能,挤出慈爱的笑容,温声和气的道:“当然,只要是勤学好问的学生,老师一律欢迎,以后有什么问题不要顾忌,随便问,呵呵,随便问!”
说着礼貌的笑笑,关上了门。
反正也睡不着了,他洗了脸刷了牙,跑到清楼后的家属院美食一条街,吃了两碗豆腐脑五根油条;然后买了个煎饼果子一路啃着回到清楼来。
经过一层女生宿舍的时候,忍不住放轻了脚步,望着那几间紧闭的门户――不知道那个练枪的女孩,住在哪一间寝室?
想起晚上那个荒唐的梦,和梦中那手持金枪的俏丽身影,方展宏站在院里的那棵法国梧桐树下,情不自禁的浮起一个温馨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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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八章 楼兰姑娘花儿一样(1)
在楼下院子里吃完了煎饼,又站着抽了两根烟,看着天气挺好,院里空气清幽,刚想拉开架子打一套长拳松松筋骨,又一想昨天晚上那女孩的那套枪法,于是悻悻的收了架子。
趁早拉倒吧!有懂行的练家子在这儿,自己那两招还是别献丑了,万一人家出来看见,多露怯呀!
刚点起一根中南海吸了一口,只听见吱呀吱呀,两间寝室的门不约而同的打开了,几个洗漱装扮好了的女学生,花枝招展的走了出来,一见院里站个魁伟的吸烟男生,都大感好奇。
方展宏回过头去一看,那个舞枪的女孩果然在那群女生中间,似乎也看见了方展宏,只是不知道认出他就是昨晚窥看她练枪的那人了没有。
一群女孩子都化了点淡妆,头发也拉直的拉直、造型的造型,精心的打扮过了,只有素面向天,头发黑亮服顺的搭在肩头――可就是这样,依然很容易把她从一群漂亮女生中一眼摘出来。
方展宏远远的看了她两眼,又在她们当中发现了一个认识的人――公车上那个羞涩的女孩邹晓洁。
邹晓洁好象和这女孩是一个宿舍的,两人并排走出来的。
看见方展宏,邹晓洁的脸似乎又红了一红,转过去仰头低声跟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好象有点惊讶的往这边看了一眼,不过也没什么进一步反应,转过走廊往后面的院门去了。
大概是邹晓洁告诉了她和其他女生,方展宏不是学校的男生,而是老师,几个学生大感好奇,又有点惊讶,在远处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方展宏可不想自己被人当作大熊猫来看,只得叼着烟,不顾她们好奇的目光,走上走廊,笑着从她们中穿过,走到一楼西头助教们的办公室门口,拿出梅修慈昨天发给他的办公室钥匙,开了进去。
开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子不是“助教办公室”,而是写着“班主任教员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个多小时,足足等到八点,学生们都吃完了早点回来了,唧唧喳喳的在院子里玩闹聊天了,许筠还没来。
睡眠不足的方展宏恨得把甄健祖宗八辈儿人都问候了一遍。
八点过一刻,许筠终于来了。甄健到办公室找了方展宏,一起去了梅修慈和许筠的办公室,金燕正无聊的坐在一边搽指甲油,见到方展宏,亲热的抛了个媚眼。
梅修慈今天倒没那么罗嗦,直接让许筠赶紧领了器材走,别耽误时间了。
许筠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金燕,再看看梅修慈,笑容满面的道:“那我们可就走了。留下你们两个看家,我说梅老师,您可把办公室门窗关紧着点儿;有些不该让学生看到的东西,就留神别让她们看着了!”
梅修慈斜眼瞥了她一眼,道:“放心吧,该放好的资料我会放好的。”
许筠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我可不担心资料。
说着,甄健自告奋勇的去后面抬了张小桌子出来,又招呼方展宏去搬折叠椅。
方展宏看他搬个桌子搬的脖子上青筋都暴出来了,心疼他那一身瘦排骨――当然主要还是担心那张桌子会不会被摔坏了了,连忙主动接过桌子,让他去搬椅子。
许筠去后面的道具室翻出应用的竹竿和条幅等物,在前面领着头,向外走去。
走出了清楼小院,门口早有一辆中巴车在等着,车子相当大,限载量四十五人,要是挤挤,六七十人也开的动。
只见车身上用红漆大字写着:北京电影学院北影厂清楼分校;然后旁边用一个破折号隔开,小字写着:北京谢云鸣鸣园艺术学校――那小字还真是小字,小的都快找不着了,那大字却是美术体,炫目的很。
上了车,方展宏本以为是甄健开车,因为他自己没有驾照;随着车门一开,许筠很自然的跳上车,坐到司机的位置上去,熟稔的伸手往驾驶座下一摸,摸出一套灰的已经看不清原本是白手套的车掌手套来,麻利的套了上去。
方展宏放好桌子,看着许筠,讶然道:“许筠老师,你自己开车?”
许筠回头笑道:“这车买回来三年了,都是我在开。”
方展宏由衷的道:“您可真能干!”
许筠嫣然一笑,回过头上发动了车子。甄健只提了四张折叠椅,还气喘吁吁落下老远,半天才爬上车来,大声叫累,然后半躺半靠在座位上,喘气道:“好了好了,回来的时候可以叫学生抬东西。”
方展宏一听就笑了,这都什么人啊!他故意怄甄健道:“学生?学生又不领学校的薪水,回来的时候当然还是你抬!学生都是今天新招的,被你强迫劳动吓跑了怎么办?一个两万块钱呢!”
许筠在望后镜里笑了笑,踩下了油门……
……
北京站。
这里大概是仅次于前门、天安门广场之外,北京最热闹人流最盛的地方。
方展宏在北京读书这些年,几乎年年都要和这个火车站打几回交道,可每回不是汗流浃背的赶火车,就是筋疲力尽的下车往外挤,还真没好好看过这里。
今天到了车站前广场一看,才知道为什么梅修慈要让他们来这里招生。
这里简直就是拉生员的风水宝地啊!
抬头一看,只见万幅彩旗如同万朵彩云,在风中猎猎招展。
只见这些彩旗上写着――“北京大学燕园分校招生”、“清华大学水木分校外语系扩招”、“中国人民大学计划外招生报名点”、“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化工系分部”、“北京外国语学院戴尔英语分院”、“中央戏剧学院方冰冰艺术学校”、“中国政法大学昌平分校自费生报名点”……
方展宏站在广场上看了一圈,不由得心生感慨――当年他在这里来来往往,根本没注意这些北京站大张旗鼓拉学生的招生点有什么猫腻,今天自己也成为民办学校的一名员工,才恍然大悟。
这些冠冕堂皇的金字招牌,又是清华又是北大的直晃人眼睛,被学生和学生家长看到了,能不心动吗?
这种学校不管你高考几分,给钱就上;拉你入校的时候百般甜言蜜语,又是毕业包分配,又是将来拿清华北大北外中戏的文凭什么的;如果你质疑他的文凭含金量,他就会神秘的看看四周,然后咬着耳朵跟你说:其实我跟您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了吧,我们这是本校今年高考没收够学生,多余出来的名额,而且又准备扩招出一批,计划外的,就是高价赞助生,为的是给本校的贫困大学生解决点儿实际问题!
一般来说,深知“中国国情”的家长们没有不“恍然大悟”的,庆幸自己的子女遇到了天赐良机,高考三百分都能上北大,花点儿钱算什么?
这就好比说,娱乐圈本来就未必有那么多“潜规则”,可是舆论楞是夸大扭曲了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江小燕那样的受害者一个个的往火坑里跳,以为能捡上金子来;中国的高招考核也未必就真的有那么多后门可走,可各种坊间的传闻一定说有,传的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的,就给编这种鬼话的人客观上制造了环境,使他们的谎越撒越大,越撒越真,家长学生们哪有不上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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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八章 楼兰姑娘花儿一样(2)
“干活了干活了,别发呆!”甄健走到正在沉思的方展宏后面,突然大声叫道。
方展宏转过来看着他,不怀好意的一笑,道:“好,干活干活。我去勘察一下哪里适合摆桌子,你去把桌子从车上抬下来,扛着跟我走。”
甄健见他一脸坏笑,立刻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力气小,立刻怒目相向,随后做出不屑与他计较的模样来。
许筠在一旁笑道:“小方,你别老是欺负甄健。”
方展宏哈哈一笑,猫腰上车,一只手托着桌底轻轻一举,另一只手一勾,把四张折叠椅全挂在自己小臂上,然后侧着身子走下车来,笑呵呵的对许筠道:“许老师,您找地方吧!”
许筠惊讶的看着方展宏虬起的肌肉,点头道:“年轻人就是有劲儿。”
说着,她招呼甄健上车拿了条幅旗杆,三人沿着广场走了半圈,终于在出站口不远处觅得了一小块好地方。
方展宏把托着的桌子放下来,椅子一张张打开,自己先拉过一张坐了,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笔记本,掏出写字笔在本子上拉起表格来。
甄健和许筠在后面树起旗杆,一头一根,把写了字的条幅展开――那布条上大字分明的写着:“北京电影学院预科招生”!
甄健帮着立好了旗,拍了拍手,回头看见方展宏正在笔记本上画招生表格,写着什么姓名年龄性别籍贯之类的项目,不由鄙夷的一笑,拍了方展宏的肩膀一下,道:“你少老土了,什么年代了还手工记录。”
说着,把他那个漂亮的威戈军刀挎包从背后拉到身前来,打开拉链往外一掏,掏出一个通体银白的超薄笔记本电脑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得意的道:“今天便宜你了!日本索尼的新品超薄本本,没见过吧?开眼了吧?今天让你用了,小心着点儿,坏了你可赔不起。”
“啊……日本货啊!诶,老甄,你说人家日本人就是了不起哦!”方展宏慢悠悠的说道:“听说他们不但微精电子科技做的好,还有许多其他好东西呢!”
“可不是!”甄健眉飞色舞的说道:“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日本,去富士山看樱花,去鬼怒川看枫叶,去北海道看雪……”
方展宏点头道:“可不是!人家不但有副食品山,有鬼见了都愁、有北海盗据点,还有大把av呢!看来甄老师一定对这方面特别有研究,不知道有没有去拍过,跟日本妞合作感觉咋样?听说之前都要zuo爱滋病检验的,你……”
甄健这才听出来他是在逗自己,气得脸色一变,侧过头去不理睬他。
“哎呀,听说日本可是世界se情产业第一大国、第一大国、性乱x虐第一大国,而且人家每年治疗性病所用的费用居世界第一,相当于亚非许多国家一年的国民生产总值呢!”方展宏见他不理自己,边转过了头自言自语的轻声道:“对了,甄老师,你知道不知道在人家日本,使用过的避孕套是要回收加工作为工业原料的……唔,不知道甄老师的这个索尼本本,是不是用日本男人使用过的避孕套作材料制造的呢?哎呀,看颜色有点象,手感还有点粘粘润润的……”
甄健已经气得脸都青了,自己知道不是方展宏的对手,只好装做没听见,扭头走到一边去,开始和许筠商量拉生员的事。
方展宏嘿嘿一笑,打开wen2; 许筠把传单交给甄健,自己也拿了几张,两人开始绕着广场搜罗起来。
象鸣园艺校这样性质的培训学校,单是北京站广场上就还有两三家,只不过梅修慈比较有头脑,人家直接写“预科”招生,也就是说在我学校的孩子将来都是能进电影学院的――这可比那些分校分部什么的有吸引力多了。
许筠和甄健的主要目标,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为了考学,提前到北京来找地方进行培训的,这种学生一般都是联系好了家教和住所,然后开始找学校学表演,准备明年的考试;还有一种是今年刚刚落榜,准备离开北京的,或者是准备回家苦练一年明年杀回来再考的学生。
梅修慈接受鸣园艺校以后,找了一大帮退休的的中学高级教师回来,给学生开文化课,美其名曰不耽误学生的文化课学习;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些老头老太太都便宜。
找中学老师回来上文化课,可以占用大量的课时时间,一个月只需要付给这些老师一人一两千块钱工资足够了,毕竟不是上班而是补课;可要是这些课时都用来请专业老师来上专业课,课时费要高几倍不止。梅修慈这算盘自然是打的精。
所以这也是他的一个招生卖点,来了鸣园的学生,有住处、家教又省了,家长们当然比较欢迎,再加上打着“电影学院预科”的招牌,再偷偷暗示一下将来会给学生走后门之类的――拉人的成功率自然是相当的高。
来这里找学校报名的,当然并不全是赶火车的、刚下火车的和刚好路过的,其实大多数还是专程来北京站找学校的。
北京站是首都民办大学招生的最大聚集点,这个在北京四九城早已不是新闻了,外地来的学生很容易从各种当地人那里被告知,到这里来能有大把机会。
许筠显然是招生方面的行家里手,看人特别准,只要见见面相,就能八九不离十的猜到这孩子是不是来找艺术类的学校报名点的,一个上午居然被她和甄健截下了四五个学生。
方展宏听他们鼓动如簧之舌,噼里啪啦一通说,说的人家孩子和家长差点没感动的掉下泪来――听了半天无非也就是那一套,也就懒待听了。
反正他们拉过来一个,方展宏就在电脑上登记一个,然后很师表的问问人家的情况,然后让他们先上车里去坐着,等会一起发车去北影厂报到。
忙了一上午,差不多要收工了,许筠走过来问方展宏一上午招了几个,方展宏指给她看,两人正在说话,突然听见一个上气不接下去的声音,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焦急忐忑的问道:“你……你们……是电影学校……啊学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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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八章 楼兰姑娘花儿一样(3)
许筠和方展宏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深目高鼻的姑娘,吃力的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满脸期待的望着他们。
只见她身穿一袭大红色的新疆舞裙,上面用金线绣着带有浓郁维吾尔族民族风情的各种花纹,头上带着一顶俏皮可爱的朵帕小花帽,帽沿上还插着一根翠绿的羽毛――一看就知道是个维吾尔族的少数民族姑娘。
尽管她一身风尘之色,显然坐了很久的火车,看她的神情也十分的疲惫,但是一双带点浅绿色的眸子,依然清凉的象沙漠里的甘泉一样,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令人见而心生怜惜。
即使是满面疲倦和仆仆风尘,依然能看出她娇小的脸型和精致的五官,象混血儿一样奇特而夺目的美丽;细腻白皙的象羊奶凝||乳|一样的皮肤,仿佛透明的水晶色的新疆马奶提子一样,晶莹剔透的让人不忍多看,生怕目光落实了,把她的脸蛋刺出两个洞来。
方展宏自然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思春小男生,形形色色的美女他这几年几乎天天都在接触,但是面对这个女孩这样充满了奇特而浓郁的异族风情的女孩,不免有种难以言喻的惊艳之感。
其实电影学院每年都有不少少数民族的女生,也不乏新疆维族美女,但是这些女孩都是新疆的大城市来的,那些地方现在已经跟北京上海建设的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那里的女孩个个都和汉族的女孩一样,甚至更会化妆更会穿衣服,更懂时尚了,根本没有了那种质朴的民族风情。
方展宏望着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金庸先生那个著名的对子:大漠黄沙飞翠羽,江南八月看桂花。
不知道怎么的,方展宏就是觉得,要是将来重拍金庸先生的第一部武侠作品《书剑恩仇录》,找这个女孩演翠羽黄衫霍青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师……你们是老师吗?”看见方展宏和许筠象看外星人一样呆呆的看着自己,新疆女孩有点慌乱的道:“我坐了好久的火车来到北京的,我的家在新疆的最西边,很远很远,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周依依和易青的那个电影学院的老师吗?”
说也奇怪,她说起汉语来结结巴巴的,可一旦说急了,就开始连说带唱的,把话编的象歌曲一样有节奏,她的发音立马就标准起来了,也流利了许多。
许筠听见她说话的节奏,如同唱歌一样,忍不住笑了,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我们是电影学院的,姑娘,你是想到电影学院上学吗?”
“啊哈!”新疆女孩打心眼里喜悦的欢呼了出来,竟然就在站前广场上脱手放开行李箱,轻盈的跳起了维族的舞蹈,单脚点地,原地一口气打了四五个全旋才停了下来,欢笑着跳到许筠面前,快乐无比的欢呼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到了电影学院!”
方展宏心里一阵不忍,难道连这样纯朴的女孩,也要收她两万块,让她在北京呆上一年,然后黯然带着破灭的梦想回去遥远的家乡?不说别的,电影学院考声、台、形、表,台词关她就过不去。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女孩,谁又能硬起心肠现在就告诉她:姑娘,你回去吧!你不适合学表演做演员,不要做梦了。
许筠显然不操心这些,她担心的是其他问题,于是等这新疆女孩高兴过了,停下来后,她马上问道:“孩子,你是想来学表演的吗?”
“是的是的,怎么了,你们不要少数民族的吗?”那女孩担忧之极的睁大了美丽的眼睛,好象随时会失望的哭出来。
“当然不是。”方展宏在旁边抢着安慰道:“电影学院每年都会招收许多少数民族的学员,而且要求和文化课分数还比对汉族要求的低;以前我们还专门招过一个新疆班,一个班二十个新疆女孩十个新疆男孩,后来全分到大文工团和话剧团去了,新疆的学生是很棒的,成绩都很好;新疆的女孩个个都象花朵一样漂亮!”
方展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实在不想看到她失望和受伤的眼神;许筠见他这么帮忙,赞许的对他点了点头。
那新疆女孩听了果然十分高兴,连忙道:“那,我就报名了,现在可以报名吗?”
许筠这才有机会把她想问的问出来,道:“学表演是很贵的,孩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你的家长呢?你有钱交得起学费吗?”
“有钱有钱!很多很多的钱!”女孩激动的说道:“果园的葡萄卖了,果园的哈密瓜卖了,我求了阿爸好多天,他终于答应让我来北京学习了;看,这里有三万两千六百五十多块钱!”说着拿出一个建行龙卡来使劲的晃着。
方展宏一听就急了,这什么孩子啊!也太实诚了吧,大庭广众的把全部财产连零头都告诉给陌生人了,什么新疆姑娘,简直就是日本姑娘缺心眼子嘛!干脆连密码一起说出来,岂不更好?
没等他想完,那女孩把卡冲许筠一递,心无芥蒂的道:“给,老师,交学费,这个卡的密码是……”
“同学!”方展宏大喝一声,终于赶得及把她下面的话打断了,他不顾许筠不满的眼神,正色对那新疆女孩道:“你把卡收起来!这都是你家人辛苦赚来的钱,好好收好了,卡的密码不能告诉任何人!等明天需要你交学费了,老师会叫几位男同学保护着你一起去银行取出钱来,再护着你回来,现在没让你马上就交学费!”
女孩被方展宏极有威势的吼了一嗓子,好象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看方展宏,又看看许筠。
许筠微笑道:“姑娘,这位是方老师!他说的对,你现在拿着行李,跟着这位甄老师,对,就是他,跟着他到那边的车上等我们,一会儿我们一起开车去学校;学费的事以后再说。”
女孩高兴的应了一声,看着许筠的目光充满了温柔的孺慕之情,又是感恩又是喜悦的,回头拉起自己的两个大行李箱,兴高采烈的跟着甄健走。
方展宏见她那苗条纤瘦的身子,跟那两个大箱子实在不成比例;而甄健那个废柴就象他妈瞎了眼一样,装没看见的大步往前走。
方展宏叹了口气,只得一拍桌子,自己站起来追上去,抢过女孩的那两个箱子,连拖带提的追上甄健。
经过这废柴身边的时候,方展宏提着箱子回头低声问了他一句――
“你丫是男人不是?真他妈李x春!”
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八章 楼兰姑娘花儿一样(4)
这个新疆女孩已经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个学生,把他送上车之后,甄健已经是一屁股瘫到座位上,大声叫累,并且反复强调自己今天早上做了多少多少事,有多少功劳等等的。
方展宏一言不发的安顿好那新疆女孩,回头去拿了桌子和椅子;许筠拿了手提电脑,旗杆条幅就留在那里下午接着用――那破玩意儿,没人要。
方展宏上得车来,从许筠手里接过笔记本电脑来,这才来得及给新疆女孩登记。
“你叫什么?”
“我叫……古丽丽。”
方展宏停了下来,呵呵笑道:“古丽是新疆话鲜花的意思吧,我是问你在身份证上的名字。”
女孩好象个撒谎被抓住了的孩子一样,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偷笑着什么,随后笑着问道:“方老师,你会说我们新疆话呀?”
方展宏笑道:“方老师认识很多漂亮的新疆姑娘,她们都叫古丽啊!”
女孩不好意思的道:“我以为来北京上学,一定要取个汉族名字,我其实是叫阿姿古丽。”
方展宏笑着想了想,点头道:“恩,美丽的鲜花。”
说着,写上了她的名字。
“年龄,你多大了,说身份证上的年龄。”方展宏接着问道。
“我十九,不,二十,刚刚才二十……”阿姿古丽胆怯的说道,仿佛生怕方展宏说她太大了,不能上电影学院之类的。
“你不用担心,”方展宏头都不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边打字一边随口道:“女生二十四岁都可以考我们电影学院。”
阿姿古丽惊讶的道:“方老师什么都知道。”
“籍贯呢?就是说你从哪里来的?”
“喀什市硫勒县。”
“啊!”方展宏这下惊到了,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叹道:“那差不多是中国最西的地方了吧!那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的绿洲里啊!”
……
给阿姿古丽登记完之后,这个女孩一路上好奇的问着问那,话头很快被甄健接过去了。
甄健谈笑风生的跟今天招来的五个学生包括阿姿古丽,聊起北京城的风土和趣闻来了。
方展宏把笔记本电脑还给甄健,自己坐到车头前面去,闷闷的发起呆来了――说实在的,他实在有点困惑,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包括说话有口音的阿姿古丽在内,单就今天早上招的五个学员,就没一个象是能考上电影学院的,将来一年之后,他这位“方老师”要如何去面对他们和他们的家长?
也许,是他想的太多了,现在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如此。
你骗我我骗你,你骗他他骗我;学校骗老师,老师骗学生;明星骗媒体,媒体骗观众――方展宏觉得自己就象一个稀有物种,活在这样一个时代,那么较真干吗?
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向梅修慈要求,把家庭最困难的,和象阿姿古丽这样最单纯最不能受到伤害的学生,都“要”到自己的班里来;自己做她们的班主任教员。
就算脱一层皮,费尽牛力气,也要给象荆雯、邹晓洁、阿姿古丽这样的女孩,谋一个妥帖的出路――毕竟学表演也好,考艺术类大学也好,并不是只有考电影学院这一条路,拿张文凭或者混个饭碗的途径还是很多的。
有时候,修正梦想比实现梦想更重要。
唉,慢慢开导她们吧!
方展宏没有注意到,开着车的许筠一直在注意着他的神情,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许筠皱了皱眉头,脸上掠过一丝寒意。
远远的,北影厂到了……
……
到了清楼,几个学生满眼都是兴奋和好奇,唧唧喳喳的笑闹起来,纷纷拿着行李往楼里走去。
甄健空着两手大步在前面带路;方展宏还是帮着阿姿古丽提着那两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大行李箱,跟在队伍的后面。
进了办公室,梅修慈见他们一早上就招来五个人,非常满意――这就是十万块啊!
梅校长连忙招呼寒暄,嘘寒问暖,象慈父一般温柔的要求他们把兜里的钱掏出来交学费。
这个五个学生是四女一男;梅修慈给他们分了各自的寝室,然后又催他们交住宿费。
方展宏坚持跑去男生宿舍,找了一个样子高大魁梧的,又找了一个眉眼一看就很机灵的又带着手机的男生,让他们俩陪着去附近的建行取钱;并且告诉了办公室号码,让他们有情况就打电话回来。
笑话,就阿姿古丽那缺心眼的架势,真要让她一个人去取钱,指不定连人带钱被人卖到哪里去了呢!
方展宏望着阿姿古丽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也不知道她的家人父母是怎么想的,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不通世务的小羊羔一样的女儿,我他妈打断她两条腿,锁在储藏室里也不放出来!
多危险啊!不被外面满世界的狼啃得骨头都不剩才怪呢!
等阿姿古丽和那两个男生回来,交上学费住宿费;方展宏又张罗着帮她把行李放进寝室,让她跟同寝室的女孩聊一聊,熟悉熟悉。
办完了事看看钟点中午一点多了,方展宏早饿的腿软了;回头一看,阿姿古丽还在兴奋的叽里呱啦说着她那不太标准的汉语,忍不住想道:这丫头不用吃饭的吗?
方展宏摇了摇头,自己出去美食街吃了一顿炒饼,买了两个肉夹馍。
吃过了午饭,才休息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甄健又跑来催出发了。
下午他们还是去北京站。
……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两个星期以后,差不多鸣园艺校要开学了,方展宏暗自庆幸,每天在北京站喝西北风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吧!
这半个多月,他们前后给梅修慈拉回去四十多个学生,加上梅修慈自己招的和金燕不知道从哪儿拉来的,足有四个班有余了;乐得梅修慈天天往海里夸他们。
这天,是方展宏他们三人在北京站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搞一个开学典礼,摸底考试,再接着就要分班上课了。
下午五点半左右,方展宏看看时间,是时候收工了,不由得心花怒放,刚想招呼许筠和甄健,忽然看见许筠兴高采烈的带着一个男生走了过来。
好吧,可怜的孩子,算你是最后一个倒霉蛋!
方展宏只得又坐了下来,等许筠和那男生走近了,开口道:“许老师,不早了,我看先上车吧;我们在车上再给这位同学登记好了。”
许筠看了看四周,反正招生指标也超额完成了,也没再坚持,点头道:“好,上车再给这位同学登记。”
说着,她微笑着回过头,对那个男生道:“同学,这位是方老师;你现在跟着那位穿白衬衫的甄老师走,他带你上车;我们现在就去学校,在车上给你登记,节约时间。”
那男生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然后毫不迟疑的松了松肩膀――大概是火车坐久了有点儿累――然后大步走过来,很干脆的把除了方展宏屁股底下的那张之外的三张折叠椅全折好了,往胳膊上一挂;然后微笑着看着方展宏,也不说话。
方展宏下意识的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起来;那男生一个字废话没有,伸手在桌子底下一托,托起桌子与肩膀平齐;然后用小臂上挂着三张椅子的手拉起自己的行李拖箱,迈开大步就走。
向前走了两步,见方展宏和许筠不动,那男生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不走?”
方展宏有点发懵,这是才恍然应道:“是啊,走、走,许老师,走吧!”
那男生没再说话,托着桌子、挂着椅子、拖着箱子,跟着甄健大步流星。
方展宏望着他的背影,有点高兴的想道:这爷们儿,还真是个爷们儿!
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九章 谢大小姐(1)
“我叫吕无忘,南京人,十九岁。”
没等方展宏开口询问,刚刚打开笔记本电脑,这个大男生就爽朗的报上了自己的资料。
方展宏微笑着抬眼瞄了他一下,心里对他印象十分不错――这是一个非常有眼力劲儿,非常聪明善解人意的男生。
“你叫……吕――无――忘?”方展宏一个字一个字打了上去,对着电脑笑道:“你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好象武侠小说里的人。”
吕无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方展宏一边在电脑上记录下他的资料,一边打量了他几眼。
在这几天招生中碰见的十几个男生中,他是最英俊的一个。
略带瘦削、线条坚毅的脸庞,有一个很秀气的尖下巴,但是丝毫没有给人任何文弱的感觉;剑眉星目,又高又挺,厚厚的嘴唇,略略有些胡茬;他随意坐在那里的姿势,大马金刀,看来也是个性格洒脱的人――不象甄健那样,一坐下来就象娘们似的夹着两条腿,还八字向外。
吕无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略显大一点,主要是他俊朗的外表中糅合了一种非常英武的气质;即使刚刚下火车,身上尘色宛然,但坐在那里依然给人很干净阳光的感觉。
整个招生季以来,在鸣园艺校招来的这么多学生之中,方展宏只见到两个外形条件符合电影学院、中戏这种重点大学表演系招生要求的学生――一个是那个舞枪的功夫美女,还有就是男生吕无忘。
招到这样的男生,方展宏还是很高兴的,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给梅修慈开口,一定要把舞枪美女和吕无忘这两个招到自己的班级来;当然,邹晓洁和荆雯这两个穷孩子也是自己一定要招进来的。
不过,对于一个表演老师来说,这些学生中最“值钱”的还是这个吕无忘。
就算电影学院和中戏,招男生也是个老大难问题――现在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是不是和平年代不打仗太久了,男生一个个都奶油叽叽的,什么是男人的美都搞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