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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班的男助教第5部分阅读

    马上又道:“你看,我也是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的,以后可能还要在这里实习呢!你要是来这里上学,我们就天天能见面了,呃呵呵呵……”

    方展宏啼笑皆非,道:“你是电影学院的?学院就那么大点地方,表演系就百来号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说的敬松老师是系主任王敬松教授?雷子是谁?青哥和依依姐又是谁?怎么象黑社会的名字?”

    “哎哟!看来你还是个有心人啊!”漂亮女孩上下打量着方展宏,妩媚的笑道:“不过你连青哥和依依姐都不知道?那小茹姐和娴儿姐你更是不认识了?哎哟,那你还显摆什么我们学院的八卦呀!”

    说着,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方展宏这才来得及放眼看去,只见屋子里坐着四个明显是学生和学生家长的人,都是母亲带着女儿;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一脸亲切的四十几岁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她的身边坐着一个高大壮硕的中年男人,虽然身体微微有点发福,但是眉目俊朗,看来年轻时一定是个翩翩公子。

    和方展宏说话的女生见大家被逗笑了,更是得意,仿佛在炫耀和向方展宏认证自己的电影学院毕业资质一样,指着方展宏道:“来,未来师姐教教你,以后你可以学给别人听――雷子你都不知道,就是咱们圈儿里号称永远不会老的黄雷老师,他现在是教授了,当年是大明星,和敬松老师是一届的;青哥就更不用说,大导演易青,你居然没听说过?那可是只手擎天的人物,我们青哥的威名,好莱坞的美国佬听见都要给三分薄面;依依姐就是周依依小姐嘛,这么大的天后,居然还有中国籍的男人不知道?”

    方展宏差点没双脚向天的栽倒下去,抹了抹额头上的瀑布汗,哭笑不得的道:“你连易青都认识,真厉害。不过有两个大人物,你一定不知道了。”

    “切,只要是电影学院这个圈儿里的,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我问问你,人称中国高等学府十大杰出青年、北太平庄双雄的宏少和凯少,这两个人你认识吗?”方展宏把胸一挺,一本正经的昂然问道。

    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五章 象棵含羞草(4)

    那个漂亮妞立刻语结。趁她冥思苦想这北太平庄双雄到底是何方高人之际,方展宏一闪身绕过了她,站到那两位明显是校领导的中年男女面前,紧了紧肩上的挎包带,礼貌的微笑道:“两位老师好!我是新来的助理表演教员方展宏,是本院林桐教授的研究生,是林老师把我介绍给谢云鸣教授,谢老让我来报道的。”

    那一男一女中年人对望了一眼,忽然同时满脸堆笑,热情洋溢的笑容,仿佛是一对夫妇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一样,亲切的不行。

    那女的先向坐在一边沙发上的衣着华丽的那位家长道歉,笑容可掬的道:“哎哟,不好意思,姐姐,让您在这儿等。我们真的是特别忙,你看,学院又给我们派人来了,其实我们这里的师资都够雄厚的了。”

    方展宏看了那衣着华丽的太太一眼,上下略微一扫,心里就有了八分印象――这位太太大热天系了条十八岁女孩才戴的阿依莲围巾,身上穿的却是arcjabs层层裙。

    方展宏记得这个牌子的这条裙子,要五万多人民币,前不久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刚刚看华星的大明星陈云可穿过一次这种款式的。

    可这种贵妇人的国际高档时装,配上时尚小女生最中意的阿依莲的围巾,实在已经充分彰显了主人的品味;更何况再穿在这么一个满脸横肉,裙下伸出两条象腿、说话粗声粗气的暴发户女人身上――真是咋看咋让人为那条裙子伤感。

    就这位这副尊容,居然是那位中年美妇老师的姐姐?那位老师的身材长相,要是年轻个二三十岁,考个模特学校没问题――这两位要是姐妹,那准是高科技最新产品,黄瓜和倭瓜长一根儿藤上去了。

    没等方展宏再看两眼,那位中年男子就拉着方展宏在办公桌后面一角的折叠椅上坐了下来,低声道:“来,这边坐,我们不要打搅许老师工作。你是小方老师吧?你好,我是这个学校的校长,我叫梅修慈;那位是学校分管教务和总务的许筠许老师。”

    方展宏连忙点了点头,道:“梅校长,您好!”

    梅修慈自得的一笑,谦和的道:“叫我梅老师就行了。”

    两人简单的寒暄两句,就没话说了。

    论理,梅修慈这时候应该向方展宏交代他分内的工作、什么时候上班,以及工薪待遇等等的问题;但是他现在显然一门心思都在许筠和那位家长身上,说两句话的工夫,眼神飘过去好几趟了。

    于是方展宏也就识相的不再说话了,规规矩矩的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好,和梅修慈一起看着许筠和家长交谈。

    “哎哟,姐姐……我叫您姐姐您不介意吧?”许筠笑的眉毛眼睛眯成了两条线,亲亲热热的道:“咱闺女的情况我看了,真是个学表演的材料……”

    那位暴发户太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不用说那些虚的。我们可都是实诚人,钱,我们有的是;但是得知道花的值不值。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就给我个准话,我家桦桦明年能不能考上电影学院?只要能保证考上,我立马把钱拍下,不就是两万块吗?再赞助你们学校五万……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们要上的可是电影学院,其他什么中戏上戏的我女儿可不上;咱们可是要当电影明星的,那些学唱戏的学校,就算了吧!”

    还没等许筠回答,方展宏先忍不住低头偷笑了起来,哪有这么混的家长啊,整个一个女张飞女李逵――把中戏上戏说成是唱戏的学校也就罢了;考学这种事情还有保证的?就是电影学院院长也保证不了。

    听到这里,方展宏一时好奇,悄悄抬眼望了一下象影子一样坐在暴发户太太身后的她的女儿。

    这一看不要紧啊,差点没把方展宏吓一跳――这位还真敢说,就她女儿这自身条件,还敢找人家要保证?

    只见暴发户太太身后坐着的这女孩,看上去倒有二十几岁大,不过眼神胆怯、目光生涩,恐怕实际年龄也就十七八岁;这姑娘生得那是膀阔腰圆、五大三粗、皮糙肉厚,威风凛凛啊!

    话说当年的喜剧之王周星星,如果见到她一定觉得相见恨晚――早知道有这样存在,何必劳烦自己的兄弟扮反串演“如花”姑娘呢?这不现成的嘛!

    其实细看之下,也没那么难看,眉宇之间有几分象她妈妈,勉强算是耐看型的女孩,只是皮肤实在太黑,而且粗如树皮,可见平时太少保养;五官之中,大嘴蒜鼻招风耳,惟独眼睛还可勉强一看,有着这个年纪的女生普遍的清澈与诚恳。

    方展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本来以貌取人是为君子不齿,人家长的丑也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可惜,偏偏影视类的艺术大学最是以貌取人的地方,这位女孩的梦想,恐怕是今生无望了。

    正以为以下的剧情会是许筠老师婉言拒绝,这对母女黯然而去呢,随后许筠说出的话却又让方展宏大吃了一惊。

    “哎哟,你就是牛桦吧?”许筠一脸溺爱的侧过头,看着坐在妈妈身后的黑脸女孩。

    女孩显然十分自卑,不肯和人沟通,听见许筠叫她,非但没有回答,反而低着头望后缩了缩。

    牛滑?听到这个名字,方展宏忍不住想起家乡福建那道著名的小吃,差点没笑出声来。

    许筠的眼神却象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柔声道:“哎呀,害羞了……呵呵,多好的孩子呀?姐姐,您放心,就这孩子啊,交给我,我给您调教,明天我包您能送她进电影学院!”

    此言一出,除了许筠和梅修慈两位,屋里的人个个都是脸色大变。

    坐在一旁等候的另一对母女,那女儿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吃惊的看着身旁这位一脸囔囔肉的同龄人,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最吃惊的还是方展宏,他一点也不怀疑许筠在这个学校干了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赚下的工作经验――别管怎么说,总该比他这位刚从学校走出来的方助教强吧?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难道两年不会学院看美女们考试,电影学院招生的方向已经根本彻底的转向了?

    方展宏面色凝重的想到,是了,许老师的意思,多半是说这孩子一定可以当作特型演员被录取,恩,一定是这样。

    哎呀,不愧是老教师啊,目光独到,就是能看出我们这种一般人的水平看不到的东西,方展宏看着一脸亲切,目光坚定的望着牛桦的许筠老师,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想也是。钱,咱们有的是,咱家这么有钱,想上啥大学上不了。”暴发户太太倒是这屋子里所有人中最不吃惊的,仿佛认为这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一样。

    她慵懒的打了个哈哈,道:“那我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别望了给她弄个单间。咱们可不能象一般家家的疯女娃似的,几个人凑在一起挤一间屋子,那种上下铺,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睡不惯的。”

    许筠一本正经的道:“哎哟,姐,您说外道话了。咱们自个儿的孩子,能亏待她吗?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啊?哎哟,这孩子我一看就疼她……”

    方展宏对许筠老师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人和蔼可亲,待人热情,工作又认真,而且真有点把学生当自己孩子似的意思;不过嘛,就是这说话和学生家长套近乎时候的词儿――也忒酸了吧?

    方展宏下意识的摸了摸腮帮子――牙疼。

    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六章 简直是一群王八蛋(1)

    暴发户太太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两叠钱来,一叠一万,一共是两万,随手扔在面前的茶几上,胖胖的手一扬,潇洒无比。

    方展宏看到旁边那位带着女儿的家长眼神一黯,看着桌上的两叠钱,低下了头。

    “钱,我们就先放这儿了。”暴发户太太站起来说道:“带我们去看看住的地方吧,唉艰苦点就艰苦点,谁让孩子喜欢呢?还要什么杂费啊住宿费啊伙食费的,你们跟我说一声就行了,钱,我们有的是啊!”

    许筠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笑道:“不急不急,孩子上学才是最重要的,钱不钱的着什么急?”

    说着,快步走上来,亲热的拉着暴发户太太的手,笑道:“走,我们姐俩儿带孩子去逛逛学校。”

    一直坐在一旁冷板凳上的那位学生家长一件许筠要走,顿时着急了,连忙一脸恭敬、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哈着腰道:“这……许老师……”

    许筠的眼睛始终盯在暴发户太太的胖脸上,仿佛这张横肉丛生的脸上有花儿似的,看也没有看这位家长一眼,象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对梅修慈道:“梅老师,您帮着接待一下。”

    说着,立刻换了张亲热的笑脸转过来对着暴发户太太露出八颗牙齿,拉着她们母女往外走;就在暴发户太太转身起步的那一刹那,许筠回手在桌上一抹,把那两万块钱攥在手上,一左一右塞进了长裤口袋。

    许筠亦步亦趋的依附着那趾高气扬的暴发户太太身后走着,三人出了办公室的门。

    那位一直在旁边等候着不敢出声的家长,身上穿着一件男女都能上身的洗得有点发白发硬的牛仔布衬衫,但是她显然非常重视今天的事,所以这件衬衫熨得笔直,衣领袖口都洗得极干净。

    站在一旁的她的女儿,身高只有一米六零不到,方展宏目测过去,大概一米五八左右的样子,模样实在是乖巧――一双灵动只极的大眼睛仿佛随时随地都在说话一样;小巧的鼻子也似乎有表情,时而淘气的皱一皱,时而顽皮的动两动;最漂亮的是两片薄嘴唇,唇珠晶莹剔透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一身可爱俏皮的韩版娃娃装,短发垂耳,额前整齐的刘海垂在细细弯弯的眉毛上,显得格外清爽。

    方展宏看了这女孩两眼,情不自禁的面露微笑,心想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妹妹,一定宠她疼她到无法无天了。

    女孩看见方展宏在看她,丝毫也不怕生的和方展宏目光对视,悄悄的做了个爱娇的小猪嘴,小鼻子一皱下巴一抬,象是发出了一个骄傲的冷哼,然后把头侧向一边象个恶作剧成功了的小孩一样偷笑起来。

    方展宏淡淡的一笑,低下头,心里却暖洋洋的,有些女孩的漂亮和美丽,是无法让人联想到性与暧昧的,只是让人心头甜蜜,感觉温暖,好象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林雅娴是如此,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此;只不过一个象姐姐,一个象妹妹。

    不过可惜,这么可爱的女孩,却似乎没能在一个富裕优越的家庭中长大――看她的装扮,来前一定是悉心的打扮过了,她的妈妈自己没有好衣服穿,却舍得给女儿买几百块一身的进口时尚的靓衣;但是女孩身上的饰品和脚上的小靴子,一看就知道是十几块钱的地摊货。

    这样看来,恐怕她连两万块一年的学杂费也交不起吧?

    方展宏心下黯然,不过随即也替她庆幸――说实在的,就她的条件再可爱十倍也考不上电影学院的,身高上就先不够;而且就算上了电影学院,那四年下来的昂贵的学杂费也不是她们这种家庭负担的起的。

    既然如此,还是别浪费这两万块吧!

    正替她想着,小姑娘倒自己说话了,她跑到梅修慈的办公桌前,忽然眼里泪水盈盈,道:“梅老师,你帮帮荆雯吧,雯雯真的好想学表演……好不好?”

    方展宏被她说的心里一酸,隐隐做痛起来,心想要是这时候她求得是我宏少,别说让她入学,那简直杀人放火我也替她去干了――那个男人能拒绝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妹妹这种眼泪汪汪的请求呢?

    梅修慈能。

    他看也不看荆雯一眼,盯着那位衣着朴素、举止畏缩、眼神卑微,似乎每个动作都带着不自信的寒酸气的家长,道:“您是第三回来了吧?这回您学费凑齐了吗?”

    那位母亲振作了一下精神,象草民看着青天大老爷一样仰望着梅修慈,战战兢兢的道:“梅校长,我和她爸商量了,虽然我们家不宽裕,但是既然还是这么爱学这个,说什么我们也得满足她。可是我们家真是……月月钱到就得当家用,到月底就花完了,真是不比您这样有本事会理财的人……我……我这儿有存起来的一万四千块钱,您看是不是能先让孩子入学,咱们先交一个学期的一万块;等到放寒假了,下学期咱们再把那一万块交上,这不就齐全了?”

    梅修慈一开始一直皱着眉头,听说有一万四千块了,表情似乎松弛了些,道:“唉,你们当家长的心我们也理解,其实这钱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学校是谢老的,学费最后也到不了我们手上,我们也是给谢老打工赚工资的。所以,这学费的事……我们确实帮不上忙……不过您既然说先交一万,那就先拿一万来好了……”

    那母亲一开始听说帮不上忙,难过的看着女儿,内疚的脸都发白了,可随后一听说让她先交一万,欣喜的差点没站起来给梅修慈鞠躬行礼,连忙半弓着腰起来一连声的道:“太谢谢梅老师了,太谢谢了。雯雯,快谢谢老师。”

    荆雯连忙一脸天真的笑着,道:“梅老师,您真好!”

    母亲从随身的编制袋里拿出一包东西来,外面是一层黑色的碎布,一层层打开了,七八层下面,是几张报纸;七八张报纸揭去,里面露出一扎百元、五十元、二十元的钞票来。

    这位母亲拿起里面百元的一大捆放在一边,然后把剩下的再仔细包好,接着诚惶诚恐的捧着那捆钞票,必恭必敬的捧到办公桌前来,道:“这是一万,您点点。”

    梅修慈早等的不耐烦了,随手把那捆钱往旁边一放,什么也不说。

    母亲疑惑的问道:“那,什么时候让孩子来办入学手续?”

    梅修慈微笑着,亲切的道:“不急。你这钱先放在我们这儿,让孩子先在学校里走走看看。等您把学费交齐了,咱们再给孩子安排宿舍。您看您都有一万四了,怎么就那六千凑不出来?我看……您再想想办法,要不然先上亲戚朋友哪儿去借借,都是为了孩子嘛……我们也是当父母的人,只不过是碍于规定,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特别照顾这孩子的。”

    说来说去,还是要交齐两万……

    母亲失落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冰冷而绝望。

    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六章 简直是一群王八蛋(2)

    梅修慈似乎浑然没有看到这位母亲难过黯然的神情,随手把拉开一个抽屉把那一万块轻轻一拨,就把一对穷苦夫妇大半辈子的大部分积蓄扫了进去;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笺,刷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反转过来推向荆雯的母亲,道:“这是一万块钱的收据,您收好。等您交齐了那一万,我再单开我们学校的票据给您;要是开学前您凑不齐学费,您拿着收据来,这一万块我还退给您,一毛钱不少。”

    方展宏见他动作如此熟稔,办事滴水不漏,心下了然,只怕他年年招生,对待这种学生都是这样做的。想到这里,不由的有种冲动,实在想帮这对母女说两句话。

    但是自己初来乍到,对什么情况也不了解,万一说错什么,只怕反倒给荆雯母女添麻烦;更何况自己人微言轻,就算说了,梅修慈恐怕也不会买帐。

    就这么一犹豫间,荆雯的妈妈已经站起身来,向梅修慈鞠了躬,过来拉着孩子的手,低声道:“走,找你舅舅去想想办法。”

    荆雯噘着小嘴,一步两回头的向前挪动着步子,直蹭到了门口时,忽然别过头来看着方展宏,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伤心的哀求。

    看得方展宏心里一阵发酸,眼圈都快要红了,忍不得了,牙一咬眼一瞪,侧过头去就对梅修慈道:“梅老师……”

    “哦,小方老师啊……”梅修慈反倒开口叫了他了,毫不停顿的打断他道:“一会儿还有一位新同事要来,也是助教老师;等他来了,我再带你们去宿舍;明天早点起来,我们这里人手特别缺,你们还要帮着招生呢……”

    梅修慈絮絮叨叨的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方展宏根本插不进嘴去,好容易得着了一个空儿,方展宏刚想开口,荆雯的妈妈早已拉着荆雯出门走了老远了。

    这下可把方展宏憋闷的不行。

    刚回过头来生闷气,一抬眼又看见先前进门时向自己努力推销这所学校、炫耀电影学院八卦的那个漂亮女生――这小娘们儿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练就的一双勾人的风马蚤媚眼,此刻正象个夜总会的红牌小姐一样倚着门,看着方展宏憋得脸通红的模样,幸灾乐祸的冲他飞眼呢。

    梅修慈似乎是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目光盯在方展宏身上;再看看方展宏,英挺俊朗、年轻健康,不禁没来由的生起一股怨怒来,脸色微微一变。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梅修慈趁机指着那漂亮女生道:“开门呀!矗在那里干什么?一天没正事儿的!”

    那个自称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女生却似乎一点也不敬畏这位梅老师,听他拿话点自己,立刻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白了梅修慈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过去开了门。

    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穿戴斯文整齐的白脸小男人,满脸堆笑的向她点头示意。

    这女生正在气头上,又有刚才方展宏的前车之鉴,所以一见门口站个男的,便冷然道:“你找谁?先说清楚了,是不是来报名的,是不是学表演的?”

    那小男人小模小样的陪着小心,笑道:“姑娘,我不是来学表演的,我是这个学校的新来的助教,这里的许筠老师是我姨;呃,不过,我带来一个学生,她是来报名的。”

    那女生点了点头,道:“那就进来吧!”

    方展宏在门外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里暗想,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倒好象刚听过不久似的。

    正在记忆里努力搜索这把声音呢,人已经进来了――这人一身衬衫西裤,收拾的板衬溜洁,可是屁股后面的裤子上,却两片大灰印子,手背上也乌突突的一片黑,显然是刚刚摔倒过,蹭了一身脏。

    方展宏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差点没乐出声来――这不是刚才在车上被自己捉弄的溜溜转的小白领吗?

    那小白领却完全没有看到方展宏,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部在身后一个人的身上,一进门就转过头,礼貌谦恭的一塌糊涂,温柔脉脉到歇斯底里,轻声细气的道:“哎哟,您老走慢点儿,这屋的地可滑;晓洁,你扶着点儿你奶奶。”

    方展宏循声一看,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老人――这可不正是刚才公车上那位衣着有点土气的老太太吗?

    方展宏顿时大感不解的看着小白领,就在几十分钟前,这小子还一脸鄙夷的表示了对这位老太太之流的下等人的不屑,在车上抢了她的座位;怎么一转脸,变得这么尊老敬老了?

    难道说这小白领竟有这么高的觉悟,在车上被自己“教育”了一番之后,在挫折中反省自我,已经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不做他的“上等人”了?

    还在琢磨这事儿,老太太后面搀着她的那人给了方展宏答案,方展宏一看之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彼啊!

    只见那小白领明明口中关心的是老太太,可是眼珠子却明显一直盯在小姑娘身上,眨也不舍得眨一下。

    方展宏看着小白领那副努力装出来的关切可亲的模样,想起刚才他在车站下车时的情景,越想越可乐,实在没忍不住,情不自禁的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随即立马觉得不妥,赶忙收住笑容板起面孔,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

    小白领和那祖孙俩听见了笑声,很自然的转头一看,不禁一起轻轻啊了一声。

    那秀气羞涩的女生一眼就认出了方展宏,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喜色,随即赶紧低下了头去;小白领显然也不会忘记刚才的深仇大恨,一眼就看见方展宏,不禁张口结舌,呆在那里。

    梅修慈见这小白领呆头呆脑的,心里有点不喜;再一看他带来的这人――那老太太穿得又寒酸又土气,闹不好又是一个学费都交不起的;这下心里越加的不高兴起来。

    梅修慈很有威严的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谁报名?”

    小白领如梦初醒,骄傲的瞥了方展宏一眼――他大概以为方展宏是来报名的大龄学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方展宏的老师了,因此十分得意:你小子,这次还不栽在我手上?

    喜滋滋的想着,小白领走上前来,大声道:“老师您好!我是来报道的本校的新助教,我是师范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是许筠老师介绍我来的,许老师是我……”

    梅修慈立刻打断他道:“其他老师跟你有没有亲戚关系,跟我们学校无关,跟你的工作也无关!”

    小白领碰了个软钉子,楞了一楞,尴尬不已,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展宏心里暗笑:许筠老师长得挺漂亮的一个熟女美人儿,怎么有这么一个呆头鹅外甥,基因突变啊!

    梅修慈淡淡的看了面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一眼,皱着眉头道:“你还说你叫什么呢?许筠倒是有交代,你好象姓甄?”

    “是,”小白领连忙答道:“我姓甄,名健,甄别的甄,健康的健!”

    什么?甄健?那念起来岂不是“真贱”?

    想到这里,方展宏再也忍不住了,噗得一声就喷了,接着明知道不礼貌,还是忍不住低着头肩膀耸动,笑个不停。

    甄健今天倒了八辈子鸳鸯连环拐弯霉,才碰到方展宏这种混世魔君,已经活活的被他笑了一路了,现在又被他笑,而且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到底在笑什么。

    甄健恨恨的瞪着低头努力忍笑的方展宏,气得直发抖,恼羞成怒的问道:“你……你笑什么!”

    方展宏一边笑一边摆手,道:“没什么……哈哈,对……对不起,真没什么……我……我是说,甄……甄老师您的名字起的真好,您家里真会起名字!好,真好……真好哈哈哈……”

    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六章 简直是一群王八蛋(3)

    梅修慈一时也弄不明白方展宏到底笑什么,倒陪着干笑了两声,道:“小甄你先坐一下,一会儿咱们再谈;这位是新来的小方老师,他是我们学院科班的研究生,以后都是同事,你们先熟悉一下。”

    甄健听说方展宏居然不是学生而是同事,而且学历比自己还高、还是电影学院科班的,只怕以后在这个学校比自己还要吃香……顿时失望之极,黑了一张脸,找了张摆在方展宏对面的折叠凳,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再说话了。

    梅修慈也不再理睬甄健,转向祖孙俩人,开口道:“我们这里,学费一年是两万,另外住宿还要单叫住宿费,不接受走读;学生伙食自理、生活费自理。”

    方展宏见他不介绍学校的情况,开口先说费用,心里不快,同情的看向那位老奶奶。说实话,刚才荆雯的妈妈再困难,好歹是本地北京人,纵然只是工人家庭,但是至少也能有几门亲戚可以筹借;这对祖孙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的,看穿着只怕比荆雯家还要困难,而且老的那么老了,小的有那么内向羞涩,哪是梅修慈这种老江湖的对手?

    方展宏倒希望她们就此走了,不要来这里上学的好,这年头怎么是个漂亮点儿的女孩儿就想当演员当明星,至于吗?

    那位老奶奶听说学费两万,果然呆了一呆,回头看了看孙女,摇了摇她的手,以示询问。

    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看起来态度非常坚决。

    老奶奶犹豫着对梅修慈道:“这位老师,委们是从南边来的,我是伊的奶奶……伊的爸爸是个警察,前年发洪水,抗洪死在坝上了;伊的妈妈死的早,委一个老太婆,只有几百块退休金,根本养不活伊,幸亏政府给了几万块抚恤金……可是伊是孩子,还这么小……以后怎么办都不知道……老师,你是大好人,能不能便宜一点收学费,委们确实有困难……”

    说着,老人颤巍巍的站起来,混浊的眼睛里隐隐的泪光闪烁,她在身上掏摸了半天,终于抖抖战战的找到了一个小册子,打开来,里面夹着一本薄薄的证书。

    老人把这本证书双手捧着,郑重其事的放在桌子上,点着头后退回座位坐下,道:“这是委的儿子,伊的爸爸的烈士光荣证。”

    方展宏听到老奶奶称“我”为“委”,称“她”为“伊”,立刻想起,这应当是福建和江西之间的某地方的方言,心下越发感到亲切起来。

    梅修慈看了看眼前的这本鲜红如血的烈士证,拿起来轻轻的掂了掂,随后淡淡的道:“你们这么困难,就不要让孩子学表演了,我们这种私立学校的学费都是规定好了的,不可能便宜,又不是到菜市场买大白菜,您不要在这里讨价还价,烈士证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

    方展宏一听,有心帮他们求求情,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交钱上学,是天经地义的事,从大面上来说,也没有凭烈士证到哪里都能打折的道理。

    可是道理归道理,中国有很多事,就是怎么说都合理,就是不合情,让人憋着一腔不忿,操蛋的很。

    对付二饼那样的欺男霸女之流,他可以拍案而起,老拳相向;可是面对梅修慈这样道貌岸然、时时在理的人,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老奶奶呆了一呆,拉着孙女的手小声问了句什么,女孩使劲的点头;两人交头接耳了一番,最后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老奶奶发了两秒钟呆,才慢慢的掀起自己的外套衣服来,在她的外衣底下、肚脐之上的位置,帮着一条褡裢;老人解下褡裢来,打开绑死的口子,向里一掏――一沓一沓的掏出来,全是粉红色的百元票子。

    女孩二话不说,蹲在茶几旁边,帮着老奶奶数起钱来。

    梅修慈不耐烦的唉然长叹了一声,悠然的靠在大转椅的椅背上,半睁半闭着眼睛看着她们。

    老奶奶把茶几上的钱分成一千块一扎,一共裹了二十扎;然后一扎一扎的递到女孩手里,每递两三扎,就不忘了念叨一句:“妹仔呀,你要记住啊,这些都是你爸爸的命钱呀,都是他用自己的命给你换回来的呀……”

    女孩认真的听着奶奶的话,接过一扎钱,就点一下头;到了最后,她的手里捧满了她爸爸的抚恤金,一共是二万块。

    老人掏钱掏的快了,桌子上还散了些,褡裢也还有一半是鼓着的;老人急忙把那几张散票子塞进了褡裢里,然后再细细的用带子扎好。

    还没等老奶奶把褡裢绑到身上去,梅修慈已经慢吞吞的发话道:“孩子交给我们,您老就放心吧。现在就给她办入学手续,您既然是外地的,那把她的住宿费交一交吧!我们有两种宿舍,一种是六人一起住的,一种是单人间。单人间一天六十,一学期是七千块;六人间是一天十块,一学期是一千二百块。”

    老奶奶一听,还要交钱!只得无奈的又把褡裢脱下来,往外掏钱。

    总算凑够了钱,女孩站起身来,把两万一千二百块钱捧到梅修慈的办公桌上。

    梅修慈打开抽屉一扫,把烈士的抚恤金顺手扫进了抽屉,然后拿出票据薄来,给女孩开了学费收据,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人?”

    “叫邹晓洁,17岁,江西人。”

    梅修慈点了点头,飞快熟稔的开出了收据,撕下来递给邹晓洁,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点笑意,脸上露出了慈父般温暖的微笑,亲切的道:“邹晓洁同学,欢迎你来我们鸣园艺术学校学习!你先等一下,另一位许筠老师正在带其他同学看单人宿舍,一会儿等她回来,在让她带你去你的新宿舍。”

    邹晓洁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坐回到奶奶身边去。

    梅修慈刚要打开电脑入帐,忽然瞥见摆在桌上电脑显示器旁边的那本红的刺眼的烈士证,他连忙一把抓了起来,道:“邹晓洁!来,把这个拿回去,别放在这儿。”

    说着,他随手一扔,那本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烈士光荣证轻飘飘的飞过半个房间,打着旋儿落在烈士的母亲和女儿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啪”得一声轻响。

    方展宏站了起来,沉声道:“对不起,出去抽根烟。”

    说着,他低着头,径自向门外走去。

    推门而出,方展宏站在走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早上刚买的中南海白嘴10,抽出一支点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

    清淡悠长的烟雾在他用力的呼气下喷出老远,仿佛要把心中的积郁一次吐光。

    毕业以来的所见、所感、所恨的种种疑惑与愤懑,都在那张鲜红的烈士证落下的那一瞬间轰然爆发了出来。

    此刻,他的心里也有一股怒火,熊熊燃烧着,想要喷薄而出,把这世上一切的不公与丑恶全都烧尽!

    天杀的,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人埋!欺男霸女的富贵荣华,辛劳困苦的活活饿煞!

    苍天不仁,以草民为刍狗――倘若这真就是天意,那这天……塌了吧!

    第一卷 落魄京城载酒行 第六章 简直是一群王八蛋(4)

    方展宏站在走廊上,静静的吸着烟,慢慢平复着心绪。

    说实在的,到底气愤什么,方展宏自己也觉得心里很模糊。

    其实平心而论,很难说梅修慈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实在要说,只能说他嫌贫媚富、麻木不仁、势利小人,但是那毕竟是他个人的德操,外人没有资格置喙;毕竟现在社会上,象他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象方展宏自己这样的人,反倒是快要绝迹了。

    至于说上学交钱、高额学费,只怕全中国的民办学校都是这样的;人家也是照章办事,又没有拿刀逼着学生家长来交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又抽的哪门子风呢?

    方展宏气,是气自己,气自己眼中看到的这个世界。

    也许每个热血知识青年,在认识自己所处的时代和社会时都要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就象五四时的先辈们,要流尽了无数同学的鲜血,才知道笔永远斗不过枪的道理。

    毕业后一年多来,在社会上处处碰壁,许多事情,让他震惊和困惑――这个世界,完全不符合他的想象。

    剧组是这样,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