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担之事多少有数,心里有了准备,倒也镇定些,只待纪子晨安顿休息好了再问便是。
不多时,青玉又来请严盈和纪子晨去春禧堂用膳,说是听说纪家少爷远道而来,老夫人为他接风洗尘。想着纪氏还没回来,严盈便换了衣裳,和梳洗收拾妥当的纪子晨一道去向这位祖母问安。
行至门口,见到了田嬷嬷,自从萍儿和严盈深谈过,也不知和田嬷嬷说了什么,从此这位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见到纪氏母女都很是和气。她们寒暄一番田嬷嬷压低声音说道:“这几日天气热,老夫人难免烦躁,姑娘你来的及时,老奴这就去通传。”
严盈笑着谢过严盈与纪子晨立在廊下。因为只隔了一层竹帘,里面的话也隐约听得到,只听见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几许责备:“四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相中人家?这般拖着,耽误了自己个儿不说,也影响着下面的妹妹不是?”
纪氏语调平稳不是恭敬:“母亲说的是,只是这事也急不得,若是没有合适的,媳妇怎么舍得将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随便许了人家?好在五姑娘已经定了极好的亲事,离及笄还有些日子,媳妇会抓紧相看,必不耽误五姑娘出阁便是。”
严盈知道祖母又在寻着由头发落母亲了,只是这话题她却听不得,只觉得脸上一阵微红,纪子晨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她,却也不多话。一时间两人静默不语,气氛有些微妙。好在田嬷嬷随即出来,请了两人进屋,这才让严盈松了口气。
进屋后老夫人便转了话题,和颜悦色地关心起纪子晨来。这些年她倒也很少在别人面前发落纪氏,皆因三房现在很有些体面,纪氏这个儿媳在老太爷那里也能得句称赞,老夫人也不好公开落了她的脸面,至于心里如何思量,便不是纪氏所关心的了。
一顿饭吃的中规中矩,晚些回到自己院子,便看到桌上放着的帖子,熟悉的水墨兰花印记一看便知是许芸亲手书写的,原来是邀请自己去燕王在雁荡湖边的避暑山庄小聚,严盈自是应了。
纪子晨见了问起,听完问道:“你与王族走的如此近?这是哪位皇子妃的帖子?”
严盈不知他何意,说道:“是燕王妃许氏的帖子,我们是闺中好友,时常走动,可有何不妥?”
听见是三皇子燕王,纪子晨明显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只是随口问问,哪里有什么不妥。”
严盈心中一动,倒是起了疑心。
第一卷 第131章 状元
桃乐铺子有事,掌事的特意来回纪氏,她不得不暂时离开嘱咐纪子晨好生休息,晚膳再给他做好吃的。
“姑姑越发能干了,只是如此忙碌,得小心身子才是。”纪子晨瞧出了纪氏变化,感慨道。
严盈一笑不提,只是想着心中的疑惑,见四下无外人,直截了当的问道:“纪家到底有什么秘密,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纪子晨一愣,随即显出茫然之色,问道:“什么秘密?”
严盈冷笑,“到这时候还跟我装模做样?”
纪子晨越发疑惑,只是作不明白之态,严盈倒也无计可施,难道叫家丁绑了他拷问?想到这她压下心中急躁,决定不急在这一时。可是面对纪子晨还是有些不满和委屈,转身便说道:“我要去准备明儿个做客的衣裳礼物了,就不陪你了。”
纪子晨见她露出小孩儿心性,不禁失笑,去也没有拦她,毕竟有些事确实不能像幼时那般知无不言了。
“表少爷这是怎么了?从前见到姑娘不开心,可都是要逗弄姑娘一番的,如今怎么愈发生疏了?”回到屋中,香蝉还是忍不住疑惑,她也瞧出了两人间的变化,不禁问道。
芜青不似香蝉是从小跟着严盈纪子晨长大的,只是笑着说道:“表少爷现在长大了,哪能还像从前那边顽皮,等到咱们姑娘及笄了,那规矩更多。”
严盈心思却转到了这些年纪子晨每月两次的书信之上,风雨不改,多少南海的趣味和纪家的琐事都写的清楚有趣,严盈从字里行间看到的都是平和正常,这让她多少放心了些,只要不掺和朝廷的事情,纪家便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严盈微微一笑,想着也有些日子没见许芸了于是吩咐两个丫头去取衣裳挑选,其他事情自是不提。
翌日,严盈便打扮妥当到了燕王府,许芸见到她笑道:“今儿个王爷前头有客人咱们自己逛园子去,前些日子皇上赏了不少好茶,我泡给你尝尝。”
严盈笑道:“每次到你府上,都能蹭到不少好东西,我可得常来些。”
许芸点了下严盈的额头,笑道:“瞧你说的,还成了稀罕东西了你来便是,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我自己一个人也无趣得紧。”
许芸嫁作王妃已四年有余,子嗣上却是没有缘分,至今没有好消息。严盈见她有些恹恹,便知她有为此忧心了,于是上前挽了许芸,边走边道:“姐姐有王爷作陪,烹茶作诗琴瑟和谐,这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不知羡煞多少人。”
许芸闻言神色松动了许多,燕王饱读诗书擅长音律,又与世无争,当真是儒雅清贵。想起丈夫往日的柔情疼爱,许芸脸上一热,轻拍了严盈一下嗔道:“又来笑话姐姐,你这张嘴,越发伶牙俐齿了。”
严盈笑了,说道:“哪里是笑话,羡慕才是。姐姐不仅嫁了好夫婿,还得了这么些清闲好日子待得他日有了那些个闹人的小东西,只怕还要怀念这些弄琴论诗的日子呢。”
许芸不禁展露笑颜,被严盈的话逗乐了,笑骂道:“还那些个?你想让我生多少?”
严盈知道许芸口中嗔怪,心中欢喜,便也笑道:“姐姐是个有大福气的自然多子多女,挡也挡不住,想躲懒也不成。瞧,这是我三姐姐亲手缝制的贴身帕子,正是那日带在身边的,我替你讨了来,可莫要嫌弃。”
许芸更加高兴,仲手捏了捏严盈的小鼻子,说道:“越发没有遮拦了,本该罚你,不过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儿上,便饶了你罢了。”
严盈偏偏头,躲开许芸的手,不悦道:“姐姐又来作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捏鼻子做什么?”
许芸笑着抚了抚严盈额边碎发,说道:“你总是我的小妹妹,什么时候都能捏。”她接了严盈的帕子爱不释手,仔细收入衣襟内,贴身手里,笑着说道:“走的脚也酸了,来,咱们去亭子那边坐坐。”
严盈自然应了,燕王府的花园景致最是别致玲珑,一个亭子也费尽了心思。
八角飞檐青瓦凉亭立于怪趣白石之上,面水而立,坐于其中便能看尽花园景色,且凉风习习煞是舒服。严盈很是惬意,自行寻了舒服的地方坐了,转头间却看到亭中案桌上铺着雪白宣纸和笔墨,不由来了兴致,又起身上前仔细端详。
上好的徽州雪宣上已然书满了流畅洒脱的字迹,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严盈见状更是好奇,仔细读来,却是一篇极佳的文章,读来铿锵有力文采斐然。严盈虽是女子,读之也觉激越昂扬,热血涌动。
见严盈看得入神,许芸笑着问道:“这文章如何?”
严盈听得这意思许芸该是看过,虽说京中女子甚少读书论文,但偏偏这两人偏好于此,时常约在一起谈论争辩,如今有这文章再次,她大方说道:“是篇好文章,通体流畅,文才风流,只是······”
许芸眼角余光瞥见一边阴影,却自作不知问道:“只是什么?”
严盈眼光盯着文章,没留意身后,只是说道:“只是文章锐气颇盛,目中不见一丝尘埃,作此文章者必是少年得志,一帆风顺。只是人生未必永远平顺,如此少年轻狂只怕风大易折,秀木易摧。”
“此话倒是新鲜,不过是一篇文章,居然看出这许多来。”一个年轻男子明亮含笑的声音突然响起。
严盈唬了一跳,仓促转身,看见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走进凉亭,眉眼间不似顾琪铭般精致俊秀,也不似纪子晨般坚毅端正,却有着一种如这午后骄阳般的明朗,让人一见之下倍感轻快,心生愉悦。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严盈起眉毛,不乐意地问道。
“莫问我是谁,咱们且说这文章,哪里让你看不入眼了?”那人却不介意严盈的态度,饶有兴致的问道。
严盈见他毫不在意男女之防,倒是一门心思在文章上,也觉是个有趣之人,于是答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是非分明,非黑即白的好事,一门心思以为能够替天下人请命,为冤屈者申诉,恐怕最后让人家失望不说,也累得自己和家人。”
那男子闻言微怔,随即反驳道:“这位小姐说话却是奇怪,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哪里分辨不清?为天下人请命,替有冤者伸冤,是我等责无旁贷的使命,哪里能因为力所不及或是艰难险阻便退缩不前,若是害怕被连累,那便不配作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儿。”
严盈听见,不禁微笑。这一番话正义凛然,无惧无畏,虽然有些傻气,却不失赤诚可爱。这样的年纪,倒是该有这样的心胸,若不是严盈重生,一定会被这番话打动,继而仰望,只是活了这许多年,见了太多世态炎凉,悲欢离合,严盈的心态,却是苍老了。
许芸见状笑道:“逸然,你看你,总是这么认真,跟我们女子也要辩个输赢,真是孩子气。”
逸然?这名字严盈听着耳熟,看上去倒是许芸相熟的,于是她看想许芸,眼中带有询问的神色。
许芸便介绍道:“这是孟家的大少爷孟逸然,今儿个是王爷的客人。”说罢转头看向孟逸然问道:“你不是跟王爷在前头喝酒吗,怎么又溜达到这里来了?”
这就是今科状元孟逸然?
严盈恍然想起这人,就是当日考场外的红衣男子,自己早就知道的状元得主,孟逸然。只见他听了许芸的话,脸上有些赧然,摸摸后脑说道:“前头太热,方才和王爷在这里纳凉,王爷非要看我的应试文章,拗不过只得写了,却忘在这里,特来取回。却没料到听到如此有意思的评论。”
这是那篇赢得状元的文章?
严盈一时了然,虽然方才故意打击来着,可这文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文采,以此被点为状元也是实至名归,不愧是大儒教导出来的,意气风发如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一般。
“原来如此,倒是巧了。”许芸含笑瞟了一眼不语的严盈,再看看眼光落在严盈身上的孟逸然,点头说道:“那就取了回去吧,我也有客人在此,便不多留你了。”
孟逸然一愣,方才许芸介绍了他,原以为接下来便是向他道明这位小娘子是哪家的,谁知一向善解人意的燕王妃却三言两语打发了他。这些天顺风顺水的孟逸然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甘,她看了一眼许芸,却也无计可施,只能依言上前去取那张纸。
严盈心中正思量着自己方才的言语,觉得自己有些冒失,刚回过神来便见孟逸然走上前来,看向自己手中。她才惊觉方才看的入神,拿起了那写了文章的雪宣。这时候再放回去倒显得有些矫情,严盈略一犹豫,便露出一个微笑看向孟逸然,不待对方开口主动伸手大方递了过
第一卷 第132章 宽心
孟逸然看着对面小姑娘如花笑靥,又是一怔,有些躲避似的低下眼光,却又不经意瞧见一双纤手,雪白柔荑映着雪宣也毫不逊色,修剪整齐的粉色椭圆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煞是好看,这下他再也控制不住那一抹绯色爬上脸颊,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偏生许芸此刻似开玩笑般说道:“其实你再写一篇也不难,我们正看呢,你偏生这样巴巴地来讨,堂堂状元没得显得小气。”
孟逸然仲出去的手便是一顿,指尖将将碰到严盈手便缩了回来。他低头说道:“王妃说的是,王爷想来也等急了,我就先回去了。”
许芸见他如此笑意加深,点头应了。看着孟逸然低头转身离去,才转头看向严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严盈开始不解,后来看到许芸怪怪的表情有所顿悟,不禁嗔道:“我叫你一声姐姐,你怎么如此作弄于我?”
许芸见她有些许恼意,站起来拉了严盈的手说道:“我本也没料到孟逸然会过来,本是避着他们的。只是想起你一直都不紧不慢的,替你着急,干脆试一试罢了。”
严盈听了这话,知道许芸是真心她打算,那点羞恼也便散了,苦笑一下说道:“姐姐一番美意抬爱,怕是不成的。我这样的女子,又哪里会入这名门才子,金科状元的眼?”
许芸一怔,先前看见孟逸然撞了进来,临时起意,倒没细想,况且她一向把严盈当做妹妹一般疼爱,也深知她的心思和才华,总想着这般风流标致的人儿一定不能辜负了去,一心要替她打算,难免偏爱了些·被严盈这么一点,却也犹疑了起来。
孟家世代书香,出过不少名士,如今的孟老太爷更是连皇帝都推崇的大儒·孟逸然自己也争气,刚刚出炉的新科状元,不知多少名流权贵想将女儿嫁之,相比之下,严家的声势,确实弱了些。
可惜了这般好人才……
许芸有些惋惜,还有些不甘和希望·试探地说道:“若是你也有意,我请王爷去作说客?”
严盈心上暖意流转,握了许芸的手摇头道:“不过匆匆打了个照面,哪就谈得上有意了,又何必为难王爷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不许你去做这恶妻。”
许芸知道严盈的心性,这样好的交情也从来不愿麻烦她跟燕王,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地说道:“你说谁是恶妻?我只是不愿看你这连试都不愿试,一点不争取的样子·没得让我着急。”
严盈笑得淡然,转开目光看向远方,轻声道:“姐姐说的是·这世上你想要什么不得去争取去钻营,我又哪里能免俗?只是偏偏这件事,我不想争得那么难看,若是人家瞧不上自己,又何必巴巴地送了上去,即使有那么一丝希望,也不免太委屈了。”
许芸听出严盈话里带着那么一丝凄然和无奈,不禁诧异。
严盈一向自信有主意,何时见过她这般模样?难道这孟家门第过高,竟让她生出这许多感慨·真的受打击了?许芸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还是莽撞了。
“没事,咱们慢慢挑,妹妹这般人才还怕委屈了?就是你答应姐姐也不答应!”许芸来不及多想,连声宽慰道。
严盈收回目光,将心中前世那些惨淡挥去·笑着点头说道:“那我可赖上姐姐了,到时候莫要后悔接了我这差事才是。”
许芸自然乐得答应,姐妹俩一处说着悄悄话,水边垂柳依依,随风轻摆,应者少女清脆的笑声与喧闹,分外欢快······
待得黄昏回了严府,严盈才觉得心头有些沉重。原来她的婚事已经到了这般紧迫的时候,无论是纪氏还是知心好友都想着法子为她谋划。这些年她的心思都放到了协助纪氏安内,经营铺子赚钱上头,如今总算是初现成效,无论在严家长辈还是其他两房面前,她们的日子都松快了许多。
纪氏自然不消说,在内都知道如今三房是夫人当家,虽然不耍威风不出风头,事事还是让先于严三爷,不过就是院外看门的婆子都知道夫人是掌事的,在严老太爷跟前也有几分颜面。至于三房的女人们,除了事事恭顺的萍儿,再也没添新人。朝晖院里的丫头们都看得出三房阴盛阳衰的现状,都收敛了心思小心伺候着,想出头的也都往夫人纪氏身边凑去了。
严盈这一块心事总算放下了,一转眼却恍然发觉年岁渐长,已然接近及笄了。身边的姐姐妹妹都个接一个的有了着落,人们的目光渐渐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她虽是无甚期望热衷此事,却也知道避无可避,一味拖延恐怕也非良策。
因为有心事,严盈脸色便有些凝重,这让院前桃树下正在练功的纪子晨瞧见了却是一愣,接过丫头递过的帕子抹了汗,便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出门做客却扫兴而归?”纪子晨笑着问道。
严盈见是他,没好气地说道:“跟出门做客无关,是自己家里的人不省心,有事总藏着掖着。”
原来是为了之前的事生气,纪子晨思量着,想起上午收到那封父亲的书信,他屏退身边伺候的丫头,上前一步小声道:“你心中既是有数,又何苦为难我来做这个告密人?纪家是有旁的营生,也确实担了不少风险,却是说不得了。不过如今你大可不必担心了。”
严盈眼睛一亮,盯着纪子晨问道:“你这话何意?可是有了什么变化?”
纪子晨见她小脸满是欣喜期冀,也觉得高兴,于是说道:“本来我还不好乱说,不过早上接到父亲的信,那便是有几分把握了。自从上次琼镇出了事,上头的主子这几年本就很少用到咱们纪家,自有那新人上去争宠,父亲的意思是这差事太过凶险,没了也罢,这才送我上京参加武举,既然没遇到阻拦,那便是默许了,过了明路以后便不必担心什么了。”
严盈又是惊又是喜,惊的是纪家背后果然有着这样可怕的势力,只能被厌弃,不能自己做主退出,难怪当年堂堂南海纪家遭难时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撤手伏诛,任由宰割;喜的是竟然有如此转机可以摆脱这阴暗的勾当,那纪家的命运是不是从今便可改写了?她一把拉住纪子晨是手腕问道:“那是琼镇的事情办砸了?舅舅没受牵连吧?”
纪子晨一愣,眼光落到严盈的小手上,脸上带了几分不自在,语调也却不自觉柔和起来:“本就是意外,父亲也是为主尽忠,虽不得信任却也没受惩罚,莫要担心。”
严盈松了口气,这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她这次才是从心底笑了出来,拉着纪子晨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看着严盈亮起来的笑脸和由衷的喜悦,纪子晨觉得暖暖的,那点血脉是相通的,竟有如此大的力量,让她为纪家担忧至此,感慨之余也略带些心酸,这小小的丫头在这严家大院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却还一个劲儿的为自己和纪家操心,真真是个傻丫头!
“那你为何一定要来参加科举?又和朝廷扯上关系,倒不如在南海做个富贵闲人,或是帮舅舅照看家业,岂不是更自在?”严盈高兴过后,又开始操心,总担心事情有变。
纪子晨心道,自是不愿跟朝廷扯上关系,可是却要寻个由头上京,不然千里之隔却是不行的,但这话不好跟严盈讲,他只是笑道:“这事儿僵了一段时间了,也没什么音讯,我想不如干脆主动试上一试,探探上头的意思,父亲也同意了,我这才上京来的。”
严盈有些明白,似乎准许纪家子弟参考出仕,就是一种协议的达成和对纪家试探的默许,毕竟这是明面上的事儿,是见得光的,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带的严盈早忘了先前那些沉重,喜不自禁。
纪子晨瞧着不禁好笑,这答案的确是真的,这才让伶俐的表妹完全放心了,只是他却还有自己的私心,方才被严盈抓着的手腕似乎还残留着热度,一直延伸到心底,带的心也热了起来。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在树下傻笑的严盈,只觉得黄昏的天空也亮堂了起来。
纪子晨日日苦练功夫,为下个月的科举考试做着准备。严盈在一旁看了几日便没了兴趣,她不似严舒,前几年勉强跟着练了两天期望强身健体,却很快胡乱应付了事,后来干脆放弃了。刚好方婶递了消息过来,说有批新珠子送过来,想请严盈去把把关过过眼,她人正好闲着立时便应了。
本想邀请纪子晨一起,毕竟纪家在桃乐也有不少产业,只是这日一早便不见了他的踪影,听说出门了。因为担心的事儿已放下,严盈嘀咕了几句也就抛到脑后了,高高兴兴地坐上马车,带着两个丫头出发去桃乐散心了。
第一卷 第134章 闹事
小倩继承了方婶子的经商天赋,也极爱这份差事,严盈又如何不知,这么些人来提前,她硬是咬住了不肯松口,不过是担心嫁了人便被拘住了。只是终归是女子,耽误下去只会对她不利,严盈还是劝道:“我也舍不得放你走,只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娘头一个便饶不了我,可别错过了好时候。”
严盈活了两世,说起这事一时难免语带沧桑,小倩不明就里只是觉得她故作大人一般讲话,不由好笑地说道:“姑娘说的是,姑娘教训的对。”
严盈见她不以为然,想想自己也没着落的亲事,一时底气不足,只能暗道回头让方婶多上心些,这些年小倩为这铺子算得尽心尽力,她希望这姑娘有个好归宿。
“你们去哪里?”这边严盈几人刚走到侧门口,孟逸然眼尖便跟了过来。
“有批新货到,我们去后面瞧瞧,你可要一起来?”严盈见他在自己的铺子里看得一脸高兴,于是邀请道。
“这里的东西成色资质一般,是不是好货都藏在后头了?”孟逸然笑道。
小倩闻言有些不服气,这铺子可是她的心头宝,最听不得人家说不好,“这位公子倒是懂的这许多,连这女人家的玩意儿都这么在行,不如指教我一二?”
严盈笑着摇头,这个护短的小倩!她对孟逸然解释道:“这位姑娘是铺子的二掌柜,小倩姑娘,一张嘴最是厉害,你可莫要得罪她。”
孟逸然一愣,瞧见小倩的神色,明白过来说道:“是在下失言了,这东西天生材质不同不可强求,不过经过这一番加工修饰,款式模样都精巧别致得紧可见小倩姑娘的心思奇巧,让平凡的东西也能大放异彩,在下佩服。”说完他还双手握扇,欠身微微一摆作为赔礼。
小倩见面前这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眉眼带笑,神采飞扬,明亮的双眸煞是好看,脾气又这般温和,便没来由便红了脸颊,一向泼辣伶俐的人儿也结巴了起来,“别····…别哎,是我说你在先,咱们扯平便是,你这是做什么?”
严盈轻笑道:“这下可是遇见对手了,怎么话也说不利索了?”
小倩一张俏脸更是通红,跺着脚说道:“姑娘!”
严盈见状也诧异了,什么时候见过小倩脸红成这样?于是她不再打趣小倩,招呼着孟逸然向后头走去。
这一批珠子成色不错价钱也合适,严盈很是满意,正和孟逸然解释这珠子的镶嵌工艺却听前头一阵喧哗,一个粉衣少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胡乱行了一礼说道:“小倩姐,外头有人闹事!”
小倩脸色微沉,声音也严肃了几分,“红琪,你慌什么?是什么人捣乱,我随你去看看。”
严盈认得这少女是上个月才进店的新人红琪,见她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安慰道:“别怕有我们在这儿呢,没人敢欺负你们,小倩,我跟你一同去。”
小倩却不同意,说道:“姑娘,你不能露面这样的人我对付的了,你是尊贵的身份,不能跟这些人一处计较,没得降了身份。”
孟逸然点头,说道:“小倩姑娘说的是,你在这里等着,我随着去看看便是。”
严盈摇头道:“孟公子,你是客人,那能劳动你?我跟着去看看,若是小倩不需要帮忙,我在一边看着便是,今儿个方婶她们都不在,总不能让小倩一个人去应付。
几个人说话间,外头声响更大,似乎有人砸了东西,小倩来不及坚持,便快步向前走去,严盈和孟逸然紧随其后。
“这里的东西不错啊,东西好人更好,瞧这几个小娘子模样可真好……”
一进前头大堂,便听见一个公鸭嗓子边笑边叫,言语猥琐,肆无忌惮。看过去却是个男子在大堂中晃荡,为首的一个黑胖男子,正站在一排珍珠头饰前,瞧着店里的绿娇傻笑,一只手伸在空中,似乎想去摸绿娇的脸。
“几位客人可是要买珠子?”小倩见状连忙上前阻止道。
那黑胖子被人打断很是不高兴,转身骂道:“废话,爷几个来着难道是来喝花酒的?”
小倩压下怒气,勉强笑着说道:“公子说笑了,想买什么样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黑胖子定睛一看,眼前却是一个比方才那小娘子更标志的人儿,又恢复了笑容,凑了过来说道:“你也是这店里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就要像你一样又白又滑的珠子,你们这儿可有?”
小倩耐力再好也不禁没了笑容,退后一步说道:“请公子自重,咱们这是正经铺子,哪里容得这样的污言秽语?”
黑胖子却不以为意,也不生气,逼向小倩而来,“呦,小娘子生气了这让人瞧着可是心疼呢,不如爷给你银子,你陪爷去喝杯酒,他一边说着,一边便仲手来拉。
小倩慌忙后退,愤恨地瞪了一眼那人,却一时无计可施,来逛铺子的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妇,再怎么泼辣难缠也不过是言语上的,哪似这让一般下流无赖?
“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这样的无赖?”孟逸然用扇子挡开那人伸过来的手,冷声说道。
那黑胖子见一个俊秀男子来搅局,阻挡自己的好事儿,不禁大怒道:“你是什么玩意儿?敢来坏本大爷的好事?你可知我是谁?”
跟在这胖子身后的一个竹竿儿般细瘦的男子哼了一声说道:“这是钱少爷,济州府尹之子,你可看清楚了。”
孟逸然冷笑一声,说道:“莫说是济州府尹,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如此不知廉耻,目无法纪,这般下作可是脏了这京城的地界儿!”
那钱少爷霸道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何曾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大怒之下黑脸上染上一层红色,瞧着极为滑稽,一招手说道:“来人啊,你们两个,给我收拾这小子!”他本就看不惯人家比他俊美,有了这样的理由还不狠狠的打?最好打烂那张俊脸,免得看着心烦,他如是想到。
两人得了令,都卷起袖子向孟逸然靠了过来。孟逸然本是书生,又是被父母族人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天之骄子,哪里有人敢这样动粗,虽是气愤,却也晓得遇到麻烦了。只是他不能退后,不然遭殃的便是几位姑娘了,这万万不可。是以虽然紧张,孟逸然也没有挪动一步,只急得小阮抱拳搓掌,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埋怨的看了严盈一眼。
这落在严盈眼中,她知事态紧急,孟逸然这样的人不能在她家的铺子里出事,于是断然喝道:“住手!张全,王贯过来帮忙!”
两个马车夫听见动静早就凑在门口看着了,听见自己小姐的声音,连忙跑了进来去阻止那些人,小阮也赶上前来护住自己家的少爷,看着那几人扭在一起难分难解,直吓得店里的姑娘们都吓得尖叫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恨今日出门没带什么人手,只怕不能善终,严盈紧握起拳头,暗下决心就是打砸了这一屋的东西,也不能让这几个无赖占了便宜去,想到这里她吩咐香蝉芜青道:“去看看库房里可有伙计在,叫了过来帮忙。若是没有,去别的铺子求救!”
芜青急道:“别的铺子还远呢,哪里来得及?”
严盈催她:“那也得去试试,还不快去?”
两人只好得令而去,严盈却感觉有些异样,抬头却见这一番低语却引得那钱公子注意到了自己,看得眼都直了,满脸横肉笑得堆在一起,也不管那几人打作一团,直冲着自己挤眼睛呢。严盈心中一沉,不觉害怕只觉恶心,狠狠瞪了过去,却让那人更加得意开心,眼看便要朝这边过来。
“这是怎么了?有人砸场子啊?”
正在此时,严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门口出现顾琪铭的身影,她竟然顿时松了口气。只见顾琪铭皱眉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走了进来,发现严盈也在,便上前问道:“可是货不对板,贱物高价,这黑心生意惹恼了客人?我早就劝过你的。”
严盈气结,自顾家和严家合作以来,顾琪铭没少眼红这铺子生意好,觉得这些便宜货赚钱赚的太过容易,时时提醒她要童叟无欺,平日里严盈懒得搭理,哪知这紧要关头他还不忘调侃。
“遇见无赖了,你可带人来了?”严盈虽然气愤,可是还是决定大局为重。
顾琪铭见她焦急神色,也没再故意打击,只是招手叫人进来,双方势力发生变化,那几人很快便被制服,退到一边,严盈这才松了口气,示意小倩去安抚店内众人。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那钱少爷见又来了个比自己端正的,不禁生气,而且这人比之前的还要俊美几分,眉眼颇为精致,只是一挥手便见风流姿态,这可气煞他那颗骄傲的心了。
“在下是京城顾家的,不知钱公子可知道?”顾琪铭似乎心情很好,并不在意他的无礼。
钱少爷一愣,这他可是知道。他父亲一到京城拜访完自己个儿的顶头上司便是去了顾家,他还作陪来着,只是却不知这是顾家哪号人物,不禁犹疑道:“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你是?”
顾琪铭微微一笑说道:“在下顾琪铭。”
顾家嫡子,今朝探花?
第一卷 第135章 惊变
钱少爷这个却是听过,一时间有些震惊,他父亲千叮咛万嘱不能得罪顾家的人,他虽然经常犯浑,可也知道其中利害,于是换了笑脸说道:“原来是顾少爷,上次前去顾府拜访,听说你会友去了,却是没有见到。”
顾琪铭并不接话,只是说道:“钱少爷初来乍到,不知这铺子是严、顾两家名下的也是情理之中,不知者不罪嘛,不过今后可要小心了,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那顾家可要找钱大人问个缘由了。”
钱少爷黑亮的额头开始冒汗,唯唯诺诺了半天,在顾琪铭的指示下,对小倩等人鞠了躬道了歉,说尽好话,这才赶紧带着人走了。
看着满室狼藉和吓坏了的姑娘们,严盈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略一思考对众人
姑娘们听见这话神色放松了些,纷纷谢过严盈,又三三两两地去找小倩低语几句说道:“今天大家都受惊了,本月工钱加倍,有需要修养几天压惊的可以找小倩请假,今天就先关门休息吧。”
待得人走的差不多了,小倩面带忧色地上前说道:“四姑娘,好些姐妹说很是害怕,恐怕不会长久做下去了。”
严盈有所预料,这些穷人家的姑娘,不似高门小姐那般介意抛头露面,能赚些工钱补贴借用,还是很愿意的,只是若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和脸面,那决计是不行的。
严盈点头说道:“我能理解她们害怕,还是得想个法子让人安心才是,过些日子子我安排些家丁先来店里看着。”
小倩赞同地点点头,说道:“我也会跟娘商量,看看那些忠厚些的,是否可以雇佣些来店里,待有事时也用得上。
孟逸然听见,皱眉说道:“这些无赖哪里会怕普通百姓?我看这不如都换做男子看店吧,姑娘家抛头露面地站店总是不好。”
严盈满以为小倩闻言又要跳脚·却不料这丫头却垂了眼眸,沉默不语,丝毫看不出情绪,她正要回话·却听顾琪铭说道:“孟公子,这正是此间店铺的特色,别家店里的都是男子,一般姑娘们是不好进去的,正是因为这里都是姑娘家,才让这些客人愿意逗留观赏,从而多买些东西去。若是都换了·那就失了初衷了。”
严盈讶然,顾琪铭倒是明白,转而一想,毕竟顾家也是商人,而孟家却是世代书香,自然思路理念不同,倒也不奇怪。孟逸然看向顾琪铭,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我说为何如此面善·原来是顾探花,又见面了。”
顾琪铭也回礼道:“孟状元还记得在下?”
孟逸然笑道:“什么状元不状元,听着如此别扭·不如称我名字吧。”
顾琪铭略一沉吟便笑着点头道:“即使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逸然兄。”
孟逸然一向喜欢直爽的性子,见状也笑道:“琪铭兄!”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轻松了许多,严盈正欲叫人关门,却见夏蔷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快速扫了一圈,便快步向顾琪铭走来,到了跟前撅起小嘴说道:“琪铭哥哥·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一路追你,丫头们都跟不上了,若不是在门口看到你的马,我还找不到你呢。”
顾琪铭拍了拍头说道:“瞧我,一看见有热闹便浑忘了别的·你不知道方才这儿多惊险······”说着他绘声绘色地讲解起方才的事情,成功地吸引了夏蔷的主意力,听到差点打起来,夏蔷还夸张地捂起嘴巴,早就忘了方才兴师问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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