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儿等的便是这一刻。连子宁发了话,顿时是筷子翻飞,大快朵颐,那些之前吃撑了的,只得苦着脸瞧着,却是挨个儿的长了点儿,心下打定主意,待会儿散了之后问武毅伯讨几道自认最美味的过来。
今日压轴的照例乃是一条两丈来长的大马哈鱼,盛在大瓷缸之中,自然又是引得一番大呼小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饱喝足,便都意态懒散的靠在座位上闲谈起来。
“对了,伯爷,还有一桩事,却是皇爷吩咐下来的,不过不算圣旨,只是口谕。”林元向着连子宁笑道。
就算是口谕,那也是皇帝的口谕。
连子宁赶紧离席跪接,那些武毅军大将心中,自然又是一阵不忿。
便听林元道:“连子宁啊,朕听说,你身边有一员大将,叫张球,很是能打的,比常人高出半个身子去,穿的铠甲有三百多斤重?使得大戟一百五十多斤?一个人杀了百十个女真鞑子?朕很是喜欢这等壮士,你听了口谕之后,便跟他说一声,让他来殿前当差!朕给他个御前侍卫带刀官当当。”
“要召张球球进京?皇上这是何意?”
众人听了,不由得都是面面相觑。连子宁却是心下一喜,他对正德皇帝的心思揣摩的相当之透彻,让梁宽殿上说出那一番话来的时候,便是已经预料到了今日,而这张球球,也是他布局之中重要的一颗棋子!
赶紧磕头道:“臣遵圣皇口谕!”
待起来,连子宁便坐在座位上细细思忖张球进京之一事,务必要将自己利益最大化。他不说话,这气氛便是冷清了下来。
有说了一阵儿,林元和钱通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林元便一笑,开口发问道:“伯爷,杂家问的冒昧些。杂家过来的时候,进城便听说您率领大军出征了,心里便纳罕,这不是才把福余卫给揍了一顿么,怎地又出去打仗了?后来见了王吉王指挥使带着些伤兵回来了,心里就是一咯噔。等到见了伯爷您率领大军大胜归来,这才是放下心来。杂家虽是阉人,却也是盼着咱大明威震四隅的,便冒昧问一句,伯爷您这次,可是又有大胜?”
钱通也在一边打边角,恭谨笑道:“咱们就是一问,若是有什么犯忌讳的,伯爷您就当咱没说过。”
“这个?”连子宁面露难色,沉吟片刻,却是呵呵一笑,道:“说是忌讳,其实却也算不上,不过现如今局势未明,却还不能说的太明白了,便为二位天使透露一二,倒也不妨碍。”
一听这话,林元二人赶紧竖起耳朵来听。
他们自然不是多大明朝对武毅军有多么关心,不过就是为了早些得到一点儿信息,好回去跟各自派系的大佬邀功请赏罢了,甚至早点儿把消息传回去,还能引得圣上的注目。
连子宁道:“不瞒二位,现在连某么,确实是在向北方用兵,自荡平了海西女真之后,这次又把建州女真打了个狠得,不过建州女真兵强马壮,也是难以对付。武毅军损失颇大,便退回来了,不过依旧是向北拓地数百里。”
他哈哈一笑:“好了,言尽于此。不日连某的文书便将送往京师,到时候自然一目了然。”
能得他透露这些消息,对于林元钱通二人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忙不迭的道谢了。
心中便是盘算着,回京之后,如何才能换取最大的利益。
酒终人散。林元钱通等一干人都是喝的酩酊大醉,他们久在宫中,伺候人的时间占了大半,都是小心翼翼,连睡觉都不安稳踏实,更别说这等放浪形骸的时候了。连子宁着陈桐把他们送了回去,却是把陈良川留了下来。
将军府,书房。
连子宁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良川。见他目光清亮,毫无醉意,便是暗自点头,就凭这份儿定力,此人日后绝对不可小觑,只不过却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也快四十了。却只是个区区六品的主事。
他却是不知道,这陈良川却是个命运不济的,他中进士那一年的座师,乃是和前任兵部尚书桂萼斗了几十年的老对头,后来老头子告老还乡了。陈良川却还得在朝中为臣啊!
在兵部为官,却是得罪了兵部的老大,能有好儿才是怪了!陈良川也是一心想着要活动着调出兵部去,却是没想到桂萼当真乃是心胸极为狭隘的,竟然每每从中阻拦,就是要把他压死在这兵部之中!
桂萼去职,戴章浦取而代之,自然要在部中清洗那些桂萼的老势力,而他之前在兵部数年,也是摸摸观察,暗中潜伏,对于部中哪些人乃是桂萼的死党,哪些人乃是对桂萼恨之入骨,郁郁不得志的,都是一清二楚。因此陈良川便是入了他的视线,先是被提拔成正六品的主事,而若是这一次差事办的得力,回去再升一级也不是不可能。
一用之下,便也是发现,这陈良川竟也是颇具才干,因此现在俨然已经是戴章浦的心腹之人了。
陈良川从怀中取出两份文书放在桌子上,道:“本来文书合该走驿路,只是北地连年战乱,尤其是过了柱邦大城之后,驿路不通,加之这两份文书委实是有些关系重大,是以尚书大人特遣下官来走一趟。”
“嗯。”连子宁点点头:“有劳了,且坐下喝茶。”
连子宁自然是明白什么道理,实际上,他为了达成在松花江南北这片区域大权独揽,并且使得外界并不深知这样一个目的,特意纵兵在战乱之中,将大明朝铺设在此的驿路、驿站系统给破坏的一干二净,至今也没有修复的意思。这样一来,此处几乎就形成了独立王国,里面的百姓官绅想要往外面传信息,只能自己派人快马而出,当真是难如登天,而且还很容易就被武毅军给监视到。在大明朝别处都是极为发达的驿路系统,在这里,不见了。
这就跟后世民国时候阎老西经营山西,把山西的铁路都修的比别的省窄一块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侍女端了茶水上来,陈良川道了声谢,便是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连子宁也不避讳,便把那两封文书拆了。
都是标准的兵部下达文书的格式,不过加了奉承上喻,特此通传的前缀,说明乃是皇帝直接下的命令,而非是兵部的主张。
连子宁细细的看下去,心中便是有些喜意。
第一封文书之中,大体意思讲的乃是说,朝廷朝议,将武毅军裁剪为五个卫,然则东北守边,责任日重,五个卫怕是力有未逮,因此特意着武毅军将五个卫每个卫扩展为十个千户所。
说句实在话,连子宁从未对这个朝廷有过多么大的忠诚和多么深切的渴望,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过去的灵魂,从小生长在后世的自由散漫环境之中,除了对于自己的负责和某些极为在意的人负责之外,当真是不会有大明朝这个时代人的想法。
就像是现代女性绝对很少人认可古代的三从四德一样,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此他更看重的,不是朝廷的刻薄,而是朝廷的所作所为,对自己利益的冒犯与否。
看了这封文书,连子宁立刻就意识到,定然是正德皇帝先是因为自己的一些错误决定训斥,并且把武毅军的编制从十个卫缩编到五个卫。但是又考虑到守边兵力不足,偏偏这位爷又是那等极爱面子的,让他收回成命委实太难。因此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想出了这等高招,也算是曲线救国了。
他心机城府也是极深,虽然未曾得见。但是却是把当时朝堂上的情景,正德皇帝的心理,都是揣摩的极为的透彻。
只是陈良川理当也是听到了,自己的武毅军又是从五个卫变成了二十个卫的编制,在这种情况下,还把这封文书拿出来,这份心思,就是值得商榷了。
他瞧着陈良川。陈良川也是心中灵通的人物,微微一笑,道:“伯爷,别的下官不知,只是尚书大人来之前交代过下官,皇上说过的话,乃是金科玉律一般。皇上并未说收回,那咱们做臣子的,自然应当老老实实的去办!用心的去做,如此,方才不负圣上之恩典!”
连子宁心领神会。哈哈笑道:“陈大人这番话说得,当真乃是忠诚为国,本官深以为然!”
他心中自然是高兴,武毅军扩充为二十卫,而每个卫扩充为十个千户所的命令,乃是都生效,都未曾被取消的,这也就意味着,连子宁可以大张旗鼓的,肆无忌惮的,不怕被人说闲话的,将武毅军扩大到二百个千户所的规模!
武毅军的一个千户所,可是足足有一千七百人!
而且这也同时代表着,连子宁可以按照这个编制,向朝廷要钱,要粮,要人,当然,在给朝廷的报表上,每个千户所是只能有一千一百二十人的!
就算是如此,二百个千户所的军兵,也就是意味着朝廷每年要给武毅军拨付差不多二十余万大军的粮饷。而武毅军现在的人数,十三个主力卫,十个新兵卫,加起来也不过是十五万多一些,不到十六万而已。
武毅军主力卫现在的日常用度,已经是完全能够做到自给,只需要发放军饷便是足矣,而武毅军士卒的军饷,和大明朝边军相比,差不多是其两倍左右。新兵卫士卒的军饷,则是比大明边军要高三成!
也就是说,武毅军全员现在的军饷,差不多相当于二十八万左右的大明边军!
如此一来,朝廷发放的军饷,若假设真的是能足额发放,则可以帮助武毅军解决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军饷,当然,按照大明朝的惯例,层层克扣,上下其手,虽然有戴章浦身为兵部尚书的这一层关系,但是也不意味着戴章浦能阻止他们——他若是真敢挡着这么多人的财路,只怕离死期也不远了。
能到连子宁手中的,有七成就是不错!
而再加上把那些粮食、军服、其它乱七八糟折合进去,那么仅仅是每年从朝廷拨过来的粮饷,就足够武毅军差不多半数的消耗了。
如此一来,连子宁就能腾出手中的大笔资金,将武毅军的规模,更大一步的扩大!
当然,这只是一个相当理想的状态,朝廷会不会认可这二十万大军的存在,那就需要连子宁自己去争取了。
只是机缘巧合的走到这一步,机会就一定要抓住才是!
若是说看第一封文书的时候还是颇为的高兴,那么看完第二封之后,连子宁的心中就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正德皇帝要连子宁把武毅军小旗以上军官的明目都送过来,限时一个月,不得耽搁。
一般而言,皇上要查看某部边军的名录,基本上就只有一个解释——皇上要安插人手,调派军官了。有的时候,甚至皇帝都不用往里面插人,只要是把几个人的名字和位置换一换,就足以使得这支部队立刻从铁板一块儿变成|人心涣散,试想一下——本来是千户的忽然变成百户了,而本来他下面的百户,却是突然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能不乱么?
连子宁想的分明,这定然是皇上一边要为武毅军增加实力,进行犒赏,一边也是要进行提防了。
说句实话,对于以前的武毅军来说,朝廷还真没有提防的必要,一个原因是武毅军的地盘儿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好几千里地下来,好么,能有什么威胁?第二个则是武毅军的势力着实是不大,十个卫之规模,不过五六万人,而要知道,九边重镇,哪个不是十几万的精锐边军?
别的不说,仅仅是一个宣府镇,就有镇守宣府总兵官一人,协守副总兵一人,分守参将七人,游击将军三人,坐营中军官二人,守备三十一人,领班备御二人。下辖马步官军十五万一千四百五十二员名,战马五万五千二百七十四匹。镇守边垣一千一百一十六里,边墩一千二百七十四座,冲口一百九十二处。每年仅仅是朝廷下放的整修长城的银子就有九十多万两!
武毅军虽强,跟大明朝这百万边军,总数超过三百万的大军比起来,当真还是差得远呢!
不过也到了应该提防的时候。
连子宁的眉头顿时是拧了起来。
怎么办?
造假是肯定的了,毕竟现在武毅军还有这么多的编制是不能曝光的,只是这也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而且朝廷得了名单,真要是想要插手武毅军中事务的话,又是一件大麻烦事。
陈良川看出了连子宁的为难,他不知道连子宁的真实想法,还以为连子宁和所有的边关大将一般,都是为的如何更多的吃空饷而作难,便适时笑道:“伯爷却也不必作难,下官来之前尚书大人交代了,您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制作一份,合乎规矩的名单,剩下的,便无需操心了。”
连子宁若大梦初醒,一拍脑袋,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老丈人都是兵部尚书了,这点事儿还办不了?
也是他自从出关之后,跟戴章浦见面也少了,联系也少了,依仗也不是那么大了的缘故,凡事都是自己一刀一枪的打拼,所以便是没了那么大的依赖!
这番话中体现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戴章浦已经是知道连子宁的处境了,因此要帮助解决。
事实上,戴章浦之所以让陈良川来这里,也不过就是为了传这句法不传六耳的密话而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五八四 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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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京城,都察院御史孙言之府邸。
按照正德三十年颁定下来的规矩,从正月初一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都不宵禁,而这一段时间,也是成为了13&56;看&26360;网其是那些有钱又有闲的富人们彻夜狂欢的时候。青楼妓寨,酒肆饭庄,各个都是灯火通明,声音嘈杂,北京城几乎变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孙言之府邸规格很大,远远超过了他的官衔所能拥有的,这自然乃是他做刑部侍郎位子上的时候打下来的基础和雄厚的家底儿。
孙府的左右两边,都有人家,因此便只有前后两道门。前面正门所在的胡同儿是朝东的口子,也就是当初武毅军这些密探们疯狂报复的所在。除了胡同儿,就是一条繁华的大街。而后门的外面,则是一道小街,便类似于当初连子宁和戴清岚初次相逢的集雅轩所在位置的那么一条街,连着几个小胡同,住的都是百姓和寻常富户人家,小街上面卖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都有,还有几家小小的酒肆,这会儿还亮着灯。
京城百姓,再怎么困难的,总也有几分闲钱,这年头儿,干个营生就比地里刨食儿强!
是以这会儿这条街上还是颇为的热闹,人来人往。
在斜对着孙府后门儿的,乃是一座名为四海居的酒楼,很普通的名字。也很普通的格局摆设,不过是两层而已,面积也不大,一楼摆了十来张桌子,二楼则是用屏风隔开的雅座。能乘纳的人也不多,档次也不怎么高,大致就相当于后世路边常见的湘菜馆、川菜馆这一个级别的。来这儿吃饭的,自然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多半都是寻常富户乡绅之辈。有时候那普通的百姓之家。平淡了一年,也想开个荤腥儿的,便也来此地打打牙祭。
这儿的菜味道不错。价格也实惠,这会儿正是晚饭饭点儿,因此楼下人满为患,楼上也是满满当当,而且吵吵的很,嘈杂的声音直往人的脑袋里头钻。
不过有一个雅间儿里面,却是安静异常。
王泼三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周围,上面放了六荤四素十道菜,着实是很丰盛的,不过只有菜没有酒。都喝着茶水。似他们这等行当,可是不能轻易喝酒的。
一共六个人,五个人围着桌子吃饭,一个人却是站在窗边,透过一条缝隙。目不转睛的瞧着外面。
雅间儿里面的气氛极为的沉闷,大伙儿都不说话,只是甩着腮帮子大吃,只能听到一阵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汉子忍不住了,低声道:“真真想不通。为了一个女人,值得这么大动干戈么?”
“啪!”话音未落,脑袋上便是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王泼三等着他寒声道:“你小子再给我说一遍?”
他对待手下虽然是从来又打又骂,但那是笑骂,却是很少有这等当真声色俱厉的时候,那汉子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火儿了,想起军情六处里面那些厉害手段,当下冷汗便是直冒了出来,心中生出大恐惧,身子都有些哆嗦,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低声道:“大人,标下不敢了!”
“知道就行!”王泼三见他认错儿,脸色也和缓了些,斥道:“什么一个区区女子?这也是你能叫的?你也就是和我说说,若是传了出去,谁也保不住你!寇大家和大人关系,是咱们能非议的么?上头吩咐下来让做什么,老老实实的干就是了,干咱们这一行儿的,须知少说多做!管好你的嘴!”
那汉子赶紧唯唯诺诺的应了。
那一日小樱去传了话儿之后,整个京中的武毅军势力,都是因为这个消息而了起来,消息很快的传到了刘良臣那里,此等家事,身为外臣的刘良臣都是感觉十分棘手,只得亲自禀报了戴清岚。
连子宁和寇白门的往事,清岚是很清楚的,她更清楚的知道,在自家夫君的心目中,寇白门是占据着很重要的一席之地的!这种重要性,甚至并不逊色于自己。每每想到此处,尽管清岚也是一阵心酸,但是却不能影响她的理智。
她是那等典型的这个时代的秉家贤妻。
人常说贤妻为夫纳妾,讲的便是戴清岚这等女子。
毕竟无论如何,现在自己已经是夫君的正妻,这座府邸的女主人,而那寇白门,还只是寄居孙府的江南名妓而已。
而已。
毫无可比性。
是以上一次寇白门来求情,她一口应允了,就是生怕夫君得知了自己苛慢寇白门,心中不悦。
在事关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方面,男人总是分外的敏感。
而这一次,得到消息之后,她也是极为的重视,毕竟是枕边人,她知道连子宁的占有欲很是强盛,若是寇白门出什么事儿的话,那定然是极为的烦闷不悦。那时候,自己也无法向夫君交代。
因着刘良臣身在城外,调度不便,是以她直接越过刘良臣,向京城中军情六处的探子们发号施令,这等事儿是有些犯忌讳,不过关键时刻,却也不必说什么了。
京城中其它的事情全都暂且搁置了下来,几乎大部分的人手都被调集到了孙府的周围,从早到晚,一刻也不放松的监视着孙府的动静儿。
负责调度的,就是王泼三。
说句实在话,这些从来是干大事的汉子们来做这个,确实是让人心中有些憋闷,不过像是王泼三这等身份地位足够高的,却是看的明白,有的时候。做好了这么一件差事,比得上在战场上打生打死几十次!
今儿个都大年初六了,他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五天了,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吃喝就是瞧着,当真是闲的鸟疼。
正寻思间,忽然站在窗边的那汉子压低了声音激动道:“大人。有情况!您瞧瞧,出来了,出来了!”
王泼三豁然站起身来。凑到窗边细细的往外看去,果真便看到了,孙府的后门悄然打开。然后便是从中驶出来一辆马车,很是不起眼儿,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便是大摇大摆的向着东边儿行驶出去。
他们也没有什么警戒的必要,更没这个意识,毕竟除了连子宁和戴清岚,谁又能知道寇白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谁又能想到,因为那丫鬟小樱的一句话,整个北京城内超过百名武毅军军情六处的密探都被调集了起来?
看着那马车驶去的方向。王泼三沉声道:“老四,你随我跟上去,老狼,你带人继续在此地盯着!”
“是,大人!”
众人纷纷听命。
很快。王泼三和老四便是下了酒楼,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马夫早就等着了,一抖马缰,便是跟了上去。
王泼三等人便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前面的马车毫无所觉。一路而去,最终便是停在了一处大宅的后门处。
这处大宅显然乃是极为的显赫,就连一处后面的偏门,都是高门大户,前面十二级汉白玉的台阶,朱红色的大门,上面钉满了碗口大小的铜钉,膝盖高的门槛儿,两层的汉白玉大牌楼,比一般高门显贵的正门还要气派的多。
马车停下,那大门轧轧开了一条缝儿,下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下人管事之类的,然后便看到了马车周围那几个下人抬了两个大麻袋下来。
那两个麻袋里面装乘的,凹凸不平,分明就是装着人的。
王泼三眼睛顿时便是一缩。
没错儿了,这定然便是寇白门主仆两人了,却没想到,这孙言之竟然是如此不择手段,将寇白门主仆送人了?!
那几个人把麻袋抬进去了,做好了交接,马车少顷便是轧轧而去。
王泼三的马车围着府邸转了半圈儿,绕到了前面去,便是赫然看到了那巨大煊赫的匾牌——潞王府!
王泼三阴沉着脸摆摆手:“去武毅伯府!”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寇白门主仆被送进了潞王府的消息便是摆到了戴清岚的面前。
她蹙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孙言之方一回来,便出入潞王府之中;丫鬟小樱前来报讯儿;孙言之将寇白门主仆二人送入潞王府;再联系上潞王素来的名声,嗜色如命,这个当真不是什么好听的,那么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孙言之再回京城之后,物是人非,也没了往日的根基势力,为了东山再起,只得投效潞王,而潞王嗜色,投其所好之下,便是将寇白门献给了潞王,因此作为晋身之阶。
这孙言之,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只是现在便是破口大骂又有何用?先要考虑的乃是如何将眼前的危机消弭。潞王不但嗜色如命,而且名声还很不好,京中都传着,时常有潞王府的侍女被他凌虐而死,寇白门入了潞王府,岂不像是羊入虎口也?夫君若是得到了这个消息,只怕更是暴怒不已!
自己又当如何解决?
花厅之中烛光明灭,她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思忖片刻之后,却是茫无头绪,便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强迫自己拧下心神。
许久之后,终于是撤出了两根最关键的线头。
方进之计,便是针对两点,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抱住寇白门的贞洁。而想要保住寇白门的贞洁,则必需得让潞王新生忌惮。
动用武毅伯府的力量么,怕是潞王府根本不会买账,一个区区的边关大将而已,又怎么会放在一个亲王的眼中?而且这般的话,也会让武毅伯府监视潞王府的行踪走漏,以下官外臣而监视堂堂皇子,这乃是极大的犯了皇家之忌讳,后果便是要承受正德皇帝的雷霆怒火!这是现在的武毅伯府绝对承受不住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能让武毅伯府跟潞王交恶。
戴清岚想到了两个字:“牵制!”
谁能牵制一位皇子?当然只有另外一位皇子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面前便也是豁然开朗。
清岚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细细的写下来听政九位皇子的名字,并且把他们各自的关系也标注出来。
要说起来,这潞王得罪的人还真是不少,自从雍王被囚禁于凤阳宫中之后,他便是以太子储君之不二人选来自居,着实是让众人瞧着都是心里冷笑烦得慌。老二潞王和老十三谷王的不和睦已经是众所周知了。而当初在太子两废两立的过程中,潞王也是下了不少的绊子,就为了把上头这个大哥给顶下去。
至于福王。普天下都知道皇上想要立福王为太子,则潞王对福王也是极为的仇视,这等敌意。以福王之聪慧,耳目之密集,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至于其他的,暂时倒也是无碍。
思虑良久,终于是下了决心,她拉了拉作为旁边的一个拉绳,门外顿时响起了侍女清脆的声音:“夫人?有何吩咐?”
“王副千户呢?”
“正在外府喝茶。”那侍女应道。
“传他进来!”
“是。”
侍女细碎的脚步声远去,少顷,王泼三便是被带到了花厅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不过却是刻意的没有关门,而是大开着。寒风袭来,吹得花厅之中帷幔飞舞。
这深更半夜的,终究是个忌讳。
戴清岚注意到这个细节。暗赞夫君果然会用人,这王泼三很是精细,却是干这行儿的好手儿。
王泼三来到近前,深深一礼:“外臣见过夫人。”
“王大人有礼。”戴清岚让了让,道:“闲话我便也不说了,这个中原委。你已经知道。我吩咐你去办两件事儿,可以通报给刘良臣,但是要立刻去办,明白么?”
王泼三心中一凛,赶紧道:“夫人请讲。”
戴清岚淡淡道:“第一,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要在明日旭日东升之前,让雍王府知道这个消息。明白么?”
王泼三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心领神会,不由得对这位大夫人升起一股佩服之意。
祸水东引!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想到这般灵巧机妙的计策,这位大夫人,当真乃是极为聪慧亦是心机深沉的人物!
他应道:“夫人放心,外臣定然办妥,绝不会超过今夜子时!”
“嗯,能被夫君瞧上派来此处,可见你是得力的。”戴清岚点点头,道:“第二桩事,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渠道传递消息,速度极快,我也不问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有一点,你要立刻把这封信送出,送到夫君手中。越快越好!”
她紧紧地盯住王泼三,沉声道:“这是十万火急!”
王泼三接过信,沉沉的点点头:“外臣明白!”
在这封信中,戴清岚将事情的原委明明白白的讲说了,也细细的说明了自己的布置和顾虑,只是不明白夫君的心意,因此不敢妄动,盼夫君收到信之后,立刻做出回应。
这便是把如何行事的决定权,交到了连子宁的手中。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对于戴清岚来说,已经是竭尽全力,连连布局,为连子宁赢得了一定的反应时间,对于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帮着自家丈夫喜欢的另外一个女子的女人来说,这一点,已经是极为的难得。
所谓贤妻,不过如此。
看着王泼三大踏步的走出去,戴清岚长长的吁了口气,她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的一切,已经是仁至义尽,本该心情轻松下来才是。只是,她心头还是沉甸甸的,仿若是压了一些什么,只是在心中暗暗期盼道:“夫君,只希望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一盏茶时间过后,一匹快马出了北京西城门,这个点儿当然已经是快要关城门了,事实上,当那骑士到达的时候,城门将将关闭。只是那骑士和当值的万年孙万大人说了几句之后,万大人便是下令把没上门闩的大门重又打开一条缝隙。让那骑士扬长而去。
这时候,刘良臣制定的结交这些下层官员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毫无疑问,相对于刘良臣这个从二品的武毅军镇抚甚至是王泼三这个五品的副千户来说,万年春这个小小的西城兵马副指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物,但是小人物,有的时候却是能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现在在武毅军的金钱攻势下。军情六处已经是在这北京城中编制出了一张密集的大网,上面有化装成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的密探们。更有本地的豪绅乡民,低级官吏等等。
这骑士出了城之后,根本没有耽搁。也没有去往京南大营,而是直接折向北而去。
虽说王泼三在此收刘良臣的节制,但是他却是军情六处的人,并不是直接的下属关系,再者说了,眼下时间急迫,直接奉了大夫人的命令向伯爷传讯,也不需要经过刘良臣同意了,只需要在天亮之后向他报备一下便可。
正如戴清岚所说的,武毅军确实是有一套自己秘密的传讯方式——说白了也是简单。仿效朝廷的驿站系统而设置。武毅军在从京师通往镇远府的路上,这一路大约是五千一百多里的路途中,一共是设置了整整六十个据点,平均不到一百里就有一个!
这些据点,都是以客栈。大车店的形式存在的,其目的,便是只有一个——通讯!
连子宁深知及时的消息传递意味着什么,尤其是镇远府身处于东北边陲,京中消息闭塞,有的时候得到了消息。却是早就已经过时了,想要做出反应来却是晚了。因此便是设立了这些据点,这些客栈,大车店中都是备有十余匹良马,有专人伺候,耐力持久,保持着良好的状态,随时都能出发。
一旦有了极为危机要紧的情况,则骑士从京城一路北上,换马不换人,到了一处,喝口水,弃掉疲累欲死的坐骑,换上骏马,继续向北。
和朝廷驿站系统类似,也是有级别之分,分别是二百里、四百里、六百里、八百里,分别在信封上拴上白、绿、黄、红四种颜色的丝带来表示。
在往上便没有了。
而一日八百里,这已经是这个依靠人力传递信息的冷兵器时代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当级别达到八百里的时候,基本上是跑死马的结果,往往将消息送到目的地以后,送信人本身如果体质差一些的话,也会因为劳累过度而亡。因此,非到万不得已——比如说是边关告急、大规模的聚众造反等等——一般不会用八百里加急送信。
而这一次,那飘扬的丝带,赫然便是赤红色的。
这些客栈,大车店之类的,都是以连氏财阀的名义设立的,里面的掌柜,也都是财阀的人,但是隐藏着管事儿的,却是武毅军军情六处的人,只是他们这层身份,连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样也充分的保持了秘密性。
当初设立这六十处据点,就算是加上那些良马的价值,人手工费等等,一切都算上,也不过是花了三万两银子左右而已,而他们也不是单纯的只为武毅军服务,过往的客商,赶脚的行人,都是在其中住宿,附近的百姓去吃饭的也很是不少,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掩饰,盈利也颇多。
可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而与此同时,在北京西城隆昌寺豹子胡同儿的雍王府外面,也是过去了几个优哉游哉走过去的行人,那几个行人走到了王府侧墙无人见到的阴影儿处,便是猛地把手中一个黑糊糊的物事扔进了围墙里面。
雍王府的正九品典仪正孙九泉喝的醉醺醺的从杏花村出来,摇摇晃晃的往王府走去,结果刚一出门没走两步,就给人迎面撞了一下。好么,这一下撞得孙九泉头昏眼花,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醉意也醒了三分,他踉跄退了两步,正待破口大骂,却是感觉自己手中被塞进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然后便听到一个人在耳边道:“拿好喽,给你主子,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孙九泉一恍惚,接着便是浑身一凉,出了一身大汗,再去看去,撞自己的那人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腊封的纸团。
被这么弄了一下,酒早就醒了,他忽然醒悟到了什么,赶紧急匆匆的向着雍王府走去。
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一匹快马出城而去,不过走的乃是北门安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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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府。
阳光灿烂,普照天下。
连子宁将军府大厅之中,几乎要人满为患。
他这大厅本来不小,不过此时这里的人,却着实是多了一些。
连子宁高踞首座,在他下手,则是坐了武毅军所有在镇远府的指挥使级别的高官,而再往下,则是数十位衣着服饰各不相同的粗豪大汉,这些人,乃是现如今武毅军地盘上个少数民族的各部首领。
传完圣旨之后的第二日,林元钱通等人便是离开了,他们着急回去把这里得到的消息禀报给各自的主子。
情报,都是有时效性的。
而兵部职方清吏司的主事陈良川,也是随之离开了,怀里还穿着一份儿连子宁着人连夜赶制出来,看似天衣无缝,但是若是实际一查就会发现破绽百出的,武毅军大小军官名录。
不过有戴章浦这一层关系在,这便也不是问题了。
这些碍眼的人前脚刚走,后脚连子宁就着人把在江北百里处等候的剩余大军和那些少数民族的部族首领以及麾下的骑兵们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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