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像遇着玩伴一样,哪怕是惦记着吃东西,也仍不时招呼一声林静:“娃娃”
眼巴眼望的看着林静,少年明显地希望林静能和他一起玩,只可惜林静被如玉护在身后,连看都不看他。
林贞娘虽然有心叫林静过来陪少年玩一会儿,却也不好勉强,只得用一堆肉串哄着少年。
这少年,她是不能留下的,可几次提到要送少年回家,少年却只是噘嘴,“不回,不回,奶、奶娘打……”
无奈,林贞娘只得让少年先留在这儿,自己却转开和陈氏商量,先由她往萧家走一趟,看看是不是来个人接走这少年。
陈氏一向心软,这会儿见少年的模样,少就觉得可怜,自然不多说什么,一口应承下照看少年的事儿。
只是,却不赞同林贞娘自己一人去萧家,“这么晚了,好歹有个人陪陪你。”
林贞娘转过头一看,东伯虽然不再喝酒,可明显之前的酒还未醒,正和王老爹两人凑在一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别人……
“李安,”叫了李安,林贞娘顺手推开凑过来的刘原,“喝多了就一边坐着歇会儿,一会晃得脑袋疼,可别怨人。”
李安笑笑,先扶着刘原坐下,才快步跟上。
虽然就是紧挨着萧家的后墙,可是真的到萧家,却要绕上好一段路,而且,到的还不是萧家的正门。要是去正门,就得又走上一条街,才能绕到那摆着大石狮,听说连“萧府”匾额都是当年某大学士亲题的正门去。
此刻,夜色已深,上门桥一带一向环境优雅,转进长巷,几乎就听不到街市的吵杂声了。只隐约传来丝竹声,仿佛极远,也不知是哪家院墙后传来的。
静夜里,脚步轻踏石板,声音低低,却渐渐融在一起。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李安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前面快他半步的身影。夜色里,少女着着春衫的身影挺拔秀美有如一杆青竹。似乎,比起初见时,她抽高了好一大截。
并不像其他同龄少女般生得纤瘦,林贞娘的身姿很是健美,虽然也不似唐朝美人般丰腻,却另有一番美态。就是走路,也不似那些风流文士赞的“弱柳拂风”一般,而似一头丛林中的小鹿,欢快而轻盈。
这样自后面看,李安只觉打从心里泛上一种难言的欢喜。
他知道林贞娘生得漂亮,可是,好像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她的美。而且,知道那美,是如此地打动他的心。
“贞娘,”低声唤了声,李安听着林贞娘在前脆生生地应了声,脚步稍顿,似乎就打算回过身来。
“不用回身……”急急地说了句,李安的脸上不由得一热。
这是做什么?本来没有什么,可是他为什么却要叫她莫要回身,倒好像,他有什么似的……
“我只是想和你说,今年的州试,我想下场一试。”说完这一句,他没听到林贞娘的回答,不禁抬起头,他看着林贞娘的背影,见她垂着头,只是往前走,心里就有说不清的怅然。
其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林贞娘说这个,又为什么希望得到林贞娘的祝福,可,这样漫步在长巷中,他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脚步忽地停下,林贞娘转过头,看着李安,微微笑道:“你一定会考中的……”
只是淡淡的一句,李安却好似忽然松了口气,连语气都轻快起来,“是,一定会中,待考过了州试,我也可称秀才了。”
林贞娘闻言,不禁笑起来。
因着林父的原故,林贞娘对科举之事倒是知道一二。知道这个秀才和之后明、清时的秀才不是一回事。
这秀才二字,本是出自汉时,取“才学优异”之士为“秀才”,就和“进士科”一样,在唐时,“秀才科”也是科举中的一科。
在明清时,若中了秀才,是件了不得的事,甚至还能使钱捐官。可在宋时,却并不算是什么正式的称号,只要是个书生,都可被人尊称“秀才”,而中了州试的举子,自然更会被人如此尊称。
中了州试,就有了省试的资格,若通过省试,就是中了进士,再在殿试中,由官家亲自考其策论,定下三甲之名。而不管成绩如何,只要参加了殿试的,吏部都会授官。
像林父,就是没有通过省试的举子。而安容和,大概一辈子最遗憾的也就是没有机会去参加省试吧?
对于大宋的读书人,考科举这事儿,比讨老婆还重要。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皆知,荣华富贵,声名前途唾手可得,难怪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去挤那一道窄门了。就好像,后世年年数十万、数百万人去考公务员一样。
“你已经和王娘子说过了?”忽然出声问了一声,林贞娘侧过脸,看着默不作声的李安,立刻就猜着他一定是没有说了。
王娘子最看重的是自家儿子陶默,如今比李安大了一岁的陶默还没下场,怎么会让李安去呢?
李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就算舅妈不应我,我也是要去的——还好有你和阿原。”
这倒是,就算王娘子不允又如何?李安有私房钱,想走就走。
笑了笑,林贞娘故意用手捶了李安一下,“你小子,早就想好了吧!?”
李安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托你和阿原的福啊!”
少年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深夜的长巷里,就是李安自己,也是一怔,先是笑声突敛,但立刻又低笑起来。
不过才半年时间,他已不再是那个说话永远谦和,小心翼翼掩藏全部心事,连半句抱怨都不敢有的少年了。
笑盈盈地瞥了李安一眼,林贞娘转目,看向前面那道大门。
虽是偏门,可是这门仍是足有四、五尺宽,足以容一辆马车进门。虽然没有太多的装饰,只在门上挂了题着“萧府”二字的匾额,但这样的大门,却比普通小户人家的正门还要讲究了。
上前扣动那铜制的门环,林贞娘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有人来应门。再扣,仍是没人理会,索性直接抬手去敲门板。
李安见状,忙上前,“我来我来……”仔细伤了你的手。
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李安略低了头,掩去脸上那一分尴尬。
到底男人的力气大些,李安虽是个读书人,可敲起门来却还是比林贞娘响了许多。过不得多时,门里就有了动静,有人拖踏着脚步,大声呵斥:“什么人啊?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听那声音,还带着些睡意,想是已经睡下了,却被他们硬敲醒的。
李安脾气好,虽然门里的门房一开门,先就翻着白眼,喝道:“哪来的小子……”
他却仍是施礼温言道:“大哥,虽是有所惊扰,但小子的确是有事。”
“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再来啊?!去去去,明个儿再来,是找亲戚还是讨人情,都等天亮的……”
看那不过四十左右岁的男人挥着手,跟撵小鸡似的撵他们,林贞娘也来了火气,“这位大哥,要是能明天再来,我们还犯得着这时候来敲门吗?当我们没事儿闲着的?我说,你们家小郎在我那儿呢!你快去通传一声,也好接回来……”
“我们家小郎?”林贞娘一叫,那男人头一歪,看着林贞娘,现出一分疑惑之色,“我家小郎?哪房的哪位小郎?你、你是哪个楼的?”
“大哥,莫要混说!”李安皱眉叫了声,林贞娘也立刻反应过来了。
“你才楼里的,你们……”生生咽回后半截话,林贞娘狠狠瞪了那男人两眼,“我不知道他是哪个房的,十五六岁,胖胖的,这里……”到底没说“傻”或“智障”这样的词,林贞娘只道:“像个孩子似的……”
“我们家哪有……”声音突然一顿,那门房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也变了,“那个,小哥,小娘子,你们在哪里看到那位小郎的?怎么说什么让我们萧家派人去接?”不等林贞娘答话,他又急急地要往里走,“两位,等等,我这就去请二管家来,还请稍等……”
第二十四章萧家小郎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二十五章秘事
第二十五章秘事
“咦?喂,大哥……”
那男人慌里慌张地跑了进去,就连门都没来得及关。林贞娘连叫几声,也不曾让那门房回头来看。
“这算什么?”林贞娘皱起眉,忍不住低声抱怨。
大户人家的小厮仆佣,就算不是跟在主子身边侍候的,也大多是经过些世面,像这门房,把他们两个访客丢在门口,连门都忘了关就跑掉的,林贞娘还真没听过。
站在门口,隔着一道影壁也看不清楚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虽然觉得就这么被甩在门口令人着恼,却又不好就这么走了。尤其是现在门都大敞着,他们要走,还真有些事不好说了。
好在,不过片刻,影壁里就传来脚步声,一个老汉匆匆转出来,又是作揖又是打千,“二位,对不住,小老已经让小顺子去里头请二管家了,还请二位到门房稍坐。”
客气有礼,这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老汉倒显出几分萧家乡绅之家的气派。林贞娘二人也没再客气,跟着老汉转到影壁后的小倒座房里。虽然是坐小马扎,可也比半夜里被丢在外头喝北风来得强。
二人坐下,才和那老汉说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外头已经传来说话声。
“你真的确定她们说是个像孩子样的胖少年?”说话的是个男人,光是听声音也能听出是个沉稳的。
那门房嗫嚅着,吞吞吐吐的说了好几遍,也没说出明白了,那人就冷哼了声,虽没呵斥,却已带出明显不快。
听得脚步声到了门口,那老汉早就起身往外迎了出去。李安也立刻起身,反是林贞娘,待一干人进了屋,才施施然地起身。
她半夜跑过来送信,被晾在外头好一会儿,正有气呢!可没心情对人陪笑脸。
所幸萧家的二管家态度尚算谦和,一见着李、林二人,先是拱手为礼,客套几句,才笑着问起情由。
“不知二位怎么就说那位少年是咱们萧家的小郎呢!?”
“从你们后花园爬墙出去的,不是你们萧家的人又是哪家的?”林贞娘呶了下嘴,“二管家,你要是不确定,也可派人来我走一遭,要是,你们接回来。要不是,我们就送衙门了……”
说完这一话,她不理会二管家是什么表情,只是嘀咕:“奇了怪了,这是不是自己家小郎还不一听就知道了。哪儿这么多……”
“咳……”李安及时咳了一声,把林贞娘的后半截话都盖过去。
“二管家,若不然,你去后宅问问。”李安的话话音刚落,外头已经有一人小跑着进来。
附在二管家耳边,那小厮低声回话。林贞娘耳尖,也只隐约听到什么“后面一听都急坏了,好像是……”之类的话。
这样的话,让林贞娘不禁暗暗皱眉。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好像是呢?
虽然不知道萧家底细,可是这搁谁家都有些说不过去吧?自家小郎什么样,还不知道?怎么一个个的,倒好像是不怎么确定自家是不是有个这样年纪,这般模样的小郎似的呢?
虽然不好问,可是林贞娘还是忍不住道:“二管家,你到底派不派人?”
“自然要。”急着说了一句,二管家笑了笑,才平声道:“多谢小娘子与这位公子报信之情,我这就去接我们小郎回来。”
听到他说接,林贞娘忍不住松了口气。她才不理会那少年到底是萧家什么人呢,只要把人接走就好。
可是,虽然说好了去接,却到底又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出的萧家门。从来到回,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多了,林贞娘的耐性都快耗没,脸色很是不好看。
李安脾气好,不像林贞娘什么都摆在脸上,仍是一直在笑。走几步,却悄悄碰碰林贞娘的肩,“你看见了?”
林贞娘也不回头,只用眼角余光往后瞄。刚一出门,她就瞧见了。跟着他们一起去接人的,除了二管家并两个年轻小厮外,尚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二十左右的丫环,另一个却是从头到脚包得严严的妇人。
这都入春了,晚上天再冷也是有限,哪里还用得着连头都包起来呢?这妇人这样穿着,分明就是不想让人瞧出她是谁来。可,不过是接个有点智障的少年,怎么就表现得这么小心——不,不是这妇人,而是为着那个少年。或许,萧家的人根本就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家还有个智障的少年,所以才这样的阵仗,弄得像后世间谍秘密行动似的。
林贞娘在心里这么一想,脸色更难看几分。对这样连自己家人都嫌弃的人家,她是打心眼里儿鄙视。
人活一世,成为一家人是上辈子求来的缘份,怎么能不珍惜呢?
因为这,一路上她都没回头和萧家的人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在前头带路。倒是李安,在二管家笑着说话时,搭了几句。只是也不过几句,几句话之后,就再没人说话。一路行来,只能听到远处的狗吠声。
回到铺子前,烧烤会已经散了。王老爹喝得多了,夜也太深,索性就不回曹县,而是被林四带回了“好吃再来”,晚上就在那儿歇着。
刘原趴在桌上,半眯着眼,似乎已经快睡着了。在他身后陈氏拿着一件夹袄,正要给他披上。
一边的如玉正在和林静小声说话,也不知说什么,忽然就笑起来。那个胖少年就坐在对面,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就那么憨憨地看着林静发笑。
林贞娘勾起唇,还没笑出,就突然被人撞开。脚步踉跄,林贞娘往旁边歪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扭头一看,才知撞开她的竟然是那个蒙着头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快步奔过去,一把抱住那少年,哭着笑起来:“我的儿,可受苦了……”
乍听这一句,原本就被撞得火大的林贞娘立刻毛了。
什么意思?这家伙爬墙过来,他们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特意跑了那么远的路去通知,这算是这家伙受苦了?!
“那个,大娘……”林贞娘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说完,正好那妇人回头。
少年被她抱住,也不老实,左扭右扭,把妇人的头巾也蹭开了,这样一来,妇人回头,林贞娘正好是把这妇人看得分明。
目光一对,林贞娘倒是一惊。刚才她只以为这妇人可能就是少年说的什么奶娘,可现在一看,这怎么会是奶娘呢?
青布大褂下,是上好的暗纹锦衫,虽然没有过多的修饰,颜色也并不艳丽,却一看就知不是便宜的料子。发髻微散,想是梳得急,就不那么整齐,头上也只斜插了一只金钗。可妇人的面容,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多岁,虽隐有忧悒之色,却着实是生得美丽。虽然比不了那玉梅年轻,可论姿色却犹在她之上,更有一种雍容华贵之美,仿佛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让人眼前一亮。
呆了呆,林贞娘正要开口,那妇人却已经忽地一下拉了头巾,把脸又遮上了。
林贞娘气苦,把要说的话咽回肚里,只大声道:“二管家,人就在这儿了,你们看看,若是你们家的小郎,就带回去吧!”
这话说得是废话,那女人都抱住了,还有什么不是的。
二管家也不恼,笑笑,就过去冲着少年道:“小郎君,咱们快回家去吧!您看,都把……急坏了……”
中间那几个字他特意说得极含糊,林贞娘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他大概说得是那妇人。
“不,不回去……”少年却挣着身子,手也大力地推抱着他的妇人,“不回,奶娘,不回……我,我还要玩……”
险些被少年推倒在地,那妇人却仍不肯撒手,只急急地道:“宝哥儿,你想玩什么,回去奶娘陪你玩,天晚了,咱们回家哦!”
还真是奶娘?!
林贞娘扬起眉,扁了扁嘴,不吭声。直到那少年越闹越凶,甚至在两个小厮过去拉他时用身子撞人,连她的小圆凳都踢倒时,才忍不住上前呵斥道:“你闹什么闹?家里人来接你你就回去呗!告诉你,你再闹,就不给你吃肉,喝凉水了!”
不知是林贞娘的声音太响,还是少年真的太爱吃烤肉了,居然身子一震,真的老实下来。
那妇人扭头奇怪地看了看林贞娘,也顾不来再说别的,只是扯着少年的手拉他回去。
被拉着走了几步,少年又回头,依依不舍的,“姐姐,我明天还来吃肉……”
林贞娘没吭声,少年也不动,只是固执地用眼汪汪的眼睛看她。直到林贞娘点头,他才欢喜地一拍巴掌,任由那妇人拖着他走远。
落后半步的二管家,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只说明个儿再登门道谢,却是全未提那少年到底是何身份。
林贞娘也是假笑,送走了众人,才哼哼两声,转去帮忙东伯收拾桌椅。
扭头看到陈氏一直盯着萧家人远去的身影,她不禁奇怪,“娘,你在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陈氏笑笑,收回目光,却仍忍不住低喃:“好生奇怪,刚才那妇人——不、不可能啊!怎么会呢?”
那妇人?
林贞娘扬眉,看着陈氏。心道:难道那人娘竟是认识的?
第二十五章秘事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二十六章开业前
第二十六章开业前
“谁呀?娘?”看着陈氏奇怪的表情,林贞娘忍不住问了一句。
记忆里,陈氏一向不太出门,之前除了和林父有交集人家的女眷外,似乎很人与人交往的。怎么会认识那么个穿着贵气的妇人呢?
“也不是认识的,就是——不可能,那人早死了……哟,这孩子……”嗔怪地推了下来抱她的林贞娘,陈氏笑笑,还是讲了。
“那人,我也就见过一面。还是我新婚的那一天……”正抹桌子的手顿了顿,陈氏脸上现出怀念之色。
瞧她这表情,林贞娘不禁暗道:怪不得会记得这么深刻,原来是在那一天见过的。
抬起头,苦笑了下,陈氏才接着说道:“说来也是巧,那天你爹一早去迎亲,进定陶的时候,正好是时左右。如果按着那个时辰,到林家正好赶上拜堂的吉时。可是偏偏那天城门口却堵了一群人,就把我和你爹都挡在城外头了。那会儿你爹年经,去与人理论,却被那守门卒拉开,说那正往城外赶的车队是萧家送小姑奶奶的,莫要生事。”
“花车停在城门外,虽然盖着盖头,可我却好生好奇,到底还是没忍住揭了一角纱帘往外看。也是巧,一辆正好赶过去的马车也在这个时候撩开纱帘……然后,我就看见了她。真的很漂亮,娘活了十七岁,就没见过像那么美的女人……”
陈氏叹了一声,手中的抹布也停了,而周围,不只是林贞娘瞧着陈氏,就连如玉也被吸引过来听她讲。
“我看得发呆,那个女人就冲着我笑了笑——真是吓到我了,怕被人骂,我赶紧缩回车里。过了好一会儿,就有一个丫头过来,站在车外说‘她家娘子觉得阻了我的花车,觉得不好意思,特意嘱咐她过来赔罪’。”
看着林贞娘,陈氏笑得有几分得意,“你还记得娘那只镶了南珠的钗吗?那个,就是那娘子送我的……”
“呀,原来那个就是……”如玉压下惊呼声,有些酸溜溜地道:“怪不得姐姐一直不肯让我试,原来是贵人送的。”
陈氏正说得高兴,也不理会她,“你们猜,这娘子是哪个?”
林贞娘抿唇偷笑,“自然是萧家的小姑奶奶了。”
“我贞娘真聪明……”
林贞娘眼眉垂下,心道您刚才都说了,我又怎么猜不到呢?不过,在做娘的心里,总是自家儿女最聪明。
“这萧家的小姑奶奶,听说是萧老太爷最钟爱的女儿,自小生得好,人品也好,性情也好,所以嫁了京里一个大官。听说,祖上还是跟着先皇打江山的大将军……”摇了摇头,陈氏婉惜道:“只可惜,我怀你的那时候,听说她夫家犯了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连萧家的小姑奶奶,也跟着她夫君殉情了……”
听到最后,林贞娘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怎么会?不是说——”说宋朝做官的最幸福,少有被皇帝杀头的吗?
陈氏没明白林贞娘想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李安反应过来,咳了一声,“莫议朝政……”顿了顿,他却仍是压低声音:“官家不喜欢武将的。”
只一句,林贞娘却是反应过来。倒听说过宋朝文官比武官吃香——不是有什么“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吗?是有这个吧?
记不清了……
反正不关他们平头百姓的事。
摇了摇脑袋,林贞娘利索地抹干净桌子:“快收拾好了,早点回去睡,明个儿还要早起呢!”
折腾了半晚,林贞娘只当这事儿是过去了。不想第二天,萧家的二管家还真的带了礼物来致谢。
上门桥那铺子还没开,就一路寻到下门桥来。又是道谢又是夸赞,好话说了一箩筐,到最后,才隐晦地说起那少年是他家七郎君的小儿子,因为与人不同,所以一直深居简出。而那妇人则是小郎的奶娘,因为太过关心小郎,昨夜多有怠慢云云。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些,林贞娘还是真在心里犯嘀咕了。尤其是想到陈氏说的那些事儿,更是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不过就算这里头有什么古怪,也是萧家的事,与她无关。所以在二管家拐弯抹角说不想让人知道他萧家小郎有这样的毛病时,她很痛快地就答应绝不会把昨晚的事与人说。
见她答得没半分犹豫,二管家也松了口气,好似终于完成了任务般地告辞。
“要我说,那什么管家好像怪怪的……”听墙角的柴花儿耸着鼻子。
林贞娘却只是笑,“什么古怪不古怪的,甭管别人家的事,快先帮忙把这些宣传单抄完了。”
“哎哟喂,我的小娘子,您可别为难我了,这些字我大半都不认识,跟着描都描得要哭了,你还是找李小郎君吧!”
柴花儿一扭身,快步跑出铺子,头也不回。
柴云飞和刘原合伙开铺,柴花儿这个在“好吃再来”做过几月的人正好成了现成的掌柜人选。听说过两天就往邻县上任。自然是不肯留在这儿像打杂似的帮林贞娘的忙了。
林贞娘笑看着柴花儿的背景跑远,低下头,想想,就随手把萧家送来的礼物拿进后院了。
萧家不放心她,殊不知她还真不想和萧家粘上什么关系呢!别说传小话这些不是她会做的事儿,就是现在,她也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刚刚装修好,不好就立刻开业。虽然说现在的漆没有那么些化学添加物,可到底还是有一股新油味,放几天消消味道,吃东西也觉得更香甜。
这几天,她都是在忙着开业的事。虽然不能说事事想得周全,可尽量还是想得多些。
还没开业,她就已经先找了铺子,订了好几把大伞。定陶没有专门做伞的师傅,听说这大伞还得由济南的师傅做好了送过来。
那掌柜的刚一听到她要做那么大的伞,好生惊讶:“小娘子那不就是要做华盖吗?咱们定陶可没谁有资格出入用华盖的——这个,小的可不敢答应。”
听得吐血,她还得好生解释,她那个真的不是华盖,就是一把大布伞,夏天遮阳避雨的。好不容易那掌柜的才接了订单,却告诉她要等上一个月才有得货收。算算时间,倒也来得及。拿到伞的时候,正是入伏,刚好用得着。
这个时候没有纸围裙,林贞娘就想着找个裁衣铺子,加工一批布围裙,到时候方便客人使用,也好挡些油烟。
陈氏一听就毛了,直说这些针线活儿哪儿用得着拿出去做呢?打她嫁进林家,就从没把活儿拿出去做过。
硬是把林贞娘从各个布行买回来的裁剩的几尺几尺的布料都拿回了家去,自己裁自己缝,又不是一条两条,哪里做得过来嘛。虽说不是多精细的活,却也费工费时还累眼睛。
林贞娘劝陈氏时,如玉倒是听到了。细细看了一遍林贞娘画的围裙图纸,虽然林贞娘只是画了个大概,可同陈氏一样,也擅针线活的如玉还是一看就懂了。
眯眼想了好一会儿,她直接和林贞娘道:“贞娘,既然你不想姐姐那么辛苦,想把活计外包,那不如就把活计包给我吧!你自己有料,我也不多收,一条围裙只收你一文钱的工钱。”
陈氏一听,当时脸就沉了下来,“都是一家人,做点活儿还要钱?”
林贞娘却是笑起来。
这人出去闯世界了就是不一样。这才几天啊,如玉也会做生意了——啊,不是,她早年没进林家门时,也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对这些也是懂的,只不过后来一直窝在家里,眼睛就只能看到那院子的小小一片天了。
“姨娘要包,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我不能给你一文钱,这样吧,三条两文钱。”
如玉想想,点头应了,却道:“这么多——围裙,我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完的,会请些帮手。这钱我也是赚不着什么的,不如,你就把你那图样也送了我吧!我那杂货铺里以后也做了来卖——没问题吧?”
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睨着如玉,林贞娘大乐,“姨娘尽管拿去好了,一个图样儿,算什么?”
虽然这时候还没围裙,可这东西做起来真的很简单。如玉就算推出这围裙了,不出半月,定陶就会有人仿效。所以,这能赚到的利润真的不会很高。不过如玉没想到这茬,她也就不特意提醒了。
诸如此类的软件,林贞娘想了很多,不过在开业前,最重要的就是这宣传了。
有了之前知味轩和好吃再来做榜样,现在定陶这宣传单已经很是流行了。不过,多半还是以手抄为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付得出刻版费,找印书坊特意印宣传单的。
这次,林贞娘虽然手抄了一部分,却是作为海报贴在店里的。往外发的特意找了印书坊印了上千张。
只是,这宣传单上,却不像之前一样,写的什么打折什么大酬宾,而是大肆宣传开业当天,新店将举办斗诗大赛,取得胜利的前十位,可以免费吃喝。而夺魁者,更可得到神秘礼物……
第二十六章开业前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二十七章一烤就中
第二十七章一烤就中
“走慢点……”叫了一声,穿着蓝色襦衫的少年书生迈着四方步,没半分急切,“有什么啊!不就是一个什么饭馆开业嘛!也好意思弄出个什么诗会——要是像清茗居那样的茶坊也就罢了!一个饭馆,咱们这些莘莘学子,肯去就是捧他们的场了……”
“李安!”见前面快步而行的同窗好友根本就不听他的,少年摇了摇头,怨道:“到底是小户人家,一听说有便宜跑得这叫一个快……”
走在他旁边的书生啐了声,“知道你张大少有钱,也犯不着这么说李安。你别看轻了他,咱们学堂学问最好的还是他……”
“我知道,我这不就是嘴上说说嘛!”张洪生笑笑,又道:“你不是说那饭馆给县城几个学堂都发了贴子吗?嗯,咱们华昌学堂今年要力压群英,抢个头名筹回来,看定陶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说咱们先生是……”
“咳咳,张兄,有些话还是莫要多说的好……”
张洪生闻言也板起脸,“马兄说得是,是小弟过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上门桥,几个书生一前一后,过了桥,走不多时,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而且,还多是穿着襦衫的读书人。
原本还尽说闲话的张洪生不禁吃了一惊,“不就一小饭馆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看这架势,倒好像是定陶所有的读书人都齐聚在上门桥了似的。
“哦,我知道了,看来别的学堂的诸位,也都存了和咱们一样的心思,想和咱们华昌学堂一较高下啊!”
“呸你一脸黑!”人群里,正被几人挤得生恼的书生回过头,也不客气,一开口就大声训几个少年,“不过是读学堂的几个小辈,也敢在这儿大敢撅词。我们县学的同窗还挤上前呢?你们挤什么挤?”
原本被骂得火大,还想回嘴,可一听这人竟是县学的,张洪生也不免低气几分,尤其是看骂他的人一把黑须,少说也有三十开分,就更不好多言了。
“前辈,”马震恭敬地施了一礼,才赔笑道:“是后辈们失礼了,不知原来前辈也聚于此以文会友——莫非县学中的前辈们都来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童生试,除是省试就是州试,而过了州试的,才有资格进县学就读。像他们这样连场都没下过的少年书生,对在县学就读的举子们自然是不敢轻慢。
听马震说话恭敬,那男子就笑了,“何止是我县学中的同窗都来了,沐学长也在,而且,学监大人今天也来了。”
“学监大人?”马震一愣,还没再说话,张洪生已插嘴道:“不就是个小饭馆吗?这谁开的?难道是萧家?”
张洪生家境不错,在定陶也算是出了名的富户,对定陶大户人家自然知之甚详。能请动学监的,在定陶也就只有出过高官的萧家了,别看武家有钱,可请学监还不够那个资格。
马震虽也想知道,却还是忍不住碰了张洪生一下。就算是这个事儿,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也不好啊!
果然,那举子白了张洪生一眼,哼道:“和萧家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今天学监大人是看在县丞大人的面子才来这一遭的……”声音一顿,他压低声音道:“这开铺子的老板和县丞大人——的妹子是好友!”
不知为什么,这人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却是顿了一顿,配上他那个表情,张洪生和马震两个不由在心里“啊”了声,同时想到:原来这开馆子的是县丞大人未来的妹婿,怪不得这么帮忙了。不过,未来妹婿就妹婿好了,干嘛还说什么好朋友啊?!
正嘀咕着,忽然前面有人挤过来,离得还远就招手,“张兄、马兄,这边……”
来不及多说,几个慌忙跟上李安,一路挤上前去,“阿安,这么多人,怕是没有位置……”
张洪生话还没说完,就合上了嘴,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安和站在门口不停致歉请众人按号码牌进店的伙计打了声招呼,竟是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领着他们进了店堂。
“咦,这个,那……”张洪生又是惊讶又是奇怪,想拉住李安问问,却被马震推着快往里走。
外头那些书生看到李安等人后来的却在他们之前进了铺子,都恼了:“不是说凭号码牌排队进去吗?怎么他们先进了?还说先来后到,就是这么个……”
“这位官人,您别生气。刚才那位李小郎君可是昨个儿就已经领了号码牌的,要是您不信,我叫他过来拿号码牌给您看……”青衣白帽的小伙计一脸和善的笑,可是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
那书生还有不服,却被身后的人一拉,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了下去。说是学监大人已经在里头喝茶了,他们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吐了下舌头,张洪生扯了扯李安的衣袖,笑道:“你小子倒机灵,居然知道提前一天来排号,我还当这小饭馆不会有人来呢,没想到居然还来了这么多人。果然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马震皱眉,不好直接开口说张洪生,只好咳了一声。还好,李安素知张洪生的毛病,也不着恼,笑着带了几人到最中间位置的一张桌子前,“就这里,1号桌。现在学监大人在楼上品茶,一会儿会在那个位置鉴诗。”
几人扭头一看,不禁“哗”地一声,这个位置真是选得好,只要在这桌子边一坐,学监大人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
不过,
“这桌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怪怪的?”张洪生皱眉问,还用手摸了摸,“我还没见过这么怪的桌子,这要怎么吃饭啊!”
李安笑笑,还没答,已经听到熟悉的招呼声:“李安,你已经来了啊!”
李安闻声,笑着回身,人还没完全转过去,已经笑着应道:“刚来……”
张洪生几人瞧着李安脸上的笑,不禁扬眉。这个李安,可是出了名的腼腆……
你推我挤,笑嘻嘻地仰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素蓝春衫的少女从楼梯上款款走下。虽不是艳惊四座,却颇为清丽可人,尤其是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极具渲染力,仿佛看到她笑,也要随之而笑似的。
咦,不知这是哪个。难道是这饭馆老板的妹子?怪不得李安要急着跑来了。
林贞娘走下楼梯,笑着和李安招呼了一声,又对着几个少年书生笑笑,客气地让道:“几位请稍坐,一会都入座了,就可以开始了——小文,给客人上凉水。”
早有穿着粉衣的妙龄少女提着壶快步而来,利落地放下手中的陶碗,一一斟上温温的蜂蜜茉莉凉水。
早五、六天请来的几个伙计,两男两女,都是附近乡下刚进城的,诚实肯干,让林贞娘很是满意。
笑着又寒喧几句,林贞娘转身走向门口,招呼门口的伙计,“现在就请各位官人入座吧!”
她刚才在楼上陪着学监大人说了几句话,就转了下来,到底是老学究,说的那些个话,她半知半解的,陪着笑脸说了半晌,她的脸都酸了。陪这样的尊客,还是交给安容和、沐子敬两个来的好,她可学不得说那样文绉绉的话。
眼见外头学子如云,林贞娘也有些得意。虽然说造成这样的声势,得多亏安容和、沐子敬的帮忙,但想到这主意,她也算有些小经商才华了。
开烧烤店,不能像“好吃再来”那样,只针对普通百姓。常吃肉的,手里多半都是有些钱的。而不上大酒楼,大鱼大肉地吃席面,反倒爱新鲜,肯尝试新口味的,却又落在年轻人中。
在定陶,家境不错的年轻人,是什么人?自然就是上学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