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嗅,然后就送进嘴里去嚼,只一口,他就“呸呸”地吐了出来。“这又辛又辣的,比茱萸还……”挑起眉,他看着那老汉,沉声问道:“老丈,你这东西怎么卖的?有多少我要多少。”
一听这话,林贞娘不禁皱起眉来。
同是做餐饮的,虽然刘掌柜未必厨艺多高超,可是对这些个调料却一定也很是熟悉。所以才会一尝就知道这辣椒是取代茱萸的好东西。且不说味道比茱萸更重,这辣椒还没有茱萸的那股子涩味。
看看听得发呆的老汉,林贞娘想想,没有同他说话,只是笑盈盈地对刘掌柜道:“刘掌柜,怕是您来迟了一步,这东西我已经定下了。”
大宋的生意人一向都重信用。她这会儿用这话将住刘掌柜,是想让他放弃,却不想刘掌柜翻了翻眼皮,哼了声,竟是冲着那老汉道:“老丈,我们太白楼是定陶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这生意不是只做一回的。你想清楚了,是要长期做还是只赚一回钱……”
“刘掌柜,你这话说得可不妥了,就算你们太白楼是大酒楼,可我们小酒楼还连长期用调料的钱都出不起了?哪个饭馆不用调料呢?”
“我出双倍!”不和林贞娘说话,刘掌柜直接和那老汉发招,而且一出就是必杀招。
双倍?林贞娘飞快在心里盘算。这两样调料,不到二两银子,她买下是没问题,就是双倍,她也是出得起。可是,要是长久双倍,可就……
皱起眉,她又气又恼,只能把目光转向那老汉,看他是怎么个说法。
被两人盯住,那老汉也是犹豫。似乎是挣扎了许久,他才道:“大官人,您看,您要不要其他的药材?”
“其他的有什么用——哦,你要是买这两样调料卖我,我买下其他的也没问题。”刘掌柜甩了甩手,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老汉苦起脸,“这个可使不得。大官人,我刚才就答应了这位小娘子。人无信而不立,更何况这小娘子那么好心,素不相识还送水与我和我孙儿喝。我不能做出背信之事……”
拱了拱手,老汉歉然道:“大官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听了老汉的话,林贞娘喜出望外,刘掌柜却是哼了一声,似乎要说什么,远处却传来女子的低唤:“刘大官人……”
刘掌柜回头,瞧见不远处正冲他招手的艳丽女子。想说的话立刻就全忘了,瞪了林贞娘一眼,拂袖就走。
第十六章喜获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十七章大宋的情人节
第十七章大宋的情人节
“呀,这是约会?这一大早的……”看出那女子装扮不像良家妇女,林贞娘不禁撇了撇嘴角。
情人?小三?婚外情?嗯哼,好吧,其实在大宋,这些什么都不算。上青楼嫖ji,那是名士风流;在外面养小星,是男人本色;接进家门登堂入室,那是情理当中……哪怕女人再怨再恨,可这种司空见惯的事,要是不接受就是不贤慧。
大宋,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可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她,是个女人。永远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观念。
皱着眉,林贞娘转过头,笑着向那老汉道谢,因见那老汉一直在盯着刘掌柜的背影,似乎很是遗憾,就随口道:“许是他一会还会转回来的……”
“不过转回来了!”老汉摇了摇头,“小娘子,我秤好了数,给你搬过去吧!就是对面的食寮是吗?”
“嗯,多谢大叔。大叔,我虽然不做早餐,可是午餐却是有的,大叔一会就带着小兄弟过来吃吧!”
“这如何使得……”老汉一叠声地说着,那男娃娃却是含着手指,一直盯着案上的肉。
瞧着他黑溜溜乱转的眼睛,林贞娘不禁笑了起来。
林静也是这个样子。每次看到肉,都要流口水,只不过因为要守孝,一直忍着。单只说这件事上,林贞娘还真是佩服自己那个兄弟。就连她,时间长了不吃肉,都觉得馋,何况一孩子呢?
摸着小娃娃的头,林贞娘笑着又叮嘱一句:“一会儿一定要过来吃哦!姐姐等着你……”
老汉还要说话,可目光瞥见那小娃娃可怜巴巴的眼神,也就不再说话了。
笑着取了碎银,与那老汉。林贞娘又和他客气说了几句,才叫林四把两只袋子都放进筐里,摆在最里面的位置。虽然在别人眼里看,也不过是普通的调料,可是在她眼里,却是极珍贵之物。
把大骨棒剁开,白花花的骨髓直往外流,连同剁好的脊骨用热水烫过,放好了葱姜蒜,八角、桂皮等调料,提前熬上。这骨汤不比别的,一定要熬得火候到了,才会香浓。虽然卖的是廉价商务餐,可是做东西却仍是精细。
红烧肉也是,切得大小块相同,先用料阉制半制钟。这样,是为了更加入味。有好些人做红烧肉是不阉制的,味道没有这个浓。用热水烫过,滤干,加热油后先用糖炒出红焦色,这才下肉,翻炒几下,肉就已经上了红色。加糖的红烧肉,看起来颜色更鲜亮,泛着油光,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普通百姓,天天见油星的少,所以这个红烧肉,可算是在老百姓里最受欢迎的菜肴了。而林贞娘的红烧肉又不像别家都是放酱料炖出来的,别有一股浓郁的肉香,所以在下门桥,这红烧肉是极出名的。
肉一炖起来,味道飘得老远,走过路过的,也就纷纷扭头看过来。甭管现在饿不饿,都忍不住过来打听这肉是怎么卖的。
林四在铺子里也做了几个月,这业务早就熟练了,笑盈盈地和人解释着,还把那炖着肉的锅掀开,“大哥,您闻着这肉味,就知道咱们的饭菜多好吃了!您瞧,这又是肉又是菜还有饭,一荤两素还外送一碗大骨汤,才十文钱,可是便宜到家了。您想着,就吃碗馄饨不还得五文钱,买个烧饭还两文呢!您不信我们的菜好吃?那成,等一会中午了您再过来,那时候我们这烧肉也炖好了,您尝上一块再决定买不买……”
抬头笑看林四拉客,林贞娘手下却没闲着。切好,烫过的肥肠、猪肚也下锅了。不过这个却是放了大量的蒜,烧好后除了肉香还有一股子蒜香。这样做的好处是腥臭味不浓,甚至烧好的大蒜头吸收了油,比肥肠还香。
这炖的肉菜需要时间,所以都是先炖的。其他几个素菜就不那急了。
站在棚子前,林贞娘踮着脚看龙王庙那头,离着也不过几十米,可因为挤的人太多,她还真看不清楚那头祭祀的情形。不过眼见人头簇拥,她踮了半天脚都只能看到一排黑脑袋,想来一定很是热闹。
“小娘子也去瞧瞧热闹吧!左右这肉也炖上了,我们看着锅就是……”东伯发了话,看林贞娘还在迟疑,就笑道:“东伯你还信不着吗?”
“自然是信得着——不过东伯,您可别添什么酱料之类的东西。”林贞娘笑着回了句,转身就奔着那龙王庙去了。
一路上,却是看到许多年轻女子。
虽然大宋社会风气没有明、清那么保守,可是寻常时候却也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年轻女子在大街上闲逛的。不过,这一年里总是有那么几回例外,不只是年轻没有出嫁的年轻姑娘家,就是出了嫁的小媳妇也常结伴游玩。
一,是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时候,黄昏方至,街上已有佳人倩影。有好些个词人,还专门写过这正月十五的美人。二呢,是七月十五水畔放莲花灯,为逝去亲人祈福。许多年轻女子都是结伴去放祈福灯的。
只是这两个,都是夜里。月朦胧,灯朦胧,美人于灯下看着虽美,却未免有几分不真实。
只有这三月三,踏青之日,却是白天。青草新绿,柳枝吐芽,迎春的杏花、梨花俱都含苞待放,是一年里最美的时刻之一。
在这一天,只要是未婚男女俱可结伴郊外踏青,来点小暧昧,玩些小花招,说不准,就有谁和谁看对了眼,来年结一段好姻缘。所以,这三月三,可算是大宋的情人节。
就是卖荷包、香囊的小贩都把这一天看作是最佳商机。不过是几十米路,林贞娘就被小贩笑着拉了好几回。
荷包虽好,可她买了也没人送。
笑着摆手,一一让过,林贞娘挤进人群,尽量往场中挤去。
人实在太多了,龙王庙庙小容不下这么多人,索性这祭龙王的仪式是在龙王庙外的空地上举行。所幸这里临近城门,周围没有多少民居,才有这庙会的场地。
虽然匾额上写的是庙,可是这庙里却没有和尚,主持庙中事务的乃是道士。没人觉得奇怪,反正龙王本来就是道教的神仙,由道士奉养也是应当的。
在场中,摆着一张长一米左右的香案,铺着直拖地面的杏黄罩子,上有香炉、黄纸、朱砂盒,又并一把明晃晃的上清宝剑。
林贞娘踮着脚,想看得更分明,她只是看个热闹,全看不出哪里不妥。倒是身边有人低笑:“这是祭龙王又不是捉狐妖,还用什么宝剑——你说是不是,玉梅小姐。”
乍听到玉梅小姐四字,林贞娘心里一突,不由扭头看去。
她刚才挤进来时,全没留意,现在才看到,在她左边,那一块地方几乎是被人圈起来的。站在外围的,是几个年轻男子,还未入夏,已先带着拆扇,时不时地摇上一两下,怎么看都像是纨绔子弟。而被护在里面的却是几个衣着鲜亮的女子。其中最美艳的那个,可不就是林贞娘见过的玉梅小姐。
想来,这大宋的情人节,对这些青楼女子也很是重要,所以也都随着这些平日相好的恩客出来逛庙会了。
虽然见过,可毕竟不熟,林贞娘也不过是瞄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偏她虽然不注意了,可耳朵却好似有自主意识似的,竟是仍能听到后头的说话声。也不知是哪个女子在低笑,“玉梅姐姐,怎么今个儿没见到沈师傅呢?小娟说,沈师傅有约你出城踏青的……”
玉梅小姐默然,还未曾言语,旁边一个男人已经皱眉冷哼,“胭脂小姐,你这可不对了。玉梅小姐已经与我等出来游玩,你怎么还好当着我们的面,又提别的男人呢?”
“哟,梅大官人,您还真生气啊!那沈师傅不过是个琴师,穷酸一个,根本就不足挂怀,您何必在意呢?再说了,我们玉梅姐姐,要是不在意您梅大官人,怎么会和您来,而不是和那沈师傅……”
“胭脂,”玉梅突然冷声唤了一声,“你话太多了……”
那胭脂讪讪笑了两声,掩了唇,果真不再说话。而玉梅姑娘却未与那梅大官人言语,只是目光冷淡地望着前方,也不知是在透过人缝看场地里面,还是根本就是在看前面的背影。
那梅大官人似乎也觉得无趣,忍了会儿终于还是恼道:“玉梅小姐,你既与某出来,为何还这样冷若冰霜?难道是某让你觉得失礼?”
“梅大官人,”转目望他,玉梅淡淡道:“玉梅不过是一青楼女子,艺技娱人,以色伺人,实在是最最轻贱之辈,梅大官人又何苦与我们这样的人认真呢?认真说起来,不是梅大官人失礼,而是玉梅丢了大官人的颜面……”
似乎一声轻叹,玉梅现出哀色,“大官人,玉梅轻慢之处,还请大官人莫要计较了。今日,到底不是在楼里,可否容玉梅也享一享良家女子的矜持……”
第十七章大宋的情人节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十八章美人!英雄?
第十八章美人!英雄?
声音淡然,玉梅说这话的时候,眉间隐有哀伤之色。虽未垂泪,但美人轻愁也是令人怜惜的。那说话的梅大官人,看得一呆,一时间竟没有再说下去。
可偏偏,与他同来的一个锦袍男子却是哼了两哼,啐道:“我呸,装什么假清高啊!一个青楼里卖笑的子,也好意思还说什么做一日良家妇女!真金白银捧着你,你还敢当着爷们的面扮这样的苦瓜脸,难道大爷们的钱不是钱吗?!”
玉梅闻言,脸立刻更冷了三分。虽说艳色不减,更显韵光,可是这么冷却也是让人看着心里不快。
那骂玉梅的锦袍男子骂了一噪子,就伸手过来拉扯她。
玉梅身子一缩,虽然碍于身前身后都有人,不好躲闪,却仍是拂开那人的手。皱眉,她低喝一声,“武公子,你不尊重小女子不妨,总要尊重下自己的身份。您武家在定陶可算是无人不知的望族,以你的身份又何必与我这小女子计较?虽说四官人不在定陶,可您这样的事传出去可不好看。”
那武姓男子闻言,更显怒意,“好啊!和大爷说我那四哥了是吧?我知道四哥是你的入幕之宾,可那又怎样?他现在可没在定陶。”
虽然如此说,可是到底他没有再伸手。
梅大官人皱眉,笑着劝道:“武兄弟,咱们是来找乐子的,何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呢?再说了,名士风流,重的是怜香惜玉,要是动粗,传出去可是有碍兄弟的名声……”
“还是梅大官人这话说得好!”不知是哪个,竟是直接鼓起掌来。
林贞娘听着只觉耳熟,忍不住扭头去瞧。
眼角一扫,却是瞧见好几个相熟的面庞。心头一跳,她慌忙回过头去,下意识地就往前面又挤了几步。
只听得后面沈墨亭笑盈盈地道:“梅大官人,有些日子不见,您更显风采……”
虽然是在夸赞,可是梅大官人却只是淡淡哼了声,并不打算多作客套。虽然平日寻欢作乐时也赞这沈师傅琴技了得,又喜他说话凑趣。可出了楼子,却还是不屑一顾的。
沈墨亭笑笑,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让到一边,让出身后的几人,笑着介绍道:“与梅大官人介绍,这位乃是本县安主簿——啊,大郎,是我失言,许是该叫县丞大人了……”
“沈兄说笑了……”安容和淡淡笑着,甚至没有去看那梅大官人。
可是这样的冷淡,却更让对面几人诚惶诚恐。不单只是立刻躬身施礼,更是百般讨好。那武姓男刚才还一脸嚣张,可是现在却是连半声都不敢应,只一昧向后躲闪。
武家失利,安容和在定陶的声望可是前所未有的高。
也正是因为安容和的出现,几个邀了相好出来散心踏青的风流客也没了那个心思,没多久,就找了借口散了。
“多谢安主簿解围之恩。”玉梅上前,福了福身,却并没有借此献媚,反是她身后的胭脂,一双眼,盯在安容和身上,好似蜜蜂见了蜜糖般。
“安主簿以前也到过我们楼里,只可惜那时候安主簿就贵人眼高,看不上我们姐妹。以至,今个儿才知道原来主簿大人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哟……”
身子一歪,没倒在安容和身上,反倒差点栽在地上,胭脂白了安容和一眼,媚态横生,“安主簿是瞧不上奴这样蒲柳之姿——不过我们玉梅姐姐可是艳冠定陶呢!”
好似没有听到胭脂的话,安容和有礼地笑着:“玉梅姑娘不必客气,安某没做什么,是沈兄为诸位解围。”
胭脂掩嘴低笑,睨着沈墨轩,虽然没说话,可眼底那抹嘲讽之色却是认不错的。
沈墨亭一个小小琴师,能帮得上什么忙?不过是借着虎威的狐狸罢了。如果不是安容和,哪个给他面子呢?只不知他怎么和安主簿有这么好的交情。
虽然安容和这么说了,可玉梅却根本没有去看沈墨亭,只道:“沈师傅不用谢的。”
这话就说得有意思了,不是不谢,而是不用谢。这明显不是因为沈墨亭不值得谢,而是交情在那,用不着谢了。
说这话的时候,玉梅的眼睛却是在看着安容和身边的少女。那少女,一双明眸,面上隐隐带着笑,虽然不过一身布衫,也没有金银玉饰装扮,却端得是温婉贤淑,一派大家闺秀的体面。
只是玉梅却知道,这少女虽然生得一双好眼,却是看不到的。而且,她还知道,这盲女的兄长就是现在定陶的红人安容和。
“还未请教这位妹妹芳名——方才没有吓坏吧?”温言相询,玉梅在问安媛话的时候,眼角却是瞥向沈墨亭。
她素知沈墨亭生性风流,对哪个女子都是温温柔柔的,就是没情义也是做出三分情深义重的模样来。如今眼见沈墨亭与安媛站得不远,甚至还在安媛行动之时,抬手做出相扶的姿态,如何能不疑心沈墨亭和安媛的关系?
其实,这样——也是好的……
心里闪过那样的念头,玉梅眼底却无法控制地显出几分哀怨之色。
安容和皱眉,在安媛笑着施礼,答了一句话之后,忽然笑着拉了下安媛,“阿媛,贞娘在那边……”
耳尖地听到这一句,一直在往人堆里挤的林贞娘身子一僵,不敢乱动,木然而立,只盼着是她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人,怎么就那么巧,偏看到她。
只可惜她的愿望,老天爷根本就没有听到。在听到安媛热情的招呼时,林贞娘不得不回头。
可以装作没听到安容和说话,可安媛,她却不能装听不到。
“安姐姐,”热情地唤了一声,林贞娘迎上前,半垂着头,避开周围的眼光。
哪怕是之前一群人说话声不大,可是却早就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没法子,有人招风啊!青楼艳ji,风流公子就不说了,之前看两眼就罢,可是刚才那一阵吵,却带出好一段绯色密闻。而且,还有安主簿插在其中,他们这群小百姓怎么能不关注呢?
不知是不是觉得林贞娘这般模样太过好笑,安容和睨着她,只是无声地笑。
“安大哥,”打过招呼,林贞娘就转向沈墨亭等人,又向玉梅施了一礼,“玉梅姑娘。”
虽然没有正式说过话,可是总是她的老主顾,不说话不好。
“林老板,”出乎林贞娘的意料,玉梅居然认得她。
见林贞娘奇怪,玉梅便淡淡道:“之前戚姬寺中,小娟曾与我指过林老板。”
林贞娘闻言,立刻释然,只是笑着又施礼道:“还没谢过玉梅姑娘之前的关照。”
拉了下安媛,她笑道:“安姐姐,可要进去?场子里摆着两条纸扎的大龙,很是好看。我说给你听啊!”
虽然不敢多看,可是听也听得出玉梅和沈墨亭在打锋机。人家,不关她们的事,还是先带走安媛再说。想来,安容和突然叫破她的行藏,也是为的这。
林贞娘相邀,安媛倒是答得柔顺,可沈墨亭却偏偏道:“贞娘,你不是要顾着铺子吗?今天是我约阿媛妹子出来踏青,自然是我作陪。”
哗,居然是他约的安媛!
林贞娘眨巴着眼,忍不住去看安容和,心道怪不得安容和这样的大忙人,也一路跟着来了。自家妹子和有名的风流客出游,换成是她她也不放心。
“沈兄也是忙,我看不如就由我带舍妹去踏青好了……”安容和笑着,却是不想给沈墨亭机会,“玉梅小姐还在等着沈兄……”
这话,分明就是要把沈墨亭推给玉梅。可是玉梅却不知怎的,竟然淡淡道:“如是安小娘子不介意,可否让小女子一道呢?”
安容和皱眉,没有明着拒绝,只是淡淡道:“舍妹体弱,只怕走走就累了,拖累玉梅小姐就不好了。”
“不怕,若是阿媛累了,我们就多歇歇——大郎,你莫不是怕我照顾不好阿媛?”
沈墨亭笑着问,似乎全不知安容和心中所忧。
安容和笑笑,正待直白地拒绝,安媛却突然道:“大哥,既然玉梅姑娘相邀,那我就同他们一路吧!你衙门里事忙,且去吧!”
“阿媛……”低唤了一声,安容和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瞥向安媛的笑脸,却又咽了回去。
自家妹子常年在家,少有出来玩的时候,他也实在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想了想,他转向林贞娘,“贞娘,难得有机会去踏青,你也和你安姐姐一起去吧!”
“我?”看着安容和对自己使眼色,林贞娘心里直发毛,咬了咬牙,她到底还是道:“还是安大哥陪着吧!我、我还得照顾铺子。眼看就要到正午了,东伯他们忙不过来……”
“是吗?”安容和笑着,没有勉强,可是他那副笑模样却让林贞娘更怕。
“我、我真得回去了……”林贞娘往后退了一步。
“莫急,先看了祭龙王再回去好了——阿媛,贞娘那么忙,不如咱们帮她忙过晌午,再往效外去,可好?”
第十八章美人!英雄?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十九章帮忙
第十九章帮忙
偷眼睨去,先是看在桌边坐的美人,再看含笑招呼客人的沈墨亭,还有站在炉边的安容和。
不管怎么看,林贞娘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的感觉。这一行四人,大概也只有坐在后面小凳上帮忙东伯摘菜的安媛让她觉得安心了。
玉梅原本还要帮忙洗碗的。可是平日歌舞为生,一双手能提笔能抚琴,却哪里粘过厨房事?不过洗了三个碗就已经打了一个。
林贞娘又是客气又是劝慰,好不容易才劝停了玉梅。听她自嘲自己一无是处,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这年头的花魁,个个都是多才多艺,甚至在文学上的造诣比她这个伪举人之女还高。这样子的人在她面前说什么一无是处的话,叫她怎么答?
干笑两声,请玉梅坐下用茶。林贞娘是想着只要她不添乱就行。却不想没到饭时,玉梅就已经成了她这摊子的活招牌。甭管吃不吃饭,走过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看看美人。
不光是男的,就是年轻女子,也是路过必停。
男看玉梅,女看墨亭,单只这男女二美,就让林贞娘的摊位成了附近最火的地方。
玉梅坐在桌旁,随那些人看,如坐无人之境,似乎连个笑脸都欠奉。而沈墨亭却是笑容满面,一口一个“小娘子”“大姐”“婶娘”地叫着,嘴似抹蜜,就是原本没想吃饭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坐了下来叫份盒饭尝尝。
有那陪着意中人坐下的,眼见沈墨亭殷勤,不禁愤愤。虽然有美人可看,可这男人也太惹人厌了。有心呵斥,却在目光一转,瞧见站在炉子后打饭的男子时,目光一凝,面色转为严肃。
有那耳目灵的,就悄声和身边的人道:“瞧见没?那打饭的,是县衙里的安主簿啊!连主簿都过来帮忙打饭,这摊子得什么人开的啊?了不得、了不得了……”
林贞娘听得一头黑线,几次凑过去让安容和不要再帮手了。可安容和却偏不停手,“这个算什么?你没听人说我从前还跟着船做过水手苦力吗?”
“不是算你累……”你一个官身,我这小摊请不起啊。
林贞娘苦着脸,恨不得求着安容和离开了。
安容和一笑,却不理会她,反倒扬声笑问:“乡亲们,这饭菜好不好吃啊?”
听他这么问,正在吃饭的人都是一怔。过了好几秒,才有一个年轻胆稍大的大着胆子笑应:“好吃好吃,不仅味道好份量也足!”
“既然好吃,大家就多捧捧场!我妹子的店就开在下门桥,‘好吃再来’,好多人都知道的!大家伙若是有空,就去尝尝。那里的冒菜,可是定陶独一份!”
林贞娘听得直流汗,这广告打得也太——那个了,要是别人觉得安容和这是借官势压人,可是……
“大家伙也别拘束,虽说安某现在有了官身,可是却是定陶土生土长的。别说在场有好些个是看我长大的大叔大娘们。就是从前我做小吏时,不也是净和各位打交道了吗?就算是现在,咱们也还是一样的乡里乡亲,不用那么见外……”
听到这儿,林贞娘终于吁了声,扭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敢情,人安容和来帮手,也不是特意为了她自贬身价,而是想要做出个亲民的架势来。这个,真的不关她的事了。
一晌午下来,林贞娘忙得直不起腰,可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虽然很想自夸自己煮的东西太好吃,香飘十里,以致于招来的这么多客,可是她心里很清楚,今天能来这么多客人,其实全亏来帮忙的三人。
如果不是他们,怕是她今天也不过是如预料中的那样卖了二百来份盒饭就算了。而不是像现在,卖了足有四百份之多。怕是今个来龙王庙的,有一大半全是吃的她家盒饭。
最忙的时候,没桌子坐,打了饭的人都是蹲在旁边地上吃的。而且,还有几个大肚汉,是占着桌子吃了好几份,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张距离美人最近的桌子。
一早蒸好的米饭卖光了,还又加紧又蒸了一大锅,到最后,连锅巴都铲没了。菜更是半份都不剩,几个人忙完了却都是空着肚子。
“老板,这里我和东伯收拾,你快和安主簿他们去吃饭吧!”林四话才说完,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林贞娘睨了他一眼,笑道:“当你老板那么没义气吗?再说了,我就是厨师,守着锅灶,出去吃什么?”
扭头招呼一声,林贞娘也没问几人意见,直接就道:“先歇一会,吃了饭再去踏青。”
安容和没说话,却是最先坐下的。安媛自然也是没意见的。而沈墨亭也笑着:“有贞娘亲自做饭,自然是要吃的。”四个人里,和林贞娘最不熟的玉梅虽有些不自在,可看三个人都坐下了,也只得坐下。只是虽然四人坐了一桌,气氛却有些怪。
不知是忌讳安容和还是怎么的,原本还想和安媛说话的玉梅只是盯着安媛看,不像刚才似的总想搭讪。安容和倒是一直在笑,可是光是笑不说话,怎么看都是带着张假面具,让人发怵。所幸还有沈墨亭,左右逢迎,才不至让场面过于清冷。
没留意那头四人的奇怪气场,林贞娘这头手脚利落地现炒了几个菜。因为时间紧,没有煮饭,叫林四去旁边的包子摊买了些包子还有馒头。
她自己炒的却是一个溜肝尖,一个鸡菜粉、也就是肉丝炒酸菜粉条,一个醋溜白菜,一个清炒菜心,又把还剩的大骨汤盛了一碗端上桌。四菜一汤,虽然简单,份量却是足的。
刚才人太多,她没有留意,想来对面的老丈没有带孩子过来吃饭。她这会儿就亲自过去请。没请动,就拔了两碗菜连同肉包子,一起亲自送过去。转回来时,六个人都还没动筷,就等着她了。
“主人不上桌,我们这些客人怎么好意思呢?”沈墨亭笑着调侃。
那头安容和却只是笑,在林贞娘过来时,特意往沈墨亭旁边靠了靠,“过来挨着阿媛吧!大家挤一挤就是。东伯,就在一起吃。”
瞄了安容和一眼,林贞娘笑笑。却是为的他没有把林东看作普通仆佣。
一顿饭吃的香甜,也可能是饿了,就连玉梅都连吃了两个包子,吃得都有些面红。
沈墨亭倒是笑着解围,“还是贞娘做的菜好吃,玉梅小姐平时可是吃得很少的。”
看看玉梅那妖娆的身段,林贞娘倒是信这话。可看玉梅的表情,可并不因为沈墨亭这解围的话而觉得开心。
安容和却是根本没有看打眉眼官司的一对男女,只是笑着同林贞娘道:“之前在你铺子里没有这几样菜。要说,这青菜这样做法,味道却是清香。不像那些用酱炒的,味道太重。我听说京里有大酒楼就是这样作法,想来贞娘竟是师出名门了。”
“什么名——安大哥,你说京里大酒楼是这样炒菜法?”
林贞娘眨巴着眼睛,看着安容和的眼睛都发亮了。
她之前就觉得大宋不管什么菜,都是用酱炒,这个实在是太腻人了。可能是以前少盐,也没有味精什么的,所以在宋之前,各种各样的酱料层出不穷,比之后世多上许多种类。有好些,林贞娘甚至都没听过。
可是这用酱炒的菜虽然有了酱的味道,却少了菜本身的清香,而且,用酱炒的菜一般都火候太过,菜炒得时间过久,这营养也就流失得多。
她一直想在铺子里推广,可又担心吃惯酱炒的人吃不惯她这清淡的口味。一般来说,做苦工的人,口味都重,太清淡的会觉得没味道。所以这清炒她平时也就是在家里做做。这还是头一回在外头做。
可听安容和这话,分明是大宋也有人这样清炒蔬菜。而且,还是京城的大酒楼,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这清炒的做法也可以在定陶施用了,而且,还能成大酒楼!
眸光渐渐黯下去,林贞娘撇了撇嘴,有些懊恼地扒了扒头发。
大酒楼,她哪儿那个本钱呢?
睨着林贞娘,安容和想了想,忽然淡淡道:“沙可聚塔,水可成海,急不得的……”
猛地抬头,林贞娘愣愣地看着安容和。
这人,好像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忽地笑起来,她甩开心里那点懊恼,直接道:“不是要去踏青吗?现在就去吧!嗯,不如就从西城门出去,我记得那里有条河,现在这会儿说不定还有鱼呢!”
“想钓鱼吗?不怕鱼被你吓跑了……”沈墨亭忽然来了一句,在林贞娘扭头看他时,他却是笑盈盈地起身,顺手扶了下安媛,又扶玉梅,“玉梅小姐,小心了。”
呶了下嘴,林贞娘心道这沈墨亭搞什么?是故意气她?没心情和沈墨亭争辩,她笑着招呼了一声,叮嘱东伯和林四在人散了时把东西归在一处就好,等着她回来再雇车把东西拉回铺子。
左右,这庙会过了午,也就没什么人吃东西了,到了晚饭时候,更是都回家吃饭。她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去耍耍也无妨吧?!
第十九章帮忙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二十章踏青
第二十章踏青
三月三,好光,青草依依,碧水涟涟,水畔拂柳吐新芽,山间杏花如粉妆。
城西效外,长河两岸,尽是踏青游春之人。远远的,不知是谁家女儿,在放纸鸢。五彩的蝴蝶,大红的莺儿,还有那美人面的,飞得老高。
眯眼看着,林贞娘嘴角的笑更显欢喜。
这放纸鸢,在大宋实属平常。不光是踏青日,就是平时,也多有孩童、少女以此为戏。可在后世的城市,处处高楼大厦,少有空旷的绿地,这放纸鸢的风俗也渐渐少了。只有节假日,才能偶尔在公园绿地见到小孩放。
“呀——”忽地一声惊叫,林贞娘指着远处突然断了线的美人面,眼睛一直盯着。
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的,那只美人面忽然向着他们这边飘了过来。眼见那美人面挂在水边的柳树上,林贞娘立刻就要奔过去。
“应该还没刮坏……”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容和一把拉住。
“你做什么?”
眼珠一转,林贞娘笑嘻嘻道:“我就是捡起来好还给人家——我没打算要的!真的——人家丢的东西我怎么会……”
忍着笑,安容和轻咳了声,“捡那个做什么?也不知是谁走的,多晦气!”
“晦气?”林贞娘眨巴着眼,有些不大明白。还好安媛在旁笑道:“贞娘,你若想放纸鸢去晦气,就叫我大哥给你扎一个新的。别人放走的纸鸢粘着晦气,不吉利。”
听得扬眉,林贞娘有些明白过来。
是了,好像是有这个说法。说是放纸鸢要特意剪断线让那纸鸢飞跑,这样子,这一年的晦气都随着纸鸢飞跑了。
在后世,纯手工的纸鸢、就是风筝,可比工艺品,珍贵着呢!哪个舍得放掉呢?
“不用了,我就是看人家放觉得好玩……”歪着脑袋,看看安容和,林贞娘想不出来安容和扎纸鸢是个什么样。
不过,安容和从一开始就不像其他读书人那么清高,还水手都能做,何况是扎个纸鸢呢?想来,安容和这个好大哥,年少时没少给弟妹扎纸鸢吧!
似乎是觉察到林贞娘的视线,安容和偏过头,看着她一笑,林贞娘目光微闪,倒是先避开了他的目光。
转过身,她有些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还是城外的空气好……”扭头,目光扫过眼神有些奇怪的玉梅,林贞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样的姿态,在公众场合,男人面前,实在是有些没有仪态了。
不过,显然安容和和沈墨亭早已习惯了她这样不淑女的模样,看到也只当没看到。
玉梅看着林贞娘,眼神里渐渐多了些说不清的情绪。
“林老板还真是让人羡慕……”她的声音很低,若不是林贞娘离得近,怕是根本听不到。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笑起来,林贞娘摇了摇头,“又不是白富美,哪儿值得羡慕了?”
“白?”玉梅偏了头,想想倒明白林贞娘的意思了,“白富美?这个说法真是形象。”笑笑,她低声道:“这世上能似林老板这样自由的女子也没有多少了,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呢?”
这倒说得不错!
林贞娘笑起来,“亏得我娘肯由着我任性,是我幸运。”
“何只是幸运……”玉梅黯然低语,那忧悒的面色,倒让林贞娘不好再多说什么。
“贞娘,不是说要钓鱼吗?”安媛突然笑道。虽然看不到,可是安媛的心思细腻,敏感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就立刻出言缓和气氛。
“啊,钓鱼——可惜东伯没回家取鱼杆给我……”有些懊恼,林贞娘正在抱怨,玉梅已出声道:“就算不钓鱼,去河边坐坐也好——只咱们女儿家一起。”
林贞娘愣了下,没有立刻答话,反倒是看向安媛。
不是她多心,而是明摆着,玉梅已把安媛视作情敌。这情敌在一处,可——
见安媛笑着点头,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似的。林贞娘只得盯了两眼玉梅。见玉梅温然而笑,并不显半分妒意,她心里也稍觉安心。
到底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玉梅也是聪明女人,不会做出什么事才对。再说,安容和和沈墨亭都在附近,又怎么会让安媛出事呢?
见两人都没反对,玉梅就回头,笑盈盈地和两个男人招呼,又亲热地挽着安媛的手,“让我们女人家说些悄悄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