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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75部分阅读

    的规模将达到何等恐怖的地步?

    武烈侯要稳固北疆,要在代北战场与匈奴人作战,还要远征辽东,还要承担戍守中土之责,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加上北疆强悍的武力,足以让咸阳屈服,不得不在财赋上和政策上给予全方位的支持。

    如此一来,武烈侯的北方力量越来越强大,反之,咸阳受到威胁,中枢的权威摇摇欲坠,而更严重的是,中原决战结束后,咸阳所能控制的军队还剩下多少?粮食几个月就熟了,而人需要十几年才能长大,关中和晋中在短时间内不可能给咸阳提供足够的壮勇了,失去了武力保护的咸阳,失去了军队支持的中央,还能对地方形成多大的威慑力?还能实际控制地方尤其那些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边郡和封国吗?

    咸阳看到了来自北方的威胁,但无计可施。

    武烈侯击败匈奴人稳固了北方防线,正因为如此咸阳才条件进行中原决战。随后他提出构建北方防御体系,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没有拒绝的理由,中央在财赋上暂时不能支持,政策上就要给予大尺度的倾斜。接着武烈侯就是公开组建军队增加自己的武力了。

    北方镇戍要不要一支庞大的军队?你从北方战场调走了二十万大军,而匈奴人就在塞外虎视眈眈,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增加北方武力?如果你拒绝,那北方形势骤然恶化,由此导致中原决战失败,责任就要由你中央承担了。

    面对武烈侯赤,裸,裸的威胁,咸阳一筹莫展,只有答应,痛痛快快的答应,而唯一的指望就是中原决战了。只要把中原决战打赢了,秦王政和中枢获得了功勋,赢得了威望,那再遏制和打击武烈侯也为时不晚。

    二十万北疆壮勇,这是武烈侯报奏给咸阳的数字,一个让咸阳既恐惧又愤怒的数字。

    咸阳好不容易借助兵制变革,借助中原决战,从北方战场上调走了二十万军队,谁知转眼之间,武烈侯又重建了二十万大军,虽然这二十万大军散布在乡野之间,但这二十万人是北方壮勇,战斗力强悍,其中就包括赵国和燕国的降卒,还有北虏诸种部落的猛士。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凭借代北、燕南和中山三地的诸种部落,武烈侯只要吹响号角,马上就能集结一支十万人规模的骑军。

    中土骑军主要存在于秦、赵、燕三国,但三国骑军的规模受制于各种原因,自始至终就没有突破过十万人,十万骑军对于三国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梦想,但这个梦想给武烈侯实现了,因为他把秦、赵、燕三国北疆的武力集中到了一起。

    武烈侯率军与匈奴人作战,垦荒屯田,保护代北,发展代北,赢得了代北人心,而他在征服中山和燕南之后实施了一系列的宽松政策,竭尽全力保护中山人和燕人的利益,又为他赢得了中山和燕南两地的人心。武烈侯赢得了北方人的人心,赢得了他们的拥戴和信任,那么以镇戍北疆守护家园为名征调兵役、建军训练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而尤为关键的是,这支军队只有武烈侯能控制,咸阳却控制不了,这才是让咸阳最为恐惧的地方。

    咸阳敢把他们调到中原战场上吗?咸阳敢把武烈侯调离北方,任由这支军队成为北疆隐患吗?咸阳当然不敢,那么只能留在北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烈侯的实力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不知道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武烈侯的精心谋划,总而言之,武烈侯在过去的一年里,利用与中央妥协后换来的一系列财赋和政策上的支持,利用中原决战给咸阳造成的重压,甩开膀子全力经营北方,竟然让自己在北方牢牢站稳了脚跟,手中掌控的武力更是获得了一个“质”的飞跃。

    中原决战失利,咸阳从沉重打击中迅速振作起来,这时候他们把目光转向了北方,把注意力转向了北方,蓦然,他们发现武烈侯已经成长为一只可怕的猛兽。

    咸阳从一开始就犯了错误,他们一直以为只要赢得了中原决战,就能把武烈侯及其所属势力彻底压制,现在他们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咸阳在算计武烈侯,武烈侯何尝不是在算计咸阳?你打你的中原决战,我低头经略北方,你强大了,我更强大,而现在的结果是,咸阳因为中原决战的失利而遭到重创,武烈侯却更加强大,两者的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变化,咸阳现在竟然要求助于武烈侯,要看武烈侯的脸色了。

    武烈侯顾全大局,在决战失利后,第一时间高姿态支持秦王政和中枢,维护了秦王政和中枢的威信,维护了大秦内部的团结,稳定了咸阳暗流涌动的局势,同时也向咸阳传递了一个明确的讯息,你用什么办法进行第二次决战我不管,我只保证北方局势的稳定,我给你提供决战的有利条件。

    这是咸阳最乐意看到的局面,我不插手你北方事务,你也不要干涉咸阳朝政,更不要去干涉中原战场。事实上,以北方目前的形势,武烈侯也没有能力干涉中原,他能把北方镇戍任务顺利完成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然而,当秦王政亲自去频阳看望王翦之后,秦王政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他要向武烈侯求助,否则无法进行第二次决战。这不是王翦故意为难秦王政,而是齐楚两国的实力已经证明了大秦若想击败它们,必须在兵力上取得一定程度的优势。

    秦王政回到咸阳,先在内廷召集近侍大臣们商议,然后召集中枢大臣们商议,看看有没有办法在大秦本土征调二十万大军。

    秦王政的提议遭到了否决。京畿安全要不要?关中、晋中、巴蜀和东南的农耕、工商要不要维持?无限制地征发兵役,把有限的人力全部投到统一战场上,拼命地透支国力,大秦将陷入崩溃的边缘,所以,不能在本土继续征发兵役,不能进一步压榨本土国民。这是维护大秦国祚的底线,绝不能逾越这个底线。

    既然不能征发本土兵役,压榨本土国民,那么只有去征发被征服土地上的兵役,去压榨被征服国的国民了。

    这几年大秦征服了中原、江南、河北、代北和燕南。中原是统一大战的中心,江南已经被两次拖进战争,而河北虽然连遭大灾尚未恢复元气,但已经在人财物上给予了北方战场和中原战场力所能及的支持。至于代北和燕南,承担了数千里边疆的镇戍重任,让咸阳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它们只会拼命地压榨咸阳,而咸阳想压榨它们纯粹就是笑话了。

    难道说大秦在近期内没有能力发动第二次中原决战了?

    秦王政和中枢的目光都盯上了北疆二十万镇戍军和二十万地方壮勇。咸阳若想在不损害本土实力的基础上发动第二次中原决战,那么就必须从北疆“压榨”出二十万军队。

    秦王政急书代北,征询武烈侯的意见。

    武烈侯断然拒绝,一个字,“否!”

    第一卷 崛起 第381章 世袭

    第381章 世袭

    北方形势的稳固靠什么?就是靠二十万镇戍军的武力。

    这二十万镇戍军是北疆防御的基础,这个基础不能有丝毫损毁,这是底线,这个底线不能逾越,否则北疆防御将陷入岌岌可危之境,北方局势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边疆镇戍是常态,二十万镇戍军如果全部改为常备军,由职业军人承担戍守之责,中央财赋承担不起,所以从实际情况出发,边疆镇戍还是采用轮换更戍制度。

    轮换更戍制度其实就是征发兵役,适龄男子定期到军队服兵役,以确保军队的基本数量和战斗力。适龄男子在服兵役期间,大部分开支用度都要自掏腰包,无论贵族还是普通国人,一视同仁,这就大大减轻了中央财赋的支出。中土诸侯国包括大秦在边疆镇戍上一直都是采用这种制度,而常备军的数量之所以严格控制,说到底就是养不起。

    武烈侯在农闲时征发边郡壮勇进行训练,其目的就是为了重新实施这一镇戍制度。

    自己守自己的家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北方边郡人口有限,不可能长期维持二十万镇戍军的数量。过度征发兵役是在战争状态下,不打仗的时候如果过度征发兵役损害的不仅仅是国民利益,也损害了自身国力,所以一国军队的数量和一国人口的总量始终要维持在一个合理的比例上,超过这个比例必然损害国力。

    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北方边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肯定要过度征发兵役。等到统一了,中土稳定了,可征发兵役的对象大大增加,比如中原人也要定期到北疆服兵役,那么这一问题才能得以解决。

    武烈侯为了北疆镇戍可谓殚精竭虑,把北方边郡所有潜力都给“压榨”出来了,从转徙人口、垦荒屯田、构建防御体系到今天的全民军训,能想出来的办法都用上了,但秦王政和中枢为了马上发动第二次中原决战,为了尽快完成中土的统一大业,竟然不顾北疆安危,试图从北疆“压榨”二十万军队南下,这不是“竭泽而渔”的短视之举,而是成心要打击武烈侯。

    武烈侯断然拒绝。他在信中详细呈述了北方局势和边疆镇戍的困难。如果调二十万主力南下,北疆防御怎么办?北方民风粗悍,诸种部落更是桀骜不驯,现在之所以能镇制他们,完全靠武力,假如主力南下,让这些人承担镇戍之责,后果可想而知。反之,如果要征发二十万边民南下作战,谁来保证他们对大秦的忠诚?谁敢保证他们会遵从号令?当年李牧之所以能够带着代北军南下河北作战,是因为李牧在代北有着崇高的威望,但现在谁在代北有崇高的威望?谁敢保证可以如臂指使地指挥他们?

    武烈侯的态度在咸阳的预料之中,这也是秦王政去信征询的原因,就是想探探武烈侯的底,看看武烈侯有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从武烈侯的回复来看,武烈侯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过去一年里武烈侯在北疆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增强自身实力,实力增强了并不代表武烈侯就能直接与咸阳抗衡,相反,他在北疆的实力越强,越是受制于咸阳,原因很简单,北疆太过贫瘠,无论是军队建设还是改善民生,都需要咸阳给予长期的全方位的支持,否则就会出现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武力越强对北疆的“压榨”就越严重,最终因为经济上的“坍塌”而导致武力的崩溃。

    武烈侯向来喜欢行险一搏,常常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他在北疆的做法看上去对咸阳的威胁非常大,事实上他把自己放在了绝境之中。他所要构建的那个庞大的北疆防御体系,包括“直道”建设,完全依赖于咸阳的支持,只要咸阳釜底抽薪,他就完了。

    从蒙恬写给秦王政的书信里也可以证明中枢的猜测。武烈侯早就预料到中原决战要败,所以他在击败匈奴稳固了北疆防线后,马上就开始构建北疆防御体系,其目的就是要在主力大军南下中原作战的时候,可以确保北疆的安全。

    武烈侯的条件是什么?一目了然啊。他现在在北疆站稳了脚跟,武力是足够强大了,但武力必须建立在更为强大的政治实力上才能发挥其威力,武烈侯急需寻找一个契机扩张自己的政治实力。

    武烈侯的政治实力不够强大吗?当然不够强大,他不过是朝堂上的一股势力而已,虽然他有两大盟友,但老秦人的主要影响力始终局限在军队,而熊氏外戚在昌平君熊启、魏起等人全面隐退之后,实力再遭重创,楚系迅速分裂,以巴蜀隗氏外戚为首的新楚系正在成为秦王政手里最强大的政治势力。

    更严重的是,随着熊氏外戚的衰落,同样与公子扶苏有着血缘关系的隗氏外戚必将在王统之争中成为主导力量,秦王政和公子扶苏这两代君王势必都要大力扶植隗氏外戚,以此来对抗武烈侯。任何君王都不会让一股势力控制朝政,尤其在中央集权制是基础国策的情况下,君王对权力的攫取根本没有节制,绝不会允许某个势力主宰君王本人和王国的命运。

    楚系是庞大,盘根错节,深入到大秦的任何一个角落,既然不能抹杀,也抹杀不掉,那就取为己用,把楚系变成自己的力量。秦王政谋划了很多年,终于让隗氏外戚代替熊氏外戚控制了楚系。这其中武烈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隗氏外戚和武烈侯的崛起其实都得益于秦王政的这个谋划。

    秦王政是想利用隗氏外戚来控制楚系,而武烈侯则想借助熊氏外戚的力量来控制楚系,两者针锋相对地斗了好几年,结果秦王政赢了,武烈侯输了。

    从目前的形势来分析,熊氏外戚的东山再起只能寄希望于公子扶苏。然而,秦王政岂能不知?他才三十多岁,他有足够的时间扶植隗氏外戚和关东系,而公子扶苏若想顺利地继承王统,必须紧紧跟随秦王政,继承秦王政的政治遗产,包括秦王政的政治理念和政治势力,所以将来的事根本不是武烈侯和熊氏外戚所能控制。

    武烈侯对此了然于胸,他可以拯救熊氏外戚的生命,但无法拯救熊氏外戚的政治力量,所以他必须改变过去的计策,重新谋划。

    失去了熊氏外戚及其所属楚系力量,仅靠宗室和老秦人的力量无法控制朝政,更无法主导国策的变革方向,因此,武烈侯的当务之急是利用一切机会扩张自己的政治实力。

    大秦朝堂上还有什么政治力量可以给武烈侯以支持?

    没有了,只有宗室和老秦人。宗室力量的扩大可以通过建封国来解决,但从长远来看,封国可能会最终走向武烈侯的对立面,因为封国要坚决维护自己的权力和财富,而中央要集权。武烈侯支持中央集权,所以武烈侯不可能支持封国获得更多的权力和财富,宗室力量的分裂完全可以预见。

    老秦人力量的扩大首先就要靠军功,无论是老秦豪门贵族还是老秦寒门贵族,目前他们强大的办法只有一个,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但豪门贵族有他们的生存方式,他们有自己的独立性,不可能始终如一忠贞不二地支持武烈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种情况下,武烈侯的目光自然投到了老秦寒门贵族的身上。老秦寒门贵族主要依附于豪门而生存,而豪门就是靠他们的冲锋陷阵来维持自己的权力和财富。

    自商鞅变法推行二十等军功爵制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大秦的寒门军功贵族是一批批地崛起,但又一批批的迅速没落,其根本原因还是二十等军功爵制,因为这个制度的核心是彻底打破世袭制。

    爵位不能世袭,权力和财富就不能世袭,这一制度实质上就是在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倾向于普通国民,于是也就激发了普通国民“报效国家”的积极性,大家都到战场上去“淘金”,去寻找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一制度在中土诸侯争霸的年代,对提高国力、强大武力的促进作用显而易见,但中土一旦统一了,和平了,稳定了,要与民休养,要安居乐业了,二十等军功爵制度的基础也就是“建军功”的机会无限地减少了,那么这一制度还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吗?还能推动中土的进步吗?

    所以当武烈侯在国策变革方案中,提出修改这一制度,在二十等军功爵制的基础上重建世袭制,立即便得到了寒门军功贵族的绝对支持。

    这一制度对豪门贵族的吸引力实在有限,因为豪门贵族掌握着这个王国的所有“资源”,二十等军功爵制不过是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们对权力和财富的过度掠夺。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豪门贵族始终在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占据着最大的比例,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豪门贵族要的是“分封”,是“世卿世禄”,而不是以二十等军功爵制为基础的被各种条件所限制的“世袭”。这种新制度有利于寒门贵族,寒门贵族因为“世袭”,肯定有一部分会加入到豪门贵族。肉就那么大,寒门贵族吃多了,豪门贵族就吃少了,所以这个新制度当然得不到豪门贵族的强烈支持。他们之所以不反对,主要还是着眼于未来,目前他们也是急切需要壮大力量,而更多寒门贵族的崛起显然有利于整个贵族阶层对朝政的影响和控制。

    武烈侯扩大自身政治实力的对象就是寒门军功贵族,只要让更多的寒门军功贵族迅速崛起,只要赢得他们绝对支持,那么武烈侯就可以控制这支新生力量,继而先控制军队,再控制地方,然后由下而上,逐渐向中央渗透,最终实现控制朝政的目的。

    用什么办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让大量的寒门军功贵族迅速崛起?当然是战争,统一战争,南北战争,只有这两大直接影响到大秦命运的战争才能造就一批批寒门军功贵族。

    所以武烈侯肯定要不惜代价打赢统一战争,打赢中原决战,但前提是,必须实施新的爵秩等级制度。

    爵秩等级制度是权力和财富再分配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制度。

    在武烈侯的国策变革中,其核心是郡国制,也就是在中央领导下的郡县和封国并行制,其次就是爵秩等级制度和土地制度。这三个制度实际上就是权力和财富再分配的核心制度。

    爵秩等级制度是官制的一部分。大秦官制是三公九卿制,而与之并行的爵秩等级制度就是二十等军功爵制。

    二十等军功爵制是官制的基础,什么等级的爵秩可以做哪一级别的官吏,享受多大的权力,享有多少财富,规定得非常严格,不可逾越,逾越就是犯罪。这一制度的核心就是废除了“世袭”,而武烈侯则要把“世袭”再加进去。

    “郡国制”已经实施,虽然目前的“封国”和武烈侯所需要的“封国”还有一定的距离,但大秦已经建了三个封国,改革正在进行,未来可以期待。

    土地私有化也开始推行。土地制度一改,赋税制度必然要改,大秦的整个财经制度都要修改,但土地私有化刚刚起步,未来任重而道远。

    现在武烈侯再一次借助千载难逢的时机,要胁迫咸阳修改爵秩等级制度了。

    如果说“郡国制”是分中央之权,“土地私有化”是分中央之财,那么“世袭制”就是既夺权又夺财,它将直接冲击大秦的贵族阶层,改变大秦的政治架构。

    大秦朝堂上,豪门贵族是最大的一股政治力量,直接主宰着王国的命运,而寒门贵族虽然崛起已久,但因为根基薄弱,主要依附于豪门贵族而生存,它的弱势地位太明显了,实际上无法与豪门贵族相抗衡。

    大秦的相国从商鞅到吕不韦,如同走马灯一般更替,而大秦豪门贵族比如郿城“孟西白”,几百年了,屹立不倒,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武烈侯要重建世袭,要在二十等军功爵上建世袭,实质上就是把寒门贵族中的“精英”打造成豪门贵族,但寒门贵族要想成为豪门贵族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两三代人的努力,而在这个时间里,能否控制朝政,能否控制国策变革的走向,就成为寒门贵族参加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再分配“盛宴”,并逐渐成为豪门贵族的唯一保证。

    此策一出,大秦的寒门贵族,尤其是军队和地方上的寒门军功贵族们,会绝对支持武烈侯,忠诚于武烈侯,不离不弃地追随武烈侯去实现他们的梦想,去攫取他们梦寐以求的权力和财富。

    在这个时代,凡进入“士”这一阶层都可以称之为贵族,但真正的贵族必须要进入“卿”这一阶层,所以“士”这一阶层的人都可以称之谓寒门贵族,而这一阶层人数非常多,是大秦的支柱,无论是府署还是军队,他们都是绝对主力。

    这一阶层假如全部倒向武烈侯,全部支持武烈侯的变革方向,那么可以想像,大秦的国策变革步伐不但不可阻止,而且中枢还难以控制其前进的方向。

    所以咸阳在“封国制”和“土地私有化”上都妥协了,但在“世袭制”却迟迟不妥协,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咸阳怎么办?是否屈服于武烈侯的胁迫?

    秦王政不想妥协,这一妥协,武烈侯对军队的控制更强,地方势力对他的支持更多,如此一来,中央权威将遭到极大的削弱,其后果不堪设想。

    中枢也不想妥协。你这是赤,裸,裸地夺我中央大权,我岂肯让步?

    不妥协,那中原决战还打不打?统一进程是否还要继续?

    有人再一次建议征发本土兵役。现在大秦本土兵役实际上能够征发的只有关中,也就是京畿。晋中郡县的可征兵役已经太少,上郡长城要戍守,离石要塞要屯驻军队,否则拿什么去阻御河南之地的匈奴人?巴蜀和东南的兵役能征的都征了,而且这两地和关中一样,都是大秦的粮仓,你把青壮都抓去打仗了,粮食还要不要了?而京畿重地岂能没有重兵戍守?现在前方统率都手握重兵,尤其武烈侯,掌控着北疆几十万大军,这个时候,京畿的戍守尤为重要。

    有人又建议,既然不具备中原决战的条件,那就再等几年,等条件具备了再打。

    再等几年?再等几年中土形势就变了。齐楚两国恢复了元气,那就更难打了。大漠上的匈奴人假如哪一天受灾了,没有吃的了,一窝蜂地杀进来,大秦势必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分析来分析去,也就这两年是进行中原决战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个机会,统一大业恐怕要无限期地拖延下去,这是秦王政和中枢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

    “我们即使要发动第二次决战,也要等到今年年底。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谋划此事。”隗状建议道,“派人去北疆,与武烈侯具体谈一谈。”

    秦王政令准。

    第一卷 崛起 第382章 拭目以待

    第382章 拭目以待

    初夏,琴氏家主隗清和大匠琴唐赶赴代北。

    武烈侯公子宝鼎和夫人黄依盛情款待。

    黄依早在去年深秋便赶到了代北。白老夫人盼孙子,而宝鼎在代北杳无归期,老夫人在得知北疆形势稳固之后,急不可耐地叫赵仪和黄依同赴代北。两人一起离开不现实,肯定要留下一个侍奉老夫人,而这个人无疑就是赵仪。对于赵仪来说重返故土、睹物伤情是一件痛苦的事,倒不如留在老夫人身边求个心静。

    黄依大仇得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宝鼎兑现了诺言,利用楚国局势的变化屠戮了阳文君及其所属势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秦楚大战。黄依对故国的感情还是非常深厚,留在东南总是莫名伤郁,所以她倒是非常愿意来代北陪伴宝鼎。

    宝鼎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异类,高高在上权势倾天的大秦一等君侯竟然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实在让人惊讶。白老夫人对此虽然颇有微辞,但赵仪和黄依却满心欢喜,尤其是黄依,过去曾想离开这个喧嚣而丑陋的人世,如今随着身份的改变,她渐渐喜欢上了蓼园,对宝鼎更是充满了依恋,遁世的念头竟然慢慢地淡去了。

    依附在蓼园的巨商富贾们在宝鼎的引导和照拂下,财富年年递增。

    富贵险中求,越是动乱的年代,越是蕴含着无限的商机,关键在于如何把握这些商机。随着财富的递增,蓼园的巨商富贾们在大秦的统一进程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就连秦王政和中枢也坦然承认。由此大秦在财经制度的变革上动作迟缓,至今还在遵循着吕不韦“以商富国”的一些基本原则,尤其在今日形势下,大秦不仅仅需要更多的财赋,更需要维持和发展制造财赋的源动力,所以巨商富贾们在大秦获得了更多的政策支持,导致他们的财富增长速度更加快速。

    琴氏现在绝对是中土第一超级富豪。琴氏所拥有的不仅是财富,还有权力,飞速崛起的巴蜀势力和日渐强大的蓼园力量让琴氏迎来了辉最为辉煌的一刻,但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在琴氏辉煌的背后却隐藏着可怕的危机。

    隗清消瘦了很多,虽然依旧风华绝代,但眼神忧郁,隐约可见的疲惫不是源自身体上的劳苦,而是来自心灵上的煎熬。大匠也苍老了不少,但他正在亲手缔造琴氏的辉煌,巨大的成就感让他充满了活力和激|情。

    同样,在隗清和琴唐的眼里,宝鼎的变化也非常大,气度、威严与几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今日的武烈侯已经成长为一座真正的巍峨耸立的高山,他们只能抬头仰视了。

    昔日的联盟破裂了,其实这也是必然,隗氏当初结盟的目的就是借力崛起,如今崛起了,利益诉求不一样了,昔日的联盟怎么可能会继续维持下去?

    大秦的政局看上去很复杂,但简单地说,就是秦王政和武烈侯这对兄弟之间的对抗。这也是必然。看看这个时代的历史,从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到今日的武烈侯,他们的人生轨迹基本上差不多,除非武烈侯死了,否则咸阳宫里的君王和朝堂上的第一权臣总是处在对立面。

    巴蜀隗氏是大秦外戚,外戚在这种权力博弈中的份量非常重,无论倒向哪一方,都将直接改变政局的发展。

    隗氏选择了秦王政,与秦王政联手抗衡武烈侯,咸阳政局就此一变,武烈侯不得不妥协退让,这才有了东南熊氏外戚的全面隐退,有了这一场中原决战。可惜,秦王政和隗氏在这场豪赌中失败了,主动权再次易手。

    现在琴氏处在一个非常尴尬而危险的时刻。琴氏是巴蜀系的中坚力量,它不可能独立于巴蜀系而存在。隗氏背弃了武烈侯,倒向秦王政,琴氏与蓼园的亲密关系就此终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琴氏随即成为秦王政和武烈侯激烈厮杀的牺牲品。

    北疆蕴含了无限商机,无限财富。不管是代北策略还是北疆策略,其核心都是主动防御。未来的南北战场波澜壮阔,中土的全部国力都要投入到南北战争,可以想像,这其中蕴含了多么巨大的财富,但这些财富与琴氏渐行渐远,原因无他,武烈侯正把琴氏从蓼园驱赶出去。

    在北疆这块土地上,乌氏和卓氏本身就占有先机,他们本来就出自北疆,而随着武烈侯入主北方,墨家、张氏、郭氏、白氏、孔氏等巨贾随即蜂拥而入,但唯有琴氏,被武烈侯拒之门外。

    琴氏保持沉默,更不敢利用咸阳来胁迫武烈侯。如果当真到了那一步,双方就是真正的撕破脸。激怒了武烈侯,以蓼园目前的实力,完全可以在短短时间内重创琴氏,把琴氏打得一蹶不振。

    就在这个时候,中原决战打败了,咸阳陷入被动,秦王政试图赢得武烈侯的支持发动第二次决战,于是隗氏主动承担了这一重任,琴氏因此得到了一次宝贵的机会,一次与武烈侯缓解矛盾的机会。

    然而,武烈侯似乎无意给琴氏这样一个机会。

    公子将闾参加了接风宴。这场接风宴纯粹是私人性质。大家都是老朋友,私交甚笃,虽然隶属于不同派系,但私人感情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隗清和琴唐就是想利用这一点先行赢得武烈侯的谅解,但代侯公子将闾的参加让这场接风宴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私人宴请。武烈侯以此来告诉琴氏,不要在私人感情上掺杂其他东西,否则连私人感情都没了。

    隗清更为忧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数次向公子将闾和黄依做出暗示,希望他们能帮自己一次,让武烈侯与自己做一番深谈。

    终于,在隗清准备离开代北的时候,武烈侯给了隗清一次机会。

    “你不应该来。”宝鼎直言不讳,“有些事,你还是不要介入的好。”

    “身不由己。”隗清苦笑道,“怀德夫人托付于我……”

    宝鼎摇手阻止,“公子高回京是一步好棋,不但加剧了楚系的分裂,也让隗氏进一步赢得了怀德夫人的信任。”宝鼎面露嘲讽之色,“现在怀德夫人把扶苏问鼎储君的希望都寄托在隗氏身上,我和她当年的约定早已被其抛之脑后。”

    隗清目露尴尬之色,不知如何应答。

    秦王政这步棋的确走得好。公子高的母亲出自老秦豪门,秦王政摆出要立公子高为储君的架势,当即打乱了楚系的阵脚。公子高尚未回京,怀德夫人就数次约见隗状、隗清兄妹,主动提出让关中熊氏全面支持隗氏,事实上就是让关中熊氏连同其背后的楚系力量无条件地支持隗氏,尊奉隗氏为楚系的新魁首。

    宝鼎当然估猜到了秦王政设下此策的目的,秦王政的目的就是要分裂楚系,重创熊氏,尤其是东南熊氏外戚,所以宝鼎才不惜一切代价逼迫昌平君熊启等人全部隐退,先逃过一劫再说。

    怀德夫人和关中熊氏以抛弃东南熊氏来讨好秦王政,来为扶苏登顶铺路,这种壮士断腕的决断可谓高明,但也伤害了东南熊氏的心,这也是东南熊氏最终接受武烈侯的建议全面隐退的原因之一。

    唇亡齿寒,东南熊氏覆灭了,关中熊氏还能支撑多久?关中熊氏为了生存,不惜出卖自家兄弟,不惜手足相残,这也很正常,宝鼎可以理解,但让宝鼎无法释怀的是,怀德夫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怀疑自己背叛了誓言,不再信任自己,断然放弃了与自己当年的约定,继而导致隗氏主掌了大部分楚系力量,让秦王政和咸阳宫一举扭转了被动局面,这才是他为之愤怒的原因。

    尤其严重的是,这导致宝鼎在王统之争中全面处于下风,他前期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前期他说服了老秦人,竭尽全力把扶苏推向储君之位,如今扶苏问鼎储君已经基本成为定局,谁知关键时刻隗氏倒戈,怀德夫人背弃,让秦王政捡了个大便宜。将来扶苏回京做储君,当然要依靠后宫和以隗氏外戚为首的楚系力量,这样扶苏就必然走向了宝鼎的对立面。这不以扶苏的意志为转移,扶苏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宝鼎本意是把扶苏扶上位,联手扶苏抗衡咸阳宫,将来扶苏和本系人马控制朝政,控制国策变革的方向,但如今一切都被颠覆了。武烈侯历尽辛苦培植的桃子刚刚熟了,就给秦王政摘走了,武烈侯成了笑柄,而老秦人会因此怨恨武烈侯,与武烈侯之间的矛盾可能就此激化。

    尤为可恨的是,秦王政摘了桃子还不忘奚落宝鼎,叫宝鼎把桃子洗干净了,切好了,恭恭敬敬地送进自己的嘴里。

    宝鼎自己种的桃子当然舍不得毁弃,再说扶苏信任他,虽然秦王政的谋划的确高明,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宝鼎的理想是要改变历史拯救帝国,而让秦王政立储,让扶苏成为帝国皇统的继承者,就是拯救帝国的计策之一。现在这个计策快要成功了,虽然此策没有按照宝鼎所预想的那样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但最起码改变了历史,帝国有了拯救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所以宝鼎为了确保扶苏能够上位,依旧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为此他把虎烈军交给了扶苏,逼迫东南熊氏隐退,给扶苏在东南战场上建立功勋铺平了道路。

    但宝鼎太憋屈了,怒气冲天。现在秦王政又拿扶苏来威胁他。如果不马上进行第二次中原决战,错过了统一中土的最佳机会,那无疑会耽误扶苏问鼎储君。王统的事情拖得越久,变数越大,秦王政因此断定宝鼎会妥协,只不过讨价还价比较艰难而已。

    “我会信守诺言。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信守诺言,把扶苏推上储君之位,让扶苏继承王统。”

    宝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人家都背叛他了,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但他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为了拯救帝国,不得不忍气吞声。

    隗清神色平静,但眼里掠过的吃惊之色把她此刻心中的怀疑暴露无疑。

    武烈侯还会信守诺言?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大?他背后的那些势力尤其老秦人还会继续扶植公子扶苏?事实上秦王政这一招非常厉害,他以王统归属为武器,成功分裂了楚系,破坏了武烈侯所建立的利益联盟,如今更是把武烈侯和老秦人推到了崩裂的边缘。

    武烈侯的对策是什么?咸阳为此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隗清瞬间想到了很多,最终轻声慢语地吐出一句话,“咸阳打算在今年十月发动第二次中原决战。”

    “我支持。”宝鼎说道,“但北疆无兵可调,我能给予咸阳的支持十分有限。”

    隗清凝神看了他一眼,问道,“武烈侯不想去中原?”

    宝鼎笑笑,没有说话。他在北疆的一系列动作没有隐瞒蒙恬,也没有隐瞒杨端和,其目的就是要和咸阳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