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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66部分阅读

    杀了,然后斩白马以盟誓,非刘姓不得为王。

    从白马盟誓可以看得出来,在经过始皇帝高度集权和霸王项羽的全面分封失败之后,刘邦和他的臣僚们为了确保王国的长治久安,采取了一条折衷的办法,那就是郡国制,中央集权下的郡县和封国并存制。这个制度也有个过渡,那就是同姓王和异姓王并存。等到刘邦把异姓王都杀了,斩白马以盟誓之后,封国才由九个同姓王相领。

    刘邦为什么要斩白马以盟誓?原因很简单,九个同姓王实力弱,根本不是功臣的对手,刘邦一死,新皇帝和九个封国王未必能够保证王国的安危,所以刘邦无奈之下,斩白马以盟誓,试图把道德规范和权力法则相结合,试图以此来扼制功臣们对权力和财富的掠夺。

    刘邦这一招纯粹就是自欺欺人。他一死,吕后掌权,大肆分封诸吕为王,屠戮刘姓王,大汉陷入空前危机。如果没有吕后这位强权人物的出现,谁敢保证大汉不会陷入混乱?吕后太利害,迫使刘姓宗室和功臣们不得不联手对抗。吕后一死,齐王刘襄举兵伐吕,灌英阵前倒戈,陈平周勃为内应,一举击杀吕氏,迎代王刘恒为皇帝,也就是汉文帝,这才度过了危机,但随之而来的新危机就是同姓王实力的剧烈膨胀,这是刘姓宗室和功臣们联手抗衡吕后导致的后果。

    同姓王实力膨胀,中央势弱,最困难时期中央的政令只能通达关中和中原一些郡县,于是削藩自然而然就成为中央头等大事。削藩的后果就是七王之乱。七王之乱结束后,咸阳才削藩成功。到了汉武帝时代,这才逐渐实现了高度的中央集权制。

    从大汉初期几十年的风雨来看,不得不佩服始皇帝的“伟大”,始皇帝竟然在统一之初就以铁腕实施中央集权制,以“从今”思想为基础,把“法治”延续下来并推到极致高度。当然,其代价也非常可怕,帝国不过只有短短十五年的国运,而中土生灵更是为此付出了几千万人的代价,从远古传承下来的历史文化全部付之一炬,最后只剩下一片废墟。

    宝鼎有这些历史经验,知道此制度实施过程之初,宗室和功臣之间的矛盾异常突出,在宗室势力普遍较弱的情况下,不排除个别功臣利令智昏举兵造反的可能,所以在此制度实施之前牢牢控制军权,实际掌控军队尤为重要。

    公子扶苏送别叔父返回行辕后,马上给自己的父亲写信。

    他很清楚叔父的意思,那就是通过自己的嘴,把叔父心中所想告诉咸阳的大王。兄弟之间尤其像秦王政和公子宝鼎这样政见不同的兄弟之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但父子之间可以说,而且还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自从宝鼎在白马津教诲了扶苏之后,扶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开始按照宝鼎所说,事无巨细,包括心中所思所想,都一五一十地在信中告诉秦王政。秦王政对扶苏的进步给予了充分肯定,不但在信中不厌其烦地教诲扶苏,还常常与其讨论国事,引导他站在大秦未来君王的高度去思考治国之道。

    公子扶苏的这封信十万火急送到了咸阳。

    秦王政看完这封信,陷入沉思。

    宝鼎拿出的同姓分封制的变革策略其实就是效仿周武王的“封建诸侯,以藩屏周”,只不过不再分封功臣而已,但问题就偏偏出在这里。分封宗室不分封功臣,说白了就是一碗水端不平,在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严重倾向于宗室,这必然会引起功臣的不满,而这种不满会导致一系列后果。

    不分封呢?不分封其实也存在同样的问题。统一大业是功臣们流血流汗打出来的,将来还要指望他们统率军队镇戍遥远的边疆,戍卫中土的安全,拱卫大秦的国祚,假如君主把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尽数收入囊中,而不给予功臣们足够的封赏,那事实上就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

    历史上任嚣、赵陀手握五十万南征大军,在大秦摇摇欲坠之际,不但不予救援,反而断绝五岭要隘,割据自立,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要控制遥远的新近占据的疆土,就必须重兵镇戍,但为了防止镇戍疆土的功臣们拥兵自重割据自立,那就要派一个君王绝对信任的人去这些地方掌控军政大权,于是同姓分封制就应运而生。然而,这依旧不够,因为王子们太年轻,功勋不足,实力和威信也不足,他们要么被封国里的功臣们所架空,要么被他们所诱-惑违法乱纪甚至与中央对抗。这时候,中央的实力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中央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将成为王国稳定的基础。

    秦王政面临两难选择,是相信武烈侯公子宝鼎的忠诚,让他乘机控制军权,还是继续让王翦、蒙武、杨端和、司马尚、羌廆这些功臣们掌控军队?在宗室和功臣之间,应该相信谁?谁对自己最忠诚?

    秦王政已经打算在“分封”上妥协,因为无论是代北还是江南,距离咸阳都太遥远了,如果将来秦军抵达辽东,开辟西南,那距离就更远了,指望功臣们领郡县以治理,谁敢保证他们对中央的忠诚?公子宝鼎在这件事上的坚持是有道理的,也是实事求是的,但由此带来的矛盾也是深重而激烈的,所以对军队的控制是重中之重。

    秦王政请来驷车庶长公子豹,征询他的意见。

    公子豹笑着问道,“当年中土有齐国的孟尝君,有赵国的平原君,有魏国的信陵君,都是一代人杰,他们可曾背叛自己的国,背叛自己的君王?”

    秦王政摇头。这些显赫宗室虽然与自己的君王有各种各样的矛盾,甚至有冲突,但他们从不背叛自己的国,背叛自己的君王,因为那王国就是他们自己家的,那君王都是他们的亲人。

    公子豹又问,“当年中土有吴起、有乐毅、有苏秦,有公孙衍,有张仪,有甘茂,有范睢,都是才智出众之辈,他们可曾背叛自己的国,背叛自己的君王?”

    秦王政沉吟不语。这些中土贤才虽然声名显赫,但遵循的生存法则都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在这些“大贤”的心里,只有利益,没有忠诚。

    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秦王政再下令,免去公子宝鼎护军中尉一职,公子宝鼎以太傅领代北、河北、燕三地军政大权,三地军政官长皆受其节制,听起号令。

    护军中尉是一等武官职,但职权是协调各军统率。宝鼎的实职就护军中尉,而太傅是虚职,虽然说秦王政授予他这个太傅的职责是主持国策变革,但他人不在中枢,如何主持国策变革?

    现在秦王政下令免去宝鼎的护军中尉一职,让宝鼎以太傅领三地军政大权,那太傅就是实职了。太傅等同三公,其级别在上将军之上,王翦就要听他的指挥,也就是说,这一次宝鼎总算实际掌控了军权,是代北、河北和燕三地的最高军政官长。

    宝鼎和王翦先是接到了秦王政的第一道命令。

    这道命令写得很清楚,上将军王翦是代北、河北两地大军的统率,拥有统兵权和战场指挥权,他全权负责攻打燕国。

    宝鼎名义上负责代北、河北和燕三地的军政大权,但实际上他还是像过去一样,行使的还是护军中尉的协调之权,只不过因为他是大秦一等封君,又功勋显赫,实力大,威望高,所以他的权力才有所膨胀,有时候名义上是“协调”,实际上就是“直接指挥”。

    王翦非常高兴,这道命令足以让他拿回被宝鼎夺走的权力。

    然而,仅仅数日之后,秦王政的第二道命令到了。

    这道命令名义上并没有剥夺王翦的权力,但宝鼎被免除护军中尉一职,以太傅领代北、河北和燕三地军政大权,成为三地最高军政官长,凌驾于上将军王翦之上,实际上就是剥夺了王翦的军权。

    大秦的上将军基本上成了一摆设,这让王翦非常愤怒,但他把愤怒埋在心里,一笑置之。

    秦王政和宝鼎这对兄弟之间的信任非常有限,这一次是秦王政向宝鼎妥协了,再加上北方战局困难重重,秦王政授予宝鼎军权也在情理之中,但假如宝鼎迟迟扭转不了北方战场的被动局面,以致于中原大战再起,责任就是宝鼎的,宝鼎要为此付出代价。

    王翦有信心拿下蓟城,但没有信心击败匈奴人,尤其他现在夹在这对兄弟之间左右不讨好,如其两边都得罪,倒不如退一步先行摆脱困境。北方战局失利,责任由宝鼎承担,战局扭转,连战连捷,功劳则有王翦一份,何乐而不为?

    武烈侯公子宝鼎主掌北方三地的军政大权,再一次引起朝野内外的震动。

    这不仅仅代表咸阳下放权力,更代表着秦王政和咸阳宫在国策变革上的态度,说明中枢已经打算接受武烈侯的变革策略。不过此事充满变数,接下来政局能否像预料的那样发展,完全取决于武烈侯能否在最短时间内扭转北方战局,假如武烈侯在北方战场上无所作为甚至失败了,那不要说国策变革了,就连他本人及其所属势力都将遭到重挫。

    宝鼎在代北军政官长的议事上,拿出了攻燕之策。以二十万大军攻燕,以十万大军防御匈奴人,这基本上就是拿代北做豪赌。但出乎宝鼎的意外,此策在军议上竟然一致通过,没有人提出异议。

    原因很简单,宝鼎现在是北方最高统率,秦王政授予他临机处置之大权。像上次攻打上谷郡那种事本来是严重违律,因为打赢了,咸阳也没有追究,但也没有封赏,算是功过相抵,如今假如发生同样的事,那就是实打实的功勋了。既然咸阳授予宝鼎这样大的权力,那事实上就是把北方战场的成败全部放在宝鼎身上,假如失败了不但宝鼎没有好结果,这些军中统率也要受到连累,大家都要倒霉。利益捆绑在一起,即便有矛盾也暂时搁置,齐心协力先把这一仗打赢了再说。这时候如果和宝鼎对着干,宝鼎就有权撤换了,你不干就撤,这就是大权在握的好处。

    经过商议,羌廆领十万大军戍守要隘,阻御匈奴人的攻击。

    司马尚、杨端和、王贲、蒙恬率军攻燕,宝鼎亲自指挥,公子将闾随军作战。公子将闾虽然是代北名义上的军政官长,但现在也受宝鼎节制,也要听宝鼎的指挥。

    蒙恬和章邯的大军就在居庸塞下,军议结束后,两人返回战场,率先发动了攻击。

    宝鼎给了他们十天时间。十天内,必须攻克居庸塞的南隘口。

    与此同时,司马尚、杨端和、王贲各自率军急速赶到居庸塞下集结。

    易水长城一线,李信率军攻打汾塞,以策应居庸塞战场。

    燕军判断错误,太子丹率燕军主力戍守长城要隘,居庸塞只部署了两万军队。在他们看来,两万军队戍守一道要隘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因为匈奴人得到消息后,马上就会攻打雁门,代北秦军在两线作战的情况下,拿来攻打居庸塞的军队数量肯定有限。

    攻击开始后的第五天,公子宝鼎、公子将闾抵达居庸塞。

    听到蒙恬和章邯说攻击不顺,宝鼎问了一句,“五天来,我们阵亡多少将士?”

    “三千八百人左右。”蒙恬回道。

    宝鼎面无表情,轻轻挥了一下手,“明天我要听到一万将士阵亡在居庸塞下。”

    众皆失色。一天阵亡一万人?那是何等疯狂的攻击?何等密集的攻击战阵?何等紧张的攻击节奏?狂风暴雨一般啊。

    蒙恬神情冷峻,沉默不语。章邯犹豫了一下,说道,“军都陉狭窄,南隘口攻击面小,大军很难展开……”

    “我不需要理由。”宝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章邯的话,伸手摊开案几上的地图,大手在地图上的治水河重重一划,“治水以南有督亢的粮食,有戍守长城要塞的燕军主力,这都是我们的猎物,我们要粮食,更要全歼燕军主力,所以我们要以最快速度突破居庸塞,我们的五万骑军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治水北岸狂奔四百里,把燕军撤退之路全部断绝。”

    宝鼎望着蒙恬和章邯,冷笑道,“一天一万人的代价是否值得?”

    蒙恬盯着地图看了一眼,猛地一拳砸到案几上,“明天拿下隘口,不死不休。”

    这天晚上,王贲率军进入军都陉,秦军以八万人攻打一道隘口,当真是不惜一切代价。

    黎明时分,攻击开始,秦军如同咆哮洪流,掀起惊天巨浪,猛烈撞击着城墙。

    激战到天黑,秦军凭借着兵力优势,各军继续轮番攻击,根本不给燕人喘息的机会。至夜中,秦军攻占隘口。

    残余燕军仓皇而逃。

    秦军迅速冲出了居庸塞,司马尚、司马断和曝布各带骑军,风驰电掣一般直杀蓟城。

    攻击开始后的第八日黄昏,宝鼎率军包围燕国都城蓟。

    此刻大秦骑军已经沿着治水南岸一路狂奔,断绝燕军主力的退路。

    太子丹听说居庸塞失守,蓟城被围,知道自己腹背受敌,长城是守不住了,于是果断下令撤退,撤往辽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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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2章 来得快,走得更快

    太子丹预料到秦军要断绝自己的退路,所以在第一时间命令燕军精骑和辽西辽东诸种部落的骑兵以最快速度杀到治水河边,死守撤往辽西的通道。

    与此同时,燕军步军一分为二,长城镇戍军带领广阳青壮民夫继续死守汾塞,而主力则尾随于骑军之后,向辽西撤退。

    王翦虽然在前线督战,但他的目的只是佯攻,只是牵制长城方向的燕军,所以攻击并不猛烈,这导致燕军不但继续坚守在汾塞,还给太子丹和燕军主力的撤退赢得了足够的时间。

    燕军精骑要抢在秦军前面占据渡口,将士们担心被敌人包围,因此人人拼命,而秦军精骑要沿治水河狂奔四百余里,战线太长,对地形又太陌生,有孤军深入之危,所以司马尚反复告诫自己的部下,不要冒进,不要骄躁,要小心,要稳住。假如燕军逃出了包围,那纯属正常,但代北军假如为了阻止燕军突围而损失惨重,那就得不偿失了。

    此刻还未到隆冬,河川尚未冰冻,燕军渡河需要工具,需要时间,所以代北骑军并不着急,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稳步前进。结果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一直跑到治水和湖灌水的交汇处,都没有看到燕军的影子。

    难道燕军放弃了撤退?或者他们已经提前撤了?

    这时候燕军正在距离两河交汇处的下游五十里处渡河。

    湖灌水就是后来的沽水,源自燕山,东南而行到大海边上,然后与治水汇合流进大海。

    太子丹早就考虑到了退路,为了防止主力陷入秦军的包围,他采纳了田单等人的意见,把撤退路线放在了近海河道上,并在河道上部署了几十艘大船。

    在北方河川没有封冻之前,虽然蓟城西南方向的治水会成为燕军撤退的阻碍,但同时蓟城东南方向的湖灌水也阻碍了秦军骑军攻击辽西的步伐,短时间内秦军只能包围蓟城,只能在两水之间进行作战,如此一来,燕军就可以以蓟城为诱饵牵制秦军,然后把大部队悄悄转移到海边渡河,从容撤回辽西。

    宝鼎根本没有想到太子丹会舍近求远,会带着大军跑到近海河道渡河撤离。他在接到司马尚、司马断和曝布等骑军统率的报讯后,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的雷霆一击让燕人措手不及,太子丹和燕军主力已经被自己包围了。

    两天后,宝鼎意识到不对了。进入督亢探查军情的斥候纷纷回报,他们在几条燕军可能选择的撤退路线上没有发现燕军的踪迹。难道太子丹疯狂了,要带着大军与长城共存亡?

    宝鼎下令,以五万军队继续包围蓟城,主力于夜间悄然离开营寨,渡过治水河,直杀易水长城。

    此刻王翦已经接到宝鼎率军突破居庸塞的消息。既然代北秦军已经杀到燕国都城,那易水长城一线的燕军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当然要撤退了,所以王翦更不着急了,慢悠悠地攻击,继续佯攻。

    公子扶苏、李信、冯毋择都劝说王翦,现在发力攻一攻,拿下汾门要塞,突破易水长城,最起码可以与代北秦军平分此仗功绩,假如等到代北秦军杀到易水长城,那河北秦军不但拿到的功绩微乎其微,甚至有可能因为错失了攻敌良机而让燕军逃出了包围圈。

    王翦笑着安慰道,“武烈侯乃非常人,胸襟宽大,气魄雄浑,怎会少了你们的功绩?”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武烈侯拿下蓟城,横扫燕南,当然不会抹杀了河北将率的功绩,但功劳有大小,谁不想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拿一份大功劳?再说,河北秦军在关键时刻攻击不利,迟延不前,就算武烈侯看在王翦的面子上绝口不提,但那些代北秦军的统率们难免心中愤懑,说出来的话必然就难听了。

    王翦从容自若,笑容满面,“上次武烈侯打上谷,冒充燕人袭击塞外澹林,匈奴人上当了,所以这次匈奴人会吸取教训,不会再上当。当他们接到燕人的求援之后,会发动猛烈攻击,而主要攻击地点就是无穷之门。一旦匈奴人拿下无穷之门,把秦军阻挡在居庸塞,那么匈奴人在代北战场上就可以两路夹击,运气好的话,或许就能如愿以偿。”

    李信和冯毋择马上明白了王翦的意思。

    公子扶苏犹豫了一下,问道,“上将军的意思是,武烈侯要马上返回代北?”

    王翦微微点头,“武烈侯在拿代北做豪赌,他不敢输,所以只要代北告急,他必然火速回援。”

    武烈侯和代北秦军走了,河北秦军进入燕地,面临一系列的战事,首先就是蓟城,假如蓟城在武烈侯离开之前依旧没有投降,那这个夺取燕国都城的功劳就是河北秦军的;其次,假如太子丹和燕军主力在撤退过程中遭到代北秦军的重创,那接下来河北秦军就可以横扫燕南地区,不但可以攻克蓟城,占据广阳郡,还可以拿下渔阳郡、右北平郡大部,甚至可以杀进辽西,这又是一份大功劳。

    也就是说,武烈侯和代北秦军以雷霆之势一拳打倒了燕国,先声夺人,一举扭转了北方战局,但接下来打死燕国,吞灭燕国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们干了,灭燕的最大功劳终究还是落到了河北秦军手上。

    公子扶苏望着王翦脸上的得意笑容,心里不禁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既佩服王翦的老j巨滑,也有为叔父宝鼎叫屈,总之心里不舒服,感觉很郁闷。搞了半天叔父上当了,上了王翦的激将之计。

    的确,假如王翦主攻,那突破长城后,河北秦军损失惨重,捡便宜的事情当然都给武烈侯和代北秦军了,以代北秦军的实力,十万人马足以横扫整个燕南地区。所以王翦不干,他迫使武烈侯不得不调用二十万代北秦军攻打居庸塞,这样燕国是遭到了雷霆一击,但代北局势也随即陷入了空前危机。武烈侯和代北秦军眼看着满地的战绩和财富,俯拾皆是,却就是没有时间去捡,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公子扶苏沉默不语。郁闷归郁闷,功劳还是要的,有了这份大功劳,自己才有可能坐领大秦的第一个封国。

    李信和冯毋择心领神会,暗中召集部下,分析形势,商讨战局,嘱咐他们现在不要为了抢功劳而奋力攻击,只要再耐心等一段时间,功劳俯拾皆是,唾手可得。

    宝鼎带着大军急行三百里,杀到武阳。

    武阳是燕国第二大城,有“下都”之称,是长城防线的重镇。

    宝鼎一边命令章邯率军直杀长城汾门要塞,与河北秦军前后夹攻,拿下汾门,让河北秦军火速北上,一边命令司马尚、王贲率军猛攻武阳城。

    武阳城内的守军已经非常少了,但为了给主力大军的撤退赢得更多时间,他们拼死坚守,但双方兵力悬殊太大,秦军又气势如虎,仅仅两天便攻克武阳城。

    至此,宝鼎才知道太子丹带着燕军主力从近海河道撤走了,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武城粮草充足,蓟城也还有粮草,督亢也还有一部分尚未运走的粮食,这基本上可以让代北秦军的粮食危机得到缓解。

    就在这天晚上,留守代北的司马锌和羌廆十万火急来书。匈奴人开始了全面攻击,而主攻方向是野狐岭和雁门山。匈奴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打上谷郡。秦军十万留守军队的主力都部署在雁门的平城一带,雁门山和野狐岭的兵力并不多,尤其野狐岭,其主要防守力量是刚刚整编的上谷三胡,随时可能倒戈,形势万分危急。

    从代北秦军攻燕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五天。在这十五天内,燕人肯定有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一消息告诉匈奴人,而匈奴人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攻击时机了。现在时机一到,匈奴人当然要拼命攻击,他们能否实现预期目标就看开始攻击的这段时间,假如错过了这段时间,让秦军及时回援,那匈奴人估计又要白忙一场了。

    宝鼎毫不犹豫,果断下令,司马尚、司马断和曝布率五万骑军即刻返回代北,全力戍守野狐岭和雁门山,不惜一切代价阻御匈奴人。

    从武阳到蓟城有三百余里,从蓟城到代北野狐岭有六百余里,近千里的返程,骑军即便是日夜飞驰也要好几天,考虑到战马的极限,骑军这一路上可要风餐露宿,辛苦万分了。

    宝鼎又命令王贲,率五万精锐步军日夜兼程返回代北战场,增加代北防守力量,确保代北安危。

    又命令公子将闾领三万大军,在未来两天内把武阳洗劫一空,把广阳郡的所有库房全部清空,然后带着这些粮草武器和其他等各种物资火速返回代北。

    章邯和李信前后夹攻汾门要塞。

    燕军非常顽强,奋力搏杀,无奈兵少将寡,无力回天,要塞终于失守。

    公子扶苏、王翦率军越过易水,闯过长城,与武烈侯宝鼎会合于武阳城。

    河北秦军原意为要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代北大军,谁知到了武阳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座空城,代北大军踪迹全无,已经踏上了返回代北的路程。河北将领们先是惊讶不已,这代北大军来得快,走得更快,但旋即就高兴万分了,这下好了,攻燕的大功劳果然是唾手可得。

    军议上,宝鼎把代北和燕南两个战场的情况做了介绍。

    代北形势危急,不得不紧急撤离十三万大军以回援代北。燕南战场的形势也不好,燕都蓟城没有拿下来,燕军主力安然无恙地撤走了,假如秦军迟迟拿不下蓟城,那么等到隆冬来临,河川封冻,燕军必然要发动反击。秦军从来没有在这块地方打过仗,不熟悉地形,对这里的气候也有个适应的过程,对新占领的地区还要逐一安抚,而燕军在本土作战,又得到了燕人的支持,所以今年冬天对秦军来说非常艰难。

    正因为艰难,所以宝鼎在军议上根本没有指责河北秦军在长城一线的攻击中消极怠战,相反,他把河北秦军故意保存实力的做法直接归功于上将军王翦的老谋深算,也就是说,这本来就是统率部所拟制的攻击策略,河北秦军在此仗中立功了。

    既然王翦要面对艰难的燕南战局,宝鼎也没有必要挑起矛盾,倒不如给足王翦面子,减少双方之间的隔阂,让王翦指挥河北秦军拿下蓟城,固守所占土地,阻杀燕军的反击。

    “我把大庶长杨端和和他的五万大军留下来。”宝鼎望着王翦,笑着说道,“这是我能给予上将军最大的支援了。”

    王翦微微皱眉,问道,“武烈侯给我多少时间攻打蓟城?”

    十万大军打蓟城,显然是少了一点,所以宝鼎才把杨端和的五万大军留了下来,但代北很困难,假如匈奴人突破了无穷之门,野狐岭将有一场血战,宝鼎肯定要把这五万大军撤走,所以王翦这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在我没有拿下蓟城之前,你不能把这五万大军撤回代北。

    宝鼎不假思索地说道,“燕南战场就交给上将军了。代北形势危急,我必须马上返回代北。”

    宝鼎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这五万大军撤回去。两个战场相比,燕南战场更重要。

    代北有二十多万大军,有险要地形和重重要隘,足以挡住匈奴人的攻击,再说打攻坚战也不是匈奴人的特长,就算匈奴大单于有心趁此机会消耗其他诸种部落的实力,但现在匈奴人还没有统一大漠,内部也是危机四伏,匈奴人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肆意挥霍军队的地步。控弦勇士是他们控制大漠的致胜武器,匈奴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把有限的军队消耗在这场至今看不到结果的大战上。

    代北守住就行,而燕南不仅仅要守住,还要牢牢控制,这关系到大秦的统一大业,关系到大秦的国策变革进程,关系到中原局势的变化,关系到大秦政局的发展,所以燕南战场才是重中之重。

    宝鼎想留在燕南战场,想亲自掌控燕南战局,但这会加深他和王翦之间的矛盾,而王翦德高望重,在老秦将率中的威望不是他所能相比的,他只能退一步,把燕南战场交给王翦,把灭燕的功劳送给王翦,以此来缓和两人之间的矛盾。等到燕南战场稳住了,国策变革开始了,假如王翦依旧不能正确认识形势,甚至带着功臣们一起阻扰国策的变革,那他就不会退让,不会容忍了。

    王翦满意地点点头。他最欣赏宝鼎的地方就在这里,识大体,知进退,善变通,对一个天赋异禀而又迅速崛起的年轻大权贵来说,这种品质难能可贵。既然宝鼎退让了,他也没有必要咄咄逼人了,大家利益攸关,又同在一个利益集团,该斗争的时候斗争,但该合作的时候一定要合作。

    “大庶长在军中有威信,作战经验又丰富,代北战场更需要他。”王翦看了宝鼎一眼,笑道,“我想借用章邯,你看如何?”

    杨端和资历老,又是楚系的大将,与老秦人的矛盾由来已久,根深蒂固。这种矛盾和个人品质、性格没有关系,它来自政治立场,朝堂上不同派系的大臣就是政治对手,这没有道理可讲。

    在这个关键时刻,宝鼎把王贲调回代北,把杨端和留下,其掣肘王翦的心思一目了然。王翦当然不会把对手留在身边,但他又不愿因此打宝鼎的脸,所以折衷一下,把章邯留下,让章邯统率那五万大军。章邯是老秦人,是楚系熊氏的女婿,同时也是宝鼎的亲信,身份比较复杂,但他贵在年轻,资历浅,战绩不足,待在王翦的帐下,他只有俯首听命的份,根本不敢与王翦抗衡。

    宝鼎笑着点点头,“如上将军所愿。”

    宝鼎正是要留下章邯帮助公子扶苏。公子扶苏马上要在这里领封国,手下没有可以倚重的大将怎么行?那岂不被王翦压制得动弹不得?但假如他直接留下章邯,王翦必定反对,所以他故意把杨端和摆了出来?如果由杨端和辅佐公子扶苏,王翦就麻烦了,虽然杨端和的资历不能和他比,但杨端和与蒙武、羌廆都是同时期同资历的高级统率,他和公子扶苏联手,足以抗衡王翦。

    王翦暗自冷笑。

    公子扶苏望向章邯。章邯神情凝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军议散后,扶苏留了下来,与宝鼎继续商讨燕南局势。当谈到未来封国镇戍的时候,扶苏踌躇不决,似乎想说什么。

    “你想把谁留在身边?”宝鼎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问道。

    “曝布。”扶苏笑道,“右更曝布。叔父是不是舍不得?”

    宝鼎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记住一句话,永远记住。”

    扶苏看到宝鼎如此郑重,心里有些紧张,急忙点头。

    “如果我死了,不能帮助你了,那么可以代替我的人,就是章邯。”

    扶苏吃惊地望着宝鼎,他万万没想到叔父竟然对章邯有如此高的评价。

    “如果大秦陷入生死存亡之险境,可以力挽狂澜的人,就是章邯。”

    扶苏骇然心惊,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什么意思?叔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叔父有生命危险了?大秦有生死存亡之危机?这些念头在扶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他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章邯,被叔父所推崇备至的章邯。

    第一卷 崛起 第363章 又是新年

    第363章 又是新年

    宝鼎日夜兼程返回代北。

    代北秦军的速度太快,投入燕南战场的军队太多,而燕军实力不济,燕王喜甚至早早就撤到了辽西,这导致燕军士气低迷,将士们毫无坚守京都的决心,一触即溃也在情理之中。

    燕军全线崩溃,秦军势如破竹,这是匈奴人所没有预料到的。在他们眼里,燕国的武力虽然比不上赵国,但燕国占据了天使地利人和,即便最终战败,也足以抵挡秦军一段时间,甚至双方有可能打得两败俱伤。

    抱着这种想法,匈奴人在开战之初,攻击并不猛烈,而是全线铺开,试图以此迷惑秦军,分散秦军的防守兵力,然后乘着代北秦军主力围攻燕国都城的机会,集结主力猛攻无穷之门,一击致命。

    另外,匈奴人在代北战场的长期作战已经影响到了大漠局势。

    大单于头曼亲临前线,远离单于庭,导致大漠诸种部落之间的联盟出现危机,一些居心叵测的部落或者想脱离单于庭自立“山头”,或者想摆脱匈奴人的奴役找回失去的自由,而单于庭内部甚至还有人想取代大单于头曼的位置。匈奴人的两个大敌大月氏和东胡看到头曼和匈奴大军陷在阴山南部战场,与中土人反复厮杀,大漠局势逐渐陷入危机,认为有机可乘,于是在大漠的东西两侧蠢蠢欲动。

    匈奴人的左方诸王们对这场大战开始失去耐心。代北虽然蕴含着巨大利益,但并不是所有的左方诸王都能在此仗中获得满意回报,所以与代北利益牵连甚少甚至根本就没有利益牵扯的诸王、大都尉、骨都侯和部落首领们不再想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再想与强悍的秦人作战以致于增加自己的损失,而一些诸种部落更是认为大单于和左方诸王正在蓄意利用这场大战不断消耗他们的实力,因此他们在攻击中非常消极,明哲保身者有之,阳奉阴违者有之,裹足不前者更是比比皆是。

    匈奴人的攻击因此声势大,雷声大,但雨点小,连攻数日后都未能取得预期战果。大单于头曼愤怒了,叫嚣着要严惩攻击不力者,但这时候代北秦军主力已经风风火火地从燕南战场赶了回来。

    代北将士怒不可遏,本来大家都想在燕南战场上赚足功勋,捞足财富,谁知就在功勋和财富唾手可得之际,匈奴人在背后捅了一刀,迫使将士们不得不掉头跑回来,眼睁睁地看着河北军队把遍地的功勋和财富揣进了怀里,这份憋屈之大可想而知,心里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恨不得把匈奴人大卸八块。

    匈奴人终于发力了,野狐岭上的无穷之门摇摇欲坠。

    上谷三胡咬牙坚持,上谷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可不想让自己的家园毁于一旦,让自己的族人沦为匈奴人的奴隶。在秦人和匈奴人之间,他们当然要选择中土第一强国大秦,中土富裕,秦人强大,他们可以得到庇护和发展,而匈奴人就是一群强盗,烧杀掳掠之后再掉头跑回大漠,带给上谷三胡的只有死亡和毁灭,所以他们即使是刚刚投降秦国,但为了自身的存亡,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浴血厮杀。

    上谷三胡非常幸运,就在他们难以为继,濒临绝望之际,援军赶到了,司马尚、司马断和曝布带着五万骑军疾驰而至,代北秦军的满腔怒火霎时爆发,一番血腥激战,杀得匈奴人狼狈而撤,迅速逆转了无穷之门的危机。

    匈奴人预感到战局再度向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大单于头曼急怒攻心,下令猛攻,不惜代价也要突破长城杀进去。

    头曼铁了心是要杀进上谷,横扫代北腹地,但左方诸王不这么想,诸种部落的首领们更不想把自己的军队白白葬送在长城下,所以他们对头曼的命令阳奉阴违,各部落摆出了日夜攻击不死不休的“架势”,但事实上都在战场上做“缩头乌龟”,这种攻坚战纯粹就是拼消耗,他们才不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傻事。

    几天后,王贲率步军主力也赶到了野狐岭,至此,秦军在雁门水、野狐岭一线的防守固若金汤。

    司马尚抵达野狐岭之后,马上派人在塞外散步燕国灭亡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普通的匈奴人而言就像听到某个部落被屠戮一样,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大单于头曼和左方诸王而言却意味着代?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