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支烟尘滚滚行进在直道上的汉军是哪支军队,没准会有畏惧心理。
但如果鸿蒙卫还在汉军手里,那大张旗鼓就是最好选择。这样能够告诉鸿蒙卫的汉军,援兵来了……
可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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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情况就是:尸相枕籍,杀声震天,空前惨烈!天空是秃鹫盘旋,沙场外豺声连连---玉田卫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玉田卫城外的这片树林,飞骑卫驻扎过,菱悦带的学员兵也驻扎过。如今,驻扎在这里的是邹燃带领的七百“游骑”!
不,不能说是七百了。邹燃的话应验了。在匈奴大军到后不到四个时辰,他们不但可以做到一人双骑,甚至还能一人三骑。
出城的七百人,如今还能坐在马鞍上的只有四百不到。个个疲倦至极,驻马立在树林里,望着人仰马嘶,正在竭力攻城的匈奴白甲兵!
其实这拨匈奴白甲兵只是匈奴大军的前锋,人数有三千人。是邹燃所见过的最多白甲兵队伍。他们一抵达玉田卫城就开始轮番以侧向横扫的方式不断游走在玉田卫四门低矮的城墙下,一排排的箭矢不断疾射上城头,破空声嗖嗖作响---战斗在看见白甲兵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玉田卫墙矮池浅,这一番轮番射击上,城头上都有了渐渐溃乱的迹象。城墙上不时也有箭矢射出,可是准头却和策马弯弓的匈奴白甲兵是天壤之别。城头零星的反击效果甚微,反而把自己暴露出来,让匈奴人一一射杀,士气更加低迷。
这个时候,邹燃和李珊各自带着一队“游骑”由侧翼杀入,直把游骑当一次突阵的轻骑使用。而这拨白甲兵前锋显然没有想到在匈奴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玉田卫城竟然还安排了骑兵在城外。这一错愕间,邹燃和李珊的骑兵卷着狂暴的杀气已经席卷进白甲兵的骑兵阵中,逢敌便杀。搅的这拨前锋军人仰马翻。
邹燃以尉兵的身份统带一支由三曲人马组成的队伍,自然要做到一马当先,奋勇向前。所以他一直都是冲在第一个位置。幸好他最近的骑术和战术都没有落下,而且这帮白甲兵的实力跟乐浪郡他所遇到的白甲兵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加上他这算是出其不意的从侧翼切入,所以将白甲兵冲了一个对穿之后,那些白甲兵也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邹燃不敢停留,立即牵转马头大喊:“侧翼迂回,刘全、武鸿,跟我去杀那前锋!”
邹燃在冲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有一队大概一曲人左右的白甲兵一直驻马停在最后面,一面匈奴人的前锋将旗正出现在那里。
快马连弓,抽刀劈砍,邹燃和刘全、武鸿三人三骑一时间如蛟龙入海,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面前锋将旗上。只要砍掉将旗,匈奴人的这拨攻势必定瓦解!
李珊和秋香各带一曲已经将绕城而走的前锋白甲兵彻底搅乱了,割成一段段,而匈奴兵到现在都还在混乱的组建队形。有的人想依仗人多将他们围住,而有些人则想先脱离这片已经被搅乱成一锅粥的战场,徐图后计。这样一来,白甲兵自己的阵脚更加混乱。勒马停驻在最后面的前锋将似乎也乱了手脚,没有打出任何旗号来指挥部队该如何做,只是连续催促号角长鸣!
号角不停,战斗自然还要继续。但是该怎么打?没人说的清。
就在这混乱时,邹燃、刘全、武鸿三人已经穿过乱兵,直奔前锋将旗而来!
“拦住,拦住他们!”
前锋将旗下,一个带着裘皮帽的前锋挥刀长喝。看他的装扮,至少是一名匈奴赞录达,也就是汉人说的匈奴统领。他其实根本不是匈奴人,而是月氏王都军的一个骑校尉。这拨看上去像白甲兵的匈奴部队也是王都军的一支。他看见自己部队乱哄哄的,正在思考是否应暂时退兵的时候,忽然有三名汉军越众而出,直接朝他扑来顿时心里着慌了。
一年前,这个前锋将也是汉军的一员呢。如今看见汉军自是有种发自心底的心虚和胆怯。特别是看见这三人从自己人群中杀出来,一路上箭指之处全部应声而落,战刀每一次划过必定能够让一名敌人毙命……短短数百米的路程上,至少有二十人死在他们三个手上,如此精湛的骑术和过人的胆气可是只有大汉精锐才会有的!
那前锋将如此大喊,自己却暗暗催动战马不住的往后退,让周遭的士兵将自己包裹住。一百人的部队顿时弯弓搭箭对准了疾奔而来的三人。
“刘全!”邹燃一看再冲下去必定被乱箭射死,恼怒大喝,踩着马镫忽然站了起来,抽出马侧的军用手弩对准前锋将旗嗖嗖嗖三发点射……
刘全和邹燃在这一刻简直是心有灵犀,顿时也抽出了手弩,对准那面将旗也是三发点射……
“倒了,倒了!将旗倒了!”
匈奴兵中顿时发出一声惊慌的呼喊。那些还在城下鏖战的白甲兵纷纷回头,只见原本高立的前锋将旗忽然如折翼的蝴蝶一样掉落,顿时胆丧,纷纷拨马逃命!
吴大铖带着一曲人追着溃退的敌军穷追,被邹燃竭力制止。
“回来,不许追击!全军撤守树林!”
玉田卫城里,马嵬和耿大囿也终于能够指挥的动所有人。原先匈奴人来的太快,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整合手边力量的时间,所以在初期时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抵抗,但现在,他在城墙上准备好了各种投石、水锅、石灰、弩箭,强壮者开始学会张弓拿矛,羸弱者就帮忙烧水递绳。整个玉田卫城终于开始像一座卫城应有的那样,成为一个战争机器,缓缓运转起来。
这些人也都是玉田卫城中的吐番兵为多,他们的军事训练项目也是这些,只是出于胆怯不敢战,并非不能战。也不知道马嵬和耿大囿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这么快就恢复了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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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不到四个时辰里,匈奴人又发动了三次这样的进攻,而屡屡都被邹燃给破坏掉。玉田卫城上下也开始有序的进行还击。有时候邹燃是直接冲击匈奴军进攻的锋矢部位,有些时候却是摆出一副直取中军的势头,迫使匈奴军不得不暂时撤军。
那匈奴前锋简直郁闷欲死。他想将汉军骑等人引离玉田卫城城下,然后围而歼之,可这些汉军只要看见他们撤退就躲进树林,绝不追击。但如果他们想要进攻树林,就会被玉田卫城的汉军一顿狂射。
前锋只有三千人而已,这三番两次的消耗,竟然让他折损了近半人马。
这时,前锋将得知中军格尔蒙泰将军已经赶到……
“混账!三千人打一座区区数百人防守的小城都不能一鼓而下,那我要你何用?来人呐,给我拖下去砍了祭旗!”穆宏将军破口大骂。
格尔蒙泰却是站在一旁不语。
那前锋将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急忙辩解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非是末将不可死战,只是树林里那支汉军实在太可恶,我们进攻他们就马蚤扰,末将想将他们引出来他们又不上当,这……”
“哼,那你不会将那树林一把火烧了吗?!”穆宏忽然阴鹜地道。
“啊?烧了?将军,这可是进入沙漠地带前的最后一块绿洲啊……”前锋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听错了。
“那又如何?兵者逢林莫入,可难道就让那些汉军在我们眼前耀武扬威不成!”穆宏的声音生硬的很。
格尔蒙泰本来不想插嘴。虽然他是多图王子委托的中军大将,可这前锋将毕竟是月氏人,如果穆宏不在,他倒是可以自己处理,但如今这穆宏既然被李继用派来了,他也只能让穆宏来处理这“家事”。可穆宏说要烧林……
“穆将军,烧林之事是不是再从长计议?如果烧了这片树林那等于把这片绿洲也给毁了,我们大军要进入沙漠就必须从鸿蒙卫运来水源,徒耗军力不说,这似乎也对东征没有什么必要。”
“可是那支汉军也太过让人讨厌……”
“哼哼,一支不足千人的汉军骑罢了。当年羽林九卫十万大军攻我匈奴,到最后还不是无功而返?!这区区百十人的汉军骑实在不值一提。”格尔蒙泰的语气里带着不屑,停了停道:“之前前锋失利着实怪罪不得,只是兵力不足罢了。如今我们中军抵达,兵力达到三万,分派出一支部队专门围堵他们就是。这玉田卫城,哼,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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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飘摇之卷 【第一零五章 痕迹】
在鸿蒙卫通往玉田卫的直道上,到处尘土飞扬。即使到了夜里,明亮的月色下,直道上掀起的尘土宛如一条邪恶的黑龙,吞噬着天地的一切,到了凌晨时分,黑龙已经将月光都给遮蔽了---匈奴人在夜里都在急行军,竟然没有丝毫停留。本来能够将这七十里路都铺满军营的匈奴大军却将军队全部推进到玉田卫城城下。
玉田卫城下,十里联营,灶火如星辰,映照寥廓大地如白昼。与城外的如昼黑夜不同,玉田卫城却是漆黑一片,只有星点落于城头的火盆边时而会冒出一两个巡城的哨兵身影,除此之外,玉田卫城反倒是一座寂静的死城。若不是匈奴人白甲兵靠近些便会遭到攒射,很多人都会以为玉田卫城里的人都跑光了呢!
很显然,匈奴人打算等到天明,然后一鼓作气直接冲下玉田卫城,然后以玉田卫城作为后军基地,前军和中军都会迅速扑向精绝卫,且末卫……乃至敦煌卫!所以此刻匈奴人并没有按照常规打法那样,将后军布置在与鸿蒙卫相距只有二十里的皮山坡,而是将后军也归拢到了玉田卫城下,因此这才有了十里联营的壮观景象!
皮山坡南侧是一片冰雪簇簇的山峦,现代人称之为帕米尔高原。在高原中,大自然鬼斧神工,总有许多神奇造化。其中最神奇的莫过于皮山坡那如枯树老皮般的地貌。
纵横勾芡间的山峦,如同龟裂的皱纹,皮山坡上能望见南侧山腰,却绝然看不见山底。而在山底,如今真有一支百十人的骑兵队驻足于此。
和皮山坡干燥不同,山峦下是四季如春的景象,草绿花红,还有融雪积水流过小涧,宛如世外桃源。地表湿润,骑兵奔过,只是泥浆飞溅。
这是一支纯轻骑的队伍,一人双马,除了战马还有一匹驮马,只是以第次前行的速度向前。
但凡不是在战场上面需要剧烈机动,包抄奔袭,骑兵的速度其实比步兵并快不了多少。马是草肚子,只有吃掺了豆饼之类的马料才有力气,放青只不过是让马活着罢了。
而且不管驮马还是战马,都是极其需要好好照顾的娇贵动物。马蹄需要保护,出汗收汗都要注意。马的腰更不能磨损受伤,再加上马需要经常擦抹眼睛防止马糊目,一天下来,照料马匹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虽然有更多的动物比马匹更适应环境,需要更少的照料。但是想相对于马匹骑乘的稳定性、战马的可调教性,通人性程度,和战马在爆发时所提供的冲击力,人类也只有选择这种比想象中要娇贵许多的动物作为人类之间战争的最重要助力。
这支马队从玉田卫直直往南,然后绕上高原,接着再穿插回来这里,足足花了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里,士不卸甲,马不离鞍,大腿内侧都磨烂了一层皮,血肉模糊地与裤子黏在一起,血迹干了又流出,直到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
这支轻骑当然就是邹燃所率领的玉田卫“游骑”,说是“游骑”,可这一百多号人里,真正有“游骑”身份的只有三个人---邹燃、刘全、武鸿!
“按普事可那家伙说的,过了前面这个山凹就是一条向上的小道,通过小道就直接俯视皮山坡。如果不出意外,匈奴兵会有一批粮草从这里运到玉田卫城下。”刘全驻马停在邹燃身边,呲着牙花道。
邹燃知道,这是刘全被大腿内侧的老茧给磨疼了蛋蛋的表情。
邹燃抬头望了望天色,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全军下马休息一刻钟,然后一鼓作气冲上去。天色一亮匈奴大军就要攻城了,我们必须打乱他们的后方,给老马他们争取点主动。武鸿,黑火油带够了吗?”
武鸿的表情倒是坚毅,不过依旧皱着眉道:“每匹马上都有两桶,应该够了。剩下的我都交给老马了!”
这里是雪水融化后流经的谷地,已经近夏,涧水都有些暴涨,似乎都已经超过了原来的河道,哗哗的奔流向东。虽是近夏,但空气有些潮湿,汉军这支骑兵前面飘扬的军旗已经吸饱了空气中的水汽,只是沉重的贴在旗杆上。天空还是有些晦暗,不甚明了,白白的雾气笼罩在这片谷地里,不影响视线,却平添几分神秘和凝重。
每个人的脸色,也都如这天色一般,有些晦明不定,阴沉沉的。
建功立业的战场,就在前面。玉田卫城下的匈奴军气势如虹这是肯定的,但是经过昨晚的交手,邹燃已经看出了这支全部披着匈奴白甲兵铠甲的军队并不都是白甲兵。大部分都是月氏人改装的。如果白甲兵数量有这么多,大汉羽林九卫恐怕就不能似如今这般压着匈奴人打了。
月氏人或许有些战斗力,可是却还真不在汉军的眼里。就算是在精绝卫的汉兵心里,也说不上对月氏人有多大的恐惧。在他们看来,与其说月氏人是一支军队,还不如说他们是一群受过军事训练的流民罢了。
立国千年的大汉,别的不说,这心气儿就是高的可以了。在这千年间,除了西边罗马帝国的军队外,还真没有什么军队能入的了汉人的法眼。就算是阿拉伯,嘁,它的附属国还不是被我们大汉说灭就灭了?!阿拉伯人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至于匈奴?汉人也只当他们是一群比较凶狠的狼罢了,会被咬几口,流点血,但真要发起狠来,照样不堪一击。
正是有这点心气提着,所以邹燃说要带他们迂回袭击匈奴人的侧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匈奴大军在玉田卫城下,运送粮草的肯定是月氏人。按说这运送辎重粮草的军队也绝对不会少,至少比这一百人的汉人骑兵队要多一倍不止。要出击这样的运输队,其风险可想而知,可他们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毫无顾忌。
当然,他们如此毫无顾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带领他们出击的是邹燃!
邹燃,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他的军衔也很普通,只是一个尉兵而已。可是他却在这几天里如彗星般崛起,在这支并非汉军精锐的队伍里建立起了绝对的威信。这个威信不是来源于他的个人魅力---如果他有的话---而是来源于他的勇气!直面死亡的勇气!
每战必前,无坚不破。战精绝卫城、破古兰大营,千里袭远,一夜之间攻破玉田卫城,重收大汉领土于脚下。同时他又率七百骑,屡次在敌军中冲杀往返,几斩先锋将旗于百步之内……如此种种,已经深刻在这些士兵心里。马都尉、李都尉对他言听计从,麾下士兵也都甘心为之驱策。以尉兵之军衔统带一曲人马,这不但在大汉,就算在全世界也算是第一个了。
也许他以后做不了将军,可现在他却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大家信服,并且坚信他会给大家带出一条出路的家伙。
小兵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也会去考虑。马嵬虽然是精绝卫城的都尉,可他实在太老了---不是身体,而是思想---他暮气已深,所想的只是混出个名堂,在精绝卫城就是这样,有一日没一日的混着,这样的都尉,所有人都喜欢他,可是却没人有想这样的都尉带他们上战场。
李珊虽然是飞骑卫的正牌都尉,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她是个女人!在汉帝国,女人参军很正常,但女人领导男人作战却还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看看整个大汉军中只有一个女将军就可以明白这个道理了。男尊女卑的观念在军中虽然有些淡薄,但却绝对没有消失。不论这个女人表现的多么强势,在男人心理还是很难产生服从的念头。对她的服从,更多是产生于对她身上那枚棱甲剑章的敬畏!
士兵们都会考量,都会想自己的未来。沙场搏杀,建功立业,这是所有汉军士卒的心愿。混吃等死是不得已,若是有机会,他们又何尝不希望用手中刀,为自己换个万户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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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田卫城下,越来越清晰的天色让城上城下的人都提着心思。远远的树林里,几个人如标枪一样站在林木间眺望。
在这个时候,会站在林间眺望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百姓。事实上,自从玉田卫大战开始,周围的百姓早就逃入了高原深山中。站在这里的是四男一女。除了最前面那个女的,另外四个男人都是衣甲破烂。就算是那个女人也只是稍微好点,丘山铠上布满刀痕,长袍衣衫撕碎,露出里面带着血迹的丝绸内衣。
五个人都提着布满缺口、血迹斑斑的战刀,没有刀鞘,就这么倒提着。其中一个的站姿看上去有些怪异,看上去有些歪斜。还有一个高壮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箭壶,腰侧挂着一把长弓,一看有些起毛的弓弦就知道是把四石力弓!剩下的两个男人也非常剽悍的模样,背着一把长弓,但是却没有羽箭。他们四个男人都站在女人身后两翼,似乎在保护这个女人,又好像是泾渭分明地隔开。
“都尉,玉田卫城还挂着咱们大汉的皇旗呢!”那挂着长弓有羽箭的高壮汉子兴奋地道。
前面的女人微微颌首,却没有吭声,反而愁思蹙眉。
那有些歪斜的男人冷哼道:“挂着皇旗又如何?迟早还不是城破旗落的事!连西域第一天险鸿蒙卫都陷落了,更何况这玉田卫城……依俺的意思,现在就继续朝东走才是正理!”
他的话音里鼻音很重,每说一句还会往外喷出一股浓痰,显得粗鲁至极。
另一边的男人听了后嗤笑道:“鸿蒙卫还不是从你们手里丢的?还有脸拿出来说!依我看我们应该尽快进城。昨日我们来的时候玉田卫已经被月氏人占领,今日却是我大汉皇旗,没准是大军来了!”
“来个叼毛,姓王的小子,要不是你们学员兵突然从后面引来那一大帮月氏人我们鸿蒙卫会陷落吗?还大军,妈的,你看那玉田卫城最多只能装下三千军队,你家大军只有三千人吗?!”那鼻音浓重的汉子立刻出语反驳。
“自不量力而已,又如何怪的人来!我大汉军队三千可当十万!”那人毫不示弱。
“放屁!照你这么说,我们五个就能当五百人用,来来来,你给我冲上去试试!”
……
这五个人就是鸿蒙卫一战中活下来的菱悦、赵九重、王金彪、荆川和王楚。当时他们几个正好站在石台上,居高临下,看见如潮水一样的人群在撕攘翻滚,他们便联合了一些人拼命挤开一条路,硬是从侧边爬上了高山,然后翻过大梁逃出了鸿蒙卫战场。之后一路转进,到达玉田卫,却发现玉田卫已经被月氏人占领。他们不但没有得到补充,反而被玉田卫城中的月氏兵一阵追杀。原本还有一二十人的队伍,转眼间就星散零落。
王金彪就是那粗鲁的汉子,而与他拌嘴的则是王楚。两个姓王的在路上就一直拌嘴,到现在仍不消停。一有机会就要争吵几句。听的荆川和赵九重都起茧子了。以往他们两人拌嘴,菱悦听得不耐烦了总会以都尉的命令喝止。可这次却也奇怪,菱悦只是望着远处的玉田卫城蹙眉不语,听见他们争吵也没有丝毫反应。
赵九重上前一步小声道:“都尉,怎么了?”
王金彪和王楚也发现了不对,于是止住争吵轻步靠了上来。不得不说,他们对菱悦这个都尉还是心存敬意的。要不是她,在昨日就被玉田卫那些月氏人给干掉了。
“你看,玉田卫城西门那里好像发生过剧烈的野战痕迹!”菱悦蹙眉道。
“哪儿?哪儿??”王楚立即踮脚看着。
这里离玉田卫城至少一千步,远远的只能看见玉田卫城的大概而已。赵九重等人使劲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菱悦所说的野战痕迹。
唯独王金彪咂吧着嘴道:“啧,好像真是大战了一场呢……奇怪,这玉田卫城里的汉军既然敢跟匈奴人野战,那想必是有骑兵的,但那骑兵在哪儿呢?城里么?不应该啊!我知道了,他们也在这树林里!”
王金彪的眼睛忽然一亮,菱悦则连连点头,转身道:“不管如何,先找到藏在这片树林里的汉骑。不管是东进还是进城,找到这支汉骑再说!”说完,菱悦直接扭头走进了树林。
路上王楚实在忍不住,问王金彪道:“你怎么知道不应该在城里?还有,你从哪儿看出打了一场野战的?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王金彪扭头吐了一口浓痰,眼睛斜睨了王楚一眼却不解释。还是搀扶着他的赵九重也拿希翼的眼神望着他之后,他才用重鼻音道:“哼,这玉田卫城可不是鸿蒙卫,它是建在东边绿洲边的一座卫城,城小不说,四周都是平地,除了这片树林外根本没什么险要可守。如果你有一支可以机动的骑兵,你是让他们躲进这巴掌大的卫城挨揍呢,还是把他们放出去伺机而动呢?”
“那当然是……”王楚恍然。
“可是那野战的痕迹……”荆川忽然开口,他也对这个很好奇。
王金彪看了一眼还在闷头前行的菱悦一眼,笑道:“这就很简单了,你看那匈奴大军足有四万,联营十里,而且军营井然,层次有序,显然是早就到了。既然四万匈奴军都到了,那他们的前锋军昨日太阳落山前也肯定到过这里。玉田卫城还挂着大汉皇旗,那说明这股前锋军肯定受挫后撤过,不然依着玉田卫那低矮的城墙,怕是早就被攻破了。”
“可这也不能说明是有汉骑和匈奴军野战啊!”王楚道。
王金彪重重瞪了他一眼,望了望已经渐明的天色,冷笑道:“难道你傻连眼也瞎了吗?玉田卫城下那么大片糙乱的马蹄印和连片的血渍还不能说明问题不成?”
“那就不许是匈奴白甲兵自己……啊,对哦!”王楚还要反驳,却忽然想到如果是匈奴白甲兵自己干的,那除非匈奴军的将领都是白痴。很显然,匈奴军的将领不是白痴,要不然也打不到玉田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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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千万不要嫌弃在下更新速度慢。慢工出细活嘛!呵呵。接下来的大战应该会越来越精彩的。多了些大汉民族的心理描写,希望能给大家更多的共鸣。我在想,任何一个传承千年的帝国,肯定也会有这种毫无顾忌的霸气和勇气吧?!可惜,我们传承了五千年的文明,却没有一个传承千年的帝国!以至于现在我们都丢失了当年的赫赫武魂!!
帝国飘摇之卷 【第一零六章 挽天倾】
皮山坡西侧。那条蜿蜒而上的小道就展露无遗地铺陈在邹燃等人面前。可是邹燃等人却没有大踏步前进。
小道是附近的山民一刀一斧砍拔出来的,道上尽是萎靡颓倒的草木枝干,路宽不足七尺,一侧是蓬密的高原铁杉树,枝杈横生,如果不小心撞上去,跟撞钢刀上没啥区别。另一侧是青苔密布的崖壁。蜿蜒上去大概两百米便是一个近似九十度的拐口。再往前什么情况就看不清了。不得不说,这是个名副其实的险地!若是拐口那里有一个士兵拿着长枪或者弓弩在那守着,这百十号人全战死了也未必能冲的过去。
邹燃心思沉重地驻马在那儿,脸上浮起的戾气都快赶上这谷地里的湿气了。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想下决心又不敢一般。身边的骑士们其实也算是老兵了,个个似乎有所觉悟,脸上的神情也绷的紧紧的。
一个精绝卫跟出来的士兵在邹燃身后轻声道:“曲长,是不是嗅到什么了?”
虽然从来没有人委任邹燃为曲长,可这些人已经自动把他当成了曲长。
邹燃点点头:“是嗅到了什么,不过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到底如何,还是往前走走再看吧!”
武鸿大咧咧地道:“管他娘,冲上去便是。若是有人一刀砍翻……”
邹燃摇头轻轻苦笑一声,道:“老武,你之前还没真正上过战场,不知道这兵是该怎么带,这仗是该怎么打的。出谋划策和领兵以命搏命是两回事。随便做出决断容易,可大军调动,却还是需要我们这些当兵的一步步量出来!我们的命就这么些,力气也就这么些,庙堂高远的士大夫们挥挥羽扇容易,我们直领士卒的却是要注意将养着身边的弟兄……两军会战,互相摸底,遥遥对峙,动不动就是三两个月,谁会如书生意气一般,动不动就两军列阵而圆,互相厮杀!……会战能不打就尽量不打,反正屈敌有太多方式,卡住要隘让他们大军前行不得,断其粮道,深沟高垒不战而其自困……法子太多了。若是动不动就靠蛮力蜂拥而上,那真正能还乡的汉家子弟又有几人呢?”
武鸿被邹燃一通说教,顿时眼冒金星。这位青洪帮的少帮主可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主,虽然长了一副书生相,却偏偏是个练武的“丘八命”。这也是邹燃,换了别人,武鸿早就大耳刮子伺候了。
“行啦,我们的好曲长……不就那天在城守府刺杀古塔尔出了纰漏么?我都已经道过歉,你就饶了我这耳朵成不!赶紧想辙让我们上去才是真的。李都尉那里只有不到两百的吐番兵,未必能挡得住匈奴大军一次攻城的!”武鸿又是求饶又是说明情况,那劲头看来是没少受邹燃的说教折磨。
说来也怪,邹燃这段时间还真是喜欢去跟人说教。也许还真是现代人“好为人师”的性子又冒出来了。当初是一有点感悟就在个性签名上写个明白,如今是一有点感悟就要说给武鸿他们听。
武鸿不乐意听,不过刘全却听的频频点头,闻言道:“邹燃,你说的对,这地形不能死冲,必须暗暗摸上去。我看派两个人徒步上去查看一番如何?”
邹燃没有说话,而是径自下马,抽出战刀指向武鸿道:“武鸿跟我去吧!刘全,带人随时接应!”
刘全先是一愣,有心劝阻但看见邹燃那坚决的眼神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再看其他骑士,无不对邹燃的举动投以敬佩的目光,心里轻轻一凛:“每战争先,奋勇先前!邹燃,你已经有了为将的资本!”
……
邹燃带着武鸿蹑着脚轻轻走到拐口处,脚下的草木都带着一层露水,微微打滑,却不甚打紧。踱步到了拐口,刚想转过身去,忽然听见几声碎语,顿时一凛,手往后一摆,跟武鸿立即贴住崖壁。
“果然有人!”
邹燃扭头看了武鸿一眼,然后眉峰紧锁地凝神听着拐口另一侧的动静。
动静不大,但也不小,就是平常的声响。有几个人在说着话儿,用的汉语。在东方这片大陆上,汉语早就是通用语言了。
“我这老腿啊……二狗,过来给我捶捶!我说别来这种地方吧曲长偏不让,还说是上面下的命令。我呸,还不是那个匈奴王子说的……这山沟沟子实在太潮了!”说话的人声音苍老,估计有四十岁上下。
“可不是么,这个时候还算好的,太阳没起来。等日近中午,热气一晒,谷底的水汽全部蒸发起来,坐在这儿可就跟洗了澡似的了!”接话的倒是个小伙的音,听动静,应该就是在给那老者捶腿的二狗。
“伍长,我想去尿尿……”一个稚嫩的嗓音响起。
“去吧去吧!”刚才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似乎又是嘀咕地道:“作孽啊,这么小的娃也征来打仗……二狗,等会儿你去上面大营里领两袋米下来,别把这些娃娃给饿坏了!”
二狗道:“嗯,好。不过兀巴斯统领不好说话啊!”
那伍长道:“兀巴斯不好说就去找梁汨罗嘛,他是我远房的侄子,让他支取两袋军粮还是可以的。按说这大营里可是有七万石的粮草呢,他还不至于这么抠门!这还在入库的时候又是最松懈的,你去准保有!”
二狗的音调一下拔高了许多,高兴地道:“那太好了伍长,在这鬼地方猫了两天,腿肚子都快转筋了……欸,不对啊伍长,兀巴斯统领不是说有三十万石粮草么?怎么只有七万……唔……”
后面的声音显然被伍长给捂了回去。半晌才听那伍长道:“小声点,这可是机密啊!二狗,我也不瞒你,梁汨罗那混小子来之前就告诉我啦,大营里真的只有七万石粮草。本来是要运到玉田卫的,可是玉田卫又被汉军给夺了回去,鸿蒙卫是军事要塞,存不下这许多粮食,只好运到这里来暂时放着。只要一打下玉田卫城,这些粮食就要赶紧起运过去,到时候咱们也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二狗恍然了一下,接着又压低嗓子道:“可是,不是有三十万……”
“唉,三十万石在起初是有的,足够咱们这七八万大军人吃马嚼一段日子,可你不知道,从三天前开始,昕府就已经没给我们运送粮草了……七八万人呐,人吃马嚼,三十万石早就只剩下如今的七万石了。如果明天拿不下玉田卫,三天之内赶不到精绝或者且末,咱们这七八万人就该散了……”
“难怪从昨天开始馒头就越来越小……可是,昕府为啥不给我们运粮草啊?”二狗不明白地问。
那伍长神神秘秘地道:“听说啊,北边战事吃紧呢,汉军已经出了紫金关,进驻温宿城堡和耆焉城堡。据说这两个城堡如今屯兵已经超过五十万,飞鹰卫的游骑甚至已经深入了怛罗斯平原。昕府在怛罗斯平原调集了大军准备和汉军决战,这大战一触即发,昕府要先顾着怛罗斯那边呢!所以只好暂停了咱们这边的供给。”
“可是,咱们也是在给昕府打仗啊……”二狗不满地道。
伍长“嘿嘿”一笑,带着怪强调道:“保命之战和开疆之战,你觉得谁更重要?”
……
贴着崖壁不敢出声的邹燃和武鸿此刻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里果然有人把守,而且小道往上还有一个月氏人的大营。喜的是自己歪打正着,居然发现了匈奴军这么大一个秘密。若是能一鼓作气捣了这个月匈联军的粮草大营,那他们恐怕不战自溃了。
至于,这个伍长说的怛罗斯战斗的事有几分真几分假邹燃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是这支月匈联军缺粮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邹燃朝武鸿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去,然后再上来。
见到刘全,邹燃将听来的事情仔细一说,刘全的眼神顿时亮了,可随即又黯淡下来:“邹燃,你说这个兀巴斯统领既然都能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小道派人驻守想必是个用兵谨慎的人,这样的人你觉得会给我们空隙偷袭吗?一个存放大军救命粮的大营即使再简陋也不是我们这百十人能够冲得动的吧?再说了,李都尉那里可没多少时间了!”
邹燃抬头看了看天色,第一抹阳光已经均匀地撒在了远处飘渺的雪峰上,那绚丽的色彩都折射进了这个谷底,耀人眼目。
“不错,你的分析的确有道理!”邹燃托着下巴道,“可是,你何不换个思路想想,这个兀巴斯统领会在这个偏僻小道都安插人手也许是因为……他大营的兵不多呢?”
“这……”刘全迟疑了一下,不得不点头道:“不错,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机率太低了,他们可是有近十万人马啊……兵凶战险,我们考虑必须先往坏的地方想……”
“呵,我觉得最坏的事情莫过于十万敌军压境,而我只能率百十袍泽迎战了!我们的处境已经是最坏,在这个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去顾忌那些最坏的,而不去相信最好的呢!”
邹燃的目光炯炯,扫了一圈后面的骑士,笑道:“你们可以认为我这是在赌!不错,我今天就是要赌这一把!其实人生何处不是赌?在这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有一成机率我就敢押上所有筹码,更何况这是五五之数呢!兄弟们,富贵险中求!此战若成,说我们挽天之将倾也不为过!当兵吃粮,图的不就是用掌中刀马为自己和子孙后代搏个千秋功业吗?这把老子是下注了,你们跟不跟?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