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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第92部分阅读

    蚸g棉过滤嘴的香烟,几乎是刘香平时饭后的最爱,一包烟再怎么省着抽,也不过天就没了。

    如今一封几乎完整的红双喜就放在面前,刘香忍不住就烟瘾上涌。迅速抽出香烟叼进嘴,又摸过华美火柴,极为熟练点上,看来这些年对华美商品的使用频率蛮高的。

    “严……你就是颜家口里经常提到的严先生?华美国的官大人?”刘香压住内心的惊颤,大口吸着香烟,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高挑青年,“原来是你们……是不是颜家的人请来的……难怪那么快就能上岛!”

    “你可以说是颜家请我们来的,也可以理解为我们之前一直没空过来。”严晓松坐到了刘香的对面,饶有兴致地指了指桌上的华美香烟和火柴,“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只是换了种方式。”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们还打算替颜家出头不成?哈哈,这可是大明,现在连澳门的弗朗机人都差点被朝廷赶走,吕宋那边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南洋的荷兰红毛还不跟着在喝汤?颜家以为有了你们华美的步铳和大炮就了不得了?现在还不是等着哪天被朝廷和郑芝龙剿灭!华美海货是好,你们做生意大家都乐意,就千把人来趟这趟浑水,我看还是先掂量掂量再说吧!”

    刘香丢开烟头,又抓出一支点上,脸上的不屑越来越盛:“你们对颜家仗义,给你竖个大拇指!但如果不是我走的匆忙。落下了东西。这几天大家伙都没吃的了。还指不定谁输谁负呢!”

    “我现在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不光能够做生意卖点货,还能帮大家做很多事。而且有能力把事情做好……刘大当家的。请!”严晓松指了某个方向,一边的外籍军团士兵赶紧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嗯?”刘香一奇,不知道对方想让自己看什么。于是叼着香烟慢慢走到了窗前。

    ……

    大约百多米外,难民营地里灯火通明,一群群大明难民哭哭啼啼围着大约一百多名海盗在骂骂咧咧,甚至在哭诉的人中,还有不少本地海盗的家眷。被众人指点谩骂的那群海盗,看样子全是刘香的死党部下。

    而那些原本属于本地的海盗,因为曾经都是颜思齐的附庸,负责在这里一代做走私贸易并收取过路商船的保护费,而且一家老小也在岛上,所以平时行为还是比较收敛。没有遭到关押在营地里大明难民的集体责难。而刘香带的海盗就不同了,他们本质上是入侵者。本着胜利者的姿态在岛上胡作非为,不光难民营里的人被各种非人虐待,就连不少本地渔村里的海盗家眷都遭了秧。

    被压在场地zhong yāng的刘香死党们,已经被五花大绑,但一个个还是穷凶极恶抬头大骂,四周围观的难民和本地海盗家眷都怒容满面。

    “准备吧!”马卡洛夫此时也叼着香烟,抬头看看某个方向的木楼窗户里透出的可烛光,见气氛差不多了,于是轻轻挥了下手。

    华美陆军官兵开始清场,现场包围的人群被慢慢赶开,六架管风琴机枪被推到了距离一百多名被绑缚的刘香死党一百多米远的空地上,机枪阵地后方,几排外籍军团的士兵横着步枪,阻拦着激愤的难民和海盗家眷。

    营地四周是两人高的木栅栏,除了管风琴机枪阵地这一边,其他三个方向的人群早已退场。被绑缚跪在另一头的刘香死党们似乎感觉到了不秒,开始出现了sāo动,不少人都在拼命挣扎着身上的绳索,不过也有一部分则莫名其妙地看着远方那六架古怪的像炮不像炮,像铳不像铳的东西。

    “上弹,瞄准!”一个站在机枪阵地外侧的华裔士官,此时举起了手。一连串“咔嚓”声中,37发装的管风琴弹仓压入了机枪后方的装弹位置。

    “弟兄们,这些番兵要杀了我们!我们和大当家都上当了!”一个海盗小头目终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双眼怒张,猛地站了起来,开始煽动挣扎的同伴。

    “shè击!”望着百多米外一群徒劳扭动的身影,负责指挥的华裔士官冷笑着挥下了手。

    六道火舌猛然喷出,灼热的弹头以音速出膛,以每分钟超过200发的shè速,泼洒出雨瀑般的弹雨。

    管风琴机枪枪架微微颤动着,摇摆出一个小小的弧线,视线的一头,一个个或跪伏或起身挣扎的身影在鲜血飞溅中摇摆碎裂,无数的弹头所制造的无形金属切割器在受死的人群里制造出一片片血肉横飞的惊悚画面。

    “和他们拼了!”又一个跪在稍后面的海盗小头目站了起来,朝前方冲去,不过才跑出两三步,一颗管风琴机枪子弹就打爆了他的脑袋,接着更多子弹击穿了他的上半身,被破开的胸膛炸出的血肉几乎飞到了几米之外。

    也有若干海盗没命的朝两边跑去,企图翻越栅栏,不过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挂在栅栏上的一块块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停止shè击!”

    华裔士官在两分钟后再次抬起了手,几秒钟后,密集的枪声又瞬间停歇。超过三千发子弹就这样短短两分钟内打出,百米远的刑场上已经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碎肉漂浮在厚厚的鲜血表面,七歪八扭的尸体层层叠叠,穿透人体的子弹甚至还打烂了相当长度的营地木栅栏。

    管风琴机枪被拉了出去,一个排的外籍军团士兵挺着刺刀走上去,皱着眉头检查着枪毙两分钟的现场。

    营地内外,一片鸦雀无声,先前还义愤填膺恨不得撕咬海盗的人们都苍白着脸,惶恐地看着身边维持秩序的华美国陆军士兵。

    距离枪毙现场不远。黄虎儿正蹲在一个奄奄一息的华裔女子身边。怀里还搂着一个婴儿。呆呆地看着灯火通明下的枪决现场,口微微张着。

    “相公啊,给你报仇了……报仇了……”一把木片削成的匕首插在华裔女子的胸口,年轻的女子一边吐着鲜血。一边还带着微笑看着搂住自己孩子的华美水兵。

    “嫂子……”

    看着曾经同村的玩伴的妻子在这个档口选择了自尽,黄虎儿脑子里一片麻木。

    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登陆以后在难民营里意外遇见的唯一一个老乡,甚至还是当年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人,但此时。这个失去丈夫并遭受海盗强犦过的烈妇终于在仇人执行枪决的时刻丢下孩子自尽了。

    “虎子哥……请给娃儿今后找个好人家……我和她爹来生再报答你了……”

    女子断了气,黄虎儿已经泪流满面。

    ……

    窗口里吹进凉爽的夜风,但刘香感觉后背全被汗水打湿了。

    “我们需要给予无辜的受难者一个交代,他们已经经过证人指认和军事法庭的宣判,所以不存在枪杀俘虏的问题。”严晓松回过头,对着身边的海盗头子露出微笑,“正义必须得到维护和声张,也是我国zhèng fu一贯的立场。”

    “是颜家自己要做出头鸟,怨不得别人……哦,不对。都是郑芝龙、荷兰番夷和倭人搭在一起做的事!”刘香哆嗦着嘴,有点语无伦次了。

    也许这是他出道以来。见过的最有效率的杀人方式,也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自己负隅顽抗占尽优势的情形。看来,这华美国的军队不是没能力解决自己,而是不想当时就杀了自己。

    “刘香,你是个有抱负的人,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但这些低素质的部下,对你的事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严晓松笑呵呵地拍着刘香的肩膀,似乎对刘香的觉悟和理解能力很看好,“这一带需要有人承担起责任,维护秩序,这些岛上还散布着许多没有觉醒的人,他们都需要你去领导,你责任重大啊……”

    “我能得到什么!”刘香回过神来,一咬牙,扭头看住了严晓松,“你们杀了我那么多老兄弟,总不是让我有机会报仇吧?!”

    “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友谊,能够不受郑芝龙压制的空间,以及颜家的谅解。”严晓松点上香烟,说完最后一句,就悄然离开了木楼。

    ……

    四百多号刘香的老底子海盗被枪毙了近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战战兢兢失眠了一夜,再也没有任何张狂的态度。第二天,这些劫后余生的海盗被告知允许离开纳土纳大岛,但不许再在四周海域做“未经允许的事”。

    若干被缴获的海盗船只作为了“遣散工具”,在华美国远征舰队的虎视眈眈下小心翼翼地朝北而去。对这些早已习惯了打家劫舍的海盗而言,再返回大陆做良民或乞丐基本是不可能的。他们要么重新抱团继续蛰伏一段ri子后重cāo旧业,要么去抱一根更粗的大腿,比如郑芝龙,从而把某些消息散播出去……

    少部分手上稍微干净点的刘香心腹骨干这次被刻意留了条xg命,他们将继续跟着刘香干老本行,成为刘香重新整编队伍的帮手。包括纳土纳群岛和附近阿南巴斯群岛在内,周边还有若干落单的小海盗势力,刘香的未来,就是正式代替颜家,聚集收复周边小海盗势力,成为这一带的海盗领袖。

    岛上原本属于归附颜家的本地海盗,几百有家眷的被勒令脱离海盗队伍,好在岛上早已有了初步开发,只要能保住命,种种田打打渔什么的普通ri子倒也能过得下去,而剩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人则全部丢给了刘香。

    刘香和颜家返乡团的会面堪称喜剧,拉下脸皮的刘香披麻戴孝,带着一帮子残余的心腹小喽啰朝着北方澳门方向磕头认罪,发誓从此以后唯颜家“马头是瞻”,并拜了已经过世的颜思齐为兄,以示今后将奉养颜家。祭奠亡兄亡夫的仪式上,七姑又是哭得死去活来。

    现在的刘香身份,是华美国幕后扶持的“南海义勇军”,这个乌合之众当前既不属于华美国控制纳土纳群岛,也不属于其他方的附庸势力。但在台面上,南海义勇军还是纳土纳群岛以及西面的阿南巴斯群岛的“海上秩序守护者”,将负责保护从大明两广沿海到马六甲海峡的海上商路。

    缴获自荷兰商人的那一小批21b燧发步枪、大部分系留海湾的海盗船、以及一小部分让人垂涎的华美商品,在祭奠大会后送到了刘香的手上,让这个才满30的青年海盗十分亢奋,当场就笑嘻嘻地表示愿意出海去四周的海岛上“收降贼寇”。

    不过当听说大半年前袭击澳门颜家大本营时,那批今年年初来自华美本土的军械海货被七姑的丈夫藏匿起来,刘香就露出了一副很难受的表情。想当初,他可是在颜家澳门据点里翻箱倒柜了几乎半个月,除了搜到部分银两外,连半支华美步铳和一件华美海货都没有得到,想起来就很纠结。

    但随后颜家老七叔松了口,愿意有朝一ri,将澳门那批没来得及运往大员岛的华美军械货物分出部分给南海义勇军,刘香这才乐出了鼻涕泡。一想到那种连大明朝廷都赞不绝口的华美大炮,刘香就恨不得带队摸进澳门再来个掘地三尺。

    占据岛上的华美军队拥有着更加让人丧胆的大炮和管风琴机枪。刘香却不敢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在他眼里,只要拥有不亚于颜家和郑芝龙的军械,这南海之上就没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再说了现在给华美人打工,只要自己做得够好,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弄到比上述两家还厉害的军械和更多的海货,牛逼的ri子指ri可待。

    以后羽翼丰满后再找华美人报仇?拉倒吧,谁出来闯不是为了钱财富贵,郑芝龙能跟着大明朝廷干,我刘香为什么就不能跟着开价更高的华美人?

    抱上大腿改头换面一展新颜的刘香团伙,带着各种歪歪立即开始整顿船只,打算不久之后就前往大明为华美采购明珠岛所需的各类物资。鉴于澳门目前的局势还很微妙,刘香把目的地设在了广东的廉州府、雷州府和琼州府。

    而严晓松,则携带着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的卡特琳娜和长子严书明,乘坐未央宫号和囚牛号飞剪商船,挂着葡萄牙人的旗帜,朝着菲律宾的马尼拉而去,准备打通下一个“东方|岤位”……

    正文 第十七章 吕宋之行

    吕宋,是菲律宾群岛中最大的一座岛屿。从宋开始,就有华商船只到此贸易,明时正式称之为吕宋,也成为了菲律宾的一种统称。但从16世纪末开始,包括吕宋在内的大半个菲律宾都为西班牙侵占,故《海录》译作小吕宋,而将西班牙称为“大吕宋国”。

    公元1571年,西班牙殖民者黎牙实比率领的一支小舰队历经千辛万苦,从美洲跨越太平洋,来到了菲律宾。西班牙人从吕宋岛的马尼拉登陆,入侵并占领了大半个菲律宾,然后在巴石河南岸建立了城堡和炮台。自那时起,马尼拉便成了西班牙亚洲殖民统治当局的首府。

    马尼拉成为了西班牙王国全球海洋制霸与贸易航线的核心节点之一,但面对恐龙般的亚洲大明帝国,整个欧洲都找不到与这个帝国贸易“互惠”的好方法。马尼拉变作了西班牙的东方“溃疡”和“提款机”,大量来自美洲的财富从这里拐弯,流入了大明帝国,流入了葡萄牙人的口袋,流入了荷兰人的腰包,总之和西班牙人没有几毛钱的关系。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ri不落”帝国的西班牙王国,在大航海时代的第一股chun风推动下席卷了大半个世界,但从没有一块殖民地像菲律宾这样让西班牙王国又爱又恨,甚至一度在进入17世纪后还起了放弃的念头。

    ……

    1628年11月5ri,周ri。

    挂着华美国旗帜的未央宫号和囚牛号飞剪商船,慢慢驶入了马尼拉湾。远远地望去,这座亚洲最大的“欧洲城市”极其傲慢地卧在巴石河口,港区停靠着二十来艘大小不一的风帆盖伦船,看起来仿佛来到了欧洲。

    此时的马尼拉城,拥有人口数万,其中西班牙人已经超过万人。让人忍不住有点“自鸣得意”的是。在经历了1603年那次惨不忍睹的大屠杀后,居住马尼拉城的华裔人口又如小强一样恢复增加到2万人以上,并再次占据马尼拉社会经济的中坚位置。不过没人知道,假如历史不发生什么改变,10年后,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西班牙殖民者又将对这些勤劳而聪明的华人展开一场大屠杀。

    第一个前来迎接的,是一艘西班牙税务海关船。面对眼前这两艘千吨级的雪白sè的优雅漂亮的商船,马尼拉的西班牙税务官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肆意加改船货税和莫名其妙的入港门票钱,是几十年来马尼拉的西班牙税务官员经常干的事,尤其是针对来自大陆的明国海商。

    不过随后。登上船的税务官就傻眼了,眼前若干东方人面孔的商人,显然不是经常打交道的那种礼貌谦逊而胆小的明朝海商,对方眼神里透发出的看猴子般的戏谑目光,让人全身都不舒服。

    “中华美利坚共和国?你们从北美来的?”盯着一份同时用中文、西班牙文和拉丁文书写的“华美护照”,整体大脑意识还很“蛮荒”的西班牙税务官就有点迷糊了。再一看面前的衣冠楚楚的华裔青年身后,居然还小家碧玉般站着一位身穿华裔汉裙的欧洲大美女,就更加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喝多了。

    “我记得席尔瓦总督才卸任没几年吧,马尼拉就变得这么没有礼貌了?!也许我需要向塔波拉总督阁下提出抗议!”

    严晓松挽着卡特琳娜的手。对着眼前企图习惯xg敲诈的西班牙小官吏露出不怒自威的严肃表情。和七年前那次简单停靠马尼拉港补给不同,这次严晓松两夫妇将以正式的外交官身份进入马尼拉城直接和现任菲律宾总督塔波拉进行会晤。

    我的上帝,他还知道席尔瓦和塔波拉两位总督大人?!

    “非常抱歉,由于你们没有任何有效文书可以证明身份……不过马尼拉欢迎你们的到来!”西班牙小官吏一听就愣了。才知道今天遇上了真正的大人物,于是赶紧换上了一副面孔。

    “不要对西班牙王国太刻薄了,亲爱的。”

    几年过去,身为两个孩子的妈。而且又怀上第三胎的卡特琳娜,此时已经不再如早年那样傲娇愤青,只是轻轻拉扯了下丈夫的袖子。就礼貌地对着眼前的西班牙老乡露出微笑,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十分悦耳:“税务官先生,我们不是商人,您可以看做是外交使者,塔波拉总督阁下几年前就和我们是好朋友了,今天特地来拜访。”

    “是的,不过塔波拉总督阁下这几天心情很不好,也许正需要这位先生和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去问候一下。”税务官尴尬地脱帽致敬,然后推着身后的西班牙士兵赶紧离船。

    “看,荷兰人惹恼地何止是我们。”严晓松看着西班牙船只在前面引导,对着身边的妻子笑嘻嘻地说着。

    “严大人,学生早年游学之时,就听闻吕宋弗朗机人官吏百般刁难我大明海商,甚或万历年间屠戮华民,举国震惊。如此无信无义的禽兽之国,却能万里之遥封疆拓土,真是乾坤倒转了……”

    船只在缓慢靠港,身为严晓松身边特别顾问的赵明川,终于忍不住嘀咕了句。

    “在大部分欧洲官员眼里,海洋是希望。在大部分大明官员眼里,海洋是危险。”严晓松略微思考了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大明很富饶,富饶到不值得去冒险,在自家做主的舞台上谈什么仁信理义都可以。一幅再jg细的世界地图,也不会让人觉悟,有勇气跳出去的,再回头看待问题,才会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原貌。站在结果论的立场上看,是否讲信义是谈判桌上的事情,前提是谈判桌属于你,外面的世界是先讲实力,再谈道义。在我们华美国海军,有句名言:真理和正义只存在于我们的大炮shè程之内。”

    “明川明白。”得到这样一个霸气的答案后,赵明川赶紧整理衣衫,恭敬地鞠了一礼,但脸上的表情却未必服气。

    ……

    华美外交官夫妇的到来。让早就在欧洲和严晓松打过交道的塔波拉总督大感意外,不过一场盛大的宴会还是在马尼拉总督府召开了。

    觥筹交错之下,当听说这个在北美风头无限的国家居然派出一支实力不俗的远征舰队前来东南亚找荷兰人“谈判”,让塔波拉是又惊又喜。而西班牙zhèng fu已经同意对方使用马尼拉作为休整补给地,倒让塔波拉又感觉到jg惕。

    早在欧洲,华美国就若无其事地多次提到了菲律宾西班牙殖民的华人地位问题,对于身在马尼拉亲身体会到华人那种极其“专业”的社会经营能力的塔波拉总督来说,任何有关华人的问题,都是每个菲律宾总督最为担忧的事。

    不过终归是自己的地盘,塔波拉也相信这些美国人不会冒着天下大不韪的态度去动西班牙人在东方的蛋糕。而目前真正最棘手的对手,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马尼拉殖民地本身拥有不少西班牙人,但海军主力却远在本土和大西洋加勒比,远离西班牙本土的马尼拉其实军事能力仅能自保,面对荷兰人在东南亚的大肆扩张完全就没有制止能力。

    和“老朋友”的聚会是短暂而无趣的,人话鬼话说得再天花乱坠,涉及到关键的问题,塔波拉总督都是态度谨慎。

    最终,塔波拉总督还是以没有收到本土正式文书的理由。暂时拒绝了华美国远征舰队入港休整的要求,但允许在这个等待期间,可以提供每月最多一艘船入港采购补给的便利,只是需要按照贸易模式交纳额外的船货税。对这个限制条件,严晓松也只能认可。

    宴会结束,严晓松夫妇回到了塔波拉总督为他们特地安排的房间,一进入卧室。两口子就笑了,一屋子的家居用品,几乎五成以上都是华美国生产的东西。

    ……

    大清早。位于马尼拉城镇中心东北方巴石河畔的“八连”街区(parian)远比其他城区更早进入了生活状态。

    这里居住着五成以上的马尼拉华裔居民,其中又以诸多定居马尼拉的华裔大商人为首。以乡邻依附关系成型的八连社区,是马尼拉的华人家园,如今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的发展之路,除了那远远的一座天主教堂外,从街道建筑风格,到主流语言,再到衣衫打扮,几乎就是个大明小城的翻版,在各个社会功能层面都处于垄断地位的华人把这里打造成一个被“外人”围绕的华人社会。

    薄雾还没有散去,街道上行走着挑粪的挑夫,两旁的商铺正做着开业前的整理工作,若干妇女还垮着菜篮走得慢条斯理,新的一天看起来和往ri没有什么两样。

    一辆马车行驶到一座古sè古香占地广阔的宅院门前停下,新换上一身干净衣衫的赵明川走到了门前,抬头望去,只见门匾上写着“李府”两个大字。

    “谁呀?大清早的敲门。”门开了,一个门房汉子打着呵欠露出一个头。

    “在下赵明川,特来拜会李大掌柜,这是拜帖,劳烦大哥递一下。”赵明川礼貌地双手举过拜帖,态度非常谦和。

    “赵明川?我李家可不认识你这么一号人,去去去!”门房汉子以为又是什么假冒大明的穷亲戚前来吕宋打秋风,直接就打算合上门。

    “大哥勿急,此贴李大掌柜必定想看,要看。我不入此院,就在门外等候便是。”赵明川直接将拜帖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笑着拱拱手,就退到了一边。

    “这秀才的一口酸话,还能唬住我李家不成?”门房汉子两根手指夹住拜帖,只是瞄了一眼,就突然愣住了,因为上面写的毛笔字显然和大明有点不同。

    “就且拿给老爷看看。”想了想,门房汉子还是忍住撕掉的冲动,转身顺着走廊朝后院而去,此时的李国助正在后院养身散步中。

    李国助今年已经40多岁了,看起来也是一副仪表堂堂彬彬有礼的富态儒商摸样。他没有父亲李旦那样的jg明头脑和个xg魄力,所以一直以来都无法掌握住这个庞大家族的力量,败于郑芝龙之手其实一点都不冤枉,想要恢复父亲那代叱咤风云的海上权势更是不太可能。所以自打父亲李旦过世后,和郑芝龙争夺东海遗产失败的李国助,这几年落寞孤单了许多。只是凭借着家族在吕宋经营的几份产业,还能过上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

    一直等到李国助把一处花草打理停当,门房汉子这才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了赵明川的拜帖。

    “等会把侧房的花给换了。”李国助坐回石桌边,一手捧茶,一手翻开拜帖,一边对着身边的小丫鬟招呼着,“你说来人自称什么赵明川?如果是来要钱的,打发点碎银就是了。”

    嘴里继续说着,但一看到拜帖上的一行留名,李国助的脸sè就变了。拜帖内容自然是老掉牙的格式。但落款却写着“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外交部副部长暨东方外交特使严”。

    “此人在何处?!”李国助赶紧放下手里的茶杯,呼得一下站了起来,“快,不可怠慢,迎进书房!”

    “啊?!”门房汉子这下傻了,才知道自己刚才给别人吃了闭门羹是多么严重的事。

    一个多小时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朝马尼拉总督官邸而去,前一辆依然坐着赵明川,而后面那辆马车里则是坐立不安的李国助。

    ……

    严晓松和李国助的会面就在总督官邸内的一座偏楼里。如今是小夫妻的临时休憩居所。

    面前的茶水依然没有动,李国助只是忐忑而好奇地打量着坐在西洋大椅上的“短衣”青年,对这个七年前就在大明留下一丝痕迹的“华美国官员”深感不安。

    “……李旦老先生一辈子兢兢业业,闯荡出一番东海气象。是我海上华夏汉家儿郎的楷模,对他老人家的逝世,我国zhèng fu深感痛惜,只是路途遥远。无法即时派出代表前来悼唁。”严晓松说着客套的话,脸上微笑不减,“其实早在七年前。我就想拜会老先生和李大掌柜,可惜事不随人愿。”

    言下之意,你们七年前张扬跋扈的气场和如刺猬一样的敌视态度,如今已经落得偏安一隅的地位,世事无常大概就是如此了。

    “当年家父正在倭地养息身子,我也在吕宋奔走生意,所以有所怠慢,不知严先生这次重返东海,再找我李家,又是何事?”李国助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大感不快。

    “我国zhèng fu已经知道大明朝天启皇帝陛下过世的消息,更知道如今东海的棋局变化,不知李家有什么打算吗?”严晓松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加问了句。

    “哼,颜家不是在你们帮助下很是风光?现在风水轮流转,朝廷收拾他是迟早的事了。倒是郑芝龙和刘香那些当年李家没养熟的狗在飞扬跋扈,他们总有一ri也会有报应的!”一想到这些事,李国助就恨得咬牙,一只手就忍不住在桌上拍了下。

    “嗯,这种混乱的状态,很明显损害了我国zhèng fu在大明东海和南洋的利益,当然,对李家也未必是好事。李大掌柜,这是一封你的熟人写的信,你可以看看。”严晓松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了李国助的面前,“这个人不会写字,自然是他人代笔。”

    “熟人?”李国助一愣,慢慢结果信纸,看了几眼后,两眼都在冒火,“原来是刘香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大掌柜别急,请继续看完。”严晓松赶紧推过茶杯,暗示对方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国助见一个年轻人都比自己有定力,老脸就微微一红,赶紧压下怒气,继续看过去。

    “……郑氏势强,刘香势弱,与公有隙,实万不得已,今思之惭愧难当……颜氏若亡,则东海尽墨于郑芝龙,焉有我等附着之地?今有西海华美国之军船相助,盼与公复旧言好,共兴大事。”

    读到这儿,李国助暗暗感觉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了严晓松。

    “颜家能不杀了他?刘香上下已经归附华美了?”李国助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会写出这么一封信。

    “之前是,但现在他已经得到了颜家的谅解。刘香成为了我们值得信任的朋友,归附的说法不正确。”严晓松指着对方手里的信,面不改sè。

    “能让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服服帖帖,严先生倒也有些本事。不过刘香所说只在南洋帮护华商,不入东海分食,是何用意?”李国助放下信纸。坐正身体,死死地看着严晓松。

    “当然是合作把海上的盘子做大,我国zhèng fu反对任何一种单方面的海上霸权行为,这不利于大明沿海的贸易氛围和秩序,所以很支持这种互助互惠。刘香有能力为南洋的海上贸易安全提供保障,当然也希望颜家和李家能重振家业,积极恢复李老先生当年在东海创立的千帆争渡的汉家风采。也算是为吕宋居处的数万华人子弟营造一个更安全的未来。”严晓松说完,就从口袋里继续摸出一个新的信封,“这是我国商界朋友让我转呈给李大掌柜的合作意向书,当然其中包括李家在吕宋的持久发展问题。这些本不属于zhèng fu工作内容。所以我也仅仅是转述他们的想法。”

    信还没有打开,但李国助已经倒吸了口冷气,因为他听出了对方的话外音。华美国要像当年扶持颜家一样同时扶持刘香和李家,为得就是填补颜家衰落后的空白,以和郑芝龙等势力相抗衡,甚至还在考虑仍缩在马尼拉弗朗机人屋檐下胆战心惊的诸多华商的身家发展问题。

    颜家过去七年里气势如虹地崛起,别人也许不知道多少底细,李国助这个也干过海盗的人可就清清楚楚,那华美国大手笔的军械和海货输入。正是颜家能横行东海的依仗。

    “三家互为犄角之势,以抗郑氏……”好久都没有如此想过问题了,眼前这个青年一下抛出这么个大蛋糕,不由得让人心里猛跳。

    “据说李老先生在世之时。也和大明朝廷多有往来,我想李家现在也不是没有一点奥援吧?”严晓松说着,还轻轻指了下北方,“从这点上看。我觉得李家应该可以做得更好。”

    听到这儿,李国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居然兴奋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好半响。李国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坐回位置上,伸出了一只手:“贵国如此大费周章,可是图的什么?”

    “秩序,一个能够平等互惠的和平秩序,以及维护大明沿海华夏整体利益的格局,一个繁荣兴盛的远东贸易氛围,对所有人都是有利的。华美商品海货,会依照欧洲的贸易规则,给予各位有保障的代理权,保证大家都能获得远比以往打打杀杀更丰厚的回报。”严晓松笑不露齿,显得极为正义。

    “哼,你那华美国,也未免太过冠冕堂皇了吧?背后好处皆是华美国的,让我等与郑芝龙角力,又彼此牵制,这等秩序可是你华美一家的?”李国助听到这些,不由得嗤之以鼻。

    严晓松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东南亚地图展开,如此接二连三的准备工作,让自以为“老谋深算”的李国助都暗暗咋舌。

    “东海南洋海阔天空,何必计较一池一水的得失?我国zhèng fu不要大明寸土,但如果李家觉得南洋哪片岛子土地肥沃,我国zhèng fu自然会提供帮助……与其让欧洲番夷尽数占去,还不如看在李旦老人家一代英雄的份上,让我华夏海外子民开枝散叶……我国远征舰队已经抵达南洋,即将整顿整个南洋的安全问题,荷兰人的海盗行为需要得到惩罚,在这点上,你们口中所说的弗朗机人也是全力支持的。”

    说完,严晓松终于端起了茶杯,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那容我考虑一二,再做答复。今ri匆忙,礼数不周,改ri必定请严先生光临陋舍,以表敬意。就此告辞。”

    望着眼前这位来自风传已久的泰西强国的青年,李国助内心的震颤已经无以复加。

    李国助走了,严晓松慢慢捡起桌面的东南亚地图,慢慢地扫过那一片片标注了势力或依然空白的地区,嘴角出现一丝微笑。

    ……

    随后几ri,在李国助的牵头组织下,马尼拉的华商们逐渐活跃起来,数以百吨计的粮食开始输送到港口,装入了华美国的那艘囚牛号飞剪商船上,而华美商船开出的价格让人非常满意。相比欧洲饥荒导致的惊人物价,此时的东南亚粮价低太多了,所以交易价格让临时负责后勤采购赵明川居然感觉自己有一种“jiān商”的味道。

    热热闹闹的运输车队让码头负责安全的西班牙士兵都紧张起来,就连塔波拉总督都惊动了,一打听,原来是在马尼拉最有钱的华商李国助在出头。

    不过很快,包括塔波拉总督在内,几乎马尼拉城内所有有身份的西班牙殖民地官员和他们的家眷,都收到了一份jg美的礼物在欧洲售价高达上千美元的高档香水和服饰。作为华美国外交副部长夫人和西班牙裔的双重身份,卡特琳娜带着长子严书明还特地高调前往马尼拉城内的教堂做祷告,一大把教会捐赠让本地的西班牙主教是激动万分。

    另一方面,严晓松则在八连盛情招待当地有名望的华商,硬是把李国助捧得快到天花板了,张口闭口都是“华美人民的老朋友”之类的口头禅,让李国助整ri都飘飘yu仙。除此之外,严晓松还以华美国外交部的名义,公开捐赠10000美元为八连的华裔社区修建一座养老院和书院,更是让承接这个社会慈善工程的一众马尼拉华商夸得天花乱坠。

    在公开场合,严晓松又极其高调地表示了华美国东方远征舰队将在不久之后对马尼拉展开正式友好访问,并与本地西班牙海军展开反海盗演习,“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和西班牙王国”会尽一切努力为包括华商在内的马尼拉人民创造安定繁荣的贸易环境,打击一切企图破坏两国东方友谊的行为。

    想到华美外交部副部长一来到马尼拉,就掀起了本地华商的活跃情绪,甚至还单方面“耀武扬威”,塔波拉总督是百味杂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无可奈何。

    1628年11月10ri,严晓松留下囚牛号继续装载粮食补给,自己则带着妻儿乘坐未央宫号离开马尼拉,准备前往澳门。未央宫号上挂起了葡萄牙的旗帜,同船的乘客中还有李国助等一班人,他们将动身前往大陆为严晓松跑动某些事。

    也在同一天,从纳土纳出发的华美海军远征舰队主力,抵达巴达维亚附近海域,准备上门“聊天”。

    正文 第十八章 只是来取证的

    在艰难地选择与同行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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