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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谱第2部分阅读

    便点燃了油灯,随后用大碗盛了炖得稀烂的鹿肉,倒了两碗酒,便与方国涣吃喝起来。方国涣酒量不济,卜元却也不管他,自个豪饮。用毕酒肉,卜元在床上铺了层兽皮,又与方国涣讲了些山中狩猎的闲话,直到夜半,二人才睡去。

    第二天,天刚见亮,卜元叫声“起床喽”,从床上一跃而起,方国涣也被他这一叫惊醒了。二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收拾停当后,离了木屋,关了柴门,卜元引方国涣下了山路,顺一条大道而去。路上,方国涣问道:“卜大哥,枫林草堂可远?” 卜元道:“也不算太远,过晌午就到了。” 走了多时,二人来到一座小镇上,镇子不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卜元、方国涣二人寻了家茶肆,吃了些东西,接着来到一家店铺前。卜元道:“贤弟且候我片刻,店中有些毛皮账,我先去收了。”说完,转身进了店铺,方国涣便站在路旁等候着。

    这时候,从镇外飞奔而来十余骑,驰到街口,马上之人便收住缰绳,缓缓而行。这十余人皆着劲装,各带刀剑,似江湖中的人物。为首的是一名披着氅风的年轻女子,虽有二十多岁,却英姿勃发,给人一种威严之感。其余人等都是些强壮彪悍的大汉。这队人马缓缓行来,那年轻的女子一眼瞧见了站在路边的方国涣,见他衣衫粗旧,身体单薄,冷风一吹,有弱不禁风之感。那女子以为方国涣是个街边讨饭的乞儿,心中恻然道:“这小乞丐生得倒也清秀,却委实可怜!”便从马背上的布袋中取出两张白面饼来,递于方国涣,道:“喂!小兄弟,这个给你。”方国涣忽见那女子在马上唤他,不知怎么,竟伸出双手把两张饼接了,同时心中赞叹道:“好漂亮的姐姐!”那女子见方国涣一双眼睛天真地望着自己,不由对他微微一笑,拍马而去。方国涣见那女子一笑尤显得好看,更感到亲切,竟望着那队人马去远了。

    卜元这时从店铺中出来,见方国涣拿着两张面饼向远处呆看,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贤弟,发什么怔?怎么?刚才没吃饱?”方国涣见是卜元,托起两张饼道:“这是一位姐姐给的。”“姐姐?”卜元诧异道:“哪来的姐姐?”方国涣道:“一位骑马的姐姐。” 卜元向那队人马远去的背影望了望,又看了看方国涣,忽然哈哈笑道:“原来如此,贤弟是被人家当成乞丐了,在施舍你呢。” 卜元接着一捶自己的头道:“真该死!忘了给贤弟换身像样的衣服了。”说完,拉了方国涣就走。进了一家衣布店内,卜元选了一套衣衫,方国涣却不肯穿。卜元急道:“你我兄弟,还差一身衣服不成?”便付账买了下来。方国涣盛情难却,只得谢过穿了。卜元这才笑道:“这就对了,贤弟穿了新衣服果然精神了不少。”

    二人随后出了小镇,又走了约一个时辰,转下大路,穿过一片枫树林,来到了几间整齐雅致的稻草屋前。正中一间较大的草舍木门上方横着一块白木牌,上书 “枫林草堂”四个字。方国涣见了,心中道:“就是这里了。” 卜元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道:“和尚在家没有?卜元来取霸王弓了。”话音刚落,草堂内便有人应道:“卜施主,又请了什么人来?这回可不要令你我再失望了。” 卜元笑道:“和尚放心,这回只叫你一个人失望。”草堂内传出一声冷笑:“如此最好不过,贫僧求之不得,请进吧。”

    卜元推开木门,引了方国涣进入了草堂之内。方国涣一进来,心下不由微微吃了一惊。但见草堂内宽敞明亮,地面皆用木板铺成,正中铺了一块毛毯,上置一张矮脚的方桌,桌上摆放了一张湘妃竹棋枰、两竹篓云南窑棋子、一套茶具。桌旁还支有一架精巧的红泥小火炉,炉上一只白锡壶,正冒着热气。一位身着黄袍的中年僧人,手持一卷经书端坐桌旁,除此外,室内别无它物,显得清静安和。方国涣心中惊讶道:“好一个雅致的和尚!” 那僧人垂着眼帘翻阅经书,并不理会卜元、方国涣二人,只说了声:“二位请坐。”卜元似早已习惯了一般,笑嘻嘻地拉了方国涣于桌旁坐下。那僧人又道:“炉上煮有热茶,二位施主请便。” 卜元道声:“不客气。”然后介绍道:“这位是智善和尚,这位是我的朋友方国涣方贤弟。”那智善和尚抬头望了方国涣一眼,见是一位少年,眉头不禁皱了皱。方国涣这边忙起身施礼道:“见过大师。”智善和尚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说道:“礼施于有能之人,你且暂坐了。” 卜元这时兴奋地道:“和尚,可开始吗?”智善和尚道:“你倒心急。”接着便把那篓黑色棋子推至方国涣面前,道:“方小施主,请吧。”语气中似有不屑之意。方国涣见这智善和尚清高孤傲,态度冷淡,心下道:“师父常说,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这个和尚看来在棋上能有大本事,能是高手最好。”当时心中一静,道声:“承让。”持了一枚黑棋,抬手落子天元。“咦?”智善和尚见之一怔。本来,智善和尚见卜元请来的是一位少年,便有先让对方三子之意,走一盘让子棋,不至失了自家身份。谁知未及开口,对方却一子直落天元先走上了,智善和尚立时面呈愠色。原来,棋盘上有九星之位,天元居中,大凡棋家布子开局,多抢布边角而占实地,自有先手之利。除非有高超的棋力,或有羞辱对方的不敬之意,并且有十分把握稳操胜券的高手,才有此开局天元一招的走法。先前方国涣与人对弈时,多以此招惊人,深得师父方兰赞许,认为开子天元可挫对手锐气,有先声夺人之势。也是以前在棋上罕遇敌手,走得惯了,所以方国涣顺手而出,想都没想。

    卜元在旁边见方国涣仅一手棋竟令智善和尚动了声色,这是先前没有过的,卜元虽不懂棋,但也知智善和尚遇着了对手,不由暗自得意起来。智善和尚此时并没有持子应对,而是抬头对卜元正色道:“卜施主,你若有意让人戏弄贫僧,贫僧宁愿毁了霸王弓,也不愿此弓落入无礼小人之手。” 卜元闻之大惊,急得起身道:“和尚,你这是说何话来?难道想玩赖不成?”方国涣见状,不解其故,睁大眼睛惑然地望着二人。卜元此时恼了道:“你这和尚莫不是怕了我这贤弟,舍不得好宝贝弹弓?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若是反悔,把话说明白些,我卜某即刻离开,日后绝不再来就是。”智善和尚见卜元发了怒,实出气愤,又见一脸茫然的方国涣,并无成心捉戏之状,心下一怔,暗讶道:“难道这少年果真是一位棋中的神童国手不成?我且试他一试。”想到这里,智善和尚便缓了缓语气道:“方小施主既是卜施主请来的高手,贫僧奉陪便是。”言罢,随手应了一子。方国涣也自持子应对。卜元见二人走上棋了,便嘟囔了几声,坐下观看。

    双方十八手棋过后,智善和尚暗里吃了一惊,此时才知对面这位少年棋力高深,不是一般的对手。待五十余手棋之后,方国涣不由有些后悔开子天元这一招了,发觉对方的棋力竟与师父方兰不差上下,不敢大意,集中精力应对了。那边的智善和尚已是吃惊得非同小可,见方国涣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棋力,实在出人意料,惊异之余,暗责自己对其轻视怠慢,落子应对更是谨慎,全力施棋。卜元见二人战得正酣,尤见智善和尚一扫轻慢之态,已然全身心投入了,心中大是喜欢,对方国涣自是敬服十分,暗里欣然道:“我这方贤弟果是有大本事的,能令这个清高怪僻的和尚如此模样,真是不简单!” 卜元不懂棋,时间久了便有些不耐烦,想出去走走,又恐错过了机会,被和尚赖了,于是咬着牙,耐着性子,坐在旁边呆看。 过了许久,卜元见棋盘上布满了黑白棋子,看不出谁优谁劣,很是着急。这时,智善和尚轻叹一声,收手正坐了,却是面呈喜悦。方国涣随即摇了摇头,也收手坐了。卜元知棋局已终,急切而又担心地问道:“胜负如何?”方国涣叹然道:“可惜,小弟与大师走成了和棋,没有为卜大哥把那弹弓赢来。” 卜元闻之,也自惊喜道:“你二人果是棋逢对手,既然如此,再战一盘,以决胜负。”智善和尚这时和颜悦色道:“不必再战了,棋上和局难遇,贫僧认输了,输得心悦诚服。” 卜元听罢,欢呼一声,一个跟头向后翻了出去。

    方国涣这时恭敬地道:“大师棋艺高超,实为少见,应再对弈一局,以决胜负。”智善和尚摇了摇头,感慨道:“英雄出于少年,此语果然不差。贫僧是知深浅的人,小施主棋上天分奇高,远胜贫僧,胜负已决,若再牵强,实陷贫僧于不义,刚才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言罢,竟起身向方国涣合掌躬身施了一礼。方国涣见状大惊,忙起身回拜。卜元在旁见了,哈哈大笑道:“你这和尚也有向人施礼之时,当真稀罕之极。”智善和尚正色道:“人无贵贱,只有高低,贫僧最敬的就是有本事的高人。何况方施主年少棋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实为贫僧平生首遇,岂能让人不敬。” 卜元笑道:“和尚说得极是,我这贤弟有着让人敬服的本事,连我都想不到哩!现在你自家已经认输了,是否……”说着,卜元做了一个拉弓的架势。

    智善和尚这时微微一笑,俯身从地上移开一块木板,从里面提出一只宽扁的木匣来,于桌上放了。卜元此时眼睛一亮,忙至近前。智善和尚随手将木匣推至卜元面前,道:“贫僧有言在先,今日便宝弓赠英雄,多谢卜施主为贫僧寻了一位棋上的对手来。” 卜元大喜,忙起身拜接了,打开来,里面呈现出了一张奇特的铁弹弓。此弓比寻常弓架小一倍,然而弓身弓弦却比普通的弓粗了一倍,弓身似为乌铁所铸,隐隐亮透玄光。卜元这时兴奋地说道:“霸王弓终于归我卜元了!”随即双手开弓,拉了个满月,忽一松手,荡出“嗡嗡”的震耳之声。方国涣见了,暗暗称奇,见弓背上有三个凸出的小字——霸王弓,知为非常之物,自为卜元感到高兴。卜元惊喜之余,朝方国涣、智善和尚二人一抱拳道:“二位,卜元这里一并谢了。”智善和尚笑道:“就是没有方小施主在棋上令贫僧心服,此弓日后也会赠与你的,因为能拉开此弓者除了卜施主外,贫僧还没有遇见第二个人。”说完,智善和尚又从一旁取出二十几枚鸽卵大的浑铁丸来,递于卜元道:“这些弹丸也一并送与你吧!用尽时,照样子寻家铁铺再打铸些就是了。” 卜元大喜,谢过接了。

    待重新落座,智善和尚亲自斟茶给卜元、方国涣二人,然后说道:“贫僧今日得识方小施主,实为荣幸之甚,还敢问小施主哪里人氏?” 卜元一旁接嘴道:“这个我来对和尚说。”接着便把方国涣的遭遇叙述了一遍。智善和尚听罢,惊讶不已,问方国涣:“方小施主既是落难之人,不知日后有何打算?”方国涣叹然道:“晚辈身处如此境地,迷茫得很,还请大师指点。” 卜元一旁道:“贤弟日后随了哥哥就是,保证酒肉不缺,落个快活。”智善和尚摇摇头道:“不可,不可。” 卜元急道:“有何不可?日后卜某自视方贤弟如亲兄弟一般,处处不会亏了他的。”智善和尚道:“方小施主乃是棋道中的异人奇才,前途不可限量,焉能耽误于你等猎户之中!” 卜元闻之,挠了挠头,道:“和尚说得也有道理,我这贤弟的本事可令人敬服,不一般的,当不能误了他的前程。和尚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智善和尚此时肃然道:“贫僧云游天下多年,现知道有一个适合方小施主的绝好去处。”方国涣闻之,心中忽地一动,忙问道:“敢问大师是何绝好去处?”

    智善和尚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道:“十年前,贫僧云游到了一处叫连云山的大山之中,晚上挂单于山中的天元寺内,偶见寺中有僧人在临枰对弈,贫僧自以为手法了得,便寻那些僧人斗棋较量。寺中人见是同门,不好拒绝,便派了一名烧火僧来。贫僧自是不服,想先败了对方再说。谁知一盘棋下来,贫僧竟然全局覆没,惨败之甚。大惊之下,连夜愧走,从此游访天下棋道高手,待棋力大长后,以图二进天元寺,报那败棋之辱。然而十年下来,贫僧棋力虽提高许多,但也自知仍不能与那天元寺中的高手相抗衡。如今感到棋力已老,也就止了再去较量之心。今见方小施主棋艺高超,年轻有为,不落俗手,若再得天元寺内的棋上高人指教,便可一日千里,棋上的修为不可估量,几年之后,天下间便罕有与小施主棋上成对手的人了。” 卜元闻之,欢喜道:“好极!好极!大丈夫在世,当可天下闻名。”

    方国涣此时已对那天元寺心驰神往,忙起身朝智善和尚拜道:“晚辈曾得益于先师棋上教化,自是迷于此道,若再得高人提携,实为人生幸事,更为心中所愿,敢问大师天元寺所在,方某当去拜师修棋。”智善和尚闻之喜道:“方小施主棋上根基深厚,天赋又高,能有此再进之心,日后必得大成,实为棋道之幸。”接着又道:“那连云山天元寺在八百里洞庭之南,离此地数千里之遥,寻到那里实非易事,自会吃尽万般的辛苦。”智善和尚随后详细地述说了一番路径,方国涣记下后拜谢了。

    卜元见天色已不早,便对智善和尚道:“和尚,我这贤弟既有了好去处,卜某也自喜得很,回去准备准备,好送贤弟上路,博一个棋上的前程。天色不早,我二人这就辞了吧!日后叫人多送些柴米于你。”智善和尚也不强留,拉了方国涣的手叮嘱道:“方小施主当努力,以图在棋道上得大成就,希望日后再到枫林草堂来展示妙手高棋。”方国涣含泪应了,遂与智善和尚拱手作别。

    卜元、方国涣二人返至先前的那座小镇上时,天色已黑了,卜元便引了方国涣至一熟人处住了。第二天,两人回到了朱七的木屋中,见朱七未曾回来,卜元有些忧虑道:“朱七哥他们可能发现豹子的洞|岤了,我且等等,看他们在何方以烽烟招我。” 卜元随后燃了火炉,寻了些肉脯,就着先前剩下的那半葫芦酒与方国涣对饮起来。一碗酒下肚,卜元叹了一声道:“贤弟,谢谢你为哥哥赢来了霸王弓,待哥哥猎杀了那头豹子,再与山中的兄弟们凑些盘缠,好送贤弟上路,寻那天元寺去。”言罢,竟流下泪来。方国涣大为感动道:“多谢卜大哥成全,小弟日后一定会回来找卜大哥的。”说完,也自感伤。卜元慨然道:“可惜老母在堂,无人照顾,不能护送贤弟,更不能与贤弟同游,实为人生憾事。”接着长叹不已。方国涣虽与卜元相处时日不长,但二人豪情与真情相感,自是相见恨晚,不忍分别。

    卜元连饮了数碗酒,见方国涣也陪着饮了两碗,不由高兴万分。饮至酣畅处,卜元便持了霸王弓,拉了方国涣来到了室外,指着百步外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道:“贤弟,看我射它一弹。”说完,扣弹拉弓,卜元借着酒劲,但将霸王弓拉到了极限处,大喝一声:“着!”那弹丸便如流星般飞出,便听“咔嚓”一声脆响,枝叶乱飞,那棵松树竟被拦腰击断。看得方国涣惊呼了一声,道:“卜大哥,神力也!” 卜元仰天大笑,笑声倒把周围树上的积雪震落许多。

    这时,东北方向的一处山头上升起了一道浓烟,方国涣见了,忙指了道:“卜大哥,烽火!”卜元见状,大吃一惊道:“不好!这烽烟烟柱比往常浓重,朱七哥他们有危险,我应速去。”随后急对方国涣道:“贤弟且勿乱走,等我回来。”说完,卜元持了霸王弓飞似地去了。方国涣站在那里目送卜元远去,直至不见踪影,又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倦,这才回到了木屋内,掩了柴门,躺在床上忧心忡忡地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方国涣忽被一阵说话声惊醒,起身看时,室内漆黑一片,已是夜间了。随即见火光闪动,柴门一开,卜元、朱七二人持着火把拥了进来,脸上各溢出兴奋之色。方国涣见了,一声欢呼,起身迎上前道:“卜大哥,朱七哥,你们回来了!” 卜元一见方国涣,嬉笑道:“我还担心野狼进来把贤弟叼了去,好在没事。”朱七这时将火把插在柱子上,室内更加明亮起来。方国涣忽见卜元、朱七二人的脸上、身上都沾有血迹,不由大惊道:“二位哥哥可受了伤?”朱七笑道:“方兄弟放心吧!我们无事,这是豹子的血。多亏卜元兄弟及时赶了去,二十丈外飞弹击杀了那头母豹,否则今日定会有几名兄弟丧命在豹口之下。”方国涣闻之,知道众猎户是与豹子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后,才将其制服的,暗自胆颤,往门外望了望,道:“那豹子可在?” 卜元笑道:“已被其他兄弟连夜抬去镇上卖了,这畜生今天倒也成全了我们,已有贤弟上路的盘缠了。”朱七那边高兴地道:“是啊!弟兄们听说方老弟在枫林草堂的和尚那里,从棋上为卜元兄弟赢来了霸王弓,都惊喜万分,这可是我们兄弟日夜盼望的宝贝,方兄弟能叫那个清高孤傲的和尚折服,真是一件奇事!听说方兄弟还要出游,接着去长棋上的本事,需要盘缠,大家便连夜把那畜生处理掉,换些银子,大家再凑些,给方兄弟作个盘缠。”方国涣闻之,大为感动道:“这般劳动各位哥哥,叫小弟如何回报是好?” 卜元笑道:“贤弟勿要客气,你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人,不能因为少了盘缠而耽误了,明日送你上路便是。”

    卜元说完,与已倦极的朱七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方国涣见众猎户如此义气,心中感激不已,独坐了一会儿,感叹一声,也自睡了。 第二天一早,方国涣、卜元、朱七三人还未起床,柴门一开,进来七八位猎户。一个胖子进门就嚷道:“老朱,你们说的那个神奇的小兄弟在哪里?”卜元、朱七、方国涣三个闻声,忙都起来。朱七随手一指方国涣,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胖子见了,双手一抱拳道:“在下铁五,见过小兄弟,听说你的本事大得很哩!”方国涣忙上前礼见了。朱七接着又介绍了其他猎户,无非是张三、李二、宋八等人。众猎户见方国涣原来是个少年,个个称奇。

    铁五这时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打开来,乃是一包银子,约有百两之数。铁五随后对方国涣道:“这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八十两是卖豹子的钱,二十两是大家凑的。山中清苦,别无许多,请小兄弟收下吧。”方国涣见众猎户如此慷慨大义,心中感激,忙倒地拜道:“承各位哥哥大义相助,小弟方国涣没齿难忘,请受一拜。” 卜元上前扶了道:“大家都是兄弟,贤弟就不要见外了,况且这也是我们兄弟应该做的。”朱七、铁五也上前扶了方国涣,方国涣称谢不已。众猎户都带了酒肉来,此时摆了满满一桌子,一顿吃喝完毕,铁五等人便辞别去了。

    送走了众猎户,卜元凄然道:“真不放心贤弟一人独行,本想留你多住几日,又恐误了你去做正经事,今天便送贤弟上路吧。”说完,一阵感伤。方国涣也好生难过,便宽慰卜元道:“小弟先前常经历路上的飘泊之苦,已是习惯了,卜大哥勿要担心。”接着又道:“刘家庄的刘先生对小弟有救命葬师之恩,应去辞行才是。” 卜元道:“贤弟真是有心人,刘家庄自有我去代别,贤弟上路便是。”方国涣道:“若不亲去,此番轻别实为失礼。” 卜元道:“来回需一天的路程,见了刘义山,他未必舍得放你走,贤弟自去了,免得麻烦。”方国涣沉思了片刻,然后道:“也罢,就有劳卜大哥了,请带言刘先生,方国涣不会忘记他的大恩的,日后必去拜谢他。” 方国涣与卜元随后别了朱七,上了大路后,卜元又送出了十余里,二人这才洒泪而别,方国涣自家孤身上路。卜元回经路上,又猎了一头獐子,提着到了刘家庄。见了刘义山后,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刘义山惊异之余,自是抹泪感叹不已,但把那刘财、刘禄兄弟二人听得呆了,没想到方国涣会生出这么大的举动来。卜元把獐子留在了刘家,说是代方国涣所赠,然后别了刘氏父子,急回家中看望母亲去了。

    第一部 天元化境 第三回 陀螺观

    且说方国涣别了卜元,孤身独行。先前随师父方兰飘游四方,也是走得惯了,此时虽然有种失落孤单之感,却也适应,只想早一日找到天元寺,寻得高人指教,在棋上有所长进。这也是方国涣少小跟随方兰习棋,久之成迷,觉得这棋上果然奥妙无穷,一心想修得个棋道正果。有此念牵着,路上虽风餐露宿,劳顿辛苦,也自咬牙坚持了。

    行了数日,途中遇见一队做生意的商人,见方国涣少年独游,商人们便把他收在商队中同行。到了郑州,商队便传向徐州去了,方国涣于是别了商队一路向许昌而来。

    这日,方国涣走到了一个叫吴家集的镇上,行得久了,感到饥渴,欲寻茶肆买些东西吃。此时,街上忽一阵马蚤乱,遂见一名粗壮的汉子挥着根木棍正在追打一少年。那十二三岁的少年,被打得捂着头四处乱窜。方国涣正惊愕间,忽从人群中闪出一人,将那少年拦腰抱住,顺势往地上一摔,口中得意地叫道:“让你小子跑!虎爷,我抓住他了。”显是来了一个帮凶。那粗壮汉见了,狞笑一声道:“阿西,来得正好。”接着抡起木棍,不分头脸地一阵乱打。那少年虽被打得满地翻滚,但却倔犟得很,咬着牙不吭一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道:“不知这孩子如何得罪了吴老虎,竟遭这般毒打,真是可怜!”有胆小怕事者,远远地避开了。 方国涣见那少年被如此痛打,已是忍耐不住,喊了声:“住手!”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发自陌生少年之口的喊声,立时把人群惊住了。那吴老虎先是一怔,举在半空中的棍子慢慢地收了回来,见是一少年站在面前,便斜着眼睛瞟了瞟方国涣,冷冷地道:“小子,干什么的?为何多管闲事?”方国涣一拱手,道:“我是过路的,有理说理,为何胡乱打人?”旁边的那个叫阿西的无赖,仗着那吴老虎在,凶巴巴地道:“这小子欠我们虎爷的钱,怎么?你小子也想找打?”说着,拦住子方国涣的去路。方国涣并不畏惧,便对那吴老虎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欠了阁下多少钱?我来替他还。”方国涣不忍那少年再遭毒打,自想帮助他。此言一出,人群中一阵马蚤动,那个趴在地上的少年不由得抬头望了方国涣一眼,流露出感激和几丝的疑惑之色来。

    那吴老虎闻听此话,忽然哈哈大笑,蓦地笑声一止,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方国涣,道:“你小子拿什么替他还债?”方国涣见事已至此,也豁出去了,毅然道:“欠债还钱,不知这位小兄弟欠阁下多少?”吴老虎伸出左手五指在方国涣眼前一晃。五百两?方国涣心中不由一紧。“五两白银!”吴老虎这边逼上前道。那少年这时却大声喊道:“不对,才一两银子。”吴老虎闻之怒道:“按老子的利息来算就是五两。”说着,转身想去踢打那少年。方国涣见是五两银子,心中一松,也不愿与吴老虎计较,忙上前拦了道:“请慢来,五两银子还了你就是。”方国涣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拣了一块五两重的银锭,递于吴老虎,道:“银子还你,请放过这位兄弟吧。”也是方国涣粗心了些,手中布包里的银子尽被那无赖阿西收在了眼中。吴老虎这时伸手抢过那五两银子,倒也没再多事,对那无赖阿西一摆头,道:“阿西,无事了,走人。”那无赖不怀好意地望了方国涣一眼,便随吴老虎分开人群去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赞扬了方国涣几句,见无热闹可瞧,便各自散去了。

    方国涣这时上前扶起那少年,问:“小兄弟,没事吧?”那少年俯身拜谢道:“多谢这位大哥相救。”方国涣忙扶了道:“快快请起,现已无事了,快些回家去吧!日后切勿再与这些恶人牵扯。”那少年闻之,神色忽变得黯然,低头叹息了一声道:“我没有家。”方国涣闻之一怔,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便慰言道:“你可以去投奔亲戚的。”少年闻之,摇头叹道:“爹娘早亡,两年前被叔婶赶出了门,天下间哪里再有什么亲戚可言。”说着,竟流下泪来。方国涣见那少年刚才被人毒打时自不吭一声,此时说起凄苦的身世却伤感落泪,心中恻然,自是慨叹道:“你我二人一般命苦,都是无家可归的人。”那少年闻之一怔,听说方国涣也无亲无故,立即收了泪,毅然道:“哥哥好讲义气,日后但跟了我罗坤吧!保证饿你不着。”方国涣闻之笑道:“饿不着,却被人家追着打。”少年听了,神态大窘。方国涣又笑道:“原来你叫罗坤,是罗贤弟了。我叫方国涣,交个朋友吧。”罗坤听了一喜,随即有些为难道:“方大哥,那五两银子我一定设法还你。”方国涣摇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贤弟何须过虑。走,我们吃些东西去。”罗坤闻之,越发感激,摸了摸怀里,没掏出什么东西来,脸一红,道:“本该我请方大哥才是,可是……”方国涣笑道:“你我兄弟,不必客气。”自拉了罗坤进了一家饭铺。

    方国涣见罗坤脸上有些血迹灰土,便向店家讨了一盆水来,帮着罗坤洗净了。污垢一去,才发现罗坤原来是一个英俊的少年。方国涣随后要了两碗肉汤、十几个包子,和罗坤吃了,见罗坤饭量颇大,显然是饿了一天了,又多要了几个包子来与他吃。罗坤心中感激道:“这位方大哥对我真是好,日后必以性命相报才是。”

    二人吃毕,出了饭铺。罗坤问道:“不知方大哥要到哪里去?”方国涣道:“我要到一个叫连云山的地方,寻一个好的去处。你我二人有缘,贤弟既然无家可归,且随我一起去了吧!将来共同找一个安身之地,如何?”罗坤听到此,忽然落下泪来。方国涣惊讶道:“贤弟为何如此?难道不愿随我一路跋涉不成?”罗坤连忙摇头道:“小弟这是心里太激动了,方大哥愿意收留我,实是喜欢得很,无论有多大的苦,也是愿去受的。”方国涣笑道:“原来如此,现在你我便是兄弟了,日后有什么甘苦,同当便是。”罗坤大喜,跪地叩头道:“请方大哥受小弟一拜。”方国涣急忙扶了罗坤,兄弟二人握手言欢。

    方国涣此时见天色已不早,便对罗坤道:“你我先寻个住处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罗坤道:“郊外有一座破旧的道观,唤作陀螺观,以前住着一名香火道人,这几年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却是小弟的安身之处,方大哥若不嫌脏,去委屈一夜如何?”方国涣点头道:“能有遮风挡雨的去处便足矣了,这就过去吧。”罗坤大喜,引了方国涣向镇外而来。

    二人出了街口,方国涣忽见路旁端坐着一名道人,面前铺了一块发黄的旧布,却在上面绘了幅棋盘,布列了一盘残局,旁边地上用炭笔写着两行字:破此棋局者,得银二两。方国涣心中一动,停下来细观之后,才知是一盘走势复杂的“死活棋”。罗坤一旁道:“方大哥,走吧!这道士在此地摆摊许久了,无人能走得了他布的棋局,那二两银子是唬人的。”方国涣道:“看看无妨。”那道士见两个少年在棋摊前停下,笑问道:“两位小居士也来下棋吗?”方国涣细观了片刻,暗自点了点头,便从旁边备用的棋子中拾了一枚黑子,伸手落定棋盘中。那道士见方国涣竟然持子应棋,不由一怔,待凝视方国涣落子之处片刻,忽面呈喜色,随手应了一白子。方国涣又顺势应了一手黑棋。那道士见了,俯身注视了棋盘一会儿,忽然释然般地哈哈大笑,随即站起身来,惊喜道:“小居士真乃国手也!贫道被此残局困扰了一年,以为天下间无人能走得活,今被小居士妙手点通了玄关,解去了贫道心中的一件憾事,如此多谢了。”言罢,向方国涣深施了一礼。罗坤一旁看得呆了,心下惊讶道:“原来方大哥还有这般神奇的本事!”

    那道人这时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双手呈于方国涣道:“些许银子敬奉小居士,以谢解惑之恩。”罗坤见了,喜道:“好极!好极!方大哥这般下去,便成财主了。”方国涣知道那道人摆棋设摊,是为了解心中棋上的困惑,敬他好棋若此,便推却道:“举手之劳罢了,哪里敢收道长的银子。”那道人一怔道:“贫道岂能言而无信,守此地年余,也遇上许多好手,可谁能有小居士这般棋艺?此银不成敬意,贫道专备酬谢的。”方国涣见这道人于棋上却也痴迷得很,便笑道:“道长勿客气的,这银子还是你自家留了吧。”说完,拉着罗坤跑开了。那道人望着二人远去,呆立了许久,随后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一口气,收了棋摊,感叹一声去了。 罗坤对方国涣解了那道人布的棋局并且不收酬金大加赞叹,一路引着方国涣来到了镇郊的一座破旧的道观内。这道观破旧不堪,野草丛生,尘网四布,在香案下面有一堆乱草,显是罗坤睡觉的地方。方国涣见了,想罗坤长居此间,心中自是一阵感伤。罗坤这时道:“方大哥,这陀螺观便是小弟的栖身之处,虽简陋了些,却是不花钱的。”说完,从一尊没了头颈的神像后面抱出几块木板来,搭在香案上,然后又在上面铺了层干草,便成了一张床。罗坤忙完后,笑让道:“请方大哥上床安歇。”方国涣见了,笑道:“有劳贤弟了。”随后二人便在陀螺观内歇息了,促膝长谈,甚是相得。不觉间,陀螺观内暗了下来,天已是黑了。兄弟二人又说了许多话,罗坤尤为兴奋,夜深时,二人才不知不觉睡去。

    方国涣由于白天走得倦累,睡得沉了些,不知何时,睡梦中忽被一阵浓烟呛醒,起身时感到观内浓烟笼罩,时见火光,又听得外面有人喊起火之声。方国涣大惊之下,睡意全无,寻找时,已不见了罗坤,见火势愈猛,便急忙冲了出来。此时,天已微亮了。方国涣回头再看时,陀螺观已被烈火浓烟笼住,心下大急,惊唤罗坤,却不知去了哪里。这时,附近几位起早的农人赶了过来,见方国涣无恙而出,一位老者庆幸道:“你这孩子真命大!若再晚出一会儿,便会埋在里面烧死了。”方国涣急忙问道:“老人家,可见我的罗坤贤弟?”那老者道:“你说的可是经常住在这陀螺观里的罗家少年?”方国涣道:“不错,就是他,可知他去了哪里?”老者道:“老夫起得早,远远见了这观内起火时,那罗家少年追赶一个人往河沿去了。”方国涣闻之一惊,忙问清了方向,谢过老者,转身追了下去。

    方国涣追出三四里,仍不见罗坤的踪迹,心中大急。沿着河边一路找来,忽见一树枝上挂有一片布条,似从罗坤所穿的衣衫上撕下的,并且还沾有血迹,方国涣立时胆战。又见河岸边有人滑下去的痕迹,方国涣心知不妙,急往下游追寻了一阵,仍无所获,四下喊了多时,也无人应。方国涣心中一凛,道:“难道罗坤贤弟遭受了什么不测?”

    方国涣悬着心思,怀着一线希望复转回了陀螺观前。陀螺观此时早已烧塌,火势燃尽,废墟上冒着残烟。望着焦黑的断墙残壁,方国涣泪水涌出,一时间万分地凄楚。在烧毁的陀螺观前,方国涣候了两日,希望出现奇迹,罗坤突然地转回来。到了第三天,方国涣料定罗坤已经遭遇不测,不可能回来了,便怀着无限的伤感与悲痛,离开了已成废墟的陀螺观,哭着去了。 再说那一晚,罗坤与方国涣倾心而谈之后,兴奋异常,想日后能随方国涣同游天下,心中欢喜之极,翻来覆去,想了许多将来高兴的事。罗坤似睡非睡,朦胧中隐隐听到外面有些声响,心中大异,便起身悄悄来到了观外。忽见一黑影蹲在角落里打火,火燃时,借着火光一闪,罗坤识出那黑影竟是镇上的无赖阿西,心知此人要使坏,趁阿西不备猛然扑了过去。原来,那无赖白日在街上见方国涣怀中揣了许多银子,心中便起了歹意,知道罗坤常在郊外的陀螺观内居住,料定今晚方国涣也会随了罗坤去那里过夜?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