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民也开始去往那传说中的扶桑洲淘金,非洲的奴隶贸易方兴未艾,齐国等沿海国家也开始在那里捕捉昆仑奴……
凡有血性,皆有争心。这是真正的大争之世,一个将整个世界都包裹进去的大争之世。
这是真正的大时代,在通讯水平还很落后的时代,没有大一统的国家可以将领土扩展到能掌控的极限,但这个国家终究是要统一的,刘健不会选择随波逐流看着时代的风起云涌,而是选择让这个时代因为他的出现而有所不同,让兄弟之间的鲜血少流一些,让自强不息的华夏子民的读书声布满整个世界……
“路,很长啊……”刘健看着天上飘荡的银白色的星河,长长叹了口气,终于阖上了双眼,渐渐睡去。
村子中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羊曦的到来给这个宁静的存在带来的微小涟漪很快平息下来,人们逐渐接受了这个什么都会一点的勤劳姑娘。
犁铧,马蹄铁,锯子,门窗框,轮子,车辕杆……原本很多去上游的北宁镇才能得到的东西在羊曦到来之后都变得简单了,而且很多时候姑娘并不收钱。
尤其是在几天后这个勤劳的姑娘召集了村里的男人们,在她的指挥下修好了已经坏了很久的磨坊后,整个三河村的人已经接受了这个外来的女孩子。
磨坊已经坏了很久,但是镇子里的磨坊师傅并不来修,因为如果村子里的磨坊坏掉的话,就必须乘着船将麦子送到他们的磨坊去磨成面粉,二十袋小麦就要花费一个银币在磨坊上。
刘健所擅长的几何学在磨坊的维修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从计算用料到估计风力的大小和方向的各种运算,都让羊曦有些惊诧。
从羊曦来到这个村子后,就常来和刘健聊天,而刘健也很喜欢和这个骄傲而又聪明的女孩聊些各种故事,从她那里慢慢了解外面的世界。刘健很惊讶于这个女孩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和科学的掌握,当然,更多的时候女孩都是选择倾听刘健说一些别人看来不着边际的话题。
当傍晚降临的时候,放学后的孩子们常常围在羊曦的身边,听她讲着故事,大人们偶尔也会来听一会儿,对于她讲的那些人各有其田的理想国度不屑一顾。但孩子们却不同,他们认同那样的理想社会,亲切地叫她羊姐姐。
村子里爆发疟疾的时候,女孩拿出了一些金鸡纳树皮,熬成汁水分给众人。
割小麦的时候,女孩挥洒着汗水,握着并不熟悉的镰刀帮助村里那些男人在服役的女人家忙活着……
羊曦在孤独地努力着,尽力得到村民的认同,然后在一点点地打碎那些从小灌输在自由民脑袋中的枷锁和等级森严的王权思想,洒下一颗颗的种子,等待有一天这些种子终于可以顶开上面的枷锁,长出嫩绿的新芽。
当玉米开始长出缨穗的时候,从鲸海吹来的暖风将玉米的清香布满了整个村子。随着熏风而来的还有两个让村子里的人震惊的消息。
先是齐国的长江口一代爆发了革命,成立了松江联省自治共和国,而与之相邻的吴国宣布为松江自治共和国的保护者,齐吴两国都在等待着其余选帝侯的反应,大战的阴云在长江两岸密布着。
这则消息印在了加刊版的《易水河报》,随着邮寄员的驿马来到了村子,很快甚至村里的女人们都没有了唠家常的时间,而是和男人们一起磕着葵瓜子,那些奇怪的想法和瓜子皮一起在村子的篱笆旁果树下飘荡着。
“天啊,他们想干什么?共和国?没有国王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哎,就像杀鸡一样,没有头的鸡可是活不了多久的……”
“可不是嘛,不论是什么,没有头都活不下去的。不论是鸡还是国家,没有国王的日子,真是难以想象啊。”
“大概又要打仗啦,这是个削弱齐国的机会,女王一定会支持松江的。”
“拉倒吧,没有人会支持他们的,难道女王疯了嘛?他就不怕燕京的那些人也学松江?如果松江可以没有国王,燕国当然也可以没有……我在燕京卫戍团服役的时候,就见过那些人在街上发传单,就说什么要法律不要国王什么的,我偷着藏了几张用来卷烟,结果挨了二十军棍,不过那纸不错,用来卷烟很好……”
“你这二十军棍挨的值。”
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人们给羊曦让了个正好在树荫下的位置,递上去一把葵瓜子——对于这个女人,村子里的人是很尊敬的。
女孩笑着看了看蹲在这聊天的人们,缓缓说道:“你们去过下游的双桥村嘛?李家的庄园你们一定知道吧?”
众人点点头,赵玉林的老爹说道:“前几年打猎常常卖到那,我进去过,天啊,他家的盘子都是银质的,蜡烛大概有苞米棒子那么粗,夏天有冰窖,里面都是昂贵的秦国葡萄酒……”
“是啊,他家有六千晌地,原本就很富有,十三年前在朝鲜和齐国打仗后又封赏了这么多土地。”
羊曦磕着瓜子,笑着听众人的讨论,然后等到人们将议论转移到些微的不满的时候说道:“是啊,六千晌的土地,难道他比我们多长了几十个嘴巴嘛?不是啊,他也是一张嘴,并不比我们多吃饭,他的儿子服役时就可以得到少尉军衔,可以去尉官学校学习,而依附在他家土地上的人却穷的连裤子都买不起。
他去打仗,得到了六千晌的土地,而我们自由民去打仗,把命都扔出去,得到的不过是一枚奖章和二十个银币的抚恤金……”
羊曦没有把话说明,也没有选择灌输,只是悄悄地起了一个头,然后让这些自由民自己去思索,将仇恨和不公的种子趁人不注意洒进了这些人的心田……
就在村子里的人讨论着没有国王的王国是多么可笑的时候,又传来了女王遇刺的消息,所幸的是女王并没有受到伤害,侍卫们抓获了那个试图朝女王投掷炸弹的人——但只是得到了尸体,刺客在失败之后开枪自杀,铅制的弹丸撕碎了他的头盖骨。
刺客的身份让侍卫大臣一筹莫展,正在外交大臣指责齐国人是幕后黑手的时候,驻扎在朝鲜的花郎佣兵团发生了哗变,在其团长李承晚的联合下,一千多名朝鲜人袭击了军火库,打出了“朝鲜独立,让华人滚出半岛!”的口号,如此一来,刺客的身份就昭然若揭。
然而最戏剧化的故事发生在他们哗变不久,齐国最精锐的技击士燧发枪团越过了边境,战斗在一个叫板门店的边境山村爆发了。拥有整个华夏,也是整个世界最快装填速度的齐国技击士燧发枪团,用每分钟近四次的恐怖射击速度压制了哗变的朝鲜人。战斗结束后,齐国人自动退回了边境线,而李承晚的尸体被移交给了燕国人,被打碎的尸体经过缝合后挂在了平壤的城墙上,随着略带咸味的海风飘荡着。
技击士燧发枪团的团长接受了燕国女王的嘉奖和一枚金制的荆轲奖章,齐国王室也盛赞此次行动。在临淄的舞会上,技击士燧发枪团团长、齐国王子举着琥珀色的上等秦国葡萄酒,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响应了我血管里流淌的炎黄血脉的召唤。”
第一卷 :燕国雪 五:踽踽独行的女孩(下)
花郎佣兵团的兵变就这么结束了,而结果令燕齐两国都很满意。
女王趁机宣布将萁子朝鲜并入燕国,成为燕国的一个省而不是公爵领,从法理上杜绝了朝鲜独立的可能。齐国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长江口发生的独立事件让他们需要得到燕国女王的支持,吴国此时正虎视眈眈,齐国的重心不应该在朝鲜,而是准备将兵力集中到长江,因此默许了燕国的这一吞并行为。
花郎佣兵团兵变事件中,齐国出兵镇压就是为了示好燕国,同时对于北部朝鲜的完全吞并也将燕国的主要精力限制在了半岛上,在这之后,数不清的镇压和民族主义暴乱将会让燕国无力卷入松江联省自治这件事上。
对于此事,其余的几位选帝侯没有任何异议,毕竟朝鲜不是混乱的三晋地区,三晋地区可以称为华夏火药桶,但是朝鲜却只是齐国与燕国的角斗场。
在那场叛乱平定之后,齐国主动出动了海军帮助燕国将包括最精锐的近卫掷弹骑兵团在内的七个团海运到了朝鲜半岛,同时宣布齐国的棉花可以向燕国出口。
当然,邦与邦之间的一切都是利益问题,在此不久,燕国的外交大臣秘密来到临淄,声明女王支持齐国对松江的统治权。燕国也加快了对北部朝鲜的同化征服。宣布在朝鲜,华夏文字为唯一合法文字,任何公共场合不准说朝鲜语,违者绞死;花郎佣兵团中少尉及以上军官必须由燕国人担任,禁止在军队中谈论朝鲜历史,违者绞死;所有加入朝鲜复国花郎道这个秘密团体的人即被视为对炎黄祖宗的背叛,也将处以绞刑。
这就是华夏人的民族融合,简单而又暴力,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我们接纳一切蛮夷成为华夏子民,只要你们说华夏语言,用华夏文字,谈华夏历史,那么你们就能得到华夏子民的待遇,如果不接受,那么就用子弹和屠刀去告诉你们什么叫征服吧!
这些消息在三河村开始流传之后,夜晚的某个小屋中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
“愚蠢!蛮夷终究还是蛮夷。”
刘健看着刊登着这则消息的《易水河报》,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来,同时吐出的还有一口不屑的唾沫。
幽暗的蜡烛闪烁着光芒,羊曦坐在蜡烛前帮着刘健缝补一件破损的上衣,听到刘健的评论后,微微一笑。
这些日子刘健一直再山林中忙着捕猎那些长着昂贵毛皮的动物,晚上就和这个女孩随便聊些什么,一种淡淡的友谊在两人之间伸展开了蔓藤,将两个人拉的近了。
对于羊曦的很多看法,刘健并没有像村里的多数成年人一般质疑,而是很赞同他的一些观念。在一个多月的交谈中,两颗不属于这个封闭山村的年轻心灵不期而遇,互相靠近。
羊曦将手上的针在头上擦了擦,沾上一点带着花香的发油,在刘健破碎的衣衫上留下一行细密的针脚,缓缓说道:“是啊,如果他们只是反对女王对萁子朝鲜的统治,齐国人或许会像支持阿依努人一样支持他们,但是他们的口号却是让我们华夏子民都滚出去……狭隘而疯狂的民族主义是没有意义的,只会让他们毁灭。
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辱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这个可悲的民族从来不会醒悟,越卑微越要喊出自己的强横,殊不知没有实力的呐喊只会招致更快的灭亡。”
羊曦咬断了线头,吐出了嘴里的细绒。刘健很欣慰女孩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以为这个善良的女孩会对那个可悲的民族投去过多的关怀。
“民族主义从来不是强者的利剑,只是弱者的盾牌。被侮辱与被欺凌者,才会拿起民族主义当做他们唯一的武器,他们的勇气如果我是局外人,我会赞扬,但我不是局外人,只能骂他们一句愚蠢了。”
刘健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上辈子的那个世界中,那些民族主义留下的悲歌无不是让人唏嘘的。《马赛曲》的确激昂,让人热血,但马赛却在法国的境内;《神圣的战争》的确振奋,让人义无反顾,但这首歌却诞生在岌岌可危的莫斯科;《黄河大合唱》唤醒了无数中华儿女,他们用鲜血铺就了华夏复兴的道路,但黄河却是华夏儿女的母亲河……
英雄辈出的民族是可悲的,同样,极端民族主义盛行的国度也必然是曾被侮辱与损害过,在那些流传千古的激昂乐章的背后,是祖国与民族的苦难。而那些真正的民族主义只会有一种文化上的优越感,诸如这个时代的华夏,不需要唱着保卫黄河的歌谣,却可以傲视天下,回击每一个敢于侮辱华夏的异族,然后看着那些最终屈服的对手,不屑地骂一声:“蛮夷!”
“你怎么看呢?”刘健忽然很严肃地问了一句,他有些喜欢上这个神秘的女孩,所以更加想知道女孩对于民族的看法。
女孩听出了刘健话中的严肃,笑着说道:“和你一样,我的善良和怜悯从我身边开始,而绝不会跨过宽广的海去关心那些人,我当然支持我血管里的血。既然你问了我,那我也问你一句。你怎么看松江联省自治呢?”
“就那么回事吧。王位上的国王没有了,但心中的国王还在。只不过国王变成了工厂主和贵族,破裤子反过来穿,窟窿还是一样多。”刘健卷起一根烟,点燃后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奈的姿势接着说道:“那里自治不过是齐国与吴国角力的结果罢了,因为选帝侯制度的存在,灭国之战很难出现了,每一个君主都不希望出现另一个始皇帝,这种平衡已经僵持了千余年。
况且之所以他们能够联省自治,因为那里是长江的出海口,有天然的港口,有发达的手工业,他们的生活水平比之齐国的其他地方要高出很多,所以他们认为齐国在拖累他们罢了,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他们呼喊的法律、自由不过是口号,是手段,永远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让自己少一些义务,多一些财富罢了。
简而言之,一切都是屁股问题。你坐的位子决定了你对这些事情的看法,没有人能准确定义什么是正义与进步。比如我们自由民,如果将来有一天爆发了推翻国王的革命,自由民一定会选择支持国王,因为我们不需要交任何赋税,而这种制度是国王赐予的。”
羊曦听到这里,忽然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有些紧张地看着刘健问到:“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了推翻国王的革命,你会站到哪一边?”
女孩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显然她在期待一个她想要的答案。刘健将烟扔到窗外,哈哈一笑说道:“或许这是我不想服役的原因吧。”
女孩听到这里,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在烛光下更加艳丽,两个小小的酒窝让这个成熟的女孩蒙上了一层不曾出现的可爱。
在那次短短的谈话之后,羊曦来找刘健的次数更多了,似乎放下了什么包袱,笑声也更多了。
疲惫的心因为理想而苦苦支撑着的女孩,把每次和刘健的聊天都当成一种最惬意的放松,和他聊天不需要去启蒙人人平等的思潮,不需要承受那种不解和嘲笑,就像又回到了燕国科学院中的青葱岁月,可以让心灵可以找到依靠的家园。
傍晚的时候,常有人会看到刘健和女孩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漫步在河边,或者骑着马在草原上慢慢前行,时不时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夕阳下的河边,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划过几只欢快的野鸭,两匹马在芦苇丛中啃食着青草,一个叼着烟卷的男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马靴和衬衫的女孩,男孩弯下腰,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子,用力掷了出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水漂。女孩背着手,低着头用结实的靴子踢踏着圆润的鹅卵石,虽然仍旧像以前一样成熟和骄傲,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疲惫,细细地说着什么。
男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女孩疲惫的双眼,低沉地说道:“理想有两种,一种是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另一种是理想通过你来实现……”
在田野中的向日葵开始绽放金黄花朵的一天,刘健从山里打猎回来,马背上挂着一只还喘着气的小狍子,迎面走来了骑着黑马的羊曦。
刘健冲她挥了挥手,羊曦笑了笑,用手遮住眼上的阳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怎么好久都没见到你?我给你的那道题你到底有没有在看啊?”
刘健停下马,从马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口袋,扔到对面。羊曦稳稳的接住,从黑色的布袋中掏出鲜红的,有些挤坏了的树莓扔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开始在心里弥散。
“本想给你多采一点的,可是前天挖的陷坑里有个小东西,就先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被绑在马背上的小狍子。
胆小的狍子不断地做着毫无意义地挣扎,圆圆的眼睛满是惊恐,祈求地看着对面穿着一身淡蓝色衬衫的女孩。
羊曦凑马过去,摸了摸可怜的狍子,却没有展现出那些可笑的对动物的怜悯——爱心她是有的,只是爱这个世界上的人还不够,哪还管得到这些悲惨的生灵呢。
“可爱吧,要不送给你吧,你养着吧。”
“我才不要呢,这么养着还不如养一只小狗。对了,最近怎么总是看不到你?”
一边说着,一边伸过去袖子擦了擦刘健脸上粘着的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粉。
“如你所见,打猎去啊。我准备明年去燕京参加考试,那些马我准备送给照顾我这么多年的玉林家,土地嘛,等收完麦子后就让那些外来户先种着吧,反正你又不会种地,赵叔家也种不过来。”
听到这里,羊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淡淡的笑容,因为刘健无意的一句话让他感觉对面的男孩子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她。诱人的唇染上了树莓的红色浆汁,在阳光下无比诱惑。
“我就就像秋天收获过的田野一样——一无所有啦。在路上和路的终点都是要花钱的,我想燕京的科学院不会收一个乞丐吧,所以只好打猎,剥下毛皮去镇子卖掉。”
羊曦这才注意到刘健身上背着的一把长长的4335式燧发枪,腰带上还挂着陶制的火药罐。
这种燧发枪是燕国军队的制式装备,在五年前也就是黄帝4335年经燕国科学院研制成功,命名时随口叫了这么一个名字,因为只有三成的哑火率而受到军方的青睐,完全淘汰了那些火绳枪和旧式的燧发枪。
枪对于这些黑龙江的自由民来说是和马以及犁铧一样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只是那种制式的用纸壳包裹着火药的铅弹却买不到,所以刘健的腰上才挂着沉重的老式的火药罐。
“明天你还去嘛?”
“去啊,干嘛不去,你的房东,王寡妇家的土豆地前几天被熊瞎子刨了,正好明天就去把它解决掉,熊皮可是一直很值钱的,咱们燕国最精锐的近卫掷弹骑兵团带的就是熊皮帽子,上旬去北宁听说好像要七个银币一张。
对了,晚上别在家里做饭了,去赵婶家吧,吃狍子馅饺子。不差你这双筷子的。”
羊曦笑着点点头,道别之后就离开了,而她却忘了问一句刘健赵慢熊院长的七个深坑之一的酒桶容量题是否得到了答案。
在骑出去很久之后,刘健忽然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看到的却不是背影,而是一双秋水般平静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眼,刘健终于脸上一红,急忙把头转了过去,靴子后跟一碰马腹,迅速地离开了,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第一卷 :燕国雪 六: 熊罴有爪吾有枪 (上)
月牙挂在柳梢的时候,刘健和赵玉林在村口的麦场就闻到了家中飘来的香味儿,鲜嫩的狍子肉加上五味子的树皮炖在一起,就算是在黑龙江的对岸都闻得到……
两人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刚才在麦场上和人摔跤时的笑话,操控着缰绳从半人多高的篱笆跳了进去,然后笑着听着院子中的鸡飞狗跳和赵玉林老爹的骂人声。
“小兔崽子,不能走门吗?看看吧,母鸡都让你们吓得不下蛋了……”一边骂着,一边把已经浸湿的毛巾扔到了两人面前。
在进屋之后,一个俏丽的背影正在桌子前忙活着,刘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羊曦,只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衬衫和马靴。
一身洁白的长裙将女孩丰满而悠长的身段彰显的淋漓尽致,在幽暗的烛光下带着一种成熟的韵味,乌黑的长发在紧致的腰身处摇曳着。
“你穿裙子这么漂亮,干嘛每天穿的像个男人一样衬衫和马靴?”
羊曦耸了耸肩,嫣然一笑,从洁白的齿间吐出两个字:“秘密。”
赵玉林偷偷捅了捅刘健,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嘿,她来了这么久可是第一次穿裙子啊。”
刘健笑骂着轻轻给了他一拳,被对方轻松地招架住,接着两个人的头顶都被女孩手里筷子敲了一下。
“在麦场还没野够啊,快洗洗手吃饭。”
两个人吐吐舌头,去外面的铜盆里把手上的泥土洗掉,坐到了饭桌上。
自由民的豪放和狂野彰显在每一个地方,甚至饭桌上的一切都与众不同,无论是盘子还是碗都大的出奇,即使玻璃杯已经成为一种廉价的商品,但是自由民喝酒的时候还是选择用那种巨大的海碗。
桌子上摆着饺子和一盆五味子树皮炖的狍子肉,翠绿的腌蕨菜和鲜嫩的炒嫩玉米芯都让人流口水。
赵婶给每人都倒上一杯浓烈的玉米酿成的酒,在自家的饭桌上不必讲究什么,很自然地抛弃了筷子,用手撕着香嫩的狍子肉。
“小健啊,你这几怎么天天去打猎,玉林也不和你一起去,天天就知道在老王他闺女前得瑟,听说前天你因为他家闺女把小李子打了?他娘的他一个还淌鼻涕的孩子,你打人家干啥?”
赵玉林低头喝着酒,根本不理他爹,老人的话没人接,就把目光投向了刘健,想知道刘健这些日子天天去打猎的原因。
刘健看了眼羊曦,递过去个眼色,他可不想为不想服役的事挨赵大叔的鞭子。女孩狡黠地一笑,随便说了些什么岔开了话题。
几杯酒下肚后,女孩的脸上涌起一片红霞,醉笑浅浅,总是不经意间看上一眼刘健。
赵老爹大概也是有点喝多了,数落了一阵赵玉林之后,就开始说着刘健的各种优点,什么顾家啊,什么懂事啊……这些话说的刘健都有点惭愧了,心道:“从没见赵叔这么夸过我啊,再说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嘛……”
赵玉林倒没有反驳他老爹的话,而是顺着他爹又将刘健夸了一阵,就差说成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了。他没有反驳老爹的话,因为听得出他爹的意思,至于作为陪衬的绿叶,为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算挡子弹和刺刀都可以,又怎么在乎什么红花与绿叶。羊曦正笑吟吟地听着老人的唠叨,抬眼看到刘健的目光,轻轻用手指在酡红的脸上刮了一下羞,吐了一下舌头,意思是说他说的的这个人是你吗?
又说了一阵,终于到了正题,赵老爹忽然问道:“闺女你多大了?家里人在哪呢?我跟你说,我是看着小健长这么高的,这孩子小时候命苦,他爹死在朝鲜,他娘又病死了,但这小子心眼实诚,脑子又活,这身板和个子将来肯定是在熊皮帽团,以后保不准就能进尉官学校,要我说……”
说到这里,羊曦没有像那些女孩一样羞红了脸,仍旧是笑吟吟的。赵婶急忙夹过一块脑子递给他家老头,埋怨道:“吃点脑子补补吧,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弄去……”
老人顺从地张开嘴,赵婶的筷子就像年轻时一样伸到了他的嘴边,咽下去后也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对了,我听说你明天要去王寡妇家的土豆地那弄那只熊瞎子?明天玉林你别和老王他家的闺女黏糊了,和小健一起去,这玩意发起狠来一个人可弄不了。一猪二熊三老虎,刘半脸儿就是年轻时上山被熊瞎子添得,就一下半张脸都没了,明天去小心点,要是不行就别硬来……”
又唠叨了一阵,酒足饭饱之后,羊曦在这里又嗑了一会儿葵瓜子,道别离开了。
刘健抱着被褥和赵玉林一起躺在了院子中的牛车上,在赵玉林的鼾声响起的时候,刘健又去洗了把脸,拿出一张纸,借着月光在那运算着那道酒桶体积的问题。
这道题并不难,不过是一个微积分的运算而已,只不过很多定理和公式他却不能用,就算用别人问为什么他也需要一个解答,而这样一来就麻烦多了。
这个时代是一个向蒸汽时代过渡的时代,是初等数学向高等数学进步的时代,是经典物理学开始出现的时代,而经典物理学的很多计算都需要微积分作为运算法则,酒桶容积的问题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开拓了微积分运算的问题,所以刘健需要推导出每一个需要用到的公式。
饶是他曾经系统的学过,将那些公式定理反推并且形成一种新的理论也需要很多的时间,厚厚的一叠纸已经躺在了他的包裹中,上面布满了墨迹。
月光总是无私的,在月光下埋头苦算的刘健有时候会忽然停下笔,想着沐浴在同一抹月光中的女孩在干什么……
而同一抹月光下的女孩破例没有百~万\小!说,手里的黑色布袋是上午刘健扔给她的,里面还有一些鲜红的树莓。女孩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幽幽的月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里捏起一枚鲜红的浆果,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温馨味道。
然而想到刚才吃饭时听到的话,女孩的心有些乱,有些担心地想着刘健明天的狩猎,她曾经见过发狂的黑熊将碗口粗的树木拍断的样子。
想到这里,女孩的心愈发乱了,燧发枪那缓慢的装填速度不得不让她担心,脑袋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
在苦苦冥思了一阵后,她将一盆冷水泼在头上,终于拍了拍脑袋,冲到厨房煮了一碗浆糊,然后从箱子中拿出火药和铅块,用子弹模子将那些融化的铅块弄成一个个圆形的弹丸,用磨石细心地磨去上面的毛刺和尖锐,又拿出几张纸,用灵巧的双手掂量着火药的数量,卷在了纸筒中,用浆糊均匀地抹在上面,最后压紧铅弹。
浆糊很快就干了,羊曦将一枚制式的铅弹放在手心,轻轻自语道:“这样能快一些……”
又忙了一阵,做了大约四十多个,正好是一块燧石能够发射的弹药数量,放在窗口上等待风把它们吹干。
做完了这些后,女孩微笑着躺在床上,想要再看一会儿还没有看完的西班牙文版的《堂吉诃德》,燕京的朋友们托她把这本书译成中文,因为她熟悉好几种西夷的语言,无论是新大陆通用的西班牙语还是西夷贵族圈子中常用的法语都很熟悉。
然而捧着厚重的、远涉大洋而来的书本,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扰乱着她的心灵,终于放下了书本,将那个盛着树莓的口袋放在鼻尖,细细地嗅着,终于带着一丝羞涩和笑意,握起那支洁白的鹅毛笔,打开了日记本,静静地写着什么……
“每点燃一支蜡烛,都会投下一片阴影。
如果理想是明亮的烛光,爱情就是闪烁的阴影。
我将爱情埋在心底,因为我怕亲手为理想加上藩篱。
爱情对男子不过是身外之物,对女人来说却是整个生命。
男子不会为爱情放弃一切,女人却把爱情和生命放在天平的两端。
男人在爱情中就可以实现他们的理想,而女人却只能在爱情和理想中选择一个。
对男人而言,有刀剑和枪炮为他带来荣耀,财富和光荣不断交替;骄傲,声名,宏图,充斥了他的心,他们随时可以从爱情中抽身而走,但女人一旦去爱,那就只能是爱了再爱,然后再受惩罚。
在用许久没用的法语写完最后一个字母后,傻傻地看着纸张上跃动的字符,长叹一声,用纤细的手揉碎那些内心的爱,轻轻扬手,纷纷落下的纸屑如同几天前掉落的芍药花瓣,随着清风飞散。
短短的蜡烛很快熄灭,女孩儿盯着摇曳的烛光,慢慢睡去……
或许这并非爱情,只是青春时淡淡的情愫,只是孤寂中的心寻找的一丝依托,没有山盟海誓,只有恬淡自然中露出的一点细腻和敏感……
可爱情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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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健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阳光,还有在阳光下温柔的笑脸。
“快起来了,不是要去打猎吗?”
刘健在牛车上伸了个懒腰,羊曦顺手把他头发上的一根草叶摘掉。太阳已经很高了,刘健这才注意到羊曦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昨晚上穿的那条裙子已经不见了,而是一如从前一样的衬衫和长裤,旁边她的那匹黑色的骏马正在百无聊赖的转着圈子。
“干嘛,你不会也要去吧?”
“就带我一起去玩玩吧,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事。”
女孩的语气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央求,但刘健摇摇头,一边穿着靴子,一边说道:“不行,今天是去猎熊,你想玩的话,等我回来去钓鱼。熊,可不是好玩的,那玩意可真的要命。”
“切……”羊曦故意做出不屑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走进了屋里。
刘健叹了口气,他只是担心遇到什么危险,看到女孩进了屋子,耸耸肩,很无奈地去收拾要用到的工具。
在将夹子和绳索都绑到马背上后,羊曦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刘健的那把4335式燧发枪,枪上面的环套式刺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怎么,你还会开枪?”
刘健看着女孩握枪的姿势很专业,不由地问到。羊曦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熟练地将上面的刺刀拆卸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纸壳包裹的子弹,咬开上面的纸壳,将火药倒进了枪筒中,然后将铅弹和纸壳一起塞到里面,拔出通条一阵捣弄,然后熟练地举起火枪,用肩膀顶住枪托,瞄准了院子里的一株杨树,扣动了扳机。
一声巨响,一阵硝烟。
女孩却并没有停下,而是重复着之前的动作。那株杨树连续遭受了几次铅弹的洗礼,已经摇摇欲坠。
面对着满脸惊讶的刘健,羊曦骄傲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枪扔了过去。
那株杨树很近,离两个人只有十米左右吧,但是一共四枪全部命中,这也算是很难得了。对于燧发枪那坑爹的命中率,三十米内只有可怜的一半的命中率,如果目标在一百米外,那么老兵会建议你不如瞄准月亮,那样打中的可能性还会高一点。
羊曦看着惊讶的刘健,骄傲地抬起头。
“每分钟四发,就算在射速最快的齐国技击士燧发枪团,我也是合格的。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你以为只有你们男人会用枪啊?”
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昨晚上制作的纸壳子弹递给刘健,刘健看着那些被纸张包裹的子弹,拍了拍脑袋。
“你自己做的?我真笨,这东西可以自己做啊,多简单的东西……”
“所以说捕到熊后,你该把熊的脑袋留着,回来吃掉补补脑子。对了,你这有牛油嘛?涂抹上防止受潮。”
“没有牛油,好像有点猪油,我去找找看。”
滑腻的猪油被涂抹在了纸壳的上面,为了防止变潮影响火药的发射。
“嘿,又不是秦国人,干嘛用猪油涂抹子弹啊?猪油的效果可是不如牛油的……”正在院子里喂马的赵玉林看着刘健和羊曦两人在用猪油涂抹子弹,一边摸着马儿光滑的皮毛,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往子弹上涂抹猪油的两个人也都笑了起来,刘健知道赵玉林说的是那个流传在华夏各地的吐槽。
“秦国的子弹,燕国的海军,齐国的纪律,楚国的军官,汉国的炮兵,三晋的刺刀,吴越的骑兵,若有国王七者全得,定会加冕为皇。”
当然,这就如同后世的“铁路专家孙逸仙、开创共和袁世凯”一样,每一句夸奖都会让当事人恨不得从坟里爬出来然后兜一塑料带屎丢在传播这些话的人家窗户上。
如果其它的只能算是那些王国的悲剧,而秦国的子弹则就是一幕看似荒诞的正剧。
随着燧发枪在华夏各国军队中的广泛使用,这种纸壳的子弹已经成为各国的制式装备。定量的火药可以让射手的装填速度提高一倍。
因为牛油的效果更好,所以除了秦国外子弹上涂抹的都是牛油。秦国人不缺牛羊,却每年从关东各国进口大量的猪油用以涂抹子弹,原因很简单,因为将子弹上涂抹猪油,这样在用牙撕开子弹的时候就会不可避免地沾上猪油……甚至在纸壳子弹出现之前,秦国的火枪手身上除了那些必备的武器外,没人都会带上一瓷罐猪油,而那个在别国看起来累赘的罐子也就成了那个吐槽的开头。
虽然怛罗斯之战全胜之后,伊斯兰文化已经不能侵入到秦国内部,但是却无法禁绝,秦国军方的这个方法杜绝军中出现秦国人最想禁绝的宗教。而这种奇异的方法也曾决定了一场战役,四年前秦国军队在咸海边被波斯萨菲王朝波斯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