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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第19部分阅读

    ,但上面打有火漆,一拆就坏了,苏翰贞对他的要求是不能打草惊蛇,所以这封信必须要立刻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如果是普通信封还好说,但这是官方信封,他倒一时有点为难,旁边的黑米却经验丰富,他拾起信封看了看,笑道:“做这种事有高人呢!公子跟我来,就在北市。”

    北市很大,占地两百余亩,北市内本身就有很多街巷,无晋跟着黑米来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一直走到头,是一扇破旧的小门,门上有个牌子,‘罗记印刷坊’

    原来是个私人的印刷作坊,黑米低声笑道:“这是挂羊头卖狗肉,他才不靠印刷赚钱。”

    黑米敲了敲门,开门是一个瘦弱的少年,他认识黑米,“原来是黑大叔,你找我爹爹吗?”

    “嗯!他在吗?”

    “在!”

    少年跑回屋,“爹爹,黑大叔找你。”

    只见走出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长相很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但无晋却注意到他的十根手指特别细长,或许这就是他的特殊之处。

    男子和黑米很熟,笑着给了他一拳,“你小子好久没来关照我生意了,我都快饿死了。”

    黑米嘿一笑,“这不来了吗?”

    他指了指无晋,“这是我的小舅子,叫无晋公子,有事找你帮忙。”

    他又附耳对男子低声说:“绝对可靠!”

    男子点点头,向无晋抱拳笑道:“在下罗宇,外号‘龙爪’,无晋公子以后有什么印刷事宜,不妨关照小店,外面不印的,我这里都印。”

    无晋明白,比如车票税票之类,他那个时代也有,他有些好奇地问:“那银票也可以印吗?”

    “公子这个问题问得好!”

    罗宇淡淡一笑,“东莱钱庄和百富钱庄的银票风险太大,朝廷下过旨意,造假这两家钱庄的银票者,一律抄家灭族,所以没人敢作假,我也不接,而造假齐大福的银票虽然没有什么处罚,不过他们的防伪技术太难,我也尝试破解过,我调制出了一种胶汁,很遗憾,光线下只有五色,没有他们那种七色,如果做不到一模一样,我就认为是失败,所以我也不接,所以公子问得好,银票和钱票除外,其他都印。”

    无晋也只是好奇而已,他点点头,“我明白了,不过今天就有事情麻烦罗大哥。”

    他把信递给了罗宇,黑米在一旁笑道:“这封信麻烦帮我们做一封一样的,包括纸张信封。”

    罗宇看了看信封,不由笑道:“江宁府的官信,信封和信纸我都有,请随我来。”

    他带着两人走进一间小房间,小房间很昏暗,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印刷品,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估计是这里是他办公室。

    罗宇从一堆纸中翻出了几个空白信封,无晋一眼便认出来了,和那封信的信封一模一样,都印有江宁府衙的红字。

    他回头问无晋:“公子怎么说?只是想换个信封,还是重新写一封新信?”

    黑米连忙对无晋解释说:“老罗绰号龙爪,实际上是指他善于模仿笔迹,可以做到以假乱真,除非是同样的高手或者本人才能辨别出,一般人是看不出来。”

    无晋这才明白,果然是旁门左道鬼才众多,他今天算是见识了,他点点头,“我先看看信再说。”

    罗宇取出一般锋利的细刃小刀,小心翼翼地将信封从后面割开,抽出里面的内容递给他,无晋看了一遍,又沉思了片刻,“信的内容我自己抄一遍就可以了,麻烦罗大哥重新给我做一个信封。”

    “没问题,公子稍候,马上就好!”

    在参与户曹主事竞争的五大家族中,关家无疑是独树一帜,它和其他家族完全不同,不管是皇甫氏还是黄家,还是马家和陈家,这些都是东海郡地方上的商业家族,以商业发家,但他们在东海郡其实只能算二流家族,原因是他们在官场上没有地位,或者不是全国性的大商家。

    东海郡的一流家族只有两家,一个平江县的齐家,齐瑞福商行,全国三大商行之一,富可敌国,拥有穆宗皇帝赐给他们家族的护家金牌,非谋逆而不得轻动。

    其次是便是维扬县关家,官宦世家,也同样涉足海外贸易,富甲一方,关家步入官场已有两百年的历史,刺史、侍郎、尚书、相国等等高位都曾经有过关家人的身影。

    但关家也有它的苦恼,关家最大的苦恼就是人丁不旺,而且在六十年前关家还曾遭遇过一次家族危机,当时关家老爷子过八十大寿,冀州河间郡的关家一百多族人,乘船来维扬祝寿,但在途中大海船遇风暴沉没,船上所有人全部遇难,这次海难几乎给关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使子嗣本来就不昌盛的关家变得更加人丁稀薄,只剩下维扬一支。

    关家老宅位于城南的三清桥旁,是一幢占地约五十亩的巨宅,此时在东客房内,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风追云被丫鬟带去了内堂,他心中十分沮丧,他发现自己的腰囊没有了,里面有几十两碎银子和一封信,另外还有他影武士的铭牌。

    银子丢了没关系,甚至影武士牌丢了也没有关系,还可以补办,但那封信却很重要,是申渊写给徐远的亲笔信,尽管他不知内容,但申渊再三叮嘱过他,一定要亲手交给长史徐远。

    内堂里已经坐了三个人,关家老爷子关保清、次子关铭、还有一个是个文人,叫赵一鸣,从京城来,他是长子关寂的心腹幕僚。

    关家是维扬县的第一大户,也是和东海皇甫氏一样,以海外贸易出名,但和皇甫家不同的是,关家还同时是维扬县的大地主,在楚州各地拥有良田五千顷,四十年前,关老爷子的父亲关逸飞做到了当朝礼部尚书,关老爷子本人当年也做到江宁府尹,可以说,关家也是官宦门第,关家长子,也就是关贤驹的父亲关寂现任朝廷礼部郎中,正是这种强大的势力背景,使关家在这次户曹主事的推选中一直占有明显优势。

    长孙关贤驹今年二十四岁,品貌皆好,大气稳重,是维扬县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只可惜去年州试中,关贤驹发挥不佳,排名一百零一,只差一名没有能考上贡举士,也使他失去了进京参加进士科举的资格,他只是举人,进京也只能参加明经科考试,但心高气傲的关家一心想让学识渊博的长孙考上进士,他们看不上明经科,准备后年再参加州试,取得贡举士资格。

    这次关家本来是打算让次孙关贤宜代表关家参选户曹主事,但长史徐远坚持要长孙关贤驹参选,这就有点打乱了关家的计划,关贤驹可是要进京科举的,怎么能当个户曹主事?

    关老爷子为这件事一直有些耿耿于怀,今天赵一鸣来,就是要解除关老爷子的不满。

    赵一鸣欠身笑道:“阁老,大少爷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我转达给家人。”

    赵一鸣欢悦的语气和惊喜的表情没有让关保清动容,他今年七十二岁了,几十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早已让他城府深藏,不露颜表,他淡淡一笑,“赵先生请说,我洗耳恭听。”

    “两个月前有人向朝廷吏部告状,说去年楚州的一百名贡举士中,第七名丹阳郡的贡举士施宏资格不符,他不是举人,这个举报吏部已经派人查清,完全属实。”

    “然后呢?”关保清有点兴趣了。

    卷 一 东郡风云 第五十九章 关老爷子的担忧

    第五十九章 关老爷子的担忧

    “然后吏部责令江宁府取消那个贡举士的资格,但申少尹提议所空缺的名额不能浪费,从第八名开始,每人向前移一位,这样一来,长孙在一百零一名,上移一位,正好是第一百名,恭喜阁老,长孙即将补授贡举士资格。”

    关保清呵笑了起来,这个申少尹很能干嘛!他以为申家个个都是糊涂鬼,想不到还是有明白人。

    “可是贤驹已经参加了户曹主事推选,如果被选上了,他不就没有机会进京赶考了,这个问题他父亲考虑过吗?”

    关保清注视着赵一鸣,这个问题他一定要搞清楚,不容含糊。

    赵一鸣捋须微微一笑,“阁老放心,我听大少爷说,从今年秋闱开始,吏部放宽了进士科限制,从前必须是贡举士资格,而且官吏不准参加进士科举,现在放宽为贡举士或者明经科考中者,同时九品以下皆可参加科举,也就是说官还是不准,但小吏放开了,这主要是给已经考中明经科的人一个机会,但这不正好符合长孙的条件吗?”

    大宁王朝的省试科举不同于前朝,每年有两场,一场是明经科,由举人参考,取前一百五十名,每年二月开考,所以被称为春闱,由礼部主考,考中者可授郡各曹主事,或者授朝廷各部从事。

    另一场是进士科,须取得贡举士资格,取前二十名,每年九月开考,所以又被称为秋闱,由吏部主考,考中者则直接入九品官。

    以前是考中明经科就再没有机会再考进士了,让很多士子纠结,但今年改革,除了贡举士外,考中明经者也有资格参加进士科考试,无形中,进士科的竞争就更激烈了。

    如果关贤驹真的补上了贡举士资格,就算他做了户曹主事,他也照样可以参加九月份的进士科,这个消息让关保清比较满意,他当然知道,补上贡举士资格是申家在刻意拉拢关家,目的是让他多给钱支持楚王。

    关保清呵一笑,“那这样我就放心了,贤驹可以参选户曹主事。”

    这时,一名家人将风追云领了进来,进城遭遇了下马威,风追云的情绪显得低落,身上的横刀也没有带了,关保清很客气地和他见了礼,请他坐下,他已听说风追云被乞丐围攻,吃了大亏,但他也不想多管,乞丐找他麻烦必然是有原因,估计是这个年轻太高傲,非但不肯给钱而且又打又骂,惹恼了乞丐。

    关保清很关切地劝他:“风公子,一个人在外乡,总是免不了会遇到一点欺生,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风公子就不要记它了,省得心烦。”

    “可是……”

    风追云实在是不想说,说出来太丢人,如果只是钱和武士牌丢了他就算了,但那封信事关重大,他不说不行了,风追云一咬牙道:“我的一个布囊在混乱中丢了,估计是被那些乞丐捡走,关阁老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哦?包里有什么东西?”关保清笑问道。

    “有五十两银子,还有我的武士牌,银子丢了就算了,武士牌也可以再补,但里面有封信,是申少尹写给徐长史的,很重要。”

    “什么!”

    堂中几人都同时吃一惊,关保清本来不放在心上,银子他有的是,武士牌能补回来,也无所谓,但有一封申少尹写给徐长史是信,这个问题就严重了,他心中暗骂,‘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蛋,为什么进门时不说,现在才说出来!’

    他立刻吩咐一旁的次子关铭,“你立刻派人去找到那个三眼弥勒,让他立即把风公子的布囊交出来,少一样东西,他就别想在维扬县混了。”

    关铭答应一声,便匆匆去了。

    赵一鸣忍不住问:“阁老知道是他干的?”

    “是不是他干的我不知道,但他是维扬县乞丐的头子,不找他找谁?”

    风追云心中感激,也放下了傲气,谢道:“多谢阁老帮我找回失物,这帮乞丐实在太可恨!”

    关保清摇了摇头,“风公子,乞丐天下都有,哪里都一样,成帮成派,其实大多也是可怜人,尽量对他们宽容一点,他们要钱,赏一点就是了,一般而言,我也不会招惹他们,要不是风公子丢了信,我是绝对不会去找那个三眼弥勒,这种事说出去很丢人,风公子知道吗?”

    风追云脸一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个时辰后,关铭匆匆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白色布囊,“父亲,东西好像没丢!”

    他把布囊交给了父亲,关保清将里面的东西抖在桌上,碎银、武士牌、果然还有一封信,关保清看了看,又递给了风追云,“是这封信吗?”

    “就是这封信!”

    风追云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信封虽然有点脏了,但完好无损,没有一点拆过的痕迹,这就是他的幸运。

    关保清眉头却微微一皱,他有点不大理解,申少尹派一个影武士来,难道就是为了送信吗?

    风追云拿到了信,他心中自信便立刻恢复了,那种影武士独有的气质开始显露出来,他挺直了腰,刚才的低眉顺眼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目光锐利的武士,他仿佛看透了关保清的内心,便冷冷一笑,“临走时申少尹给我说了一句话,信中的对策只是最后的保证,在此之前,可以先用最直接的办法,消灭这个对手,所以,申少尹派我来。”

    赵一鸣和风追云走了,内堂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关保清和儿子关铭两人,关保清出神地望着一座雕有百子献寿的紫檀木屏风沉思,儿子关铭不敢打扰父亲,坐在一旁不语。

    半晌,关保清微微叹了口气,关铭连忙问:“父亲好像有心事,能否告诉孩儿?”

    关保清眉头微皱说:“我是在担心那个影武士要做的事情。”

    关铭想了想,便小心试探道:“父亲是说,影武士要刺杀皇甫惟明吗?”

    “嗯!”

    关保清缓缓点头,“其实我不赞成,非常不赞成,因为无论是申国舅还是徐远,刺杀了皇甫惟明,对他们都不会有损失,他们是幕后得益者,甚至那个所谓的户曹主事,其实我也不想参与,只不过是给申国舅面子,但最后却要由我们关家来背这个黑锅,我很担心苏翰贞甚至太子,不会放过我们关家,我们关家得不偿失啊!”

    “那刚才父亲为何不当场拒绝?”

    “你不懂,我不能拒绝。”

    关保清的语速很慢,似乎说每一个字都在思考,“这是申渊的意思,虽然可能不是申国舅的授意,但此时他代表申家,我们不能拒绝申家,我们关家要想继续向上走,还得依靠申国舅,这件事……我们只能委婉拒绝。”

    关铭一怔,他没有听懂父亲的意思,“父亲,孩儿不太明白,什么叫委婉拒绝?”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关保清注视着次子,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竟闪烁着一丝和他年纪不适合的狡黠的笑意。

    “父亲能否明示?”关铭低下了头。

    “很简单,你现在就去,想个办法通过某种渠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皇甫百龄。”

    关铭恍然大悟,父亲高明啊!

    “孩儿这就去。”

    关铭起身向父亲行一礼,便匆匆出去了,关保清轻捋白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利益博弈,可不止是太子和楚王,他们关家也同样需要获得最大的利益,而承担最小的风险。

    这时,一名管家婆在门口禀报,“太老爷,长孙来了?”

    “驹儿?”关保清愣了一下,他不是在郡学吗?怎么溜回来了,但一转念,回来也好,等明天天快亮时再回去,这样才安全。

    “让他进来!”

    卷 一 东郡风云 第六十章 长孙贤驹

    第六十章 长孙贤驹

    片刻,一个年轻男子匆匆走进内堂,他长得身材很高,皮肤白皙,相貌十分英俊,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优雅的气质,看得出此人受过极为良好的教育。

    他便是这次户曹主事的关家参选者关贤驹,今年二十四岁,尚未婚配,他曾经在小时候订过一门亲,女方家姓丁,因为屡屡迁徙,至今已经很少有联系。

    关贤驹是关家的嫡长孙,从小便聪颖无比,二岁开始识字,五岁学诗,七岁时在一次刺史举行的宴会上十步成诗而轰动全城,他当时是为一名进士写的金榜题名诗,‘日月为灯照金銮,我持北斗衣锦还。’令在场的几十名维扬大儒都拍案为之叫绝,誉他为神童。

    他从小对金榜题名的迷恋使他无比向往科举,十六岁考上秀才,十八岁考中举人,二十一岁考上明经士,但他又放弃了,他不甘心为明经,一心想考进士,为取得贡举士的资格,今年年初他参加了州试,但临场发挥不佳,只差一名没有被录取,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因为同样是维扬县的士子皇甫惟明却考中了贡举士第一名。

    他高傲的内心遭遇了严重的挫折,从小他就在光环和赞美声中长大,从小他就认为自己是维扬第一学子,而现在,人人都在说贡举士皇甫惟明,没有人再提他关贤驹了。

    他是昨天下午搬进了郡学,准备参加户曹主事的竞选,但他实在不想参加这个户曹主事,他对这个芝麻小官没有一点兴趣。

    走进内堂,关贤驹给祖父跪下,“孙儿给祖父请安!”

    关保清非常喜欢他这个宝贝孙子,对他寄予了莫大的期望,甚至超过自己的长子,也就是关贤驹的父亲关寂,关保清认为长子身上缺少一种大气,依附申国舅固然重要,但太过于依附就会丧失自己,他长子特地派幕僚来劝说自己参加户曹主事竞选,便可以看出,他太依附于申国舅了。

    而且长子没有考上进士,只是明经士,那他做到礼部郎中也就到顶了,现在关保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了,他已看出,孙子身上有着他父亲不具备的官场品质。

    在他九岁时,自己曾经想考他们兄弟才学,事先提前一个月让他们准备《春秋》,他却偷偷告诉八岁的弟弟,祖父要考《吕氏春秋》,结果他把《春秋》和《吕氏春秋》背得滚瓜烂熟,而他弟弟却张口结舌,背不出来,当时令他很生气,事后他才知道是长孙暗中使了手脚。

    或许在别人家中,长孙这种行为属于人品不端,但关保清却非常欣赏,小小年纪就会使用这种官场手段,长大后步入官场,将前途不可估量。

    关保清微微一笑问:“你不是被隔离在郡学吗?怎么能回来?”

    关贤驹低下头,不好意思说:“孙儿多给衙役们酒钱,他们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看来你给得不少啊!”

    关保清点了点头,“先起来吧!”

    “是!”

    关贤驹站起身,垂手站在祖父面前,“孙儿胆大妄为,让祖父失望了。”

    关贤驹心中非常清楚,祖父绝对不会怪他,果然,关保清笑呵道:“不去就不去,明天凌晨再去就是了,你回来得正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请祖父训示!”关贤驹依然毕恭毕敬,没有一点不敬的语气和表情。

    关保清最满意的就是孙子这一点,就算他内心非常恶毒了,但他表面上依然是礼仪有加,绝不会有一点失礼,表现得非常有教养,这在官场是至关重要。

    “就在刚才,我得到了江宁府送来的消息,因为一名丹阳士子资格有问题而被取消了贡举士资格,这样,你就递升一名,正式被录取为了贡举士了。”

    说完,关保清笑眯眯望着孙子,他想看一看孙子的表情,这个消息让关贤驹简直欣喜如狂了,意味着他就能参加今年秋天的进士科举了,他心中欢喜得要爆炸开来,想大喊大叫,想冲出院子跪下向苍天磕头,但在祖父面前,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欢喜的表情,只淡淡地笑了笑。

    这令关保清都有点奇怪了,“怎么,你不高兴?”

    “不!孙儿很高兴,只是孙儿要参加户曹主事竞选,那这个贡举士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要借这个机会让祖父同意他放弃户曹主事之选。

    关保清却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看问题不够深,目光还是短浅了一点。”

    关贤驹没想到祖父会这样答复他,他有点不知所措,低下头不敢说话了,但他这个举动却让关保清有点满意,知道自己错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千万别解释,越解释越糟糕,孙儿显然明白这一点。

    “你可能还不明白这个户曹主事的重要,我简单告诉你,这就是太子和申国舅在争夺东海郡的财权,我们关家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甚至苏翰贞和徐远也不过是操刀者,真正的弈棋者是太子和申国舅,既然我们被选中成为棋子,那就要好好地替弈棋者下好这盘棋。”

    虽然关保清本人并不愿乖乖地做颗棋子,他要考虑家族的利益最大化,但在教育孙子时,他还只能让他做一颗乖棋子,孙子的功力还不够,还到不了他那一步,首先是要让孙子看透这盘棋局。

    关贤驹这才明白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孙儿懂了!”

    “你懂了就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替徐长史夺下这个户曹主事,只要徐长史有了这个推荐权,他就让你弟弟贤宜来接替你,然后你入京参加进士科举。”

    关贤驹大喜,他一躬到底,“多谢祖父成全!”

    关保清又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想和皇甫惟明较量一番吗?这次正好就是一次机会。”

    关贤驹的眼睛蓦地亮了,确实,他渴盼这样的一次机会。

    这个时候,关保清不想告诉孙子,主考官贾思闻其实已经被收买了。

    下午,苏翰贞的书房内,无晋笑眯眯地把一封信的抄写件递给了苏翰贞,“这封信的内容我想大人会很感兴趣。”

    这封信的便是抄写风追云丢的那封信了,只是信封换了,黑米介绍的罗宇做得非常漂亮,信封上的字迹根本看不出是仿写,再打上火漆便可以了。

    苏翰贞今天正在为无晋能不能得到消息而担忧,他手中实在是没有信赖的心腹,太子也没有派人帮他,在武人方面他只能依靠无晋,但毕竟无晋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没想到无晋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他疑惑地接过了信件,看了看,顿时喜出望外,这竟然是江宁府少尹申渊写给长史徐远的私信。

    “你是怎么得到这封信?”

    苏翰贞来不及看内容,他先关心这封信的来源,是申渊派来的人,还是另有来处?

    无晋他笑了笑,“正是一个影武士,这封信是我费不少力才搞到,只是抄写件,原件中因为有私印,来不及仿制,所以还给他们了,大人请看看内容,我觉得很有用。”

    苏翰贞见他说得很含糊,便也不追问他,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人不要说绝对二字,这封信是我亲手抄写,核对了两遍,一个字不错,如果大人信不过我,那我也没办法。”

    苏翰贞心中还是震惊不已,他连忙说:“我没有信不过你,只是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我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一个人,连最起码的良知都不要了吗?”

    无晋对苏翰贞的惊讶却不以为然,“大人,这就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毕竟大人和他也并不很熟,我一直认为高尚和学问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这只是大人的习惯思路,认为学问好,品德就高尚,我可不这样认为,也许大人会觉得匪夷所思,而我觉得他和申国舅勾结,是很正常,再正常不过。”

    苏翰贞叹了口气,“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后天就要正式考试了,不行!这件事不能再拖,我要立刻换人。”

    苏翰贞收拾一下书桌要走了,无晋却叫住了他,“大人!”

    “怎么?”

    无晋的笑容里明显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大人,我之所以没有改变信的内容,就是我已有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他对苏翰贞低语几句,苏翰贞眉头一皱,“这好像有点不太正大光明,有点阴损,我还是觉得换人更好。”

    无晋有点不太喜欢苏翰贞这种不合时宜的虚伪,上次他让自己去偷信时,怎么不说正大光明,虚伪不是不可以,当官的人都虚伪,但现在什么时候了,再这样虚伪,火星就要撞地球了。

    “大人现在换人,别人又会有新招,再说兵法本来就是诡道,我们只是为了保证公平而已,有何阴损可言,请大人想想,是光明正大重要,还是太子的财源重要?”

    无晋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苏翰贞的要害,他呆立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尽管放手去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管家的禀报,“老爷,皇甫老家主有紧急事情求见!”

    卷 一 东郡风云 第六十一章 夜战影武士(一)

    第六十一章 夜战影武士(一)

    苏翰贞和无晋疑惑的对望一眼,皇甫百龄有什么急事,苏翰贞连忙说:“快请老家主进来!”

    片刻,皇甫百龄被带进来了,他的兄弟百乐在皇甫家开的茶楼里得到一个消息,江宁府派来了一名武士,是来刺杀惟明,这便让他心中悬了起来,急忙来找苏翰贞。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无晋,不由愣了一下,无晋怎么也在这里,苏翰贞笑了笑,指着无晋对皇甫百龄解释:“我正在和无晋商量应对可能的危机。”

    皇甫百龄连忙行一礼,急道:“我也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有人要刺杀惟明。”

    苏翰贞一怔,“老先生,这个消息从哪里来?”

    “是我兄弟百乐听到几个茶友给他说起,说江宁府来了一名很厉害的武士,就是为了刺杀惟明。”

    “茶友?”苏翰贞眉头微微一皱,这么机密的情报怎么会在茶馆里流传,就算徐远有这个心,他也绝不会泄露,这个消息的可靠性不大。

    这时,无晋却缓缓道:“大人,我觉得很有可能。”

    苏翰贞对无晋却比较相信,他回头问:“何以见得?”

    “大人忘了吗?那个影武士……”无晋稍微提醒了一下苏翰贞。

    上午他也认出了风追云,和皇甫渠来过他们府宅,上次就是和他一起的那个女武士刺伤了自己。

    上次被刺伤后,无晋也特地打听了武士这种职业,他才知道,原来武士就是唐朝武举的一种演变,只不过更加细化,以前是为了选拔武将,现在成了一种职业,是朝廷对练武者的一种控制。

    而影武士就是武士这个职业的最高层,是皇室豢养的高级打手。

    无晋虽然不知道这个影武士来的目的,但他知道了两点,首先皇甫逸表和申国舅是穿同一条裤子,两人居然用同一个影武士。

    其次,申渊派一个影武士来维扬县,应该绝不会是送封信那么简单,无晋一直有一种直觉,对方会不择手段,此时祖父的提醒更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大人想过没有,申渊如果只是为送信,派任何人都可以,为何要派一个影武士来,而且还是皇甫逸表的人,他来维扬县肯定有其他任务。”

    “或许他是为了刺杀我!”苏翰贞凝神说道。

    “如果是为了刺杀大人,机会有很多,早就可以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再说,官做到大人级别,也不会轻易用刺杀这种手段,那会引发很大的官场震动,大人以为呢?”

    苏翰贞点点头,他承认无晋说得有道理,但他不明白,这种绝密的计划怎么会泄露给皇甫家族,这里面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猫腻?

    “大人,先不要考虑那么多,这件事,我来应对!”

    无晋现在需要去找黑米帮忙,先监视住那个影武士。

    发生了黄峰袭击马吉祥的事件后,这次户曹主事推选便加强了戒备,将最后的三个参选人都隔离开了。

    书院街的最北面是东海郡的官学,占地广阔,足有三百余亩,四周有高高的围墙,青砖红瓦,数十幢古老的建筑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官学有士子三千余人,由青松院、霜菊堂、寒梅馆三座书院组成,欲考秀才的,在青松院进修,要考举人的,在霜菊堂攻读,而想考贡举士的,则在寒梅馆潜心研究学问。

    这次户曹主事考试就将在寒梅馆侧馆举行,时间是后天上午,考场已经封闭,将在明天进行最后一次搜查清理。

    此时,三名参选人就分别住在青松院、霜菊堂和寒梅馆中,惟明是住在霜菊堂,他们三人都有专人伺候,食宿条件都很不错,但不得下楼,更不能离开书院。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维扬县衙更是派了三十名精干衙役驻防在他们所住的小楼中。

    下午时分,一名士子模样的年轻人进了官学,他身材高挑,容貌俊秀,正是影武士风追云,他虽然是武士,但此时他身着锦袍,腰束玉带,头戴士子巾,手中拿的不是横刀,而是一把扶桑折扇,显得风流潇洒,如玉树临风,只可惜官学中没有女子,否则他的风姿将迷倒大片少女。

    看来他已经完全从清晨的霉运中解脱出来了。

    没有人管他,官学本来就是一个自由的地方,风追云沿着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小道走向霜菊堂,他走路极慢,不时有一群群士子从他身边快速走过,他在一路欣赏风景,楼的高度、哪棵树可以借力,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藏的四楼窗户上,藏高约六丈,八角飞檐,檐角有铜兽风铃,很容易攀上去。

    “请问这位仁兄是刚来的吗?”

    旁边响起了问话声,风追云回头,只见不远处一条石制长椅上坐着一个很年轻的士子,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但长得很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一对招风耳,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总像眯着眼在笑,给人一种懒懒散散的感觉。

    只是他黝黑的皮肤和粗大的手,让人觉得他是刚从庄稼地里出来,风追云正想找人打听一下书院的情况,便拱手笑道:“在下姓风,京城人,来维扬县求学,刚刚才来,请问学弟贵姓?”

    “我姓赵,叫赵陶,老家东莱郡人,三年前随父亲来维扬县谋生,在青松书院读书,今天秋天准备考秀才。”

    赵陶就是无晋前世的名字,他坐在这里钓风追云这条鱼,已经等了半天了,他两次见过风追云,所以一眼便认出了他,但他怕风追云认出他,便略略做了一点化妆,将眉毛加深,又贴了一撮小胡子,然后再戴一顶软脚幞头,相貌大变,再加上一口东莱话,无论如何都认不出他了。

    “来,风兄请坐!”

    无晋拍了拍身旁的石头长椅,一口白牙露出,笑得憨厚无比。

    “呵!赵学弟客气了。”

    风追云坐了下来,他身材很高,几乎和无晋一样高,但他属于细长风流型,远远比不上无晋壮实,毕竟也是武人,他有点羡慕无晋膀子上的肌肉。

    “赵学弟长得很壮实啊!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从小跟爹爹出海,后来爹爹说捕鱼没出息,让我来读书,风兄,我在青松书院读书,有空来找我玩,我喜欢练剑,我看风兄长得蛮单薄,以后我来教你练剑。”

    风追云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小子居然还想教自己练剑,真是瞎了他的眼了,心中充满不屑,但他依然强作笑容,“难怪赵学弟身上有股鱼腥味,原来是捕鱼世家。”

    “我身上的鱼腥味很重吗?”

    无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风追云眼中的嘲讽更浓,“是啊!老远就闻到了,不愧是捕鱼世家,嗯!有空我一定来找赵学弟练剑,不过我想问问赵学弟,这藏可以借书吗?”

    他一指霜菊堂的藏,“好像我刚才看见有公差,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是可以,但这两天不行,据说住了一个官宦子弟,有公差把守,就不准人借书了。”

    无晋用手掌遮住嘴,压低声音说:“二楼住了十个衙役,个个凶神恶煞,风兄就别去了,当心那帮狗腿子伤着你。”

    “哦!”风追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问:“那个官宦子弟住在几楼?”

    “早上还在四楼,刚才我听几个衙役说,好像他嫌四楼的书不好,又搬到五楼去了。”

    “你可当真?”

    风追云这次是真的关心,他得到的情报都是目标住在四楼,现在居然搬到五楼去了,这对他的行动很重要。

    “应该是,刚才我还看见他打开窗子透气,好多人都看见了,怎么,风兄认识他吗?”

    “没有!没有!”

    风追云慌忙摆手,“我只是随口问问,其实我不认识此人。”

    他又看了一眼五楼,好像是开过窗子,他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先找人问了,该查的都查完了,他便站起身拱拱手,“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多谢赵学弟,以后我来找你练剑。”

    “好的!”无晋待他走了十几步,便笑吟吟道:“风兄,你看看鞋底是不是踩到什么了,怎么身上有股屎尿的臭味?我老远就闻到了。”

    风追云气得七窍生烟,想上前给这小子一耳光,但身旁走来一群士子,他只得重重哼了一声,不理睬他走了,走了几步,他还是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胳膊。

    无晋笑眯了眼,从风追云拿扇子的细微处便可看出,此人是左撇子,却练右手刀,他右脚很稳,但左脚略有些虚浮,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