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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第5部分阅读

    去帐房支取银子,最多可取五千两。”

    次日一早,无晋便去了郡衙,向衙役打听了一下,却得知苏翰贞下乡视察未归,估计明天就能回来了。

    苏翰贞不在,他的计划也难以实施,无晋无所事事,他也不急,随行逛一逛维扬县的大街小巷,这一带他还没有来过,穿过一条小巷,顺着另一条大街缓缓往回走,与郡衙平行的这条大街叫书院街,街道两边香樟大树成荫,一条小河沿着街道缓缓流过。

    不光是因为郡学书院位于这条街的尽头,更重要是这条街是维扬特产之一,楚笔的制作中心,有大大小小制笔作坊一百多家,许多人家门口都挂着一支巨大的笔模型,充满了一种宁谧的文化气息。

    无意中,他忽然看见了一家书店,门面不大,漆黑的店牌上用草书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陋室斋’三个字,无晋后世最喜欢逛书店,他还曾经考虑过自己也开一家书店,他心中欢喜,兴冲冲便往书店里走,走到门口时他却愣住了,门口两边的牌匾上各刻一句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无晋呆了一下,这……这是王维的诗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难道是……

    无晋觉得自己的念头荒唐之极,可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王维的诗?

    “小友不妨进我的陋室斋看看。”

    他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无晋回头,只见他身后负手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皮肤白皙,容貌清瘦,目光里带着笑意,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原来他是店主,无晋便指着两句诗笑问:“请问,这是谁写的诗?”

    “这自然是王摩诘的诗,天下读书人皆知,难道小友不知吗?”

    ‘王摩诘?’无晋眉头一皱,好熟的名字,等一等……王摩诘不就是王维吗?难道……王维真的存在?

    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地又问:“是唐朝的王维?”

    “不!是周朝的王维,那时唐朝已经没有了。”

    无晋只觉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却有点看不清,他盯着诗句,不停自言自语:“周朝!周朝!”

    他眼睛都瞪圆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店主见他呆得有趣,便一摆手笑道:“请吧!小友店里坐。”

    无晋跟他走进书店,只觉眼前光线一暗,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他脑海中的谜底豁然开朗,他脱口而出,“武则天!”

    不是吗?武则天篡唐后建立的王朝不就是周朝吗?史称武周。

    店主瞥了他一眼,笑眯眯说:“是啊!周朝的高祖就是武则天,太宗是武三思,不过这些都是五百年前的历史了,周朝也在三百年前被我朝取代……小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店主见无晋有些手舞足蹈,不由有点担忧,这个少年不会有病吧!

    “不是!不是的!难道没有变……”

    无晋欣喜若狂,这难道还是他原来的世界吗?仅仅只是历史被改变了?武则天篡位成功,她没有被张柬之、崔玄暐等人推翻,武三思也没有被李重俊所杀,或许历史在哪个节点上拐了弯?

    无晋心中迅速计算,他读书时学过,武则天大概在公元七百年左右称帝,那么过去了五百年,现在大概是公元一千二百年,历史上应该是南宋年间……等一等,不对啊!

    但无晋很快就发现还是不对了,他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这当然不是他原来的世界,否则他熟知的那些唐宋明清历史从何而来?

    这只能是一个平行空间,只不过这个世界也有王维,也有武则天,和他的世界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想通这一点,无晋也不由苦笑一声,其实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对他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朝代。

    那维扬县肯定也不是历史上的扬州了,因为很明显,历史上的维扬县是靠近长江,不靠大海,那现在这个维扬县又是哪里?他倒有点兴趣了,他想知道,这个维扬县到底是在哪个位置上?

    卷 一 东郡风云 第十三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第十三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本章免费)

    “大叔,我想再问一下,我记得维扬不是扬州吗?怎么又不是了?”

    “唉!不读书的人啊!”

    中年男子叹息了一声,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又给自己泡一壶茶,这才缓缓给他讲解:“你好好听着,四百年前淮河改道,冲毁了漕河,从此漕运渐废,扬州也慢慢衰败下去,那里现在叫做广陵郡,和我们维扬县一点关系没有。”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我们这个是新县,当年宁朝初建,财政紧张,急需江南钱粮,相国张维扬奉命来江南视察,后来他上奏朝廷,说漕运已废百年,疏通河道耗时耗力,不如走海运,江南钱粮可通过海运进入黄河,最后直接运抵洛京,正好这时海外贸易兴起,朝廷便决定按张相国的选址修建新城,不久张相国因劳累过度,在回京途中病逝,为了纪念他,朝廷就取县名为维扬县。”

    原来是这么回事,县名根据人名而来,果然和扬州没有关系,无晋又问:“那我们这里原来叫什么?”

    “我们这里原来只是几个小渔村,在长江口南岸,属于东海郡华亭县,朝廷就在这里修建新城,迁天下十万民户定居于此,维扬县因得益于海外贸易而逐渐繁荣。一百五十年前,朝廷便将东海郡郡治从平江县迁到维扬县……”

    中年男子侃侃而谈,无晋却明白了,长江口南岸不就是他那个世界的上海吗?这个张维扬果然有眼光,知道这块地方是长江龙头所在,是风水绝宝之地。

    中年男子见他心不在焉,不像在听自己介绍,他便停下来,拉着无晋到一排书架前,“这里有历朝官修史书,本朝历史也有,你好好看一看吧!找几本回去细读。”

    无晋确实很想找几本书看看,尤其他最感兴趣的是这个平行世界的武则天,那个时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武则天的传位变成了传侄不传子,让武三思登基,武周延续,唐朝灭亡。

    可是无晋找了半天,就是没有关于武则天的书,他便回头问:“大叔,我想找一本武则天的正史,好像没有啊?”

    “都是假史,我的书店当然没有。”

    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武三思之子武清隆登基后,借口编修《五库全书》,把天下史书全部收去销毁,有敢藏匿者满门抄斩,毁史延续了十年,杀了两万多士人,天下两晋以后史书全部被毁绝,后来《五库全书》中就有唐史,但高宗以后的历史已经被篡改得面目全非,再后来假史当道,真史变成野史,很快野史也被禁毁,几百年过去,历史的真相谁也不知了。”

    听说都是假史,无晋也感觉没劲,他正想问问哪里有真史,就在这时,书店里忽然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舅舅,《大唐西域记》我是找到了,可是怎么只有十一卷?第十二卷到哪里去了?”

    声音非常动听,又软又糯,就仿佛在无晋心底处挠了一下,心中痒了起来,声音是从上面传来,一抬头,才发现楼梯上面还有一间小屋,似乎是仓库,声音就是小屋里传来。

    中年男子摇摇头苦笑一声,“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仓库里有灰尘,叫你别去,我会帮你拿,你偏就不听,快点下来!”

    “算了,我都找了两遍了,估计被谁借走了,我这就下来。”

    无晋陡然眼前一亮,只见从小屋里走出一个身着绿长裙的年轻女子,上身披了一件白色短襦,她年约十四五岁,身材中等,皮肤白皙如玉,脖颈秀美如天鹅,围上一条淡黄|色纱巾,胸前挂了一枚翡翠玉坠。

    她长着一头黑瀑般的秀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海螺发髻,斜插一支翠羽碧凤簪,簪子两根凤尾垂下,走路时会叮咚作响,这就叫‘步摇’,她额前留有刘海,这很重要,这是大宁帝国女子未婚的标志。

    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容貌异常美貌秀丽,她香肌玉肤细腻白嫩,俨如凝脂;她的一双美眸,顾盼流转,目若秋波,温柔似一剪秋水,令人如饮醇酒,沉醉于其中。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风姿卓越,楚楚动人。

    无晋不由想起杜甫《丽人行》中的两句诗:‘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美哉!”

    无晋暗暗喝彩,“天下还有这等美女,真是见识到了,真可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明艳不可方物。”

    他有点看呆了。

    “咳!咳!”

    中年男子咳嗽两声,无晋忽然醒悟,连忙移开目光,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目光却又忍不住瞟了过去,见女孩拎着一篮书,颇为沉重,心想:“要不要去帮她一下。”

    中年男子正站在椅子上整理书架,连忙对女孩说:“快把书放下!等会儿我替你拿。”

    “不用了,我得回去了,婶娘知道我来这里,又该说我了。”

    “哎!你婶娘那种古怪心思,女子读书有什么不好……”

    “嗯!”

    女孩下楼很小心,书似乎沉重,她有点吃力了。

    “我来帮你拿书!”

    无晋几步走上楼梯,将手伸给了女孩。

    “多谢了!”

    女孩笑着把书篮递给他,无晋入手一沉,书篮至少有二十斤,难怪她有点吃力。

    无晋轻巧地把书篮拎下来,放在地上,女孩也走下了楼梯,笑着对无晋点点头,表示感谢。

    她见无晋长得又高又壮,手臂很粗壮,完全不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又见他步履矫健,明显是个练武之人,偏偏舅舅给他讲史时他又听得很专注,心中便暗暗思忖,“难得练武之人喜欢读史,这倒是好事。”

    她发现这个年轻男子打量自己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点,目光非常明亮锐利,仿佛要把她的心思看透,她连忙将目光移走,脸上有些窘热,‘他怎么这样看别人,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尽管很多人都是这样看她,这个男子虽然也不例外,不由他目光明亮纯净,眼中充满了赞赏,倒令人不讨厌。

    她浅浅对无晋一笑,又央求中年男子,“舅舅,你就帮我再找找嘛!”

    “我不就在帮你找吗?《大唐西域记》摆了十几年,从来没有人看,真弄不懂你,怎么喜欢看那本书?”

    “我最近在研究玄奘取经的路线,舅舅一定要帮我找到,我过几天来拿。”

    女孩拎着书篮出去了,无晋假装百~万\小!说,目光却一直跟着她,远远地见她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走了,他的心却有一点点遗憾,早知道应该替她把书蓝拎上马车。

    “别看了,她已经走远了。”

    中年男子笑着走过来,“你手上这本书,估计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无晋脸一红,连忙把书放回书架,他一下子愣住了,他手上这本书,正是那女孩要找的《大唐西域记》第十二卷。

    “大叔,这本书……”

    “哦!我是记得在书架某处,找了半天也没见,原来在你手上,她正好走了。”

    无晋犹豫了一下,“大叔,要不我去追她,应该还能追上。”

    “不用了,她自己会来拿,这小丫头,怎么想到要研究玄奘取经,真是怪异!”

    中年男子从无晋手中接过书,放进抽屉里,他又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帖,递给无晋笑道:“这是我的名帖,有空来书店坐坐,我给你讲讲维扬县史,一般人都不愿听,难得你有兴趣。”

    无晋看了看他名帖,淡雅不华,印制相当精美,不亚于后世的名片,一笔漂亮的行书,严玉书,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又翻过来,后面是他的职业了,陋室斋主,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博雅印书馆。

    无晋心念一转,便问他:“大叔,你还做印刷吗?”

    中年男子呵一笑,“开书店是我的爱好,不赚钱,但我也得养家糊口吧!便开了一家印书馆,印点自己喜欢的书,也对外接活,印点名帖之类。”

    无晋连忙掏出一张车票,递了给他,“大叔,像这种车票印吗?”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车票可不敢印,那是官府专门印制,私人印了抓住就要被杀头。”

    “我不是说车票,我是说像车票一样的小票。”

    “这个……倒可以,小兄弟想印多少?”

    无晋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估计十万张左右,大概需要多少钱?多少时间?”

    “十万张!”

    男子有些惊讶,不由笑了起来,“十万张就要制钢模了,价格不菲,估计最少也要两百两银子,制模加印刷大概需要三天左右,不过我可以给你便宜一点,怎么样?”

    无晋拱拱手道:“我现在不能肯定,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落实,一旦决定印刷,我一定来找大叔。”

    “好!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无晋走出了书店,在昏暗的书店呆久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连忙用手遮住眼帘,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漂亮女孩,早知道可以趁机问一问严玉书,他外甥女的名字叫什么?住在哪里?

    可一转念,无晋又笑着摇了摇头,何必呢!偶然邂逅,萍水相逢罢了,这就像大街上见到一个美女,尽管美若天仙,但也只是多看几眼,又何必去专门认识。

    无晋心胸豁达,拿得起,也放得下,他不再想那个绝世美女,见前面来了一辆马车,便招手喊了一声:“停车!”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卷 一 东郡风云 第十四章 运筹帷幄(一)

    第十四章 运筹帷幄(一)(本章免费)

    马车并没有回府宅,而是绕了一圈,来到了北市附近,北市是维扬县三大繁华地之一,是海外货物的主要集散地,拥有店铺上千家,运货的马车来来往往,人流如潮,时值上午,正是最热闹的时刻。

    北市门口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上到处是各种艺人,耍猴的、卖大力丸的、卖狗皮膏药的、舞枪弄棍的等等,颇为热闹,在广场周围一圈是各种店铺,主要以酒店和青楼居多,这一带生活着数以万计的商人,来自四面八方,他们大多单身在维扬做生意,口腹之欲、声色之娱,他们的消费使这里生意格外兴隆。

    无晋来这里是有明确目标,他找了一圈,在广场的右边找到了他的目标,一家赌馆。

    他信步走了上去,赌馆共分上下三层,朱红色立柱、金色瓦片,雕梁画柱,布置得金碧辉煌,门口一左一右矗立着两只花岗石貔貅,面目狰狞,二楼的屋檐下挂着三只白底黑点的木制大骰子,格外引人瞩目,正门上方高悬描金匾牌,店名叫‘黄记妙手赌馆’。

    两边则挂着两块长长的紫檀木楹联牌,刻着一幅草书楹联:

    上联是:睁眼看牌路,错了改,对了走,吃喝一生都不愁。

    下联是:蒙眼押庄闲,输了小,赢了大,赌遍天下都不怕。

    无晋笑了笑,走进了赌馆大堂,馆内人头簇簇,一楼大堂中摆了三十几张赌台,每张赌台前都围满了人,个个眼睛瞪得血红,嘶声叫喊:“大、大、大!”

    无晋目光扫了一圈,在右首墙上看到了赌馆的商帖,商帖相当于后世的营业执照,由官府颁发,是用来征税的依据,一般都是定额税,也就是不管你赚多少钱,都只缴纳数额一样的税金,一笔县税,一笔郡税,县税很少,主要是郡税,郡税最后是要交给朝廷。

    当然,并不是所有做生意都要交税,比如广场上的卖艺人,他们就不用交税,这里面有一个标准,就是店铺在方圆一丈以上,用现在的话来说,首先必须是门面,且门面大小在四个平方以上。

    凡不符合这个标准的都无须交税,自然也不用去办什么商帖。

    无晋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商帖,上面有东主的名字,黄四郎,他想起了那个长得像黄鼠狼一样的黄家家主,不由笑了,刘管家说得一点没错,这家赌馆果然是黄家的产业,据说掌柜是黄四郎的次子黄峰。

    这时,一名伙计迎了上来,笑嘻说:“客官是第一次来吧!”

    他的眼睛很毒,从无晋神态举止,便看出他是第一次来赌馆,这样的人得慢慢引导,先给他点甜头,不愁他下次不来,伙计也格外热情。

    “客官,一楼是大众小赌,给你试试手气,主要是扔骰子,便利快捷,最少五百文,上不封顶,假如你囊中宽裕,可上二楼,有好茶细点招待,主要玩五木之戏,但每一次下注,不能低于十两银子,而三楼则是贵客堂,有名妓相陪,丝竹清雅,喜欢怎么玩都可以,但每一注不能低于百两纹银,客官你看……”

    伙计见无晋虽然穿一件锦袍,但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一看便知道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公子,他暗暗撇一下嘴,根本没必要给此人介绍二楼和三楼。

    “你们黄掌柜在吗?”无晋微微笑道。

    伙计一愣,“你认识我家掌柜?”

    “呵!去年曾一起喝过酒,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了。”

    伙计心念一转,他们掌柜最喜欢喝花酒,这位不会是掌柜的嫖友吧!

    “客官,要不我去请掌柜来?”

    “好啊!那就麻烦了。”

    伙计刚走几步,忽然又回头陪笑:“请问客官贵姓?”

    “我姓皇甫。”

    伙计肃然起敬,国姓啊!不会是东海皇甫氏的子弟吧!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慌慌张张跑上楼去了。

    片刻,伙计领来了一名年轻的公子,无晋来之前向刘管家打听过此人,说此人脾气暴躁,心胸狭窄,声名狼藉,绰号黄蜂,不是一个好东西,他坐镇赌馆后,不择手段骗赌,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无晋见他身材壮实,一脸横肉,额头上有一个醒目的菱形伤疤,眼睛里充满j诈之色,若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赌馆的打手。

    这个年轻的掌柜一脸傲慢,他上下打量一下无晋问:“你是皇甫家的什么人?我见过你吗?”

    “呵!黄兄贵人多忘事啊!去年在奇香楼,你、我、琢玉不是一起把酒畅欢吗?怎么就忘了。”

    “哦!”

    黄蜂脸色露出了笑容,他和皇甫琢玉确实是嫖友,便一脸恍然大悟,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最近事情太多,头脑发昏,有点记不起来了,抱歉!抱歉!不知仁兄的尊名是……”

    “惟明!”

    黄蜂眼一瞥,见他无名指上戴着一只镂空蓝宝石戒指,那是皇甫家族的特有标识,而且他听琢玉说过,整个东海皇甫氏只有惟明一人是蓝宝石戒指,其余皆是红宝石戒指,原因不详。

    看来此人就是皇甫惟明了,他连忙拱手,“啊!原来是贡举士,久仰久仰!”

    皇甫惟明从来不嫖不赌,也不会和这种人打交道,黄蜂从来就没有见过,更想不起他什么时候和这位贡举士一起喝过花酒,不过这不重要,他昨晚听父亲说,这个皇甫惟明很可能会取代琢玉代表皇甫家参选户曹主事,和他大哥黄峻同分在甲组,初选时二选一,两家要下去一个。

    黄蜂眼珠一转,这倒是摸摸这个贡举士底的好机会,刚才听伙计说,他似乎是第一次来赌馆,这样最好。

    黄蜂连忙热情拉住他胳膊,指指楼上,“惟明兄,请随我上三楼。”

    无晋呵一笑,“可我身上没有百两纹银。”

    “不妨!不妨!上三楼不一定要赌,我们喝喝茶叙叙旧也行。”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无晋欣然随他上了三楼,三楼布置得更加富丽堂皇,有三间雅室,雅室内铺金砌玉,幽香扑鼻,桌椅是清一色的紫檀木,金杯银壶,一扇上等白玉屏风,竟是用整块白玉雕成,上面画有仕女入宫图,墙上挂着几幅所谓的名人字画。

    但更吸引人的是两名美貌女子,皆身着彩锦长裙,乌发上缀满珠翠,闪闪发光,她们身段婀娜,眉目含春,举止风流,令人心生绮念。

    无晋背着手随黄蜂进屋,却装模作样仰头欣赏墙上字画,对两个美人不屑一顾。

    黄蜂已经想起来,他根本就没和这位贡举士喝过花酒,不过是此人想见自己的借口罢了,无妨,套套他的底,他给一个黄裙女人使了个眼色。

    黄裙女人会意,施施然走到无晋身后娇声娇气,“公子,这几幅字画如何?”

    无晋摇了摇头,“略欠风骨!”

    “嗯!公子眼光很独到啊!”

    黄裙女人伸出白藕般的玉臂挽住了无晋的胳膊,给他抛了个媚眼,“公子请上座,让妾身伺候你喝酒。”

    “好啊!美人醇酒,我最喜欢。”

    无晋呵一笑,揽住了美女的香肩,拥她一起上座,眯着眼问她:“姑娘芳名?”

    美女挺了挺胸,抿嘴媚笑一声,“我叫百香,你闻闻我身子可是有百种香味?”

    无晋搂着她腰,凑上她胸脯上深深一嗅,连声夸赞,“果然是体香美妙,令人陶醉。”

    黄蜂暗暗鄙视,刚才进门时还一本正经,目不斜视,这一转眼就拥美入怀,色相毕露,果然是虚伪之极,此人好色。

    他暗暗记住了,连忙笑道:“百香,还不给皇甫公子敬酒?”

    百香伸出玉葱般的细指,拎起银酒壶给他金杯中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娇滴说:“公子,我敬你一杯。”

    “你先喝半杯,我再喝半杯,我们喝一杯合卺酒如何?”

    “公子好坏!”

    百香伸出玉手打了无晋一下,风情万种地喝了半杯,又递给他娇声道:“公子,该你了。”

    无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大笑,“好酒,百香酒!”

    房间中人一起笑了起来,百香更是倒在他怀中,伸手在他胸前悄悄挠了几下,一双妙目含春地望着他。

    无晋却仿佛没看见,他打量一下房间,含笑问黄峰,“黄兄,这做赌业需要官府特批吗?”

    “怎么,惟明也想开赌馆吗?”

    “没有,我是好奇问问,我可没那个本钱。”

    “官府不禁赌、不禁娼,只禁江湖门派,尤其是练武的门派,侠以武犯禁,不过话又说回来,官府虽然不禁赌,但想开家赌馆却需要大本钱,而且要有后台,否则人家输了钱来找你麻烦,没有后台怎么行?”

    “这倒也是,我可听说维扬的赌业都掌握在黄家手中,维扬六大家族,论财力黄家第一,皇甫家只能排第三。”

    “哪里!哪里!”

    黄蜂呵一笑,“我们黄家只不过掌握几家大赌场罢了,怎敢垄断维扬赌业,有钱大家赚嘛!”

    黄蜂仔细观察无晋,见他搂住百香纤腰,又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喝酒时舒服得眼睛都眯住了,不由暗暗思忖:“此人好色好酒,有弱点!”

    就在这时,一名伙计奔上来禀报:“掌柜,广场上有几人摆赌!”

    “砰!”地一声,黄蜂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破口大骂,“……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摆赌,走!砸了他。”

    他冲出去几步,忽然想起还有客人,连忙干笑一声:“惟明兄尽管喝酒,百香若看得上眼,可以带回去,都记在我帐上。”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改日回请黄兄。”

    黄蜂带人匆匆下去,另一个女子也知趣走了,无晋端着酒杯走到窗前,从这里可以清晰望见广场上的情形,只见三个男子在广场一角设赌猜碗,片刻,黄蜂带了十几名打手冲了上去,乱棍齐下,将三个男子打得抱头鼠窜,摊子也被砸了,黄蜂指着三个男子破口大骂,听不清他在骂什么。

    无晋听刘管家说黄家垄断维扬赌业,从不准别人分一杯羹,看来不假,连三个摆地摊的都不能容忍,而且刘管家还说黄蜂有极为冲动的毛病,打人都是第一个冲上去,今天看来也是如此,他不由冷冷一笑,‘很好!’

    百香悄悄走到他身后,拉了拉他的手,软绵绵倒在他怀中,一双妙目含波,凝视着他,“公子,我们进里屋吧!”

    无晋回头,见她眼含春水,充满了挑逗之意,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黄蜂公子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卷 一 东郡风云 第十五章 运筹帷幄(二)

    第十五章 运筹帷幄(二)(本章免费)

    从赌馆出来,无忌又滑脚去了五叔的当铺,一见店门,只见五叔皇甫贵正趴在柜台上托着下巴发呆。

    “五叔,好清闲啊!”

    皇甫贵一下子从发癔症中惊醒,见是无晋,便笑道:“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来了。”

    “五叔找我做什么?给我介绍事情吗?”

    “你来!”

    皇甫贵拉着他一直走到里屋,他把帘子放下,又向外面看看,见柜台上没人,便吼一嗓子,“老七,去看着柜台!”

    走了一步他又探头补充喊了一句:“别忘了,明天可是要发工钱!”

    无晋坐下笑眯眯说:“五叔,什么事啊?”

    皇甫贵连忙在他对面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低声问:“听说家主昨晚带你出去了?”

    “呵!五叔的消息好快。”

    “那当然,家族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

    皇甫贵得意地笑了笑,又继续问他,“家主带你出去做什么?”

    “带我去了县公府。”

    “县公府?”

    皇甫贵一愣,“去县公府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为了惟明之事。”

    他眼中射出强烈的兴趣,又连忙追问无晋:“他们说了什么?”

    “五叔——”

    无晋拉长的声音,“你以为他们谈正事会让我这个小辈旁边吗?祖父只是要和我说点别的事,才顺便拉我一道去,他们谈事的时候,我一直在客厅外候着。”

    皇甫贵想了想,这倒也是,无晋是庶孙晚辈,县公根本不认识他,怎么可能允许他在旁边,他脸上露出一丝心痛之色,皇甫家不知又被那个该死的县公贪了多少银子?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么哗出去了。

    他心中开始忿忿不平起来,他开当铺起早贪黑,一个月可以给家族净赚千两银子,可他自己一个月的俸料才二十两银子,那个琢玉整天寻花问柳,屁事不干,一个月还有五十两银子,就因为他是嫡孙,这是何其不公?皇甫贵恨得咬牙切齿,他想自己单干,可惜他本钱又不够。

    皇甫贵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他觉得皇甫家已经被一片黑暗笼罩,没有前途了,就像一艘驶在大海上的破船,随时有惊涛骇浪要袭来,他叹了口气,懒精无神问无晋:“除去了县公府,家主还找你有什么事?你刚才说家主找你有别的事……”

    “就是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嗯!定了吗?让你管仓库,还是去照看码头?”

    无晋摇了摇头,“都不是,我告诉祖父,我想单干,问他借了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皇甫贵失声喊起来,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铜铃似的盯着无晋,“他肯借吗?一定不肯的,怎么可能借给你三千两银子……”

    话还没有说完,皇甫贵嘴张大了,只见无晋从腰间取出一枚玉牌,‘当!’的一声扔在桌上,“五叔,认识这个吗?”

    皇甫贵捧起玉牌,反复打量,嘴里不停念叨:“没错!没错!这是五千两的玉牌,五千两银子啊!”

    他嫉妒得腮帮子都发酸了,他连一百银子的铜牌都借不到,更别说千两的银牌,五千两的玉牌了,这小子回来才几天……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父亲实在是太偏心了。

    无晋笑眯眯问他:“五叔,想不想和我一起发财?”

    皇甫贵一愣,眨了眨眼,“你……想做什么?”

    无晋附耳对他低语几句,皇甫贵本能地摇摇头,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赚钱方法?

    越想越可怕,皇甫贵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你这个生意风险太大了,我承担不了,不行!绝对不行!”

    “五叔,你听我把话说完。”

    无晋又耐着性子慢慢劝他,“没有风险的生意人人都会做,要想赚大钱实在难之又难,就算弄得再好,也不过是保本微利,混个糊口罢了,五叔,你也是老商人了,应该知道,商场上一笔生意得利多少,其实和所担风险大小有关,风险越大,得利也就越多,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难道五叔连这句话都没有听过吗?”

    听完无晋的一席话,皇甫贵有点动心了,他又回想了一遍无晋所说的赚钱办法,他是商人,从商人的直觉来说,虽然这种法子很新鲜,但他感觉或许真能大赚一笔,尤其对于个个都想一夜暴富的维扬人,更有市场,只是……

    皇甫贵眉头一皱,“无晋,做这种事情没有后台的话,不光是风险大的问题,首先黄家就不会让你做下去。”

    无晋拍拍他的手笑道:“五叔,我知道的,我有后台。”

    “你是说那个县公,算了吧!他就是个有名无权的闲官,只有二哥那种傻子才会贴上他,再说他捞钱是狠,可你真求他帮忙,他未必肯了。”

    “五叔,我不是说他,这样吧!五叔明天和我走一趟,我让五叔相信。”

    无晋极力鼓动皇甫贵合伙干,要想做成他的事情,还真离不开五叔这种熟悉本地,又圆滑得力的帮手。

    次日上午,无晋先去郡衙,得知苏翰贞已经回来了,他便立刻租了一辆马车赶到当铺,一进当铺,无晋不由笑了起来,见五叔穿了一身簇新的锦袍,头戴六角帽,脸上擦了油,容光焕发,看样子,他真动心了。

    皇甫贵昨晚几乎一夜未眠,他实在太想单干了,他反复考虑无晋说的法子,越想就越觉得可行,只要策划得好,确实能发一笔财,而这又是他的强项,关键是无忌手中有五千两银子,本钱够了,现在就看无晋说的后台如何?

    经过几天的接触,皇甫贵发现自己这个侄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二了,非常精明,浑身透着神秘,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曾经去平江县灵岩寺找高僧算过命,说他命中将遇贵人,难道他的贵人就是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傻二吗?

    “无晋,我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

    “走吧!”

    无晋出门向马车走去,皇甫贵又回头喊:“老七,看好铺子,我晚上发工钱。”

    两人上了马车,向郡衙而去,到郡衙门口,无晋取出苏翰贞送他的名帖,对守门衙役笑了笑,“我是苏刺史的晚辈,来看看他,烦请通报。”

    后面的皇甫贵一下子眼睛瞪大了,原来他说的后台是新任刺史大人,这小子,看不出啊!

    衙役见他有名帖,便客气地笑道:“小哥稍等,我这就替你去禀报。”

    无晋很有把握,苏翰贞是那种谦虚自律的儒官,他绝不会因为上了岸就不认自己了。

    片刻,衙役出来笑着一摆手,“刺史大人有请,你们随我来吧!”

    无晋回头向有些胆怯的五叔笑笑,便跟着衙役进去了。

    郡衙占地很大,沿着一根中轴线分为三个部分,一进门是一道影壁,影壁在官场风水中起到迂回封堵的作用,防止官气不外泄,影壁后便是前院大堂,也就是刺史审案之所,无晋在后世的电视上看多了,州官一拍惊堂木,两边衙役喊威武,烘托气氛,什么明镜高悬之类的牌匾,应该就挂在这里。

    他看到了大堂上那块匾,却不是明镜高悬,而是‘人正官威’四个字,有点意思。

    大堂前是一个院子,两边有衙役房,还有临时拘押所,从旁边的小门进入中院,中院是郡衙的中枢所在了,两边有六曹司房:户、功、仓、田、兵、刑,其中淮扬六大家族竞争的户曹主事,便是主管东海郡的财税民籍,地位相当重要。

    正中间的一座建筑物便是刺史的办公之地了,两边是长史房和司马房,至于皇甫渠的别驾房,因为是政协主席之类,所以就没有设专门的办公房,只有一个开会休息的场所,位于长史房旁边。

    另外在这座建筑物的后面,还有一个小院,那是刺史的私人场所,比如刺史的午休房、图书室、私人接待处,还有他的幕僚办公室等等,都在这座小院里。

    这是中院,而后院就是刺史的私宅了,老婆孩子、父母小妾等等,都住在后院,那个小萝莉伊妹儿现在应该就在后院某处荡秋千。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苏翰贞刚用了午饭,正和司马赵杰豪闲坐聊天,赵杰豪人如其名,身材魁梧高大,四十余岁,一张紫脸膛,狮鼻豹眼,相貌粗犷,没事屁股后面总喜欢挂一把三十斤重厚背鬼头刀,正面看他像杀猪的,背后看他却像个侩子手。

    他是军旅出身,曾经担任过齐王的侍卫,五年前先出任维扬县尉,两年后荣升东海郡司马,主管东海郡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