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我为刀俎,你成鱼肉。”
风火龙对四个徒弟喝道:“你们上去把汪古给我分了”
老实说,他刚才被汪古砸了一椅子,伤得极重,只觉得口鼻中全是腥味,没呼吸进去一口气,肺中就疼得厉害,显然是受了很厉害的内伤。他现在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件事给解决掉,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是”四个徒弟都抽出刀子朝汪古走去。
“是时候了,记住,务必保住汪古性命。”孙淡朝身边的韩月点了点头。
“是“韩月猛地跃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窗户旁边,一把推开窗户,将一枚烟花射了出去。
“咻”一声拖曳出长长的尾音,须臾便在空中爆炸开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突然发生一幕让风火龙和他手下四个徒弟都惊住了,半天才同时大叫一声:“干什么?”
韩月大笑着走到汪古身边:“大路不平,旁人铲。汪帮主乃是我家主人的朋友,如今,他落了难,我却不能不帮。”
“哼哼杀了他,你们小心些,此人武艺不凡”风火龙眼光老道,知道韩月不是弱手。本来,像这样的高手,他应该亲自出马的,可因为身上伤的厉害,上去了未必济事。
“杀”风火龙的四个徒弟同时上去,将韩月团团围住。
“光天华日之下,竟然提刀子杀人,就不怕王法吗?”韩月一声厉喝,铿锵一声,一长一短两把刀抽将出来,舞成一团银白的光芒,竟反客为主将四人笼罩进刀光之中。
韩月本是刀法大家,风火龙的四个徒弟也是好手,只听到一阵叮当乱响,眼前金风扑面,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断有血点子撒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的。
在那一片叮当的刀刃碰击声中还夹杂着刀子切进人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刀乃兵中之王,可说是一切兵器的基础。所谓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一辈子的剑。刀法最容易上手,却最不容易练精,一旦练成,动辄取人性命,最是凶残。
刀法讲究缠头过脑,也就是说,每一招出去,收势的时候都要在脑后绕一圈。如此一来,刀刃就会在身体四周形成一个大圆圈,一旦碰到敌人的身体就狠狠切将进去。
因此,师傅在传授刀法的时候,一般都不会让徒弟们用真家伙过招,怕的就是无意中伤着人。
这五人在大厅堂中缠斗不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不断有人惨叫:“师父,师父,贼子厉害,我等顶不住了”
“啊,我的手”一个徒弟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扑”一声倒在地上,只见他的双手和双足大筋处都是鲜血淋漓,显是被人一招废掉了。
“好刀法”一众软倒在地的漕帮堂子都大声为韩月的刀法喝彩起来。
“好厉害”风火龙抽了一口冷气,强提起精神,一咬牙提了刀正要扑上去,又听到“啊”一声,又有一个徒弟趔趄地跳出圈子来。却见,他只剩了一只脚,另一只断腿处有血泉水一样涌出。
风火龙眼睛都红了:“受死”
可话音刚落下,空中又有两条胳膊飞起。原来是那韩月已经杀发了性子,一刀将另外一人的两只手给切了下来。
“啊,不要杀我”另外完好无损失的徒弟丢掉刀子跑出了刀圈,一身颤得像是在筛糠。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轰隆的马蹄声,有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传来:“风火龙意图谋反,上峰有令,着即捉拿。无关人等闪开,否则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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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荤伐性 第四百六十三章 捉拿
第四百六十三章捉拿
“啊”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大厅堂里的人都惊奇地叫出声来。
今天的事情真是风云诡谲,先是风火龙在酒中下药麻翻漕帮各堂堂主,然后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两个堂主。然后,是汪古骤起发难,将风火龙打成重伤。接着,一个外客突然跳将出来将风火龙的四个徒弟一口气全放倒在地。
到现在,官兵却杀了进来,喊着要捉拿反贼风火龙。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得人目瞪口呆。
风火龙好象整个人都魇住了,呆呆地提着刀站在厅堂正中,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半天,他才大叫一声:“军队怎么来了,官府的军队怎么来了。汪古,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我漕帮绝不投靠官府,怎么现在却将军队招惹过来了。这可是我帮内务啊”
汪古也有些疑惑,他摆了摆头,苦笑:“风火龙,我汪古现在虽然恨不得食你肉寝尔皮,却还不至于去报官,你却是错怪我了。”
软倒在地的小刀大叫:“师父,你同风老贼废话什么,他杀害李堂主和许堂主,已经不是我漕帮弟兄。他自谋反,要诛也诛他姓风的三族,自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同我等又有屁相干。”
着话,小刀哈哈大笑起来:“风老贼,你也有今天,真是报应啊来人啦,来人啦,风火龙在这里”
这个时候,外面的喊杀声逐渐平息。风火龙师徒五人虽然是高手,可他府上的家丁却不过是普通人,遇到浑身都穿着铁甲武装到牙齿的大河卫的士兵,结局可想而知。
转眼,大河卫的军队就将风火龙庄子上的家丁一扫而空,“碰”一声,一群士兵撞开大门冲了进来,都手持强弓硬弩指着厅堂中的人。
一个军官霹雳一声大吼:“都不许动,否则直接射杀”
风火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面色大变,一用力,将涌到喉头的一口血吞了下去。走了出去,喝道:“你们是哪支军队的,无故调动军队,可得了军令?河漕衙门的甘公公有权节制地方军队,你可有他的手令?”
话音刚落,那军官一挥手,“咻咻”一阵弓弦声响起,几道乌光射出,直接射中风火龙的两条大腿。
军队使用的硬弩威力巨大,风火龙虽然武艺出众,可那速度快得让他躲闪不及。只觉得身体想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就被射得翻倒在地。
到落地的一瞬间,风火龙甚至还感觉不到疼痛。
那军官说翻脸就翻脸,根本不给人说话的余地,如此沙发果断,如此冷酷无情,倒让厅堂里所有人心中一寒。
孙淡也没想到冯镇的手下这么暴戾,果然是什么人就带什么兵。冯镇出身叛军,杀官造反的事情都做过,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可若真将风火龙给射杀了,自己岂不白来这里一趟。
他连忙走了出去,大叫一声:“都不许动,本官来此专为捉拿风火龙师徒没,只办首恶。除了他们师徒五人,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韩月会意,向前一步,将腰刀架在风火龙脖子上。
其实,在韩月出手的那一刻,汪古就知道孙淡不是普通人。能够使用韩月这种高手做保镖的,这天底下也没几个。再加上孙淡谈吐举止都有一种气势,这种气势可不是一江湖人物所能具备的。
“孙兄果然不是非常人。”汪古大笑一声:“孙兄瞒得汪某好苦,到现在,你总可以说出你的身份了吧?”
那个军官对着汪古就是一声呵斥:“你一个草莽中人,竟敢在孙学士面前称兄道弟,胆子好大孙大人,依在下看来,这漕帮中就没几个好人,索性都一一射杀了。”
“不可”众人大惊,都同时大叫起来。
汪古听那军官称孙淡为“孙学士”心中的疑惑得到印证,竟震撼得口吃起来:“你是孙静远,你是孙静远……”
孙淡大人朝那个军官摆了摆手,道:“汪帮主是我朋友。”
他走到大厅堂正中,高声道:“没错,我是孙淡,今领了万岁的圣旨,来南直隶巡检地方政务。听说风火龙意图作乱,又同睢宁大水有莫大关系,特来捉拿。某乃是朝廷钦差,自可调动地方军队。惊扰各位漕帮好汉,请不要见怪。”说着就团团作了一揖。
众人虽然都瘫软在地,可却都强提起力气回礼:“孙大人这么说,还真是折杀我等了。”
孙淡又对汪古道:“汪帮助,按说风火龙一事乃是你们漕帮的家务事,可因为他牵连进一桩大案之中,还请帮主将人交给我。”
孙淡如此给面子,汪古只觉得面上有光,忙道:“大人尽管提去就是了,汪古没有意见。”
孙淡点点头,走到风火龙面前,笑了笑:“风长老,还麻烦你跟我走一遭。”
风火龙内伤加上外伤,气色已经极其败坏,颓丧得几欲死去,只虚弱地道:“但求一死。”
孙淡点点头:“这个死罪你肯定是逃不掉的,不过,如果你好好与官府合作,或许可保全儿女一条命。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就看你如何做了。”
风火龙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很快,漕帮的人都服了解药,半个时辰之后,都能活动了。
就在这个半个时辰之中,官兵们也没闲着,将风火龙家中上下抄了个底掉。风火龙本是漕帮长老,在水上行走了一辈子,很是积累了不少家资。这一抄,竟得了上万两银。至于田产和房屋也搬不走,只能便宜漕帮了。
这一万两银子很快被士兵们分成了三分,孙淡得了五千,又给冯镇留了三千,剩余两千多两所有的士兵人人有份。
这五千两孙淡还看不上,就吩咐冯镇,等下将钱交给杨一清用于赈济灾民。
一通忙碌之后,孙淡取了风火龙等人的口供和物证,押了这五人自回淮安去见杨一清。临行的时候,他还不忘问汪古讨了那十香酥骨散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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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荤伐性 第四百六十四章 草率
第四百六十四章草率
淮安知府签押房。
王恕和甘必达已经被人脱掉了官服和宫装,二人都是一身麻布衫子炳面前。甘必达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就便是脱了衣服,也显得颇有气派,面上的表情也是一脸的桀骜不驯。
而王恕已然年老体迈,身材又瘦小,麻布衫子一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弱不禁风。他气色也是极其灰败,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大概是有些日子没睡好觉了,他头发胡须都显得凌乱,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
睢宁决口一事已经真相大白,自孙淡将风火龙五个人犯提来之后,只略微一审,就查出了其中的究竟。风火龙炸开河堤所用的炸药原料已经找到了,是从几个药铺子买来的。再加上他们的口供,人证物证俱在,也坐实了王恕和甘必达的罪名。
听到看到这些证据,杨一清怒得几乎将手掌在桌子上拍烂了。十里河堤,几万百姓,外加睢宁知县、县丞、六房师爷都葬身鱼腹,王、甘二人如此胆大妄为,实为大明朝开国一百五十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几日,代表南京刑部的张璁及河道衙门的夏言已经提审过这二人很多次,可王、甘二人都死咬着此事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不肯在状纸上画押。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案情却没有任何进展。
杨一清忙着赈济灾民,倒也没来过问王恕和甘必达。反正人已经抓了,铁证如山,也不急于一时。只不过,杨阁老在此之前和张璁联名上了一份奏折,将淮南大水的事情向朝廷做了称述,并请朝廷做出裁决。
好在这场大水倒不是很严重,只淹了一个半县,忙了大半个月,分洪、发粮、安置百姓的事情总算办得妥当。
这个时候,朝廷的旨意总算下来了,嘉靖自然是极为震怒,着锦衣卫指挥衙门陆炳缉拿王甘二人进京定罪。
陆炳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见人怕的锦衣卫特务头子。他只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王、甘二人不住打量着,好象也没有审问二人的心思。同时坐在正座上的还有杨一清、孙淡和张璁。
此事既然惊动了北衙,已成钦案,自然没有这三个正副钦差什么事。因此,这三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在陆炳身后则站着四个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满身杀气的锦衣卫。
王恕被陆炳看得心中发毛,嗫嚅半天,才道:“我对不起黄公公,对不起朝廷,这次给黄公公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罪该万死。可我对朝廷,对陛下,对黄公公还是忠诚的。”
“忠诚……”陆炳突然微笑起来,却问起其他来:“王中安,你是哪一年的进士,座师是谁?”
王恕:“罪官王恕乃是四川铜梁人,正德七年进士出身,后改庶吉士,座师是华盖殿大学士徐溥。”
“哦。你原来是弘治朝徐首辅的学生,也是个老臣了,怎么现在才是个河督?”陆炳还是很好奇的模样。
王恕:“王恕虽然改了庶吉士,也进了翰林院。可因为得罪了宫里的人,恰逢吏部员外郎缺员,请以庶吉士拣补。在吏部干了一任,后来转江西粮道,又改南河总督。”他眼圈突然有些红了:“宦海沉浮一生,竟一事无成。想当初进翰林院时的春风得意,雄心壮志,如今却是南柯一梦。王庶此生也没什么念想,只希望能够在致仕之前,好歹也补一个二品的大员。若没有黄公公,我这一辈子算是没指望了。”
他知道陆炳是皇帝龙潜时的旧人,同黄锦关系特殊,要想活命,也只能将黄锦搬出来了。因此,这段话他说得直白。
“好在有黄公公的提携,我总算是看到了一些希望。我王恕这条命已经是黄公公的人了,黄公公遇到麻烦,我王恕自然要为他分忧。”
这话刚一说出口旁边的甘必达就尖锐地叫了起来:“王恕,你放什么狗屁,此事不过是你我所为,同黄公公又有毛的干系?别什么事情都扯到咱家干爹的身上去。就没见过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怂货,咱家当初真是瞎了狗眼看错你了。”
“分忧?”陆炳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慢慢地站起身来,背着手绕着王恕转了两圈,然后站在他面前,将锋利得如同刀子一样的目光刺在他的脸上。
“啪”一记耳光甩在王恕脸上,直打得王恕鼻血长流。
“分忧?”陆炳突然大叫一声:“朝廷乃是陛下才朝廷,就算要忠,也只能忠于陛下。黄公公乃是公正忠义之人,你说这种话,难道是说黄锦阴蓄朋党。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又得了谁的指使,想将这汪浑水搅混?功名,功名,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私自挖快河堤,淹没一个半县,你好大胆子”
王恕也不去擦脸上的血,只道:“天日昭昭,我这一颗心,别人不明白,黄公公是明白的”
这家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怕再问下去,也不知道还要攀咬出多少人来。
孙淡在旁边看得好笑,就他而言,自然是巴不得王恕在闹下去,如此一来,黄锦就有烦了。
至于张璁,则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竟然在这里养起气来。
杨一清地位尊贵,又是阁老。他本是个脾气火暴之人。按到这一幕,早就应该爆发了。可一听到事情牵扯到黄锦,杨阁老却什么话也没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孙淡会意,此事牵扯到黄锦,保不准牵扯到皇帝。老杨性格虽然刚直,却不卤莽,估计他也准备再谋定而后动。
所以,这次审问,反以陆炳为主了。
陆炳也知道不能在由着他胡说下去,只转头看着甘必达:“甘必达,我记得你以前是钱宁的人吧,怎么还在河漕这里做坐堂太监。”
甘必达:“宫中任命,甘必达也没有奈何。”说完就紧闭嘴唇,再不肯多说一句。
陆炳心道,这家伙倒是个人物,硬气得很,黄锦没看错人。
他突然用期待的目光看了甘必达一眼,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宫中任命你做这个坐堂太监,本让你承担起督察地方政务之责。可如今,大水淹了一个半县,几万百姓流离失所。的确,国法刑不上宫人,至于你该承担什么罪责,应该由宫里来决定,我也拿你没奈何。可是,你好生想想,你这次被押解回宫廷,做了这么大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去见黄锦?”
甘必达慢慢地跪了下去,眼睛里全是眼泪:“甘必达本是贫寒出身,六岁时净身入宫,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头,后来跟错了人拜在钱公公门下。钱公公倒了之后,我本不该独活,可黄公公看得上我,让我有一口安生饭吃。我知道,这件事有人一心要将脏水朝干爹身上泼。你也不用再问下去了,甘必达贪墨了睢宁的河工银子,为了掩盖罪证,丧心病狂地炸开河堤。此事系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没有任何关系。甘必达本是一个没奢遮的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完,他磕了三个头,身体突然如弹簧一样弹起,朝一个锦衣卫扑去,一把抽出他腰上的腰刀,就朝自己脖子上一横。
强劲的动脉血利箭一样标出,射出去三米多远。
“啊”孙淡、杨一清、张璁都叫出声来。
那王恕也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浑身颤个不停。在看他胯下,已是湿漉漉一片。
王恕被眼前的热血吓得尿了裤子。
陆炳也被溅了一声鲜血,他叹息一声:“好汉子,此人倒是光棍。”
孙淡心中却有些腻味,你陆炳明显就是来拉偏架的。你和黄锦是朋友,和我孙淡也是朋友,这么明显地帮着黄锦,也太过分了。
杨一清愤怒地一拍茶几:“陆炳,有你这么审案子的吗,我要在陛下面前弹劾你”
陆炳手一挥,“把罪官王恕带下去严家加看管,即日解送京城定罪。”
两个锦衣卫扑上来,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在地的王恕拖了出去。
等王恕被人拖着,陆炳这才朝杨一清一拱手:“杨相,事实已经清楚,证据已经确凿,可以定案了,此案乃是王恕和甘必达为了掩盖贪墨的河工银子,这才炸开河堤。”
杨一清大声怒笑:“陆炳,你年纪不大,在北衙也没干两年,别得没学会,这个大事化小小事化的功夫倒练得圆熟啊”
孙淡自然不肯让陆炳就此结案,费了这么大劲,好不容易才将黄锦给牵涉见这件案子。若真让小陆子这么一搅,搅黄了,我不白忙活了?
不成,得想个法子把这事弄大。
他心中飞快地转着,只片刻,脑子里却电光石火般产生一个念头:“杨相,我看这样结案也可以。”
杨一清有些愕然:“这么结案,太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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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荤伐性 第四百六十五章 抄家
第四百六十五章抄家
杨一清的惊愕可以理解,杨阁老在没有做阁员之前本就是一个刚直之人,凡事都喜欢分个子丑寅卯,有点非黑既白的味道。而且,杨一清威望甚高,又有大学问在胸,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见他一开口,陆炳心叫一声糟糕,这个老杨头他可说不过。若被他一搅,这事再追究下去,就麻烦了。做为一个老好人,未来的陆督公和孙淡、黄锦都是老朋友,自然不希望这两个好朋友掐个死去活来。他觉得自有责任和义务给孙、黄二人当和事老,因此,自然不会任由杨一清借题发挥下去。
陆炳立即打断杨一清的话头,微笑着对孙淡说:“既然静远你这么说,此事就这么审结了,我明日就押送一干人犯回京城。”他摸了摸头,叹息一声:“灾后重建这事还需要做,王恕一案其实很简单的,我等切不可听人犯一通乱咬就捕风捉影,这也是不陛下的意思啊”
他本是一个翩翩少年,如今却故做深沉般地叹息一声,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孙淡点头:“就这样吧,此事再深究下去也没多大意思。”
杨一清愣住了,静静地看着孙淡,不明白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不是孙淡的性格啊。
果然,孙淡还有后话:“不过……”
陆炳又咧开了嘴巴笑问:“不过什么?”
孙淡:“不过,这王恕和甘必达贪墨的睢宁的河工银子得全部起出来。这个王恕在河漕衙门为官多年,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
“对对对,都应该起出来。”杨一清突然振奋起来,作为一个内阁阁员,又将代管户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国家财政的窘状。否则,户部也不会向陆家钱庄借钱。
他飞快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单就睢宁河堤的工程上,王恕和甘必达就贪污了至少四十万两。每年,朝廷划拨下来这么多河工银子,十多年下来,落到他们手头的至少有上百万两。
有了这一笔银子在,灾民的安置费就有着落了,也不用再向陆家钱庄借款。
抄了王恕和甘必达的家,手头立时就宽裕下来,何乐而不为?
杨一清:“淮南空前水灾,到处都是使钱的地方,抄了这两个蟊贼,正好用在赈济灾民上面。”
陆炳也知道这是一大笔银子,可看杨一清的模样,大笔一挥,想将银子全部留在淮安,心中却着急起来。这可是一注巨款啊,就这么被分了,将来回到京城,皇帝兴趣一道,突然问上一句:“陆炳,听说你们抄了王、甘二人的家,钱呢?”他陆炳又该如何回答?
这个陛下,精明强干,可对黄白之物有这常人无法想象的喜爱,别的事情都好说,可一提到钱,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炳笑了起来:“杨相心系灾民,大公无私,陆炳佩服,可不奏明朝廷就将所有的钱都截流在淮安,好象不大妥当吧?”
“又有什么不妥的?”杨一清大为不悦,道:“我即将分管户部,国家太仓的收支自然有我做主。就算我们禀报朝廷,难道内阁众相就看不到淮南的大水,一样要将款子划拨下来,否则也不可能向民间筹资了。陆炳,你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难不成我们要将抄来的财物先解送京城,等圣旨下来,又调回淮南。如此,岂不多此一举?”
“朝廷自有规矩和章程,程序必须走到。”陆炳也不退让,坚持着说道:“无论如何,得将钱物先解送回京,至于将来这笔资金如何安排,自有陛下圣断,自有内阁筹划。”
看着他们吵起来,孙淡心中一阵好象,实际上,这是他刚才想出的一个点子。所谓财帛动人心。没错,在座的三人,陆炳本就是一个大富豪,而杨一清则是个君子,至于张璁只贪恋权力,对金钱倒没有什么渴望。可这三人之中,杨阁老想拿钱来赈灾,陆炳想把这笔钱解送回京在皇帝面前邀宠,而张璁则无所谓。
如今,这钱还没影子,杨、陆二人就开始争执起来,未免也太早了些,如此一来,自然就进了我的圈套之中了。
孙淡等二人吵了半天,这才咳嗽一声,拱手道:“杨相,陆兄,你们也别争了,听我说句公道话。”
“什么公道话,反正这几万灾民要吃要穿要住,没钱赈济,难道让他们变成流民引起大乱?”杨一清哼了一声,却也安静下来。
孙淡道:“要不这样,抄家所得的银子若全部截留下来,陆炳也不好向朝廷交代。众位大人也知道,王、甘二人身家丰厚,此次我等定大有斩获,何不先截留一部分预先用与赈济灾民,剩余部分解送朝廷。如此一来,一家分一点,各得其所。”
杨一清想了想,点头:“也好,我先从王、甘二人的家产中支出五十万。”
“静远言之有理。”陆炳也同意了孙淡的意见,看杨一清的意思,若不给他一些资金,估计老杨也不会答应,就目前看来也只能妥协了:“可是,杨阁老,五十万是不是太多了,断无可能。”
“什么太多,这笔数字是我计算出来的。”说着话,杨一清一五一十地给陆炳算起帐来,最后道:“依我看来,王、甘二人这些年至少贪墨了一百六十万两,拿你五十万用来救灾不过分吧?”
二人又是一通争执,最后,陆炳只答应给淮安府三十万两,如此,这事才算确定下来。
大家商量好之后,也不耽搁,立即调动军队去王恕的府上抄家。
王恕在城中置有一所大院子,甘必达则住衙门里。
甘公公那里不大,就由张璁和淮安知府带人过去。而王恕这边是大头,则由杨一清亲自带队,陆炳和孙淡随同,声势极大。
到了王恕家,士兵们立即动手,将王恕的家小和仆人都赶进了一间小院子里,然后开始查抄。说来也怪,王恕这么大一个官,家中的陈设却极简陋,家小和仆人也不多,总共不过十来人,身上的衣着也非常简朴。就拿他的老婆和儿女来说,衣服上也都打着补丁。
一阵鸡飞狗跳。
孙淡和杨一清、陆炳就站在院子里等着,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有士兵过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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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荤伐性 第四百六十六章 空仓
第四百六十六章空仓
士兵跪在三人面前:“禀杨阁老、孙大人、陆大人,王恕的家产已经查检完毕,帐房的先生们已经将数目核计出来了。”
“好好好。”杨一清抚摩着胡须笑道:“三十万两虽然不多,可却也够几万遭灾百姓购买种子粮。如今虽然已经初夏,却也来得及播种,今年应该不会再饿死人了。”
陆炳也自言自语:“如今国库空虚不说,连万岁爷的内藏府也空得可以跑马。上个月,宫里太监和宫女们的月例钱都还欠着。堂堂天子,竟然拿不出这笔开销,念之,怎么不让人心酸。还有,马上就到雨季。玉熙宫破旧漏雨,陛下的虽然已是半仙之体,可这样的洞府也也没办法居住,是时候修葺一下了。”
杨一清呵呵笑着,朝那个士兵点了点头:“那么,合计出多少数目来?要准确一些,不能含糊。”实际上,抄家这种活要想短时间内统计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还真有些强人所难。一般来说,犯官的家产包括动产和不动产两个部分。不动产指的是房屋店铺和土地,这个王恕不是淮安人,在这里只有一间院子,也没店铺和田地,这一点可以忽略不计。
动产则包括现银、钱票已经珠宝绸缎。其中,珠宝一类的价值受市场影响较大,也只能毛估一下,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那个士兵抬头回答道:“禀三位大人,王恕府上没有任何珠宝玉器,只一千一百二十三两现银。”
“什么,只有一千两”杨一清和陆炳同时叫出声来。
其中,陆炳更是面色苍白,身体不为人察觉地晃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张璁匆忙地跑了过来,大声道:“杨相,陆大人,孙大人,甘必达那边已经抄完了。”他神色颇为怪异,面容煞白不说,神色也极为惊慌。
杨一清眼睛已经开始发花了:“抄了多少?”
张璁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来:“只有一百三十来两。”
“什么”杨一清和陆炳又叫出声来。
那陆炳头中一阵“嗡嗡”乱响,眼前一黑,忙伸手扶住孙淡的肩膀,这才将身体稳住。
陆炳声音里带着哭音:“陆炳得了圣旨,来淮安审讯王恕、甘必达贪墨河工银子一案。来的时候,陛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陆炳却知道,陛下对查抄王、甘二人报有极大期望。如今朝廷到处都要使钱,到处都是漏风的窟窿。宫中的月份还指望着我呢,就一千多两,我怎么去跟陛下交代,怎么去面队一万多宫人?”
其实,这一切早就在孙淡的预料之中,这也是他先前答应让陆炳就此审结此案的原故。在刚来淮安的时候,他已经着韩月将王恕和甘必达的底子摸了个门清。实际上,这二人在任上是弄了不少银子。可是,到处都是手伸过来,他们自己并没留多少。
就王恕来说,到现在身上的衣服鞋帽还满是补丁,这样的人,有钱才怪。
那么,这么多银子究竟跑什么地方去了呢?
答案呼之欲出。
这个案子不可能就这么审结,等着一场大风波的袭来吧。
一百多万两银子,这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啊,这么大一笔钱,皇帝会不记挂在心吗?
而嘉靖皇帝这人的性格非常独特,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对于金钱,有个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热爱。实际上,明朝中后期的君王们,没一个不爱钱。这同中央财政的恶化有极大关系,皇帝家也没多少余粮啊
嘉靖最近几年威权日重,皇权渐渐巩固,河漕这边这么多银子消失不见,这不是从皇帝手中抢钱吗?
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原谅,绝对会刨根问底,把所有的经手人都挖出来。
这也是孙淡的全盘计划。
杨一清还好,没见到预计中的三十万两银子,大不了回京城去同户部的人扯皮,向皇帝伸手。可陆炳就遇到烦了,其实这桩案子他本不用亲自过来的。大不了找手下将一干人犯捉拿回去就是。
皇帝之所以让他亲自出马,就是让他来抄家抢钱的。如今一无所获,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如何向嘉靖交代?
一刹那,陆炳浑身都冒出冷汗了。他眼睛都红了,一脚朝跪在地上的那个士兵踢去,直踢得他满口是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王恕这个狗贼把银子藏起来了。对对对,一定有地窖,山西的老西儿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领我去库房,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银子找出来。”
山西的晋商们在商号和家里大多设有地窖藏银,在藏银的时候,还习惯将所有的银子都化成汁倒进地窖中,等银子凝结,就算遇到小偷,也拿凝成一块的银子没得奈何。
“是,是,是,三位大人请跟小人来。”那个士兵站起身来,擦了擦嘴上的血,忙带着孙淡、杨一清、张璁和陆炳到了库房。
“砰”一声,陆炳一脚踢开库房大门,眼前却是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
“小陆子,好象什么都没有啊。”孙淡轻轻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陆炳高声叫道:“来人,提一桶水来”
两个锦衣卫各自提了一桶水过来,朝库房的地上泼去。
水在地上肆意流淌,只片刻,就朝一个方向汇集过去,在靠西的墙角处的缝隙里钻了进去,瞬间消失无踪。
陆炳兴奋地叫了一声:“就是这里了。”
他伸出手在墙缝里摸索了半天,突然拉出一跟铁链子,使劲一扯。
“轰隆”一声,靠西的墙壁突然朝两并分开,露出后面的一座十来平方的密室。
“果然在这里了。”两个锦衣卫欢喜地叫出声来。
可是,等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二人连忙闭上了嘴巴。
预料中的银子并未出现,里面依旧一片空旷,只一口没有上漆的木箱子摆在屋正中的地面上。箱子不大,也就一尺高,两尺长。
这个时候,陆炳终于冷静下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口箱子同河工银子有极大关系:“杨相,这口箱子陆炳不敢擅自打开,是不是立即封了,送回京城?”
杨一清哼了一声:“封什么封,抬出来,打开了。”
张璁也道:“杨相说得有理,河漕衙门这么多银子去向不明,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如何向陛下,向朝廷交代?”
“是。”陆炳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箱子很快被抬了出来,众人又回道大厅堂之中。
陆炳用颤抖的手打开箱子,里面只放着十来本帐薄。
杨一清也不废话,拿起其中一本就看了起来。
孙淡和张璁也各自拿起一本看了起来都吓了一大跳。
这流水帐记得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就算是三岁小儿也能看得明白。
其中,每一笔帐目的往来都有记载,譬如某年某月某人日向黄锦送过去一千匹绸缎,所费几何;比如,何年何月何日,给武定侯郭勋送了一对玉狮子,材料人工多少多少;春节时,南京、北京各大衙门的炭火多少多少……
林林总总,详细得令人发指。可以部加上司礼监人人有份。
“算盘”杨一清大喝一声:“今日大家都别走,对一下帐。你们也别告诉我不会对帐。”
很快,算盘声响了起来,从午到夜,至于深宵,总算将数字总了出来。
陆炳的嗓音沙哑下来:“杨阁老,已经算出来了,一共一百八十六万三千四百二十一两……这么多钱,全被王恕送了出去,用来为他收买人心,为他将来出任总督河道开路。”
吞了一口口水,陆炳面上显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红色:“其中,黄锦得了八十万两,张贵妃得了五十万,其他各部各衙门分了。”
“是可忍”杨一清一掌拍在桌子上:“孰不可忍”
杨一清眼睛里泛出泪花:“北京南京六部,除了几个尚书,人人有份。司礼监还牵涉进去一个掌印太监,如今,还把张贵妃给引了出来。我们这次还真是干了一件好差使啊”
陆炳急冲冲地说:“杨相,此事牵连进去太多人了。要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