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阻止恐慌和反战情绪在民众们之间蔓延,而不时传出的某某官员出逃的小道消息也加剧了这种恐慌的传播速度。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欢馨洞悉一切历史的走向,因此表现得十分平静,但这“反常”的表现到让曼菲斯德惴惴不安起来,已经好几次提出要送欢馨离开,都被她拒绝了。
曼菲斯德自从回到柏林后,和维京师的一部分成员担负起了守卫柏林的重责,因此也时常不在家。
而丽塔没有再来找麻烦,这到出乎欢馨的意料。有一次马提娜无意间说漏了嘴,她才知道自从的军溃败后,丽塔的父亲就一直筹划着把自己的女儿和妻子送出国。最终,丽塔在自己的生命和信仰间,选择了前者,而她苦心策划得来的婚姻也就此无疾而终。
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欢馨终于正式成为曼菲斯德的妻子,这是这段时间里她感觉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掐指算来,曼菲斯德离开家已经第十天了,欢馨也在别墅待了十天。而绝大部分的晚上,她和马提娜都只能在地窖里度过,因为美英的空袭已经频繁到让德国空军疲于应付的地步。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炸弹就会在自己的床头爆炸的百姓们,只能整夜躲在地窖里保命。
今天,面对空寂的屋子,欢馨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强烈的思念无处发泄,于是她不顾马提娜的反对独自一人来到了墓园,哀悼自己的早逝的朋友。
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欢馨的身上,但她却毫无知觉,仍旧痴痴地看着墓碑上的女子,心里想着不知道自己死后,是否也会有这么一块宁静的栖身之地。
忽然,头顶上的雪花停止了飘动,然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遮在了自己的头上。当欢馨抬眼去瞧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黑色的雨伞,然后是伞下那张英俊而透出疲惫的脸——曼菲斯德正用焦急而关切的眼神望着她。
男人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军装,大衣上落满了雪花,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换就赶到了墓地。
欢馨静静地凝望着他蔚蓝的眼眸,忽然弯起嘴角,将两只胳膊调皮地伸进他敞开的大衣里,紧紧楼住男人精壮的腰身,然后轻轻问道:“这次能留几天?”
“两天!”
“好!带我回家吧!我想你了!”
听到这话,笑意从曼菲斯德的唇边浮起,瞬间散开,仿佛春阳和煦,让整张脸庞都变得柔和起来……
细腻如雪的肌肤,干净的脸庞,微醺的双眸,低吟的喘息……在这样魅惑的气息里,曼菲斯德几乎就要疯狂。
在沉沦的纠缠中,曼菲斯德忽然停了下来,他用柔得可以醉死人的眼神望着她,然后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的唇轻喃,火热的吻变得缱绻而温柔,似有若无的撩拨着她。欢馨几乎忍受不了他的挑逗,柔柔地缠住他的脖颈,密密实实地火热交缠。
他们像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次重逢一样,彼此疯狂地索取着,纠缠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彼此的爱意,才能将心中的悲伤驱赶……
良久,激烈喘息声逐渐停歇,欢馨依偎在男人强壮的胸膛上,如水的眸子虽然还残留着欲望的火焰,但仍然掩饰不住眼底的愁绪。
曼菲斯德靠在床头,一只手轻抚着女子的脊背,一只手点燃了香烟。
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眼前是慢慢旋转、消散的烟雾,谁也没有开口。男人忽然狠狠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了出去,这才想下定决心般说道:“欢馨,苏联人就快打到柏林了!这次我和我的部队也许会负责守卫国会大厦,短期内是回不来了!今天也许是大战前,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在战斗打响时……我恐怕保护不了你,所以……”
欢馨听到这里,倏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曼菲斯德脸,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国会大厦?4月30日!你说什么?国会大厦?”欢馨清楚地知道,国会大厦将是柏林保卫战的最后一道关口,最后守卫那里的德军几乎无人生还。
曼菲斯德也被欢馨的表现吓了一跳,忙问道:“是国会大厦,怎么啦?”
“不,你守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国会大厦,好不好?算我求你,我求你!”欢馨有些疯狂地摇着曼菲斯德胳膊哭喊着。
欢馨一向是通情达理的,现在的表现虽然有些怪异,但曼菲斯德也只当她是过于担心的表现,于是像哄孩子一样哄到:“我也只是说也许,我答应你,能不守那里就不守,好吗?”
欢馨却没有就此罢休,她认真地看着曼菲斯德,沉着脸说道:“曼斯,什么原因你不能守那里我说不出来,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
曼菲斯德看着欢馨凝重的脸色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正色道:“欢馨,守哪里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但是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
“你……保证!你……保证活着!”欢馨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立刻紧紧抓着曼菲斯德的胳膊,像是寻求证明般急急追问,虽然她心里很清楚战场上的生死谁也无法保证。
曼菲斯德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交到欢馨手里握紧,坚定地重复道:“我保证!”
欢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牵着嘴角笑了起来。她扑进男人的怀里,说道:“好的,我信你!”可是冰凉的身躯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而曼菲斯德嘴角的微笑也在这一刻凝结……
良久,曼菲斯德又缓缓开了口,因为有些话今天不说,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所以为了我,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别让我担心好吗?”
曼菲斯德的表情严肃而认真,语气里是满满的恳求,欢馨不由鼻尖一酸,咬着唇点了点头。
“我会给你留下枪和子弹,我走后你和马提娜尽量躲在地下室!如果……如果柏林沦陷,你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对任何人说认识我,也不要来找我,你是中国人,苏联人不会怀疑你!我在瑞士银行以你的名义存了一笔钱,钥匙在抽屉里,密码就是你的生日,它足可以保证你今后的生活。”
“不……不……”曼菲斯德如同交代遗言般的话语让欢馨瞬间流出了眼泪,她拼命摇着头,除了“不”字,几乎说不出其他话来。
“欢馨,我知道你很勇敢!”曼菲斯德轻轻擦去欢馨脸上的泪水,哆嗦着嘴唇笑道,“我保证会去找你!所以你一定要听话……”
欢馨痴痴地看着对方,然后重重点了一下头……
分别的日子终于到来,欢馨一早就为曼菲斯德整理行装。她磨磨蹭蹭地将东西拿进又拿出,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到处翻找。
“马提娜,那件白色衬衣呢?”
“马提娜,看见曼斯的刮胡刀吗?”
……
忽然一双稳定而有力的大手将欢馨忙碌的身影按住,然后是曼菲斯德平静而温柔的声音:“欢馨,你知道这些我都用不上的!”
“可是……可是……”欢馨哆嗦着嘴唇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泪水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曼菲斯德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无声地安慰着。
忽然,楼下传来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如同催命符一般震得欢馨浑身一激灵。
“亲爱的……我要走了……”曼菲斯德艰难地在欢馨耳边吐出几个字,然后灼热的唇吻上了她。
欢馨急切地回应着,并伸出手紧紧搂着他,仿佛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泪水划过纠缠的唇,弥漫出苦涩和悲伤。
再一次拥住自己心爱的人,曼菲斯德也不禁虎目含泪,他呢喃着说道:“欢馨,我真的很想陪你慢慢变老!可是……再见了,我的爱人!”
然后,他决绝地拉开欢馨抱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曼斯,我会一直等到你回来!”欢馨急忙朝前追了几步,大声冲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喊道。
曼菲斯德的身形顿了顿,然后回头给了欢馨一个鼓励的微笑。
欢馨没有停留,她跑进书房,那里正好对着曼菲斯德车子离去的方向。她缓缓在钢琴前坐下,一连串流畅的音符在指尖滑过: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熟悉的曲调飘出窗口,隐隐约约追随着曼菲斯德离去的身影。男人没有回头,他挺直的上身甚至没有任何动摇,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慢慢收紧。那枚党卫军的结婚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耀眼,那么温暖……
第一卷 192绝望之城
“1945年4月26日晴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本以为可安稳地睡上一夜(天知道,自从曼斯走后我已经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睡着了)。可是半夜里,我们却被震耳欲聋的空袭警报惊醒,我和马提娜只能再次躲进了地窖。
外面不断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即使躲在地窖里,我也能感觉到那些爆炸声中所蕴含的愤怒!
如今的柏林已经不再是那个美丽宁静的城市,盟军的飞行员们似乎把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到了这块土地上。哪儿有村庄,哪儿有城镇,他们就向哪里俯冲轰炸,战斗机也以机炮火力加入到复仇的行列中,所有的建筑物都成了盟军攻击的目标。
曼斯,你知不知道,当我每天看到大地在燃烧,失去家园的平民在哭泣,到处是废墟,到处是尸体……那强烈的恐惧犹如幽灵般纠缠着我,我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亲爱的,洗完给您能给我力量,让我有勇气活下去……”
写到这里,欢馨长长地出了口气,放下笔疲惫地靠在墙角。不知道是否因为寒冷的关系,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却仍然感觉身体一阵阵地发冷胃部那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由于盟军的轰炸机群对柏林大规模的轰炸,不仅大批的德国平民被炸死,房屋被毁坏,连水、电和煤气供应也彻底断绝,而此时,苏联军队与柏林城已仅相距30公里。
身边隐隐传来马提娜低声的抽泣,欢馨睁开疲惫的眼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慈祥的老妇人坐在另一边偷偷地抹眼泪,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身形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欢馨向她的方向挪了挪,轻拍着马提娜的肩膀,好半天才说:“马提娜,一切都会好的!”
马提娜抬起微肿的双眼,目光里充满了担忧:“诶……我只是担心少爷!”
欢馨听到这话,心里忽地一沉,她又何尝不担心可是现在……她必须坚强。
“曼斯前几天不是还打过电话回来么他不会有事的!”说着,她抿紧唇用力点点头,在告诉马提娜的同时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马提娜没有再开口,只是拍了拍欢馨的手,黯然地调转了视线。
胸口一阵阵地发闷,让欢馨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这个换题,她闭上眼,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胸前的项坠。每当遇到危险,欢馨就会去握那个项坠,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因为每次这样做的时候,欢馨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希望和勇气……
一夜的轰炸,自家的倍数虽然没有被炸塌,但屋子里的物品也震得七零八落,损坏了大部分。
欢馨默默地、小心地收拾着,她甚至舍不得扔掉任何一件面目全非的物品,只是把它们分门别类装好,堆在客厅的一角。
如今,这座装潢考究的别墅已经千疮百孔,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神采,但欢馨却越发留恋在这里度过的每一段时光。她不知道自己如果有一天必须离开的话,那会是怎样的不舍和痛苦!
不久以后,街上的设起了岗哨和路障,士兵们全天候坐在吉普车中全城巡逻,宣传车大喇叭里不断广播要求市民待在家中不要外出的通告。而所有的男人、甚至是十几岁的孩子都被配发了武器,要求他们在必要时与攻进城里的敌人展开巷战。而这些平民和孩子都是没有进行过正规训练的,叫他们打巷战,无疑于送死!
希特勒的末日就要来了,但他还要拉上这么多年轻的生命给他殉葬。欢馨握着曼菲斯德留给她枪站在窗前,看着屋外一张张列队行进年轻而又严峻的面孔,心里坠得发疼,对曼菲斯德思念和担忧不由又加重了几分。她瞥了一眼书桌上的日历,一个触目惊心的日子——4月27日,柏林沦陷的日子就要到了……
只有亲眼见证到那一刻,欢馨才知道后世教科书上记载的柏林保卫战是那么苍白无力,再生动的文字也无法描绘出那一刻给身处其中的人们带来的绝望和恐惧。
此刻,欢馨缩在地窖的一角,握着枪把的手心里是滑腻腻的一片,耳边除了可以听到密集的枪炮声,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声音。
马提娜昨天说要去找些粮食,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欢馨痛苦地想着也许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慈祥的老人了。
外面已经是一片枪林弹雨,苏联人终于突破了德军最后的防线,攻进了柏林。两军便在城市的街道上打起了游击战。所有的德国男人都拿起了武器,但是那些年少的孩子几乎没有任何还击的能力,还没开枪就倒在了对方的枪口下。
欢馨毕竟已经过战场的洗礼,还显得比较镇定,她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出去找马提娜,现在只能躲在地窖里等待战役的结束。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和煎熬,油灯已经燃尽,黑暗笼罩了整个空间,一股恶寒顺着脚底爬上头顶。从小,欢馨就怕黑,此刻的黑暗更像一个吃人的怪兽,狞笑着啃噬她的心。
地窖里储存着一些罐头食品,但欢馨却全然没有食欲,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儿,但是梦里闪现的全部是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有曼菲斯德、有马提娜、还有郁臻雪。
“不!不!曼斯!”不知过了多久,欢馨猛然从睡梦总醒来,感觉背后已是潮湿一片,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冷得难受。
她挪了挪身体,看看眼前黑漆漆的地窖,抚着狂跳的心靠在墙壁上喘息。忽然,欢馨做直了身体,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倾听。外面似乎安静了不少,枪声也变得零零落落起来。
难道战役结束了欢馨心口一阵狂跳,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等待了,虽然曼菲斯德三令五申不让自己去找他,但是没有亲眼证实他是安全的,她又怎么能安心
只要看一眼,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可以了!欢馨在心里暗暗地说着,然后扶着墙站了起来。也许是坐的时间长了,她只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腿也木木地没有感觉。
欢馨想了想,打开一个牛肉罐头。虽然毫无食欲,但是她命令自己必须吃下去。可刚将牛肉放进嘴里,肉的腥味就让她胃里一阵翻腾,然后哇的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也许这段日子没有好好吃饭,胃病又犯了!欢馨只能咬着牙喝了点水,暂时压住了胃部的不时,然后将手枪藏在外套里,步出了门。
客厅里狼藉一片,到处是子弹空,还有被洗劫的痕迹。不过此刻,欢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猫着腰出了门,还好路上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并没有苏联人的踪影。
穿梭在被战火蹂躏过的断墙残垣间,是不是会被对面忽然飞来的子弹打中。欢馨只能贴着墙角,在小巷里东躲西藏,每当遇到穿着党卫军制服的尸体,她都会害怕得手脚冰凉。幸亏他们都不是欢馨心心念念的人。
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不时出现苏军和德军交火的场面,殊死的搏斗中,谁也没有注意这个娇小的中国女人。
欢馨不知要到哪里去寻找曼菲斯德,但潜意识里却往国会大厦的方向奔去。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在灰蒙蒙的晨曦中她看到前面的路上横着一个党卫军士兵,熟悉的背影让她顿时想到了一个人。
欢馨几步跑上前将那人翻过来,果然是曼菲斯德副官——威尔。他的腹部被炸开了一个洞,血淋淋的场子露了出来,胸部似乎还有起伏,但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威尔,威尔,曼菲斯德呢”欢馨急切地呼喊着,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
威尔艰难地睁开眼睛,里面是一片死寂,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喉头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然后喷涌出来的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欢馨咬着唇,泪水滴落在那张充满血污的年轻脸庞上,哽咽着又问:“威尔,曼菲斯德呢”
威尔将眼珠转向国会大厦的方向,伸出手蠕动着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忽然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圆睁着眼不动了。
欢馨心里撕裂般地痛起来,她将威尔的眼睛阖上,抹了抹眼泪,朝着国会大厦的方向跑去。
远远的,欢馨就听见了枪声,但是明显稀疏了不少,似乎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国会大厦附近的街道早就被鲜血染红,四处横七竖八地布满了苏联士兵和德国士兵的尸体,他们互相交叠着、纠缠着,腥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踩在僵硬的尸体上,仿佛走在通向地狱的道路上,欢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努力控制着颤抖的脚步。
忽然,国会大厦那标志性的圆顶上出现了一面红色的旗帜,然后就是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乌拉!乌拉!”
躲在一个隐蔽的街角,欢馨看见数不清的苏联士兵涌向国会大厦,他们欢呼着、喊叫着,将手中的枪扔向空中,疲惫不堪的脸上是胜利的狂喜。他们相互拥抱着,兴奋地叫嚷着:
“胜利了!”
“德国人被我们全部消灭了!”……
此刻,这座象征着希特勒□统治的建筑已经破败不堪,它默默地矗立着,为这最终的失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欢馨脑中一片空白,她几乎站立不稳,脑子里唯一的认知是:曼菲斯德死了!曼菲斯德死了!
这个想法让欢馨几乎疯狂,她混乱地喃喃自语:“不会的!我要去找他,他一定在等我!”
朦胧中,欢馨仿佛看见曼菲斯德出现在国会大厦的门口,正微笑着招呼他过去。
欢馨心里一阵狂喜,大叫着就要冲出去,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
她站直身体又要往前去,被后的人又急忙拉住她,焦急地喊道:“程,你要干什么去?”
欢馨不耐烦地转过身,厉声说道:“放开我,我要去找曼斯,他在那里等我!”
背后站着一个穿着少尉军服的苏联女兵,脸庞虽然被硝烟熏黑了但仍不失俏丽,正是被费利克斯送回苏联的冬妮娅。
可欢馨像是不认识她一般,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放开我,曼斯在那里等我!”
冬妮娅也急红了眼,索性用两只手抓住欢馨的肩膀。大声呵斥道:“程,你清醒点!路德维希上校的部队镇守国会大厦,全军覆没!你现在过去,是要送死吗?”
冬妮娅如同一个闷雷在欢馨耳边炸开,她忽地停下挣扎的身体,呆呆地看着眼前欢庆的场面,仿若木雕泥塑。
“欢馨!欢馨!” 冬妮娅欢馨骇人的神情被吓住了,焦急地轻声呼唤着。
忽然欢馨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声,然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冬妮娅的怀里。
第一卷 193活下去
“少尉,发生什么事了?”听到欢馨的喊叫,一个女卫生兵跑了过来,向冬妮娅怀里的人看了一眼,问道。
“没事,我的一个朋友病了,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麻烦你把担架抬过来!”冬妮娅摇了摇头吩咐道。
那女兵不疑有它,转身跑了出去,不多时一副担架被两个医务兵抬了过来。冬妮娅将欢馨扶上担架,看着清瘦了许多的好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冬妮娅自从离开德国后,一路辗转回到了苏联,还找到了自己当兵的丈夫,并加入了救护队,因为表现出色,不久便被提拔为少尉。
此次,她跟着大部队进攻柏林,最希望的是能在见到和自己患难与共的好友欢馨,却没想到两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对于曼菲斯德,冬妮娅始终抱着复杂的情感。她既痛恨德国人的暴行,又不得不感激曼菲斯德对自己施以的援手,现在真的听说他战死也不由得为之惋惜。
思忖间,她们已经来到了医院,这里原来是柏林最大的一家医院,现在已经成为苏军的救护中心。
因为伤员多,人手不够,所以医院中的大部分德国医生和护士都被留下来参与伤员的抢救。此刻,所有人都把战争、立场、国籍抛到了一边,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要和死神争夺时间。
冬妮娅将欢馨安排在二楼一间相对安静的单人病房中,稍作检查后,她蹙起了眉,又低声关照了护士几句,这才在同伴的催促下匆匆离去……
直到下午,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欢馨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白色,她有些迟钝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很不明白自己是要去找曼菲斯德的,怎么现在又躺在了医院里?
忽然,欢馨脑海中闪现出国会大厦前惨烈的一幕,然后似乎有人告诉她曼菲斯德阵亡的消息。
不!不可能!除非让她见到曼菲斯德的尸体,否则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消息。
欢馨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拔掉手臂上的输液管,掀开被子就要往门外跑,但是虚弱得身体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门恰在此时开了,冬妮娅出现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盒午餐。
她见到站在床边喘气的欢馨脸色变了变,立刻跑过来问道:“程,你怎么下床了?快躺下,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
欢馨乍见到一身戎装的冬妮娅,心头不由一喜,但这小小的喜悦立刻被心中的惶恐代替。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冬妮娅!你告诉我,曼菲斯德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被俘虏了?”
冬妮娅望着欢馨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欢馨的心沉了下去,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心却已经被撕裂成了两半。好半天她才哆嗦着嘴唇,结结巴巴地继续问道:“他……是在国会大厦吗?他……是不是……”欢馨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冬妮娅将摇摇晃晃的欢馨扶着坐下,一边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一边说:“欢馨,你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挺住!”
欢馨凝视着冬妮娅脸上凝重的表情,迟疑地点点头,手又一次握紧了胸口的项坠。
“我听说路德维希上校率领的维京师是负责守卫国会大厦的!”说到这里,冬妮娅停了停,偷眼看了看神情呆滞的欢馨后才慢慢说道,“那里是最后被攻占的!听说无人投降,也没有人……生还!”
嗡的一声,欢馨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却不觉得痛,那是因为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
“欢馨!欢馨!”此时一旁的冬妮娅却忽然慌张地叫了起来,她只看见嫣红的鲜血从欢馨的嘴角溢出,然后噗的一声喷了一地。
“我去叫医生!”冬妮娅焦急地拉开了门,却被欢馨一把拉住。
急痛攻心,现在吐出了一口血,欢馨到觉得舒服不少。她冲冬妮娅摇摇头,平静地说道:“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不知道!战场的清理是由后勤部队负责的,现在也许还没来得及打扫和清点死亡人数!”冬妮娅舔了舔嘴唇回答道,对于欢馨过于平静的表现却担忧不已。
欢馨没有再说话,只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打开门向外走去。
“程,你要去哪里?”冬妮娅当然不肯放她离开,急忙阻拦。
“我要去找曼斯,他一个躺在那里一定很孤单,我想去陪陪他!”欢馨忽然对着冬妮娅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容却空洞得让人心底发寒。
“不,你不可以去!”
“为什么?”欢馨似乎被惹火了,她推搡着挡在身前的好友,有些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为什么不可以去?他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吗?那你把我也枪毙了吧!”
欢馨的叫喊引起了走廊尽头几个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的注意,冬妮娅吓得连忙把她推进病房,关上门急急低吼道:“程,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难道你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德国军官?”
冬妮娅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欢馨愣在当场。她任由冬妮娅将自己扶回床上,空洞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冬妮娅担心地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和自己同样不幸的女子。
良久,欢馨才动了动眼珠,将视线移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曾几何时,她和曼斯是多么盼望着这样一个新生命的来临。但如今,他的父亲却只能寂寞地睡在冰冷的地下,再也无法醒来,再也不能亲眼看到他们爱的结晶的降临!
“啊!为什么!冬妮娅,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终于欢馨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却怎么也无法洗去心头的绝望和悲伤……
1945年5月7日,德国按盟国的要求,宣布投降。除了捷克斯洛伐克战场之外,所有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欢馨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潮水般的庆贺声,脸上无喜也无悲,仿佛她身上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消失殆尽。
如今在这个时空,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欢馨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平安地生下孩子,因为这是曼斯留给她最珍贵的礼物,为此,她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这段时间,欢馨将自己的所有感官封闭起来,不去听、不去想,她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养好身体,离开柏林。
这天,外面阴沉沉的天终于露出了太阳,因为趟得太久缘故,欢馨忽然强烈地思念起他她和曼菲斯德的小别墅来。另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她现在需要一笔钱,而曼菲斯德留给她的瑞士银行的钥匙还在别墅里,所以她必须回去一趟,尽管这样做十分危险。
欢馨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冬妮娅,而是偷偷溜进更衣室拿了件护士的制服套上,带着曼菲斯德给她的枪匆匆走出了医院。
街上戒备森样,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到处都是。因为欢馨不是德国人,又穿了护士服,到也一路畅通无阻。
走在萧索的柏林街头,满目疮痍,扑面而来的全是一个战败城市的颓废和绝望的气息。
街上几乎没有德国人在走动,街边所有房子的门窗都紧闭着,静得就像一座座坟墓。
忽然路边一幢房子里传出一个女人凄厉的喊叫声,吓得低头赶路的欢馨一个趔趄,而身边的苏联士兵毫无反应,仿佛这已经习以为常,有几个脸上甚至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欢馨不由越发奇怪起来,她循声望去,透过一扇残破的玻璃窗,她看见几个士兵正围着一个赤果的德国女人肆意调笑。那女人又提又喊,却越发激起了男人的欲/望。他们不约而同地去接腰间的皮带,这下欢馨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不由升起熊熊怒火。
德军,特别是希特勒的冲锋队在进攻波兰和苏联时,所到之处,不仅□了很多当地的妇女,而且设立了大批公开与非公开的妓院,强迫这些妇女”慰藉”德国官兵,斯大林在反攻开始时就说过要血债要用血来还。如今,被攻占的柏林的女人们,就成了他们的泄愤的对象。
如今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苏军的军官们不能说是纵兵劫掠,至少也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熟视无睹。这群战胜利者无视军纪,他们认为德国人在苏联的土地上也是这么做的,且有过而无不及,现在的一切只不过就是报复的开始。
但更令人寒心的不是苏联人的行为,而是德国本国人的冷漠。德国人在看到自己的女人被□的时候,表现的大多是无动于衷,更有甚者为了自己的安全把女人推出隐蔽地点暴露给如狼似虎的士兵,以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
战争这把双刃剑,血淋淋地剥去了人们身上伪善的外衣,向他人呈现出自私、猥琐、贪婪的内心。在这里,无论是侵略方还是被侵略方、无论是战胜方还是战败方,最后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血腥和杀戮,而是将人性中的缺点和丑陋暴露得淋漓尽致。
“别多管闲事,女士!如果你不想像她一样!”忽然,欢馨背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欢馨猛然回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穿着军官制服的苏联人站在自己身后,他满脸的络腮胡子,给欢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作为军官,你不制止吗?”欢馨瞪着仿佛要喷火的眼睛,厉声质问责道。
那军官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息道:“上面默许了这一切,我也无能为力!女士,你一个人在街上很不安全,要我送你吗?”
尽管欢馨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无奈,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出鄙视的神情。她坚决地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那扇窗户,屋子里滛/乱的场面让她不由握紧了口袋里枪。但随即理智告诉她,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还得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欢馨低下头,紧咬着嘴唇朝前疾走,心里却一片悲凉。最终她也不得不做一个自私的人,因为她要活下去。
第一卷 194疯狂的世界
走进曾经舒适温暖的别墅,里面一片狼藉,欢馨心里不由一阵发痛,但她现在却没有时间去哀悼那逝去的幸福。
疾步来到书房,里面同样凌乱不堪。欢馨踩着一地的残骸来到书柜前,伸手在架子的深处按了一下,随即柜子后露出一个暗格,格子藏的就是那把钥匙。
欢馨迅速将钥匙取出藏好,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里承载着她和曼菲斯德太多的欢乐与幸福,而如今她去不得不独自离去,独自去面对不知名的未来。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欢馨轻轻将手按在腹部,心里默默自语:再见了我的爱!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朝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忽然门口冲进一个黑影朝欢馨直扑过来。出于本能,欢馨双手护住了腹部,将那个黑影退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欢馨这才看清楚,那个跑进来的人正是面包房老板娘玛雅夫人女儿安佳。只见小姑娘满脸泪痕,头发凌乱,嘴角肿得老高,上衣的衣襟被撕破了,而且占了不少血迹,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此刻,安佳正坐在地上睁着惊恐的眼睛直喘气。
“安佳!你怎么啦?”欢馨惊呼一声,将安佳拉了起来。
安佳见到欢馨,犹如见到亲人一般,扑进她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断断续续地蹦出一些单词,却怎么也连不成句子。
“别哭,怎么啦?慢慢说!”欢馨一时听不明白,只能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这怀中的小女孩。
这是,门口又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的叫嚣。安佳听到那声音忽然抱紧了欢馨,浑身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神经质地重复着:“我不要跟他们走,他们要强/j了妈妈,强j了妹妹,现在轮到我了……我不要……我……”
这次欢馨终于听明白了安佳的话,不久前被压下的悲愤再一次破土而出。她将浑身颤抖的安佳拉到身后,尽管心里也跟着颤抖起来,但嘴里还是轻轻说道:“别怕!别怕!”
欢馨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要躲是来不及了,她伸进口袋里的手不由握紧了枪柄,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也许冬妮娅的名字可以让她们躲过一劫,因为欢馨听冬妮娅提过,他的丈夫是苏军里军衔颇高的军官。
想到这里,欢馨安抚一□后吓得哭不出声的女孩,然后将冷然的目光迎上门口几个冲进来的气急败坏的苏联士兵。
那几个士兵是追着安佳进来的,根本们想到屋子里还有人,而且还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中国女人。
欢馨冷冷的目光让为首的男人一愣,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几名士兵也跟着听了下来。
“你是谁?把身后的女人交出来!我们要带她走!”那男人因为搞不清眼前的中国女人的来路,又见欢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便有些犹豫。
欢馨没有动,平静地看向来者,缓缓说道:“长官,我可以问一下,这个女孩犯了什么罪吗?”
那男人显然对欢馨的大胆有些意外,他尴尬地回避着她犀利的目光,强硬地回答道:“你是护士吗?那你应该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哪里有很多我们的士兵等着救治,而不是在这里多管闲事!否则……”说到这里,男人停下了话语,忽然?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