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不动,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
曼菲斯德动了动,朝身后的人摆摆手,说:“我知道怎么做!”
又静默了一会儿,他才直起身整了整衣襟,冲费利克斯点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长长的红地毯,两边映衬着洁白的百合花,预示着新郎新娘百年好合。两边的椅子上坐满了衣着华贵的来宾,虽然战争时期婚礼尽量简朴,但怎么来说也是两大名门望族的联姻,再怎么低调在一般人眼里还是十分奢华。
在唱诗班犹如天籁的歌声中,地毯的那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丽塔挽着父亲缓缓走来。镶着无数碎钻的婚纱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长长的头纱拖曳在地足足有3、4米长,精致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让今天的她看起来更加光彩照人,来宾中的不少年轻男士甚至流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地毯这头的曼菲斯德依在原地,淡淡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新娘,心里想着如果是欢馨穿上这身婚纱,不知又是怎样一番风情。忽然间丽塔的脸换成了欢馨那秀美的面孔,这让曼菲斯德一阵恍惚,禁不住向前跨了一步,正好将被丽塔父亲递过来的新娘的手抓个正着。
丽塔见曼菲斯德嘴角含笑,眼里柔情满溢,以为他终于想通接受了这场婚姻,不竟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轻轻唤道:“雷奥!”
这一喊让曼菲斯德瞬间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人,脸上的笑意陡然凝结,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又散发出那种淡淡的疏离感。
丽塔一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情绪变化如此之块,但是这时乐声已经停止,主持婚礼的神父开始按照程序念起祝词来。
曼菲斯德和丽塔齐齐地面向神父的方向,神父背后是庄严的圣母像,她圣洁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俯视芸芸众生。
此刻,神父庄重的声音在曼菲斯德耳里已经成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嗡嗡声,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和欢馨的点点滴滴,搅得他的头生疼起来。
突然,曼菲斯德感觉身后有人在不断扯动自己的衣袖,他眉头一皱抬眼去才发现费利克斯正努力朝自己使眼色,而在场的来宾的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而去看神父。那神父显然没有料到会遇到如此心不在焉的新郎,只能尴尬地咳嗽一声,再次念起祝词。
“曼菲斯德冯路德维希,你是否愿意接受丽塔·阿妮妲·施耐德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然后神父微笑着看向曼菲斯德,等待那个理所应当的“我愿意”的回答,因为在他看来,没人会在今时今地说不愿意。
曼菲斯德静静地站着,没有出声,“我愿意”几个字平时说来无比轻巧,可是今天在他喉咙口转了转,却变得异常沉重,怎么也吐不出来。
教堂里安静极了,所有的人都看向曼菲斯德露出诧异的神色,而一边的丽塔更是刷白着脸,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终究走到这一步!曼菲斯德深深吸了口气,将心里的剧痛压下,刚要开口,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在静悄悄的教堂里变得格外清晰。
是谁在这样的场合里如此大煞风景?所有的人都回过头去张望,这到让曼菲斯德有了一刻的喘息。
他回过头,当看清急匆匆跑进来的人影后,眼睛却倏的亮了起来……
第一卷 141爱在离别时2
只见来人身着党卫军特有的黑色制服,手臂上黑色的“卍”字袖标随着来人的快速跑动而前后移动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曼菲斯德的副官威尔中尉。只见他神色凝重,似乎完全不知道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婚礼,径自一溜小跑来到曼菲斯德面前站定。
曼菲斯德蹙眉看着威尔,表面看来似乎是因为来人打断了正在进行的仪式而不快,但是眼底却划过一丝赞赏的笑意。而此刻的威尔虽然目不斜视、神色严肃,但是心里却直打鼓,要不是事前曼菲斯德下达了强硬的命令——只要去前线报到的命令一下,不管他身处什么情形都得马上汇报的话,威尔可不愿意现在闯入教堂接受身边无数杀人一般的眼神的检阅。他此刻几乎已经可以感到那边的新娘喷火的目光了。
尽管如此,威尔作为下属还是紧守本分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见他啪的一下靠拢后跟,冲曼菲斯德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挺起胸清晰地说道:“上校,总部急电!”说罢,双手递上一份密电。
曼菲斯德一听心里已经雪亮,但是仍然沉着脸接过电报扬了扬,慢条斯理地说:“威尔,如果这里面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消息的话,我的新娘可是会发火的哦!”说罢,他还故意朝着丽塔的方向无奈地耸耸肩。
“是的,上校!”威尔看着曼菲斯德如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心里暗自叫苦,但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一旁的丽塔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但是听到曼菲斯德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发作,只能故作大方地笑到:“雷奥,军人应该以国家为重!”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曼菲斯德微微一笑,心里暗道。
这时,底下的来宾纷纷交头接耳地猜测起来,约纳斯也来到近前皱了皱眉说:“拆开看看吧!”
曼菲斯德拆开电报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果然和他事先得到的消息一样,这是调往前线的报到令。而且上帝似乎故意要帮他一般,连报到的时间都那么完美——就在一个小时以后。他轻轻折起电报,脸上浮起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
“怎么回事?”约纳斯在宾客们狐疑的眼神中不由焦躁起来,连忙出声问道。
曼菲斯德微微一笑,俯在父亲的耳边轻轻说道:“总部让我一个小时后报到,即刻调往苏联前线!父亲,看来这个婚礼注定新郎要缺席了!”
“什么!”听到如此突然的消息,约纳斯不由大惊失色, “你怎么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曼菲斯德打断了:“父亲!冷静!你不想被他们看笑话吧!”说着,还朝下面满堂的宾客努了努嘴。
约纳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已经让我成了笑话!”
“不!”曼菲斯德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领说道,“作为军人,随时都要懂得德牺牲个人的利益,这是您时常教导我的!难道您不这么认为吗?”
约纳斯没有说话,只是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儿子,仿佛在确定如此巧合的安排是不是他故意安排来逃避婚礼的。但是非常时期,就算曼菲斯德用这来作为搪塞的理由,他也是没有任何理由阻止的,违抗军令的后果可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曼菲斯德见约纳斯不再出声,知道父亲已经妥协,便坦然地走到丽塔面前,歉意地笑着说:“对不起,丽塔!我马上要赶去军部报到!”
丽塔被这个消息惊得一呆,然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结结巴巴地道:“可是……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曼菲斯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慢凑近丽塔的耳边,让两人看来如情人般亲昵,但是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冷漠:“军人应该以国家为重!我想路德维希家族会为能拥有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女主人,而感到骄傲!”
“你……”丽塔听罢不禁一阵气结,脸色刷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丽塔的父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女儿脸色突变,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急急走过来询问。
一阵窃窃私语后丽塔父母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地找来约纳斯低声交谈,而宾客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而曼菲斯德却全然不顾这些,转身示意威尔一同离开,却立刻被约纳斯拦住了去路。他表情严肃,低声不乏坚决地说:“我不会阻拦你去前线,但是至少把仪式完成,毕竟你娶了丽塔,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走掉!”说完也不等儿子表态,他就用眼神暗示神父继续仪式。
“是吗?”曼菲斯德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你心里很清楚我有没有娶她!”说着,他霍的转身,一把抓起费利克斯手里的钻戒塞在丽塔手心中,就要离开。
神父见状急得在身后大喊:“上校,您还没说‘我愿意’!”
曼菲斯德前行的身形一顿,转过身朝神父微微一欠身,又扭头朝门口疾步走去。
宾客们一阵哗然,约纳斯和丽塔同时叫起来。
“雷奥!”
“曼菲斯德!拦住他!”约纳斯终于忍不住大声命令门口的守卫。
守卫不敢怠慢,交叉的手臂挡住了曼菲斯德的去路。曼菲斯德看着眼前的卫兵,正思忖着要不要强行离开,突然一个苍老但是洪亮的声音在嘈杂的教堂里响起。那声音虽然不响但其中包含的气势足以震慑在场的每一个人。
只见前排的座椅上缓缓站起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人,那双路德维希家族特有的蓝色眼眸正闪发着犀利的光芒,他正是曼菲斯德的爷爷——老约纳斯。
只见老人快步走到曼菲斯德眼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孙子!去吧,军人就该到前线去杀敌!我为你骄傲!”然后又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补充道:“我也不怎么喜欢那小姑娘!呵呵……”
曼菲斯德看见爷爷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顿时会心地点点头,拥了一下老人高大的身躯,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堂大门。
老人注视着孙子远去的背影,脸色变得异常庄重,而他背后的丽塔则一个踉跄瘫倒在母亲的怀里……
第一卷 142爱在离别时3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密密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欢馨已经醒来,睁着无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吱呀”一声门开了,昏暗的灯光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原来是郁臻雪端着热气腾腾的晚餐走了进来。
来到床前,郁臻雪放下托盘,看到欢馨醒来,脸上紧绷的神情才算松弛下来。她用愉悦的嗓音说道:“欢馨,你总算醒了!下午可把我吓坏了,还好费利克斯来了!你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可是欢馨就如入定般毫无反应,眼珠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的某处,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具躯壳。
“欢馨!欢馨!”郁臻雪发现了欢馨的异样,不禁担心地弯下身子轻轻呼唤,“发生这样的事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阻止的!欢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尽力了!要是把身体弄垮的,我们、曼菲斯德都会担心的!”似乎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名字,她赶紧住了口。
而床上的欢馨听到曼菲斯德的名字似乎有所触动,转动着干涩的眼睛看向郁臻雪。本来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佛蒙尘的明珠晦涩暗沉。
见欢馨终于有了反应,郁臻雪不禁脸上一喜,接着安慰道:“欢馨,你要快些好起来哦!我还等着你回诊所上班呢!我被你惯坏了,以前在诊所你总是抢着干我的活儿,后来你不来了,我还真是不习惯了!呵呵……” 说着,她还故意挤出几下干涩的笑声。但是欢馨依旧呆呆地望着她,眼里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郁臻雪见状脸上的笑顿时凝固,悻悻地闭了嘴。
“什么时候了?” 突然欢馨出声问道,声音软绵绵的,听不出喜怒。
郁臻雪显然没有料到欢馨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愣了愣才回答:“ 7点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了小鸡炖蘑菇,在德国可是很难吃到的哦!”
欢馨似乎并没有听到郁臻雪后面的话,只是将脸转向窗的方向,好像在静听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嘴里喃喃自语。
“欢馨,你说什么?”郁臻雪一脸忧色,将耳朵贴近欢馨的嘴唇,这才听清她断断续续的话语。
“孩子……对不起……”
“妈妈……我想回家……”
郁臻雪只感到鼻尖发酸,轻轻叹了口气,俯身抱住了欢馨削瘦的肩头,哽咽地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那样会好受些!然后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终有一天,你失去的都会回到你身边!包括你的孩子,还有你的爱……”
欢馨身体微微一震,眼底仿佛划过一丝生气,低低地说:“臻雪,谢谢你!”
说着,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涌出她的眼眶,将脸死死地埋在郁臻雪的肩窝里,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双肩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此刻,对未来的不确定让欢馨的心变得异常脆弱,现在她只想好好哭一场,将心中对这份感情的彷徨和迷茫全部宣泄出来。
良久,欢馨逐渐平静下来,大哭一场的效果就是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但那痛却越发清晰起来。她抬起脸,肿得跟桃子似的双眸泛着血丝,但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坚定起来。
她吸吸鼻子,温温地说:“我饿了!”
郁臻雪擦擦脸上的泪痕,笑道:“折腾了半天,总算知道饿了!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我的拿手菜,连费利克斯都没吃过!”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尽管毫无食欲,欢馨还是强颜欢笑地说着。
看着好友灰白的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郁臻雪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心里越发沉重,但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
晚餐在两人各怀心事的气氛中草草结束。等郁臻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欢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般无力地靠在床头,抬起手触到了颈间一个冰凉的物体,是那个项坠,那个见证了两人相识、相知的项坠。
“啪”盒盖弹开,小小的相框里是她和曼菲斯德灿烂的笑脸,可此刻那张熟悉的脸却变得模糊而遥远。现在他是不是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现在他是不是正挽着娇艳的新娘周旋在众多宾客中间?……
虽然心里已经千百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已经发生的事,但是欢馨的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出现那些触目惊心的场面。心在紧缩,小腹也隐隐作痛,让她不由蜷缩着身子倒在床上,泪水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不知什么时候,欢馨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进了屋子,然后是冬妮娅熟悉的声音:“程,路德维希上校来了!”
“路德维希上校?”欢馨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冬妮娅,混沌的脑袋一时想不起来路德维希上校是谁?
“曼菲斯德来了!”冬妮娅见欢馨有些疑惑的神情,忙补充到。
欢馨终于听明白冬妮娅的话,一个激灵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冬妮娅似乎看到了欢馨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但立刻又化作一片沉寂,快得让冬妮娅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不想见他,就说我睡了!”欢馨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静静地开口,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
“可是……”冬妮娅还要说什么,却立刻被欢馨打断。她抬起头,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浮起一个虚无的笑,温和地说道:“谢谢,冬妮娅!”然后她径直躺下,闭上了双眼。
冬妮娅不再说话,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欢馨放在被子上手缓缓收拢,只感觉心口憋闷得厉害,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第一卷 143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对不起亲了,断更可那么长时间,这期间工作、家庭上的事拉拉杂杂好不容易理清,现在我又回来了! 曼菲斯德背着手站在一楼大厅的窗边,身上黑色的还风衣带着夜雨的轻寒之气。屋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的墙上,变得异常高大和暗沉。曼菲斯德沉默地凝视着外面无边的黑暗,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蹬!蹬!蹬!”楼上传来冬妮娅轻轻的脚步声,立刻惊动了窗边高大的人影。曼菲斯德飞快地抬起半垂的眼帘,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
冬妮娅下了楼缓缓走近曼菲斯德,对方高大的阴影瞬间遮住了她削瘦的身躯。对于眼前这个冷峻的德国军官她始终怀是着一种复杂的感情,既害怕,又憎恨,可是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丝感激,毕竟是他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欢馨怎么样了!~”曼菲斯德看着在自己面前有些瑟缩的女子暗暗皱了皱眉,低沉的语气里却流露出浓浓的关切。
冬妮娅看了他一眼,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回答:“费利克斯医生说欢馨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事了,不过她现在已经睡了,您大概不方便上去!”
曼菲斯德紧紧凝视着冬妮娅,对方闪烁的眼神让他的心微微一沉,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是不是她不想见我?”
冬妮娅刚要说不是,抬眼却对上了曼菲斯德洞若明火的眼睛,她身体明显一缩,刚才在楼梯上编好的应对之词这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曼菲斯德见冬妮娅欲言又止,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一时竟对着楼梯上黝黑的空间发起呆来,一边的冬妮娅没有得到他的指示也不敢轻易离开。两人沉默不语,宛若雕塑一般静立着。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然后曼菲斯德的副官威尔中尉推门走了进来。
“少校先生,再不出发就赶不上会议了!”威尔来到曼菲斯德跟前,毕恭毕敬地提醒道。
曼菲斯德微微点了一下头,有些迟疑地看着楼上,神色间闪过一丝决绝,随即又被深刻地忧伤代替。说来也好笑,这里是他的地盘,欢馨是一个需要他庇护才能生存下去的女人,他大可不顾欢馨的意志直冲上楼,然后强迫她接受现实,可是此刻曼菲斯德却完全不想那么做,因为他害怕看到欢馨厌恶的眼神以及憎恨的表情,那道不长的楼梯仿佛无法逾越的鸿沟阻隔了彼此。
“好好照顾她!”曼菲斯德盯着欢馨紧闭的卧室门发出一声喟叹,然后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冬妮娅说,“这个麻烦你转交给欢馨!”随即,他果断地转过身大踏步走进漆黑的夜里,那高大的背影虽然挺得笔直但却显得那么孤寂……
昏昏沉沉度过了一夜,欢馨缓缓睁开眼睛,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屋子,如顽皮的精灵般在房间里洒下点点光晕。
头疼得像要裂开,身体也若散了架一样绵软无力,欢馨伸手揉揉晕晕乎乎的大脑,好半天仿佛当机的大脑才开始了工作,一时间,昨天的种种情景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如果可以,欢馨真希望自己患上失忆症,那么现在痛苦就不会如魔鬼般撕扯她的心。短短的一天里,挚爱的人成了别人的丈夫,她百般维护的孩子也永远无法降临到人间,欢馨仿佛一下子从幸福的云端跌到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痛彻心扉。
她眨着干涩发疼的眼睛,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眼前是一片迷茫,她不知道今后的路又该怎么走下去。
门被轻轻推开,但是床上的人却没有一丝感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盯着天花板出神,好像灵魂已经不在。
费利克斯看到欢馨的情形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几步来到床前,放下手中的药箱,随手拉开了窗帘。
明媚的阳光一下子泄进窗口,立刻将室内的阴暗驱逐了出去。欢馨却去触电般动了一下,抬起手挡在脸上急切地叫道:“把窗帘拉上!拉上!”
费利克斯被欢馨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拉上窗帘,室内一下子又阴暗下来。他将桌上的药箱打开拿出听诊器来到床边,温和地笑着问:“欢馨,感觉怎么样!”
欢馨缓缓放下手臂,无神大眼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夜没有睡好。
费利克斯轻蹙着眉头,一边为欢馨听诊一边关切地说道:“欢馨,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怎样保重自己吧!要是落下什么后遗症,可是会影响你以后生育的!”
“以后生育”,听到这几个字欢馨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还会有以后吗?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又一次沁出泪水。
费利克斯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也仿若堵了一块石头,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佯装轻松地打趣道:“欢馨,你可要快点好起来~!要是雷奥那天从前线回来看到你还是病泱泱的,我诊所的招牌还不让他拆了!~”
什么从前线回来?曼菲斯德现在不就在柏林吗?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和他的新婚妻子度蜜月吗?难道?欢馨一时没有明白费利克斯的话,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从前线回来?”
费利克斯见欢馨一脸的茫然,也有些奇怪,说:“曼斯没告诉你吗?他申请回苏联前线了!开拔通知已经下来!”
“什么!”欢馨一听那婆子嗡的一下炸开,她惊跳起来抓着费利克斯的衣袖急急问道,“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昨天才结婚,怎么又要回战场?”
“昨天的婚礼举行到一半就被报道的通知打断了,雷奥甚至没有完成仪式就走了!”费利克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缓缓说道,“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回去,可是他说这样他就不用和丽塔结婚了,而且这么冠冕的理由让别人无从怀疑!我以为他早对你解释过了!”
费利克斯的后面说了什么欢馨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她只知道他的爱人要上战场去了,也许是她的执拗把他逼向了那个死亡的地带!昨天曼菲斯德应该是来向她道别的吧,可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而自己又是如何对待他的?曼菲斯德又是带着怎样的伤心离开的呢?
巨大的痛苦再一次撕裂了欢馨的身体,她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那只见那些对错、名分都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只希望曼菲斯德可以平平安安地活着,无论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这时门被推开了,冬妮娅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走了进来,看见床边的费利克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欢馨,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冬妮娅见欢馨白着脸坐在床上,马上关切地问,又瞟了一眼费利克斯,后者冲她微微摇摇头。
冬妮娅见状微微放下心来,但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来,她咳嗽一声说:“欢馨,这是昨天路德维熟悉上校让我交给你的!”说着便把手里的盒子递到欢馨眼前。
本来她并不希翼欢馨能有什么反应,可是谁知欢馨却一把夺过盒子急急想要打开。但是发抖的手却怎么也打不开那精巧的锁扣,她不由一阵着急,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盒盖上。
第一卷 144匆匆太匆匆
一边的费利克斯轻叹一身走上前,从欢馨手中接过盒子,稳定的大手拨弄了几下,盒盖应声而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白色的信笺和那没党卫军的结婚戒指。
欢馨接过盒子,颤抖的手将盒子里的信笺拿起展开,曼菲斯德熟悉而优雅的圆体字出现在眼前:
我最亲爱的妻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坐上了去前线的列车,而此刻我心里充满了对您的歉意以及我来不及诉说的爱恋。请原谅我没有把和丽塔之间的婚姻事先告诉您,并不是我刻意想隐瞒什么,而是那一刻我怯懦了,我害怕看到您悲伤的眼神和痛苦的泪水,那会比逼着我接受这段可笑的婚姻更为残酷,没想到这却给您带来了更大的伤害,所以我再次祈求您的原谅,原谅一颗始终为您跳动、彷徨的心。
这是一个充满死亡和恐惧的年代,但我很庆幸您给了我幸福的时光,让我得以暂时逃脱那些血腥的噩梦。但战争总是让爱情变得如此短暂和刻骨铭心,作为一名军人我有我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这让我们都别无选择。
亲爱的欢馨,我深爱的妻子,我是那么想陪你慢慢变老,所以我会让自己很努力地活下去,活到归来的那一天。但如果老天注定我们不能相守,那么欢馨请你答应我,答应我你不会放弃,你会坚强地、快乐地活下去,然后找到一个好男人来代替我守护你!然后你会儿女成群,你会在温暖的床上走完你的人生,去到那美丽的天堂。
欢馨,此刻我已经能听到队伍集结的号角声,我要走了,但我把心留在了柏林!纵然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我的魂魄也会不远千里回到你的身边,与你相依。
吻你!
永远爱你的曼斯
眼前的字迹清晰了又模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滴在信笺上,将文字晕染开来,也将欢馨的心磨得阵阵钝痛。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悲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要把淤积的痛全部宣泄出来。
一旁的冬妮娅和费利克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摇了一下头,冬妮娅叹息一声轻轻将欢馨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眼眶却已湿润。
渐渐,欢馨收住了泪水,哽咽着问:“费利克斯,曼斯什么时候走的!”
费利克斯看了看手上的表说:“应该在一个小时以后吧!”
听到这个回答,欢馨蓦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一把抓住费利克斯的手急切而又坚定地说:“我要去见他!”……
费列克斯带着欢馨一路狂飙来到火车站,下了车离开车的时间只有15分钟了。
欢馨一步跨下车,脚跟还没站稳就急着往站台奔,可惜刚流产的身体实在太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被费利克斯及时扶住了。
可是现在的欢馨却全然顾不上这些,她甩开费利克斯的手拨开人群一路狂奔,也不管摩肩接踵的人撞疼可她的身体,此刻欢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在火车出发前见上曼菲斯德一面。因为她知道德国在苏联的战役终将以惨烈的失败告终,她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相见,她不能让曼菲斯德带着遗憾离去,她要亲口告诉他——她会等他!
站台上全是送行的人,有母亲含泪叮咛儿子,有情人泪眼朦胧,到处是难舍难分的景象。欢馨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向四周喧闹的人群里张望,可惜涌动的人潮中她怎么也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难道连老天也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看看站台上挂钟的指针毫不留情地向前飞奔,欢馨急得流下了眼泪。她无力地扶着站台的柱子,额头上冷汗直冒,脑袋嗡嗡作响,此刻那里除了一个呼唤了千百次的名字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谁把这位美丽的小姐给惹哭了!”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声音,欢馨猛然回过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那熟悉的容颜,然后扑到曼菲斯德的怀里痛哭起来。
曼菲斯德没有想到欢馨在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紧紧搂住眼前瘦弱颤抖的娇躯,脸上虽然带着戏谑的笑容,但是幽深的眼眸里已是热泪满眶。
过了一会儿,欢馨才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曼菲斯德,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曼菲斯德缓缓抬起手,爱恋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别哭,听说流产后是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他脸上虽有笑意,可是低沉的声音却有些哽咽。
欢馨看着眼前深爱的男人,心里虽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猛然将樱唇贴上对方弧度优美的唇瓣用力地吸吮着,似乎要将对方融化在这个吻里。
曼菲斯德立刻热烈地回应起来,他的唇很柔软,很炽热,辗转纠缠,他不断索取,她不断追寻。此刻欢馨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感到脑袋一阵阵眩晕,似乎极度缺血,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她只知道她对他的爱已经如毒素般融入血液,深入骨髓,无法自拔。
“呜……”火车汽笛的轰鸣声惊醒了两个热吻中的人,曼菲斯德深深地看着欢馨,眼里的悲哀是那样凝重。
欢馨也回望着他,忽然她扬起了笑脸,那笑容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荡漾开来,就是三月的春阳,暖入心扉。
“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欢馨将曼菲斯德流连在自己脸庞的手紧紧抓住,坚定地说。
“这才是好姑娘!”曼菲斯德脸上也荡起一个明朗的笑意,将眼底的阴霾驱散。
他重重将欢馨拥入怀中,紧得仿佛要将两人揉碎,然后突然放开转身朝车门走去。
突然失去的温暖让欢馨心头一颤,她茫然地转过身看着消失在车门里的高大背影,那努力堆积起来的微笑瞬间垮塌。
火车启动了,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车窗里曼菲斯德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眼角划过一滴清泪。他朝孤零零站在人群里的欢馨高声喊道:“欢馨,我爱你!”
欢馨听到这话身体猛然一震,然后跟着火车奔跑起来,泪水汹涌而出迷蒙了双眼。
“曼斯,你记得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要活着……”欢馨声嘶力竭地叮咛着,伸出的手想要再一次握住那熟悉的温暖,可是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两只手渐行渐远,最终一点点消失在彼此的眼眸里……
第一卷 145战争让女人走开1
时间在欢馨的度日如年中煎熬者,曼菲斯德离开已有一月之久,谁也不知道前线的情形到底怎样,只是从前线零星传来开的消息显示,德军在东线的战况不让人乐观。但是希特勒并没有打算放弃这个让他损失惨重的阵地,1942年4月5日他签署了地41号作战令:一旦天气和地面条件转好,一切可用的军队将集中到南翼的主要战线,其目的是在顿河边消灭敌人,以夺取高加索油田和进入高加索的山区的隘口。
静谧的夜黑得仿佛被泼上了浓墨,四周没有一丝虫鸣,静得让人发狂,而远处隐藏在浓重黑暗中的树木变得如鬼魅般渗人,仿佛随时可能将你吞噬。
伴随着一声惊呼,欢馨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曼菲斯德鲜血淋漓的脸让她浑身冰冷,她已经不记得这是这段时间来第几次梦到正阳的情景了。
欢馨怕冷似的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两条胳膊死死抱在胸前,可是无边的冷意还是无孔不入,直透心底。
随着时间的推移,欢馨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因为她知道东线即将爆发斯大林格勒战役,而在这场扭转局势的战役中轴心国一方损失了其在东线战场四分之一的兵力,并从此一蹶不振直至最终溃败。欢馨虽然并不十分清楚这场战役的具体细节,但是她知道维京师也是损失惨重。
现在欢馨每天最期待也是最害怕的事就是郁臻雪的到来,因为郁臻雪一方面能带给她更准确的前线动向,但也许哪一天就会收到曼菲斯德阵亡的消息,这让欢馨变得愈来愈焦虑和恐惧。
此刻,她睁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床头柜上的那个盒子出神,虽然正值半夜但欢馨却了无睡意,眼下那圈深深的黑色印记显示了主人已有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又是新的一天,欢馨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翻着一本德文版的《茶花女》,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口的方向。郁臻雪已有一个星期没有来了,因此在这个闭塞的小村庄里欢馨就无法得到太多的消息,这让她更加忧虑起来。
“当——当——当”墙壁上的挂钟刚敲了三下,门口突然就传来了汽车驶入的声音,然后是蹬蹬的脚步声。
欢馨一听嘴角不由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在这个时候会出现的除了郁臻雪再没有第二个人。可是今天的脚步声听起来少了一份轻松却多了一点凝重的意味,欢馨不由一皱眉。
不一会儿,门口果然出现了郁臻雪窈窕的身影,但是因为背着阳光,所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臻雪!”欢馨坐直身子朝门口打着招呼。
郁臻雪一路快步走到欢馨跟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潮红,鼻尖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
“佩特拉,快给我来杯水,我快渴死了!”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高声喊道。
欢馨看着郁臻雪打趣道:“这天还没很热呢,你怎么就像是刚从烤炉里出来的一样!”
郁臻雪并不搭话接过佩特拉递来的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郁臻雪的到来使欢馨的心不由更加忐忑起来,她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也不说话,直等着对方缓过神来再开口询问,但是微微收拢的掌心里却不由冒出了汗。
郁臻雪由于前面跑得急了,直到这时还感觉心在怦怦乱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