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馨一听约翰娜要见她,心不由一沉,她勉强朝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冬妮娅挤出一个笑容,走了出去。
屋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被灰色的云层覆盖了,刚刚还透出明媚阳光的碧空,现在却变成了接近白色的浅灰色,而且垂得很低很低,看样子要下雨了。
欢馨看看天色,又紧了紧身上的囚衣,默默向前走。这次她并没有像别人一样被带到约翰娜的办公室,而是被带进了一间阴森恐怖的刑讯室。
刑讯室中间是一张类似手术台的金属长桌,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而四面墙上则挂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刑具,上面还粘着一块块黑乎乎的污渍,不知是不是血迹。
欢馨站在门口,屋里的寒气迎面扑来,让她整个人一阵战栗,感觉冷意从脚底一下蹿到脑门,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愣神间,突然从背后传来脚步声,欢馨如受惊的小鹿般霍的转过身,惊恐地望着门外,只见那个魔鬼看守约翰娜出现在眼前。
第一卷 26地狱到底有几层(6 )
她容光焕发的脸上挂着恨意,漂亮的大眼睛里布满嗜血的光芒,一边将手里带着钢刺的皮鞭敲得啪啪作响,一边朝屋子里那个美丽的女孩逼近。
欢馨不由自主抱住发抖的身子,慢慢向后退,背后的冷汗瞬间渗透了单薄的囚衣。
约翰娜见状唇边勾起一抹阴毒的笑,伸出皮鞭挑起欢馨尖尖的下巴,上面的钢刺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娇嫩的肌肤。
“啧啧!长得也不怎么样嘛!那个男人怎么就看上你了呢?”约翰娜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冰凉的皮鞭顺着欢馨修长的脖颈一路滑下,带起有一道道血痕,她随即提高了嗓门问后面跟进来的士兵,“她和我比起来,你们会选谁呢?”
下巴、脖子上的刺痛让欢馨差点掉下泪来,她紧咬下唇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蛇蝎女人,心里猜测着对方口中的男人到底是谁。
听见这样的问话,身后那些哈巴狗似的跟班立刻奉承道:“少尉,您具有德意志民族最优秀的血统,怎能和这个劣等的东方人相提并论?”
“嘿嘿!那是当然!”显然这些话很入约翰娜的耳,她得意地一笑,用极其温柔的声调说,“今天我就要让这个下贱的娼妇知道,随便勾引男人的下场是什么!”
说着一挥手,后面一个气势汹汹的士兵立即冲到近前,开始撕扯欢馨的衣服。
恐惧和羞耻让欢馨激烈挣扎起来,她一边躲闪那人的手,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别碰我!我没犯错,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见此情景,约翰娜不怒反笑,脸上现出病态的亢奋,她一把推开那个士兵,阴恻恻地说:“滚开!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用那种肥猪手碰我们的淑女?”
话音未落,她手里的鞭子就抽在了欢馨身上,欢馨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随即雨点一样密集的啪啪声响起。
肆虐的皮鞭打在身上,每一下都会带出一串血珠。欢馨趴在地上,将拳头塞进嘴里狠狠咬住,倔强地一声不吭,任由那撕心裂肺的痛排山倒海般涌来,慢慢侵袭着已经变得模糊的意识……
“哗!”冰冷的水当头泼下,欢馨的神志逐渐清醒,微弱的呼吸竟让浑身撕裂一般的疼痛,内心却如坠冰窟。
约翰娜大概也累了,扔了带着血迹的皮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见女孩醒来,便踱到近前蹲下,揪住欢馨刚长出来的、还是参差不齐的黑发,强迫她抬起头。
横竖今天逃不过一死,欢馨索性豁出去了,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泛起怜悯的笑意。
约翰娜一怔,按照她的想法现在这个女孩不是应该哭爹喊娘地求饶么,怎么还笑得出来?她脸部一阵扭曲,厉声问:“很好笑吗?”
“我是笑你——”因为被女人拽得使劲向后仰,因此欢馨的呼吸很是困难,她深吸了口气嘲讽地说,“被男人抛弃的可怜虫!”
女孩犀利的话语一下戳到了约翰娜的痛处,她气得脸色刷白,目露凶光,仿佛要将欢馨生吞活剥了似的。
“很好!贱种!”约翰娜抡起手就是一巴掌,那力道让女孩右边的脸立时红肿一片。
强大的冲击力让欢馨头一歪,耳膜被打得嗡嗡作响,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疼。但她并不示弱,用发抖的双臂慢慢撑起虚弱的身子,一转头“呸”的一声,一口血沫啐得约翰娜满头满脸。
这下无疑更是火上浇油,约翰娜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疯狂地扑过去,三两下就将欢馨身上已经破得一条条的衣裤扒了个精光。
此时的欢馨自知今天必死无疑,心中的悲愤早超出了对赤身oti的羞耻感。她杏眼圆睁,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德国母狗!该下地狱的魔鬼!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还没等她说完,约翰娜穿着皮靴的脚已经踩上了欢馨支撑身体的纤纤素手,又死命地碾着,残忍地笑着说:“德国母狗?那你有没有尝过德国公狗的滋味?哈哈……”疯狂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刑讯室,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一颤。
手上的剧痛那么真实,欢馨眼前一阵发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恍惚中,她感觉自己被抬上了身后冷冰冰的金属桌子,手脚分开,呈“大”字形绑住。随即听见那女人打了个响指,不多时门外似乎有东西被牵了进来。
四肢不能动,欢馨只能将头困难地转向门边,努力睁开眼睛,可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她瞳孔骤然收缩,原来被牵进来的是一只足有桌子那么高的德国狼狗。
那血红的舌头伸出唇外,露出里面尖尖的獠牙,不知他们给公狗喂了什么,那身下的庞然大物让人触目惊心。因为被皮带牵着,狼狗无法冲向桌上的女人,它烦躁地用前爪刨着地,呼吸越来越急促。
欢馨突然明白了刚才约翰娜话里的意思,她简直无法想象这样残酷的事情会发在自己身上。不!她不要受这样的侮辱!欢馨一狠心,就要咬舌自尽。
“想死?没那么容易!”约翰娜立即发现了女孩的意图,一个箭步冲上去捏住她的下颌,用力迫使她张开嘴巴,一块带着腥臭的破布被塞了进去。
欢馨拼命摇着头,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好好享受吧!”约翰娜见状阴险地拍拍欢馨的脸颊,退后一步,朝边上点示意头。
皮带一松开,那狗就迫不及待地扑上金属桌子,将有力的爪子搭了上去……
第一卷 27别问是劫是缘(1)
毛茸茸的触感,让欢馨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开始拼命扭动四肢。剧烈的挣扎,让捆绑手脚的铁链敲击着桌子,发出哐哐的响声。但一切都是徒劳的,现在对欢馨来说,死也变得那么奢侈!
残酷而滛靡的场面却让在场的每一个变得兴奋异常,现在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能说是一群疯狂的野兽。
“砰!”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颗子弹,精准的枪法让那狼狗应声倒地,抽搐了几下,当场毙命。
“谁?”见这么精彩的场面被破坏,约翰娜立时怒发冲冠,挑起脚边的鞭子,头也不回地甩了出去。
谁知来人手疾13&56;看&26360;网,抓住鞭梢用力一扯,鞭子便脱手飞出,落在了门边。
“妈的!找死吗?”约翰娜大骂着转身,可当看到门边如天神般矗立的男人时,当场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曼菲斯德正缓缓收起拿着枪的手,走了进来。没过膝盖的黑色风衣贴合着男人修长的身躯,无风自动,左臂上的鹰徽标志和衬衣领子间的铁十字勋章交相辉映,把他的高贵和阳刚表现得无以复加。
背着光,欢馨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但是那熟悉的气息却让她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如此不堪的境地中,她竟见到了这辈子都以为不会再相见的男人!
缓缓走近的曼菲斯德浑身仿佛披上了一层霜气,那双能攫人魂魄的蓝眼睛里此时结满了寒冰。
他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桌上赤裸的女孩,雪白肌肤上纵横交错的血痕,脸上晶莹的泪珠,都好像鞭子抽打着他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施特凡少校?”曼菲斯德强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感觉全身的血液正一齐涌上头顶,把太阳|岤里血管冲击得突突直跳。
立刻,施特凡谄媚的脸从曼菲斯德身后露了出来。今天他去党卫军总部时还被约纳斯接见并夸奖了几句。春风得意的他回到集中营,正碰上来找人的曼菲斯德。先是在老的面前露了面,又碰上小的有求于他,施特凡似乎已经看到中校领章上的四颗星在向自己招手了!一个女囚换来这么大的好处,他很是庆幸当初没有碰欢馨行为是多么明智!
可是一进门,他就得知欢馨被约翰娜带到了刑讯室,再看到曼菲斯德铁青的脸色,立时感到情况不妙。
施特凡咳嗽了一声,努力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问:“是呀!约翰娜少尉!为什么要对这个女犯用刑?希望你给路德维希上校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他朝约翰娜猛使眼色,让她不要愚蠢地激怒眼前这个不能得罪的男人。
约翰娜这才清醒过来,她扬起美丽的面孔,尽力向前挺着丰满的胸,让它们暴露在亮光里,理直气壮地说:“上校先生,这个女囚犯了错,所以应该得到惩罚!”
曼菲斯德显然没有认出这个几年前的大学学妹,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于女人的美貌毫无兴趣,沉声问:“她犯了什么错?需要如此不同寻常的惩罚?”他特意加重了“不同寻常”四个字,毫无起伏的语调听上去只是一个长官在对下属提问,但是握紧的双手却泄露了内心的愤怒。
约翰娜哀怨而又愤恨地看着男人那张对女人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脸,蠕动着血红的双唇说:“她偷了东西!一条项链!”
“哦?”曼菲斯德眯起了湖蓝色的眼睛,掏出项链问,“是这条吗?”
约翰娜一见,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曼菲斯德收起项链走到桌边,伸手擦去欢馨脸上不断涌出的泪珠,轻柔得好像那是一个玻璃娃娃,缓缓说:“如果我说——这是我送给她的呢?”
“什么?”在场的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帝国出身高贵,最优秀、最年轻的党卫军将官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认识一个下等的黄种人!约翰娜第一个跳了起来,“这绝对不可能!这也是不被允许的!”
“是吗?”曼菲斯德挑挑眉,脸上是不羁的嘲讽,“那我是不是也要被关进集中营?”
一边的施特凡马上嗅到了男人语气中的火药味儿,他赶紧出来打圆场:“路德维希上校,看来是一场误会,您看……”
“好了!我不想再追究!”曼菲斯德虽然恨不得一枪崩了眼前的女人,但是这儿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只能挥挥手道,“少校,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带她走!”
“当然!当然!”施特凡擦了擦额上的汗,哈着腰答应。现在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赶快送出去。
“但是……”约翰娜见状还要出声阻止。
“少尉!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施特凡立刻大声喝止了她。
曼菲斯德当然没心情听他们蘑菇,也不去理睬身后那道妒忌得发狂眼神,自顾自开始打开铐着欢馨手脚的铁链,又脱下军装风衣密密抱住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托起。女孩的身子那样的轻,仿若一片羽毛,抱在怀里似乎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即使男人已经尽量的小心,但还是牵动了欢馨身上的伤口。她疼得惊呼出声,同时感觉身体下那强壮的臂膀微微一颤。
欢馨努力抬起头,就看见曼菲斯德湖蓝色的眼眸里全是关切和痛惜。她牵动着嘴唇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欢馨努力地睁着眸子,想要证实眼前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曼菲斯德感觉怀里人儿虚弱的身体虽然簌簌发抖,却全凭主人的意志坚持着不让自己昏过去。他心疼地将女孩轻轻向怀里靠了靠,俯下头,将温润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柔声说:“没事了!一切有我!”
欢馨无力地将头靠在男人怀里,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惊恐的心蓦然安定下来,随即她放任自己遁入那深深的黑暗之中……
第一卷 28别问是劫是缘(2)
绿色的军用吉普在笔直的马路上飞奔,扬起一路尘土。突然,车子驶过一个低洼地,猛然一个弹跳,晃得男人怀里昏迷的女孩下意识地一皱眉,发出痛苦的sheny。
“怎么开车的?”曼菲斯德急忙将欢馨抱紧,厉声呵斥道。
“对不起!长官!”驾驶室里的副官吐了吐舌头子,透过后视镜偷瞥了一眼仿佛吃了火药的上司,只见他正蹙着眉一脸焦急。
由于集中营的医疗条件较差,曼菲斯德只让军医做了简单的处理,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柏林市区。
但是两个小时的路程,一路的颠簸,让浑身是伤、惊吓过度的欢馨还没到医院就发起了高烧。
红肿的脸蛋儿因为高烧而泛起了不正常的艳色,眉心因为痛苦而紧皱,那带着哭腔的轻微sheny声从嘴里陆续溢出。虽然隔着风衣,但曼菲斯德仍感觉到怀里不断升高的体温。
曼菲斯德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抚着昏迷中的女孩,一边要给她喂水,一边还要注意不能碰到伤口,加上不断晃悠的车身,使他不由冒了一身汗!除了母亲,他这个贵公子还真是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
打仗也没这么累!曼菲斯德自嘲地想着。
好不容易等欢馨安静下来,他才长长吁了口气,手轻轻划过女孩那长短不一的黑发,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柔和的气息瞬时将男人身上的冷傲不驯驱赶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位于菩提树下大街的一个私人诊所,哥特式的建筑,轻盈剔透的飞扶壁以及彩色玻璃镶嵌的修长花窗,显得严肃而古朴。这里的霍夫曼医生是曼菲斯德母亲身前的好友,一个幽默风趣的意大利老头。
此时,满头白发的霍夫曼为欢馨治疗完毕正走出病房,迎面碰上了等候多时的曼菲斯德。
“霍夫曼叔叔,她怎么样?”曼菲斯德眼神灼灼地盯着他,沉声问。
“只是皮外伤,因为受了风寒和惊吓,所以才会发高烧,等烧退了就没事了!”霍夫曼拍拍这个优秀的年轻人,侧身示意他可以进去。
推开门,欢馨正安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上红肿的指印格外醒目。这段日子的牢狱生活,使她的脸颊明显的凹下去许多,原本红润的肤色也笼罩上一层灰暗的蜡黄,秀眉间缭绕着一股解不开的忧愁,虽然仍是那么淡雅、清新,却多了份脆弱得想让人呵护的气质……
曼菲斯德来到床边,给欢馨调整了一下睡姿,让她更舒服些,又轻轻擦去女孩额间渗出的细密的汗珠。然后他很自然地靠坐在床边,打算陪着昏睡中的她度过这个漫长的黑夜……
朦胧间,欢馨仿佛感觉自己处身在一种炙热而又粘稠的液体中,那种无法摆脱的缠绕,让她的四肢仿佛灌了铅,沉重得怎么也动不了,又压得人无法喘气。她拼命挣扎,却突然发现约翰娜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尖的獠牙,迎面扑来,强大的吸力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拽向无底的深渊……
周围是一片死寂,欢馨拼命想要抓住身边的东西,可是软软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她又想努力大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一种无所依托的恐惧弥漫在心底。
就在她恐惧得快要窒息的时候,急速下坠的势头却突然一滞,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轻柔的动作仿佛蝴蝶翅膀微微抚过的感觉。恍惚间,是谁在耳畔低声细语,就像一首动听的催眠曲直达内心深处,抚平狂躁的心绪……
欢馨慢慢睁开沉甸甸的眼皮,眼前的景物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没有阴森恐怖的牢房,更没有囚犯惨烈的喊叫,只是一室的安宁和祥和。
这是一间原木风格的卧室,樱桃木的家具,米色的墙壁,空间虽不大,但是体现了主人典雅端庄,简约精致的风格。
转动着仿佛生锈的脖子,欢馨打量着四周,这里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暖,让人仿佛置身于古老的欧洲。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在。这是哪里?莫非自己又穿越了?欢馨一边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片段,一边环顾四周。突然,墙上的一幅油画吸引了她的视线。那画上描绘了清晨日出的景象,如墨缎一般的湖面上,一轮旭日冉冉升起,在特定的光线和角度中,湖天混为一色。看得出,画家用笔十分奔放,灵气十足,颇有印象派代表人物克劳德·莫奈的风格。
那些暗沉的色调中,唯有初升的红日周围笼罩着一圈光晕,融化在晨曦和朝雾中的光和色将黑暗甩在背后。虽然近处的黑暗像魔鬼吞噬着万物,蹂躏着苍生,并把罪恶的手伸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那喷薄而出的光与热却毫不畏惧,努力向上!再向上!它似乎在向人们宣告——从黑暗走到黎明或长或短,但坚定的信念终究会等到黎明的日出!
这样一幅油画出现在这个古朴传统的房间里,不免显得突兀,但是欢馨恰恰被它所表现的顽强的生命力所震撼了!
第一卷 29别问是劫是缘(3)
此时,刚下班的曼菲斯德匆匆走进底楼的客厅,一边将公文包递给马提娜,一边问:“马提娜,她醒了吗?”
因为不能守在身边,又不放心将欢馨一个人留在诊所,所以在征得霍夫曼的同意后,一早他就将还昏睡着的欢馨接了回来。
“先生,还没醒!不过烧退了!”马提娜帮曼菲斯德脱下外套,恭敬地回答。
“是吗?不是说中午会醒吗?”曼菲斯德剑眉微蹙,一边解着身上的武装带,一边蹬蹬蹬上了楼。
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欢馨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将视线从油画上移开,警惕地盯着门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逐渐走近的锃亮马靴以及黑色的党卫军制服,左臂上鲜红的“卐”袖标以及手上的武装皮带让欢馨还不是很清醒的脑袋一下子混乱起来,眼前不断交织的是狰狞的脸和血腥的拷打场面。
“啊!”欢馨惊叫一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头,神经质地低语,“不要过来!不要打我!不要……”
本来曼菲斯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就是怕惊动了床上的人儿,可是还没等他靠近,欢馨就吓得瑟瑟发抖,那低低的自语更揪得他的心一阵生疼。
曼菲斯德急忙将手上的武装带随意扔在桌上,几步来到床边,将缩在被子里的欢馨轻柔地搂进怀里,大手温柔地触碰着她短短的黑发,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安抚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耳边是细语柔声的安慰,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让欢馨轻轻颤栗了一下,瞬间恢复了清明。
抬起头,她却蓦然陷入了一汪碧蓝的湖水之中。那是春天的湖,湖水反射出晴空的净澈颜色,封住湖面的冰融化了,一丝寒意融进湖水中,但却掩不住水底的温暖,因为那里面蕴藏着昂然的生机与活力……
见欢馨停止了发抖,曼菲斯德便略微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但见女孩那湿漉漉的眼眸黑得仿佛就是一对黑色的水晶棋子,只是里面少了初见时的灵动,只余下憔悴和惊恐。他侧过头,将怜惜的视线对上她的目光,然后嘴角弯起一抹勾人心魂的微笑。
是他!那个在危急中犹如天神般降落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欢馨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强忍的泪意却瞬间涌上眼眶,她现在真的需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没有多想,欢馨已经很自然地如||乳|燕投林般扑入男人的怀抱,失声痛哭,仿佛要将心底的恐惧、不安、委屈、绝望一并发泄个彻底。
曼菲斯德见状再一次用强壮的臂膀环绕住欢馨不盈一握的纤腰,心若刀割,喃喃道:“都哭出来吧!然后把它统统忘记!”
……
第一卷 30别问是劫是缘(4)
此后的几天,在曼菲斯德的悉心照料下,欢馨逐渐摆脱了集中营生活给她带来的心理上的阴影,但是对于这个自己救过、又同样救了自己的男人,她内心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要远离,但是命运却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想要靠近,可又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所以,两人之间无形中便成了若即若离、客气疏离的局面。
白天,曼菲斯德总是很忙的样子,就是晚上能有些空闲的陪着她,两人也只是说些客套的场面话,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及战争,民族这些敏感的话题,似乎都在故意回避横梗在两人之间的问题。
又是一个安静的白天,欢馨坐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望着眼前的风景发呆。尽管灿烂的阳光洒满全身,可是却没有让欢馨的心温暖多少。这样宁静的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中又能维持多久?
曼菲斯德的住所是一幢三层的独院式别墅,尖顶、红砖,稳沉大方,但又不失迷人的优雅和浓郁的浪漫情怀。墙壁上一年四季都爬满了不知名的常绿植物,现在正是花季,一朵朵红色的小花像害羞的姑娘躲在绿叶间,好奇地向外张望。
欢馨卧室所在的位置视野极佳,在阳台上便能将整个花园尽收眼底。听马提娜讲,这幢小楼是曼菲斯德的母亲留给他的,想来这里的主人都是爱花之人,因此花园里种满了争奇斗艳的鲜花。其中,最让欢馨惊讶的还是这里竟有一大片盛开的薰衣草。
薰衣草的花季一般在9月初,现在已是10月初,还能见到如此多的紫蓝色的小花,真是让欢馨雀跃不已。
当初她去普罗旺斯旅游,因为错过了花季没能一饱眼福,很是遗憾。谁知却阴差阳错地在这个战火弥漫的土地上看到了这样迷人的景致,不禁要感叹世事弄人。
欢馨无奈地笑笑,深深吸了口气,却收获了满腔的馥郁。那是一种淡远温和的味道,不像其它的香花,急急地想要把人薰倒,悠远得像初恋时的心情。它没有玫瑰花那样浓烈的情绪,也不像百合花那样淡然,却怎样都抹不去——是风过后还流连在心中的香,是清朗夜中淡淡洒下的月光,是从小提琴中流淌出来的音乐,是那人信步走近时衣角带起的余韵……
这时,一阵轻风吹来,夹带着秋天的气息,送来满室的清香,而叶片摩擦的声音,似乎正在述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不知道冬妮娅怎么样了!唉!”欢馨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想起那个实际上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的苏联朋友,愁云笼上心头,可是如今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有什么办法去解救别人呢?
顿时,无力感蔓延至全身,欢馨再也没有了赏花的兴致。她情绪低落地回到室内,那背后的伤口仿佛也感染了主人的忧伤,一阵阵刺痒起来。欢馨这才猛然想起今天的药还没涂。
“马提娜?马提娜”欢馨想叫马提娜上来给自己抹药,可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猜想她大概是出去了。
见没人帮自己,欢馨本想忍一会儿,但背上越痒越厉害,让人恨不得用手去使劲儿挠挠。
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欢馨扭动了一下不适的背部,干脆坐在床边将上衣脱下,取了些药膏,扭着手为自己上药。
可她因为右手被那个魔鬼踏伤了,还缠着纱布,左手又碍着胸前的鞭伤不敢有太大的幅度,结果出了一身汗也没解决问题。
背后痒得难受,偏又没人帮她,欢馨心里一阵烦躁,赌气地撅着嘴,恨不得将那药给扔了!
突然背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定是马提娜!欢馨不由眼前一亮,因为平时这个时候马蹄娜都会上来为自己送下午茶!
“马提娜,快进来,我难受死了!”马提娜是跟着曼菲斯德的母亲一起从奥地利陪嫁到德国来的,是个和蔼的妇人,平时对欢馨也很是同情和照顾,这让欢馨不由想起了过世的母亲,所以和她特别亲近。因此现在她娇嗔的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门应声开了,可是门外的人却显然很是迟疑,大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快帮我上药,痒得难受!”正被背上的伤折磨得心里窝火的欢馨当然没有察觉到异样,她索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将整个后背留给了来人。
只听来人迟疑地走到床前,拿起药膏默默为她涂抹,那些刺痒瞬间被清凉代替,欢馨舒服地长吁一口气,停滞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
“马提娜,花园里的花是你在照管吗?难得这时候还能看见薰衣草,你是怎么种的?”
“你们家先生也喜欢花吗?还真看不出来,他一个高头大马的大男人,也能喜欢这些女孩子家的花花草草?他那拿枪的手,如果拿把花锄会是什么样儿?”
欢馨像只快乐的小鸟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又想到曼菲斯德穿着一身笔挺的党卫军制服扛着花锄的滑稽模样,自己先撑不住笑出声来。但奇怪的是背后的人不但一声不吭,而且手上的动作也似乎微微一顿。
不会是自己拿曼菲斯德开玩笑,马提娜不高兴了吧!
“我就随便说说,你可别告诉……”欢馨忙吐吐舌头,转头要解释,却惊讶地发现背后为自己抹药的就是她嘴里的那个“大男人”。
这下,欢馨脑子立马当机,抬眼对上曼菲斯德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一下子愣在当场。
两人就这样一躺一站,两、三秒后,欢馨才想起自己此时的样子,她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拽过一边的上衣遮在胸前,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是……是……你?”
“嘿嘿!”曼菲斯德到一点也没不好意思,他好整以暇地将双手插在胸前,戏谑地说,“是呀!否则我怎么知道自己在漂亮女士的心目中竟是一个拿枪的花匠?”
欢馨一听,脸刷的红到了耳根,看来妈妈说的话真的没错——永远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我……要穿衣服!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欢馨心虚地低下头,用堪比蚊子叫的声音说道。
曼菲斯德也不再继续戏弄欢馨,很绅士地欠欠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一下,背对着她说:“我在客厅等你!”
第一卷 31别问是劫是缘(5)
欢馨垂着头应了一下,直到眼角偷偷瞥见黑色的制服消失在门缝里,才松了口气,想到刚才的窘样,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又慢吞吞地梳洗一遍,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好打扮的,可就是鸵鸟地希望多拖些时间,似乎那样就能将刚才的尴尬一笔勾销。
下了楼,只见曼菲斯的正坐在沙发上,正边喝下午茶边看报纸。微微拧紧的眉头,说明了主人的心事重重。
欢馨来到近前,轻咳一声,算是打招呼。
“坐!今天的松子饼干不错,是马蹄娜的拿手点心!尝尝!”曼菲斯德微笑着抬起头,示意欢馨在对面坐下。
欢馨拿起饼干咬了一口,的确松脆香酥,不亚于21世纪那些有名的西饼店做出来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埋头喝着咖啡,眼睛左顾右盼地不敢与对面的人对视。曼菲斯德似乎也觉察出了女孩的不自在,淡然一笑,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
直到喝完一杯咖啡,欢馨才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她舔了舔嘴唇没话找话地问:“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
曼菲斯德仍在继续关注报纸上的实事新闻,听见欢馨的问话,也没抬头随口说道:“今天没什么事,早些回来!”
欢馨点点头,眼睛却好奇地瞟了一眼对方里的报纸,那上面全是德国在东线、南线等地的战况,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似乎形式一片大好。但欢馨却是清楚地知道,德军在东线的胜利只是表面现象,寒冷的冬天一到,这场战争就将转入胶着状态,士兵的处境会异常艰难。难道这个男人也意识到了这点?
“怎么?德国会输吗?”脑子还在思考,嘴里已经下意识地蹦出了这个问题,欢馨懊恼得差点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曼菲斯德没有马上搭话,他将身体略微后靠了一下,端起咖啡轻轻抿了口,显得从容而闲适。那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和优雅,让在现代也算出身豪门的欢馨都自叹不如。
“也不能说会输,但是……”良久,他才将幽深的目光转向窗外的那片明媚,缓缓说,“但苏联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垮的小国,他们的顽强反抗,使我军每前进一步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基辅是激战了2个多月才攻下的,如今在乌克兰的敖德萨两军也处于僵持状态!现在每过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热血青年将永远埋葬在那里啊!”
从侧面看去,男人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笼罩着淡淡的愁绪,那无声的叹息让欢馨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对方,不由自主地用中文慢慢吟诵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曼菲斯德被欢馨抑扬顿挫的音调吸引,转过头好奇地望着她,微挑的眉似乎在询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欢馨眨了眨眼,搜肠刮肚地将袭击会的英语形容词都翻出来,勉强将那诗的意思翻译给曼菲斯德听。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是在欢馨看来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就像她在现代看到的英文版《红楼梦》,无论用多少单词堆砌,就是无法再现古文的意境。
听罢欢馨不伦不类的翻译,曼菲斯德似乎感觉心底的某些潜藏的东西被触动了,心潮起伏,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湖蓝色的眼眸也随之变得越发深沉,那晶亮的光芒让人更是不敢逼视。
欢馨被他看得心脏突然漏跳了几拍,一时竟局促起来,慌忙敛了唇边的笑意,旋转眼光,自去看别处。
曼菲斯德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虚心地说:“那……你可不可以教我用中文念这首诗?”
“当然可以!”欢馨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第一卷 32别问是劫是缘(6)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评说文里男主对女主的感情转换得快了点,当初写的时候只是想着:战争时期一切皆有可能!大家认为呢?
今天找到了一张二战德国“夜间空战三号王牌”威庭根施坦因亲王的照片(虽然他是国防军),以及一个不知名的女孩的画像,我觉得真是太符合我心目中的男女主人公的形象了! 于是曼菲斯德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般,跟着欢馨一字一句地念起来。尽管他的悟性很高,可是西方人说汉语总有些舌头绕不过弯来,那怪腔怪调的发音,让欢馨差点捧腹大笑。但见男人满脸的认真,又不好意思不给面子,所以她憋得脸都要抽筋了。
曼菲斯德当然不傻,看着一脸古怪表情的欢馨,他轻哼了一声,赌气地说:“想笑就笑,偷偷摸摸也不怕憋出毛病来?”
男人不满的表情中透露出孩子气的纯真,欢馨见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清脆得如黄莺打啼,回荡在客厅,似乎将春天提早从沉睡中唤醒。
看着笑得花枝乱坠的欢馨,曼菲斯德也仿佛被感染了,嘴角向上弯起,荡漾出令人目眩的笑容,由衷地说:“你总算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么美!”
这么不加掩饰的赞美,让欢馨的脸一下烫了起来。她双颊酡红,微微低下头,不知该怎么搭话,那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曼菲斯德深深凝望着对面的女孩,感觉有种名叫快乐的东西在心口慢慢融化,逐渐渗透至全身每一个细胞中……
四周很安静,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突然,曼菲斯德变戏法似的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深色的小瓶,递到欢馨面前。
欢馨不解地接过,仔细端详。这是个小巧精致的蓝色玻璃瓶,银色的皇冠形盖子让它显得越发可爱。好奇地拧开盖子,一股淡雅的薰衣草香气飘散出来。
欢馨不由眼前一亮,兴奋地问道:“是薰衣草精油?”这纯天然无污染的精油,可是去疤的良药。
“是的!店里的营业员说这个去疤很灵的!”曼菲斯德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忙住了口,脸上显出忸怩的神情。
这个竟然是他特意去买的?欢馨握着精油的手不由一颤,欣喜而又矛盾的情绪席卷了全身。她将睫毛垂下,企图掩藏自己悸动的情绪。
半晌,曼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