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慌忙道“别。我的确有事儿要跟你说，只是不好开口。”
玉莲见状笑着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你只管开口说，可要是说没钱，那我可依你。易坤当家时，可没亏了这一家子一星半点。”
乔氏忙道“不是钱的事儿。”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手绢道“我满府都问过了。有人告诉我说，这手绢是从你房里出来的。我想寻到用着手绢的人。”
玉莲见了那手绢，心中冷冷一笑。暗道“果然还是来了。”
满脸笑容地接过那手绢，玉莲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点头道“这是从我房里出来的。我记得这块料子是一个外国人卖给我的，只有一匹，给我娘裁了衣裳。”眉头微蹙的玉莲继续道“我记得当时有丫鬟跟我说做了两块帕子。问我要不要，我随口赏了她。”
乔氏一下子来了精神，身子往玉莲这边靠来。“你还记得赏了哪个丫鬟？”
玉莲故作思索状，顿了顿。突然甩了一下帕子，帕子擦着乔氏的脸飞过。
“哎呦，日子太久了，记不得了。不过就是方手帕，夫人还愁丢它的人买不起新的，何必非要找到丢它的人。”
被飞来手帕吓了一下的乔氏吞吞吐吐道“少夫人仔细想想，我有要紧的事儿，找丢手帕的人。”
“什么要紧的事儿？”玉莲含笑道“难道是我房里的丫鬟冲撞了夫人？好儿我这几天忙着中秋的事儿，少过问家里的事儿，是不是那些个不安分的小蹄子又出去惹祸了？”
好儿大呼冤枉。道“少夫人您还不知道那几个小蹄子，窝里横。出了咱们那个门儿，就跟病猫儿似的。哪里敢得罪府里的主子。”
乔氏见白玉莲好似要发火。紧着道“不是这话。哪里是冲撞了我。是撞了我家老爷。”
“什么意思？”玉莲问道。
乔氏见一屋子的人都看自己，索性实话道“那日老爷回府，前去看望大老爷。谁曾想在月亮门儿前被个小丫头撞了个大跟头。那丫鬟不老实，趁着老爷从地上爬起来的机会逃了。却丢下了这块手帕。这几天老爷都在府里打听，想找到那个丫鬟。”
“叔叔是想找到这个丫鬟重重地罚她？”玉莲道。“这好办，我这就回去挨个审问，一定将那个丫鬟找出来。”
“别。”乔氏紧张地站起来。张张嘴，下边儿的话她却不好说出口。
在一旁冷眼瞧了半天的初夏大概明白了。笑着道“婶子有什么话不能给我嫂子说的？”
玉莲一双杏眼含笑盯着乔氏，就等着她把那句话说出口。
乔氏憋了半天才道“我家老爷是想收她小。”
“婶子说笑话呢吧？”玉莲一脸惊讶地看着乔氏道。
乔氏道“我也知道，没有叔叔管侄儿媳妇要丫头的。可我家老爷从来是想要什么就得得到什么。”
玉莲道“那也没有这样要人的。你们怎知道丢手绢的一定是个丫头。万一是婆娘怎么办？再说我的陪嫁丫鬟除了好儿年纪稍大些外，剩下的都十二三岁，再大不过十四岁。现在就收房，是不是太早了些。”
乔氏见玉莲口风并不严。忙道“年纪小不怕，大不了多养两年，要你肯割爱才行。”
乔氏的话叫玉莲十分厌恶，对于玉莲来说，一个妻子能忍受丈夫三妻四妾，已经是很变态的事情了。乔氏竟然主动帮助自己的丈夫寻找。并且连小孩子也不放过。要不是因为乔氏现在掌管这秦家的产业，玉莲真想骂骂这个无知的女人。
玉莲道“可是我实在想不起当初把这手帕赏给谁了。”她看了好儿一眼。
好儿会意道“少夫人忙糊涂了。怎么不记得当初是把手绢赏给我了呢。”
“给你了？”乔氏眼前一亮。她上下打量好儿，瞧她身段模样虽不及白玉莲，可在丫鬟中也算上等。又是白玉莲贴身丫鬟，懂得一定不少。她就喜欢知书达理的小妾。
“好儿夫人可别惦记。”玉莲打断她道。“过了九月，好儿的典期就满了。说不定这两天她爹就派人来接她了。”
乔氏笑着道“那有什么，跟我家老爷，就算是做小，也是福气。何况细算来她还高你一个辈分呢。”说着，起身就要去拉好儿的手。
好儿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抬起手避开乔氏，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手绢，道“可我手绢还在啊！”
乔氏看着好儿手里的手绢愣住了。她看了看好儿，又看了看白玉莲。心想这是不是白玉莲在捣鬼。
玉莲骂道“没丢你也不说一声，瞧夫人白高兴了吧。”
好儿笑着道“少夫人别生气，夫人也被动怒，我的手绢还在。不代表另外一块没丢。那开手绢我给了柳琴了。”
乔氏见事情还有转机，问玉莲道“柳琴是谁？”
玉莲道“是我房里一个爱磨牙的丫鬟，不过奇怪了，那丫头懒得出奇。平时连门儿都懒得出，怎么会在老爷院子前撞倒叔叔，这其中不会还有什么故事吧。”
乔氏一听“磨牙”“懒”，就对柳琴没了半分好感。但想着老爷喜欢，只好勉为其难道“能否叫来，让我看看。”
玉莲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的。”
好儿立刻走到门前吩咐丫头回家去叫柳琴。玉莲家离初夏家不远，不到半刻钟。柳琴就来了。
乔氏打量柳琴虽然年轻些，但眉眼间已能看出将来的花容月貌，便将她那两个缺点抛到脑后。问她是否撞过人。
柳琴按好儿教得回答道“我自从进了那院子，再没出去过。怎么可能在月亮门前撞人。夫人要找手绢的主人，何不去问大老爷门上的张妈妈，我早把那手绢给她了。”
乔氏笑着道“你这小丫头扯谎，怎么这么巧，就给了人了。”她对好儿道“是不是你才吩咐丫鬟去叫她时嘱咐她了。”
“夫人我冤枉。”好儿道“去叫柳琴的可是跟您来的丫鬟，不信我叫她进来。”
乔氏果然不信，好儿便将那去叫柳琴的丫鬟喊了进来，乔氏见果然是跟自己来了。顿觉失望。大老爷跟前的张妈妈她见过，四十来岁，已经是六个孩子的妈了。她大儿子就是跟着秦易坤的金哥。
“夫人您要是不信，我叫人去请张妈妈来。”好儿道。
“看来叔叔这回要败兴了。”玉莲笑着道。
目光黯淡的乔氏转身坐下，半晌抬头道“不然这样，你将这丫头给我。她的卖身银子的多少？我出十倍，替她赎身。”
玉莲以为乔氏碰壁后会断了这个念头，不想她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玉莲沿着心头的怒火道“说了夫人别不信，柳琴同她妹妹柳笛的卖身银是一百两。”
乔氏瞪圆了眼睛看着玉莲，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这够一个小户人家买几间房，置几亩地，还有剩余。
好儿道“柳琴和她妹妹饱受后父虐待，是我求了夫人买她们进白家的。她们的后父是个见眼钱眼看的老混蛋，仗着我家夫人好心，多要了不知道多少银子。”
乔氏为难了，现在别说十倍的赎身银子，就是一百两现银，她也拿不出来。
玉莲道“柳琴这没你的事儿了，回家去吧。”
柳琴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玉莲对乔氏道“不怕告诉夫人，柳琴姐妹的卖身银算少的，我那院子里稍微年轻点的丫，五百两买回来的都有。倒是有两个便宜的，是老祖宗送来的，如今做扫地丫鬟，夫人果子想找人顶包交差。那两个可以白送给夫人。”
也不看是谁房里的人。他也敢张口。”玉莲余怒未消。
好儿道“好歹这关算是过了。再怎么也是长辈，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儿闹的大家脸上不好看。”
想到自己来这里也有些时辰了。玉莲起身道“我得回去了，还不知道宴上出什么事儿了呢。”又吩咐好儿陪着初夏。
乔氏忙道“老祖宗送的，我怎么能要。看来是老爷没这个福气。”她起身道“我回去了。”
送走了乔氏，玉莲脸上的怒气浮了出来。初夏过来劝道“嫂子别生气，这个叔叔风流是出了名儿的。去年老祖宗发火将他房里十几个小妾都卖了，只留了孙姨娘。不明白地回家来，不说担忧自己的前程，却想着往自己房里拉小老婆。真不知道廉耻。”
初夏将玉莲一直送道大门口。嘱咐丫鬟照清了路再让少夫人走。福儿和翠竹迭声应了，提着灯笼前边走着。
晚饭一口还都没吃的玉莲觉得有点儿了，嘱咐福儿和翠竹快点走。主仆三人沿着青石板铺的小路往北院走。路过秦大老爷院落前，借着月光玉莲瞧见有人摸黑进了秦大老爷的院子。玉莲心中疑惑，北院里正唱戏，府里能走的全过去了。怎么还有人去秦大老爷房里。玉莲吩咐福儿和翠竹将灯笼熄了，三个人借着月光，悄悄地摸了过去。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家宴 （下）
今儿虽不是八月十五正日子，可秦府家宴，北院里摆了戏台，府内凡能走动，无不寻机会去后院看戏。因此，各房门户并不紧。秦大老爷院子门上两个应话儿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听吩咐在秦大老爷房里伺候。
玉莲领着福儿和翠竹推门而入，吓得那打瞌睡的小丫头一个机灵，见是少夫人来了。小丫头忙起身过来行礼。
玉莲抬眼瞧见秦大老爷仍在床上躺着，双目紧闭。便问小丫头道“这屋子里的人都哪里而去了？”
小丫头年纪轻，胆子小低着头，不敢回话。
玉莲皱了皱眉头道“问你话呢，怎么不开口？”
小丫头这才战战兢兢道“北院里摆戏台，姐姐们都借由头去看戏了。”
福儿见玉莲面露怒色，道“要不，我去叫她们回来。”
玉莲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道“算了，平日里咱们也太严了些。既然是过节，就由着她们这几天。到是这小丫头不容易，人家都去看戏了，独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陪着昏昏沉沉的老爷。一会儿吩咐厨房给她送点吃的过来。”
福儿应下。
玉莲探出身子，往房里边儿秦大老爷病榻上瞧两眼，并无异样。嘱咐小丫头看好门户，不许在打瞌睡。转身出了上房。
站在院子里，翠竹道“刚才明明见到有人进来，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福儿道“不会是看见咱们跟进来，躲起来了吧。少夫人，要不要派人来搜？”
玉莲环视了一下这处院落。当院除了些一眼就能看透的花草外，就只有上房三间。并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的。此时那小丫头已经拴了房门。玉莲想秦家高墙大院外人一定进不来。就算有人，也只能是家里的人。左右不过是想趁着大老爷病重，偷点赚钱的物件。自己一点证据没有，兴师动众地来搜查反而不好。
道“算了，上房都锁了，不打扰大老爷就行。”说完，玉莲提裙往院外走，福儿和翠竹在紧跟着，主仆三人又回到家宴上。
戏已经唱了三出，玉莲回来时，秦世冒才当着全家的面儿说完话，玉莲没听见，少不得一会儿回家问秦易坤。想到这里，玉莲吩咐福儿道“去告诉你家大爷，今夜虽然是家宴，可也不能往死了灌酒。”
福儿应差而去。翠竹扶着玉莲到同族媳妇那桌儿坐下。玉莲虽然是新媳妇，但跟这些女人也都彼此熟悉。相互敬了几杯，玉莲两颊便红了。借着酒兴，在桌的一个媳妇道“我听说老祖宗送了好几个人给大爷，怎么今夜咱们一个都没见着？”
又有问道“听说老祖宗把姑奶奶的亲孙女都给了大爷了！”
玉莲脸虽然红了，可并没有醉。却做醉状吃笑道“你们这些闲着没事儿斗嘴玩儿的。什么瞎话都敢传。还传得跟真的是的。老祖宗是送到我房里几个人不假，可你们要知道。她们可不是来做姨娘的。现在全都在我房里做粗使丫鬟呢！你们想要，我白送给你们。”
“说你是个刁蛮婆娘不懂规矩，还真没有委屈你。连老祖宗给的人，你都敢做粗使丫鬟。”又一个道。“你就不怕大爷哪天恼了，休了你，娶十个八个回来。”
“呸。好好的日子说这么恶毒的话诅我？看我不灌你十大碗。”玉莲拿起酒碗就往那人嘴里灌，翠竹在一旁斟酒。连灌两碗，那人连连求饶。
玉莲一手拿着空碗，一手掐腰道“看你还敢乱嘴说我。”
顿时一桌子笑得前仰后翻，边上那桌女眷见状纷纷起跟玉莲敬酒，一时间，玉莲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碗。
秦夫人瞧见了，嘴里道“像什么样子。难道是青楼楚馆里的姐儿。”
李氏听了这话捏着嗓子道“瞧夫人说的。今夜家宴，少夫人人缘好。一家子老小全都爱跟她喝酒。怎么是成了姐儿了。再说这话也不该夫人说。少夫人要是姐儿，那大爷又成什么了？”
秦夫人瞪了一眼李氏，道“我又没说你。”
李氏也没给她老脸色，道“你也得能说得找我。”
同席的徐夫人道“要我说你真该治一治这小浪货，不然早晚有一天，她得爬到你上头去。”
李氏扑哧一声笑道“早就爬上去了，姑奶奶说晚了。”她又看了一眼蓉儿道“哎，咱们家这位爷，真不知道被那白玉莲灌了什么迷汤。眼里再容不下别人了，真不知道多少人要伤心流泪了。”
蓉儿坐不住了，她猛的起身道“姑妈，我身上不舒服，先回去歇一会儿。”
秦夫人看着在坐的，没有不笑话她的。道“去吧去吧，想必你是被那个白玉莲闹得心烦了。回去也好，眼不见为净。”
蓉儿向在座的福了福身子，扭头走了。
玉莲笑脸盈盈地过来问“怎么蓉儿表妹回去了？难道是因为戏不好看？”
李氏道“她是嫌自己演的不好。”
“婶子喝多了。”玉莲笑着道“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嘴上说着，玉莲从翠竹手里接过酒壶，又给李氏满上。并自己拿起酒杯道“原是玉莲年轻，在家时又倍受母亲宠爱，以至于才来家时跟婶子多有摩擦。今夜正好，玉莲一杯浊酒陪个不是，婶子就看玉莲年轻不懂事儿的份上，多多担待些吧。”
自从知道秦易坤背后给秦二爷银子，为他做官铺路后，李氏便对秦易坤有所改观。加之玉莲当家后，并没有像自己原来想的那样，一味地仗势欺人。现在又当着众人的面儿给自己脸面，不想得罪秦易坤的李氏少不得也给玉莲一个台阶。将玉莲给自己斟满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徐夫人见状道“真是见过世面的，几句话就收买人心了。”
“满院子就你最不容易讨好。”玉莲听了这话，堆着笑脸过去，要给徐夫人斟酒。
自从白玉峰救人后，徐夫人就没给玉莲好脸色。今夜见她这样，徐夫人当玉莲喝醉了。忙着道“你给我斟酒做什么？”
玉莲将斟满酒的酒杯送到徐夫人面前道“姑奶奶别当我喝醉了，只怕你们几个加起来也喝不倒我。今日家宴，就该热热闹闹的，何必为了那些小事儿，闹得一顿饭也吃的不和睦。常言道：相逢一笑泯恩仇。姑奶奶你是明白人，该知道玉莲并非恶人，所做的也并非是存心害人的恶事儿。”
徐夫人心中也并非不明白，话已至此，她不伸手去接玉莲奉的酒，反而不好。就在徐夫人的手马上就要碰到酒杯时。含香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推开玉莲道“你滚开，谁稀罕喝你的酒。”
玉莲不防，被含香这么一推，身子一歪，一头撞到了邻桌儿而坐的王大夫人。王大夫人突然被撞了一下。身子猝不及防地前倾，一头扎进了眼前菜盘子里。
“哎呀，夫人。”玉莲尖叫着，在丫鬟缓过神儿来前扶起了王大夫人。
一股怒火从丹田直穿出天灵盖的王大夫人不顾自己脸上还粘着菜叶，厉声道“白玉莲，你想害死我吗？”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立威
着想什么呢，还不快给您家夫人擦脸。”玉莲笑骂王大夫人贴身的丫鬟。突发的情况，叫那锣鼓声戛然而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们面面相觑。
玉莲捂着肚子指着王大夫人大笑，一旁或是站，或是坐，都暗暗偷笑。
“傻站几个丫鬟全都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经玉莲这么一骂，立即醒悟过来。拿手绢的，吩咐打水的，全都动了起来。
王大夫人一把夺过丫鬟手里的手绢，边擦脸边道“白玉莲，你想做什么？”
玉莲笑着道“这不怪我，我正要给姑奶奶敬酒，姑姑一下子冲出来，打倒了我。没想到竟然连累了你，千错万错都是玉莲的错，请大夫人看在玉莲无心的份上，莫要怪罪。”
未等王大夫人开口，含香先抢白道“谁要喝你敬的酒。要不是因为你，外婆怎么会生我和娘的气。”说着她拉了一下徐夫人的胳膊道“娘，你叫人打她。”
秦家家宴，在座的除了秦家各房外，还有不少本家同族。此时也都围拢了过来。徐夫人悄悄地全含香道“好闺女，今日有外人，别闹。”
含香立即哭着道“又外人怎么了？上回外婆明明答应我，只要我去给白玉莲赔礼认错，她就想办法成全我和易天，可是她不守信用，我认错了。还不让易天娶我。我今天就要打白玉莲出气。”
含香的话叫旁观者直偷笑。
吕婆婆过来道“出什么事儿了，戏怎么停了？”
玉莲笑道“婆婆回去吧，没事儿。”
吕婆婆见含香当地站着，心里便知道一二，对徐夫人道“老祖宗叫你和表小姐过去。”
徐夫人忙不迭起身，连哄带劝地拉着含香走了。
玉莲往戏台前走了几步道“叫你们停了吗？没见过一家子说笑的？”
戏台上的角儿都听过白玉莲的名号，见她似笑非笑，语缓和，言利。亮了个相，鼓点锣声再次响起。原本瞧热闹的全都回去看戏了。
玉莲回过身，见王大夫人仍一脸怒色。知道自己算是捅了马蜂窝儿了。陪笑脸上前道“我知道夫人恼的不是我，劝夫人一句，还是想开些吧。老祖宗想用谁，不用用谁。除了她老人家以外，没人能做得了主。”
王大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又知道。”
玉莲笑着道“我怎么不知道。自从乔夫人掌管了家产，夫人的这口气就一直不顺。说起来我也替夫人憋气。拐弯抹角办成的事儿，不想给人家做了嫁衣。”
王大夫人撇了一眼玉莲，吩咐丫鬟伺候自己回家换衣裳。
玉莲目送着王大夫人离去，吩咐将地上桌子上收拾一下。然后转身往别的桌上敬酒去了。
徐夫人跟着吕婆婆来到秦家老祖宗跟前。秦家老祖宗歪在铺着厚厚的垫子的榻上，身上盖着绣着牡丹的小被子。
觉得自己受天大委屈的含香一头窝进秦家老祖宗怀里告状道“外婆，白玉莲欺负我。娘还不帮着我。”
因是夜里，人多眼杂，戏台上有唱着戏，秦家老祖宗并不知道那边儿发生的事儿。但听含香说白玉莲欺负她，她娘又不帮她。一听就知道这是假话。
今夜家宴，秦家老祖宗看着满堂儿孙心情极好，所以对含香的无理取闹，秦家老祖宗并没有在意。她一把抱住含香道“别说了。今日是好日子，你就窝在我怀里看戏。”
含香撅起嘴巴道“不吗，老祖宗咱们家怎么能有想白玉莲这样坏的人。你叫秦易坤休了她。然后把她打出去。再给秦易坤找个好媳妇。”
心情很好的秦家老祖宗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话是谁教你的，拉出去打她二十个嘴巴。”
含香见外婆一脸怒色，却是为了白玉莲。从榻上爬起来道“外婆你不喜欢含香了，你怎么能帮着白玉莲呢。”
秦家老祖宗的耐心被含香闹的一分都没有。她对徐夫人道“不早了。含香也累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徐夫人见老祖宗这就要撵自己走了。满脸委屈道“娘，天色还早呢。”
秦家老祖宗道“这都几更了，还早呢。”
含香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也能看出不是好事儿。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外婆真的不喜欢含香了，都是因为白玉莲这个小贱人。我今天非得把她打出秦家不可。”说着起身就要往外冲。
幸好吕婆婆手疾一把抱住了她。
“表小姐累了，你们还不过来帮忙。抬表小姐回去休息。”
秦家老祖宗身后立着的丫鬟过来两个帮着吕婆婆横抱着又哭又闹的含香下去了。徐夫人看了看含香，又瞧了瞧仍然看戏的老祖宗，一跺脚追女儿去了。
“你们可仔细，伤了含香，我掀了你们的皮。”
玉莲过来道“老祖宗出什么事儿了？”
秦家老祖宗道“这出戏不好看，吩咐换个热闹的。”
玉莲留心细看，秦家老祖宗虽然含笑看戏，却有几分怒色。不敢多问，退到一旁吩咐管家去后台吩咐换个热闹的戏。然后又回到秦家老祖宗身旁伺候。
一出热闹的八仙过海后，秦家老祖宗吩咐叫秦易坤点一出。可遍寻了却不见秦易坤的人影。
一晚上没得闲的玉莲这时才想起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秦易坤了。吩咐福儿去找，一回身见福儿也不在。
翠竹道“福儿说有事儿，去去就来。要不我去寻大爷吧。”
玉莲知道翠竹胆小，有人在身边才敢在夜里出来，这会儿叫她一个人去找，她心里一定害怕。再者自己跟前也不能少了人。于是回秦家老祖宗道“老祖宗我去寻易坤。”
秦家老祖宗道“去吧。”又吩咐下去说叫秦易天点，一旁有人回道“方才表小姐发威时他就起身走了。”
无奈秦家老祖宗自己又点了一出。
叫来管家和管家娘子吩咐了几句后，玉莲同翠竹出了北院。
提着灯笼的翠竹道“是不是大爷酒喝多了，先回家了？”
玉莲道“凭他的酒量应该不会。只怕这会儿躲清闲去了。”
玉莲领着翠竹将秦府内能躲清闲的地方全都寻便了，也没摸着秦易坤的人影。
忙了大半宿玉莲也累了，眼看到自家门口了，玉莲道“走，咱们回家换件衣裳去。”
翠竹应了，提着灯笼前头罩路。快到家门口时玉莲突然停住脚步，拉住翠竹的手道“你听，好像是谁在吵架？”
翠竹也站定了，仔细听，经过辨认翠竹肯定道“好像是咱们家传来的。”
玉莲立即加快了脚步，提裙子走进家门，只见当院被灯笼照的通亮，
小蝶、彩蝶和绣梅三个人，你掐着我，我拿着你。嘴里都道“是你想勾引大爷，被我捉个现行。”
“吵什么呢？”玉莲喝道。
三个人循声看去是玉莲，纷纷松手放开对方。
“不知道这里也有戏台。这唱的是那出？”玉莲笑着走到上方廊上。看着台阶下立着的三个人。
绣梅上来道“嫂子你回来就好了。她们两个勾引哥哥，正被捉个现行。”
“你冤枉我。”彩蝶急着道“夫人我没，我是想去看戏，正好经过院子，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抓住了我。张口就说我勾引大爷。”
彩蝶指的是小蝶。
“不是你勾引大爷，大爷干吗偷偷地回家来？今日有戏，满院子的人都跑出去了，你怎么着这会儿才出来。”
“你也说满院子的人都跑出去了。那你怎么在家？”彩蝶反问。
“我是才回来的。”小蝶道。
“你是跟踪哥哥回来的。”绣梅道“我都看见了，大哥回来没多久你就进来了。探头探脑地往上房里看。”
听见绣梅这样说，玉莲回过身，见上房的门仍然是锁将军当道。道“奇了，你们都是对方勾引秦易坤，他人呢？”
彩蝶道“我瞧见大爷是跟二爷一起出去的。”
“还说不是在勾引大爷，你不是说去看戏经过院子，怎么就能看见这么多。”小蝶道。
彩蝶怕玉莲信了小蝶的话，忙解释道“我从后院出来，因见二爷当院站着。吓得我躲在柱子后头，想等着他走了再出来。所以瞧见了。”
“谁知道是真是假。”小蝶道“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
彩蝶低着头道“知道我心思有怎么样，还是地听少夫人的。”
“好了好了。”玉莲厌烦道“你说大爷跟着二爷走的，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彩蝶道“不知道，不过好像是要出府去。我看大爷穿的衣裳，像是出门才穿的。”
玉莲心想“深更半夜的，他两个大男人会去什么地方？”
绣梅道“嫂子别信她们，她们两个都存这坏心。”
“少夫人最不能信的就是你。”小蝶道“少夫人，我不止一次瞧见绣梅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在大爷跟前晃荡。要说这院子里谁存着坏心，她绝对是算一个。”
“闭嘴。”玉莲道“她是小姐，你是丫鬟，又丫鬟这样说小姐的吗？我看你是不想扫地了。”
小蝶心中不服，但人在屋檐下，她不闭嘴，又能怎么样呢。
“彩蝶你不是要去看戏吗？还不快去。”玉莲道。
彩蝶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玉莲又对绣梅道“天色不早了，要是不想去看戏，就回房休息吧。”
绣梅见玉莲并没有将彩蝶和小蝶怎么样。看着玉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口回房去了。
此时，院子了只剩下小蝶。玉莲上下打量着小蝶。论模样她虽然比不过好儿，却也不差。只是心肠坏了点儿。玉莲想这样人好是早点送出去的好。道“翠竹，一会儿见到你好姐姐，告诉她就说少夫人说的，从明日起停小蝶半年的月例，份例减半。”
已经觉得委屈的小蝶见三个人吵架，独独罚自己。猛地抬头道“少夫人不公，我不服。”
玉莲笑道“我哪里不公，你怎么不服？”
“三个人，三份说辞，少夫人凭什么只罚我一个？”
玉莲道“我罚你，是因为你顶撞主子，污蔑小姐。停你半年的月例算少的，要不是中秋了，我就将你卖了。往后再叫我发现你一点儿错儿，罚得比现在狠十倍。不想去陪满儿，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扫地。”
小蝶被吓傻了。她从小被买来学习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就是为了将来给人家做小老婆。她学的都是些讨好男人的本事。以至于平日不管是对谁说话，都是拿对方当做男人。却不曾想过用她这套与一个女人，一位正房夫人说话，回有什么样的后果。她的撒娇、无理取闹，时不时地媚眼，只能让玉莲越来越厌恶她。
“还不快滚回房去。”玉莲道。“看见你就觉得讨厌。”
翠竹见她还不走，担心她挨打，道“还不快走，楞着干什么呢？”
小蝶慌忙跑回房去。
翠竹道“少夫人别生气，她就是人家养的个玩应儿，自己却还不知道。”
玉莲道“就她也配叫我生气。”
掏出钥匙开了门儿，玉莲进门一头栽到铺着垫子的炕上。指着衣裳柜子道“给我挑件厚的，夜深了，我可不想再病了。”
翠竹笑着应了一声，开柜子找衣裳。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笑声，由远及近，直到院子里。
“这门怎么开了？”有人道，一下子十几个小丫头冲进了上房。她们都以为家里进贼了。
玉莲坐起来道“好啊，我不在家，你们全都风跑出去玩儿了。这会子还知道回来？”
冲进来的小丫头全都吓得低下头。
玉莲道“说，叫我怎么罚你们？”
小丫头们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不开口。
“你们不出声，我可就按最重的罚了。”玉莲道。
柳琴见状忙出来道“少夫人息怒，我告诉少夫人一件事儿，求少夫人饶了我们吧。”
玉莲道“什么新鲜事儿我不知道，想叫我饶你们，可不容易。”
柳琴走到玉莲身旁，伏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末了道“少夫人就饶了我们吧。”
玉莲笑着道“这还真是件新鲜事儿，不过就怕我饶你们，福儿不肯饶。”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二人不观井
玉莲换了套厚实的衣裙，又喝了碗解救汤。略休息了一会儿起身道“估摸着好戏也该散了。咱们去瞧瞧。”
翠竹见好儿和福儿都没回来，便叫了柳琴同自己一起陪着玉莲出门。偏偏柳琴懒得动，又怕见人，推说再不出门了，打死也不肯跟着翠竹去。玉莲因心里念着撞人的事儿，道“算了，咱们经过大小姐门前叫上好儿吧。这么晚了，大小姐也该睡下了。”
跟柳琴赌气的翠竹一跺脚道“罢了罢了，果然是看房子的，连门儿都不想出去了。你还能老死在屋子里头？”说完，同玉莲出门去了。
路上碰见回家来的好儿，三人回合一同往北院去。
到了北院，戏仍未散，不过人却偷走了不少。那些偷偷来看戏的下人全都回去了。只剩下秦家几房夫人跟本家几位夫人，因是请来的。秦家老祖宗不开口，这些人都不好先起身离去。不过也有耐不住漫漫长夜的，时不时地往秦家老祖宗这边看。
玉莲站在门口瞧见了。笑脸盈盈地走上前道“老祖宗好兴致，可也不能全在今日一夜上啊，这还没到八月十五正日子呢。还有还几天的戏可看呢。不早了，老祖宗也回去歇着吧。”
秦家老祖宗不悦道“我看戏你也管？真真是当家作主的人。”
离秦家老祖宗最近的王老夫人笑着道“重孙媳妇也是为你着想，还有好几天的戏呢，老祖宗爱看，咱们就是天天都看戏都行。何必非得今天。”
玉莲笑着道“瞧瞧，还是老太太心疼我。我一心一意为老祖宗想，老祖宗却不领情。”
秦家老祖宗听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心也乏了，道“也罢了，反正明天还有。大家就都散开了吧。”
众人听了纷纷起身，送秦家老祖宗回去后，便各自散了。
玉莲一声吩咐下去，十几个小厮拿着扫帚、抹布鱼贯而入。收碗碟，撤桌儿扫地不消半个时辰，北院便收拾干净了。戏台上一概陈设器具也都归置清楚了。
玉莲亲自检查了一遍，又吩咐桌椅仍然摆在院子里。厨房今夜便将那些需要炖煮的准备妥当。又细查了一遍，各处上夜都安排妥当后，玉莲才转身回家。
半路上，好儿道“少夫人，怎么半天都没瞧见大爷？”
玉莲这时才想，还没吩咐人去寻秦易坤。于是吩咐好儿去门上打听大爷是否已经进府了。自己则同翠竹往家走。
此时已是深夜，一片云彩遮住了半边月光。踩着石子路，翠竹念念叨叨地同玉莲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玉莲笑话她道“虽然是晚上，可这么亮堂，我又在你身边，你怕什么？”
手里提着灯笼的翠竹上半身几乎缩在了一起。“少夫人，我怎么觉得有人在后头盯着咱们？”
玉莲转过身看了看身后，一阵风吹过，掠过树梢，发出一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她见翠竹战战兢兢不敢转身，只有眼角偷瞄。心中萌生了要故意逗逗她打算。
“我听说鬼无形无影，人死后魂魄都被阴府里鬼差带走。只有死得冤枉或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才能成为厉鬼，无法去阴府里销号。在阳间害人的正是这些鬼。”
翠竹吓得捂住耳朵道“少夫人翠竹求您别说了。”
玉莲哈哈笑道“书上都说了，人鬼殊途，人有人道，鬼有鬼途。怎么就叫你碰上了。”
翠竹道“少夫人不说在阳间害人的都是厉鬼，厉鬼哪会管什么途什么道。它们只会害人。”
玉莲道“既然你这么害怕，赶明儿我领你去青岩寺请个平安符。”她拍了拍翠竹的肩膀道“傻丫头你只怕鬼，却不知道这世上最下人，心肠最歹毒的不是鬼，而是人。人害人，比鬼害人厉害十倍百倍。”
玉莲说着话，却见翠竹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丹凤小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却没有出声。一脸的惊恐。
“你怎么了？”玉莲拉了一下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玉莲的话音刚落，翠竹“嘤”的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玉莲一把抱住她，连连拍她的脸，叫她的名字。
“扑通”一个闷声从玉莲身后传来。玉莲扭过头只瞧见眼前那一处小小的院落大门半开。此时遮挡月光的云彩已经飘走。月光透过树叶尚未落尽的梧桐树，照在当院一口井沿上。
因这口井枯了，这院子便荒废了。怀里还抱着翠竹的玉莲无暇细看，正好看见两个值夜婆子提着灯笼经过，玉莲叫她们将翠竹抬回家。
已经在门口等着好儿见翠竹被抬了回来。连着问“怎么了？”
玉莲道“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前一刻还有说又笑的呢，紧接着就晕过去了。”
已经回家来的秦易坤听见院子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