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顿住,裴琅收起电话,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来, “天时地利,今晚就是干掉南夜爵最好的时机。”
“今晚?” 她重复着男人的话。
“对,” 裴琅看出她眼里面的不对劲, “怎么了容恩,是不舍得吗?”
她摇了摇头, “不是。” 可又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来,她双手握紧茶杯,想起阎越的死,心口又剧痛起来。
“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南夜爵来到码头,船已经靠岸停泊,凉风吹向男人那头酒红色的短发,他走上甲板,身后,紧跟着李航同阿元。
他点了根烟,明亮的火星在手指间跳跃,阿元上前道, “老大,我进去吧。”
南夜爵点点头,硕长的身子弯下后,双手撑开在护栏上,这儿有埋伏,他知道,不然单凭容恩的话,就算她拿了那张光碟也于事无补,南夜爵就想看看,是谁在她身后推波助澜。
他已经令人在周围撒了网,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避开对方的追杀。
李航始终站在他身边,落叶黄的碎发下,那双幽暗的眸子显得有些漠然。
容恩掏出手机,这里面,只有南夜爵的电话,也只能打给他,她纤细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按着,裴琅盯着她的动作,就看见女子的拇指圆润晶莹,像是贝壳一般。
“怎么了,不是要给他打电话吗?”
容恩抿着嘴角,她喝了口茶, “这茶好苦。”
“是吗?” 男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 “不是茶苦,是你自己的心苦。”
容恩推开手机盖子,南夜爵抽完一支烟后从口袋中取出那个钱包,将它打开,露出那张偷拍而来的照片, “李航,你说她漂亮吗?”
他一次看见,便老实作答, “漂亮。”
“可是,越漂亮的女人心越毒……” 南夜爵嘴角勾起抹涩然,他拇指在女子的侧脸上摩挲而过, “将一个心里面没有你的女人强留在身边,就等于在自己的枕头边放了颗定时炸弹。”
李航眼角闪过惊诧,他睨向南夜爵的脸,妄想能从他的神色间看出些端倪,但男人将钱包放回口袋后,神情早已如初,方才的那番感概,似是千帆过尽。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有些刺耳,乍来的响亮划破了这不寻常的宁谧。
江边的水浪很急,扑打在岸边,溅起的水花都能弹到人的脸上。隐约,能嗅到一种血腥味。
南夜爵掏出手机,见是容恩的号码。
他顿了下,她从不曾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莫非……男人阴霾的神色忽而散去,也许,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捂热了容恩的心,她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告诉她,这边有埋伏,让他当心。
思及此,他便急忙按下接听键,李航就近在他身侧,能清晰看到男人缓缓勾起来的唇瓣。粉红的色泽,闪着某种希冀。
“喂,恩恩?”
“南夜爵,” 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安,容恩握紧电话,她站起身,望向窗外,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我说,南夜爵,我要让你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容恩语气很冷,眼眶里面,在泪水涌了出来, “我忘不了阎越的死,就算我装的再怎么轻松,可他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我们本可以好好的,却都被你给毁了……”
“恩恩,那我为你做的呢?你都看不见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要你为我做过什么,南夜爵,就算你披上了人的外皮,可你还是恶魔,你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下,我是不会和你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的,你的爱,我要不起……”
男人邪肆的侧脸染起悲恸,他转过身,狭长的凤目里面有撕心裂肺的痛感在流露, “那你打电话是为什么,死别吗?”
他左耳耳钉忽然灼烫起来,闪出蓝宝石般璀璨的光芒,南夜爵知道,他已经被盯上了。
阻击手早就守候在此,他选了个隐蔽的位子,正在等待最好的出击机会。
南夜爵眼角锋锐,镇定无比,他相信自己能避开。
“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南夜爵,我怀孕了……” 正在品茶的裴琅吃惊地抬起头来,就见容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在一起。
南夜爵张了张嘴,脸上神色僵住,他拧起的眉头逐渐舒缓, “真的吗?恩恩,真的吗?”
男人欣喜若狂,她的背叛,到了此时,他全都可以不计较, “恩恩……”
阻击手的枪口,已经对准南夜爵的心脏。
钻石耳钉在发烫,发出警报,就在他欲要避开时,却听到容恩的声音一字一顿从对面传来,她咬着牙道, “但是,我已经打掉了,我现在就在医院外面,我打掉了你的孩子……”
他才悬起的心,跌倒了谷底,南夜爵平生一次忘记了反应。
而这一击,恰恰是最致命的。
“砰——”
他放下电话,手臂松开的时候,张开獠牙的子弹乘风而来,擦过他的手腕,直入男人心口!
他自信可以躲开,可是没有,他躲不开。
容恩的话已经完全将他的心击碎,那颗子弹射中的时候,南夜爵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只是顺着惯例,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掉下了甲板,栽入江中。
水面上,大团大团的血花溅出来,染红了将里面的水浪。
那震耳欲聋的响声通过手机传递到容恩耳中,那边完全乱了,谁都没有想到,南夜爵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射杀。
白色的西服飘在水面上,胸口,就像是破了一个很大的洞,张开狰狞的口子,正在汩汩冒出鲜血来,渐渐的,西服被染成粉红、赤红,大片浓郁的血腥蔓延出去,在甲板上成排大灯的照耀下,仿佛整个黑幕都被染红了,风鸣悲戚,拍打起来的水浪就像是哭声般扩散开来,令人闻之心中不由泛起酸涩。!~!
第一卷 第119章 孤独地祭奠(继续高嘲)
她没有怀孕,她是骗他的,她如愿以偿了,南夜爵走了那双眼睛还睁着。
裴琅拿起桌上的纸巾来容恩身侧,她垂下手去,电话掉到了地上。
男人弯腰将它捡起来,将手里的纸巾递到容恩面前,见她失魂般站在那不动裴琅便往她脸上擦了下。
她惊蛰般退开,“怎么了?”
“你流眼泪了。”
是么?容恩摸了下脸,才发现掌心里面真的是冰凉一片。她用手背随意抹了几下,竟发现越抹,那眼泪就流的越急。
“我没有哭,我怎么会哭呢?”容恩接过裴琅递过来的手机,她五指紧紧握起来,指关节每一个都狠狠地凸出来。
男人 走到窗边接了个电话,容恩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整颗心都空了,好像再没有什么能支撑往她,她四肢无力,双腿瘫软下来,坐在了椅子上。
“他真的死了吗?”
裴琅坐回她面前,这个时候,她苍白而细致的脸上竟让他看不出分毫地该有的喜悦以及解脱,相反,那双死寂的眸子里面,一点一滴蕴含起来的悲伤,正无以名状地倾泻出来,“对一枪毙命,死的时候应该没有多大痛苦。”
容恩轻微启开菱唇,心口窒闷的令她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自己给阎越报了仇,应该要开心才是的。她急忙擦去眼泪,想要笑笑,可勾勒起来的弧度却比哭还难看。
“容恩,你不用勉强的。”裴琅体贴道。
“我没有勉强!”她骤然出声,嗓音冲出口时才知道失控了,远处聚在一处喝茶的人纷纷望过来,容恩将手机放在桌上,不想去砬倒了茶杯,总之,是手忙脚乱,“对不起啊。”
“没有关系,”裴琅将桌面上清理干净,“你真的没事吗?”
容恩双手后着脸,他只看见女子丙个肩膀在抖着,在这之前,她恨南夜爵恨得要命,每天面对着那张脸,她恨不得能尽早将他送入地狱。可如今,明明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她却整个人都空了,她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能看见南夜爵给她捂热双手,以及亲吻她额头时的样子。
码头上,双方人马在血拼。
李航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先一步同阿元分开了,船舱内的人都拿着枪冲出来,场面陷入混乱。
阿元站在甲板上嘶喊,“老大,老大——”
成排的大灯忽然被齐数扫去,玻璃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阿元抡起胳膊护住脸,顺势躲到甲板后面。
南夜爵大半个身子沉入入江中,刻骨的寒冷正从四肢百骸争相钻入他体内,他感觉到似有千金重量压在他身上,撕扯着要将他带入江底。嘴里灌了几口冷水,他开始剧烈咳嗽,大口大口的血喷溅出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江水淹没过男人的嘴唇,高挺的鼻子,以及,狭长阴魅的双目
浸泡在冷水当中,就好比是一根根针在刺着他,南夜爵艰难的阖上眼睛,他真的完全感觉不到疼了。
初见时,他们就是以不平等的姿态相遇,他永远都忘不了容恩跪在他面前,给他们调酒时的样子,那副倔强不屈的模样,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容恩就打算她了不会接受他的。
他拼命让她挤入自己的生活,他摧毁她的平静,逼得她只能碰壁投降,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站在悬崖口的两个人,轻轻一推,脆弱的不用砍断就会彼此分开。 个女人,真的是不一样的,临到了,南夜爵才明白她想要的生活,真的是纯粹的简单、平凡,多的,她不要。
可是,明白了又怎样?南夜爵验证了自己的那句话,他到死都没有放手。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可悲可笑,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连命都搭上了。他试着,以他从没有过的低姿态去爱她,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的骄傲及倔强,以前的不等都是南夜爵强迫的。他心想,这样屈膝的卑微,她是否能看得见?从而忘了他对她曾有的种种伤害?
他所做的,无非就是为了能将他留在容恩心中的那抹坏抹去,他以为他把握往了时间的脚步,能将那些属于阎越的刻骨铭心及他所留下的疤痕统统都擦去。可是南夜爵料错了,很多东西一旦印刻在心里,是很难被抹平的,它可能慢慢会淡去,但若要清除,谈何容易?
水平面由于激浪而翻滚了几下,南夜爵的身子被推动向前,只是他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想着,容恩,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他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她?
至少,她还会爱好吗?如果时间真的能倒回去,他会去爱她吗?
一艘汽艇飞快驶过来,码头上围过来另一拨人,水中的情况,他们已经无暇顾及。汽艇转个弯后停留了几分钟,谁也没有看清楚上头是何人,等枪战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时候,那艘汽艇早就没有了影子。
容恩双手捧着茶杯,她闭上眼睛,来不及安静,就听得裴琅吃惊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怎么会 这样?”
她睁开眸子,“怎么?”
裴琅将手边的电脑转向容恩,只见屏幕上出现一个对话框,红色的警告,示意要输入密码,男人将容恩先前告诉他的密码输进去,上头显示了‘密码错误’。裴琅不甘心,重装输入,却见那屏幕闪了下,紧接着,就从底下开始呈现黑屏,他急忙按下保存,可是没有用,成串的数据被全数摧毁,就连整个电脑都被病毒库入侵,黑了屏,不能再运作。
“怎么会这样?”
裴琅面色凝重,双手抵着前额,“容恩,你是怎么拿到这张光碟的?”
她将那晚的情况简单说给他听,裴琅闻言,神情戛发显得浓郁,眉头拧的再抚顺,“这件事怕没有这么简单,这张光碟显然被动过手脚,真的那张,应该还在南夜爵身上”
容恩弯下眼帘,“你是说,这张光碟是假的?”
“至少,后半部分是假的,刚才李舤打电话说,南夜爵早已在码头周围布置好了,他将光碟交给你,应该就是想要将你的幕后的人牵扯出去,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被射杀,”裴琅轻叹口气,“他肯定是想看看,和我合的人是谁,谁还会有那个胆子敢动他。”
“你所说的行动,难道不是那些警察吗?”
“自然不是,如果真要换了公安出动,就动不了他了,这是黑吃黑”裴琅并没有再往下说,他俊脸严肃,“你和容妈妈准备下,我给你们重新安排个住的地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那些手下,一个就会怀疑到你头上。”
“不用了,”容恩断然拒绝,“他们若有心要找的话,我藏到哪都是躲不掉的”
“现在南夜爵死了,他名下的财产,明天就会被查封,这下上头不会睁只眼闭只眼了,所以”
“你放心吧,”容恩视线望向窗外,“我只是今晚回去御景苑,我处理完事情,明早就会离开的。”
裴琅本想送她,但容恩坚持自己打车回去。
回到御景苑时候,时头的灯还亮着,容恩直进园子里面,顿时便觉阴风陈阵阵,刺入骨骼。
今晚的风真的很大,那一排排紧紧挨着的银杏树,随着寒风的拍打而三三两两摇曳着,越发显得萧瑟及苍凉。落叶归根,地面上铺着很薄的一层,踩在上央,沙沙作响。
容恩站在园子里面,抬头望向阳台的时候,那边空寂阴暗,再没有了晃动的人影。
打开门,走进客厅,夜夜正在沙发上耍着小球,这种七彩的颜色她很喜欢,总是扑着它又咬又啃的,听到容恩回来的动静,她立马撕开脚丫子飞跑过来,嘴巴轻咬住容恩的裤腿,胖胖的身体绕着她的腿开始打转。
“容小姐,你回来了。”
容恩将小狗抱在怀里,在沙发上坐下来,“王玲,这么晚上你还没睡?”
她正从厨房内走出来,手里端着才熬好的银耳莲子羹,“这是先生天就让我准备的,说您冬天体寒,在睡前喝碗莲子羹能暧和暧和”
王玲自顾说着,接下来的话,容恩都没有听进去,她进到厨房拿了小碗邮来,容恩面有倦色地靠在沙发上,王玲将盛好的莲子羹送到她面前,“时间也不早了,喝过睡觉差不多了。”
她望了眼,喉咙口像是哽往般,别开头,“我不想喝。”
王玲将小碗放在茶几上,上浮扫向墙壁上的水晶挂钟,“咦,都这么晚上,今天先生还没有回来。”
容恩感觉到心头刺痛,这个御景苑,如今越发是空荡荡的了。她将莲子羹喝完的时候,明明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却怎么都暧不了她的五脏六腑。她让王玲先去睡了,她想在客厅内坐会。和南夜爵生活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试着以另一种身份在家等他回来。
如今,他死了,她守着这么大的屋子,心里越发空了。
阿元回来的时候,很狼狈,头发被吹得杂乱无比,脸上身上都有擦伤,衣服裤腿上的血绩也已经干涸,他进来的时候动静很大,伏在容恩腿上的小狗受惊,身体瑟缩几下。
阿元双眼通红铁骨铮铮的汉子,容恩一次看到他哭了,她窝在沙发中的上半身挺起来,男人 用裤子擦下眼睛,“嫂子,老大死了。”
容恩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但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浪涌出来,这并不是装出来的,她紧紧咬住下唇,男人 见到这副样子,也跟着再度红了眼睛,“码头那边,我已经派人下去打捞,可是这么久了”阿元嗓音哽往,“恐怕”
凶多吉少四个字,他哽在了喉咙口。
“嫂子,明天警方就会有行动,您赶紧离开这吧,地方我都安排好了”阿元既然认了她做嫂子,就不会让容恩有任何危险。
“你不用担心我,外面的人江不知道的我身份,你们自己当心点”容恩站起身来,“我明早就会搬出去。”
“老大出去的时候让我照顾好您”
“阿元,你快走吧,这儿并不安全,我没事的。”容恩抱起夜夜走上二楼,阿元知道这个地方他不能久留,况且南夜爵生前是将她保护的很好,不会有事。
来到二楼,容恩将夜夜放在主卧的床 ,被单和枕套什么的王玲都叠放整齐后放在上面,容恩疲倦地倒下去,双手双脚推开,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
她躺了会便起身收拾东西,一个行李箱,里面只拿了容恩当初自己带进来的东西,这般心境,同上次的离开又是完全不同了。她穿着拖鞋来到南夜爵的1 3&56;看&26360;網架、桌上和地板全部清理干净,又回到次卧,将能擦的寺方都擦了一遍,容恩忙完一切的时候,天空已经泛白,朝霞点燃在东方的地平线位子。
好安静地坐在阳台上,双腿盘起来,朦胧睁眼的时候,仿佛看见阎越走远了,南夜爵,也走远了。
容恩擦了擦眼泪,下楼的时候,王玲起得很早,正在准备早餐。
“容小姐?”女子见她拿着行李箱,面露诧异,“您要去哪?”
容恩从兜内掏出个信封递到王玲手里,“王玲,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这是你的工资。”
王玲越发不解了,“容小姐,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容恩放下行李箱,怀里的小狗也随之落地,“先生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地方,以后不会有人住了,王玲,收拾下吧。”
王玲拿着手里的信封,这才注意到容恩双眼红肿,她嘴巴张了张,“容小姐,是不是先生出事了?”
容恩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说,就一手拿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夜夜走了出去。
天色还尚早,她紧紧搂着怀里的小狗走出御景苑,夜夜今天很听话,不闹也不叫唤,安静地趴在她怀里面。
容恩顺着街头步行,她不知道要走到哪去,新闻上曾经报道过阎越葬在哪,那时候南夜爵不让她出去,现在,她很想去看看越怎么样了。
这样严寒的清晨,一个女人拖着个行李箱抱着条狗要去墓地,任谁见了都会多看两眼。
容恩穿着那件鹅黄|色的羽绒服,墓地里面很清静,这个时候进去,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大团时晨雾萦绕在翠绿的松柏前,她将行李箱放在下面,抱着夜夜顺着长长的石阶走上去。阎越的墓地选在很高的位子,他喜欢清净的空气。
寒风袭来,拂起的发丝蹭在容恩脸上,她站定在阎越墓前,墓碑上,选了张他的侧脸,深褐色的短发,茶色眸子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在扬笑。
容恩扯动嘴角,笑容僵硬无比,她蹲下身来,夜夜顺着她的动作伏在脚边。纤细白皙手指拂过照片上那张脸,她张张嘴,“越,你在下面过得还好吗?”
几步之外,有一块很小的空地,容恩走过去,眺望远方,脚底下的白沙市就像是浮云般,显得沉浮而不切实际。
松软的土地上,有几颗青草,冒出了头。
容恩蹲下身去,双手拨开上头的积雪,将泥土扒开一层。她白皙的手指被泥土弄得脏污不堪,面前被挖出一个很小的洞,容恩从口袋里面掏出条项链。那是南夜爵送给她的,链子已经断了,星形吊坠摊放在她掌心内,握起来的时候,尖锐的角度刺得她手腕在发抖。
容恩将项链放入坑内,她双腿瘫软在跪在地上,将一层层扒开的土又重新填埋回去,南夜爵死了,阿元说,他掉到了河里面,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真正是尸首无存。
她小心翼翼的拢起一个很小的土堆,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指痕印。容恩觉得眼睛又开始酸涩了,摸到脸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流泪了。
夜夜在她边上,咬着容恩的裤腿,她弯腰将小狗抱起来,最后看了眼周侧,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及寒风愈来愈烈,容恩转身的时候,肩头的寂寥随着细碎的阳光而扩散,她的心空了,真的是空了。
南夜爵名下资产全部被冻结,各处房产被查封。
爵式也暂停全部业务,接受有关部门的审查。
最并键的是,这个曾经在白沙市叱咤风去的年轻男人,就犹如同他出现的那般,神秘地失踪了,出动的海轮沿着江边四处打捞,但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尸首。
所以,大片流言会议,南夜爵死了,是被沉入了江底,永远见不到水平面以上的阳光。!~!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醒来
容恩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回到家中,她拖着行李箱来到家门口的时候,见自己家狭小的客厅里面聚集了很多人,容妈妈正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抹眼泪。
“我说容家吗妈妈,你也别哭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刘大妈在边上不住劝着,还有几个邻居也纷纷点头道。
“妈——”容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走进去。
“哎呀,恩恩,你总算回来了……”刘大妈赶快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妈看到新闻了,这会急的饭也没吃,就担心你呢。”
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报道爵式的新闻,容妈妈知道后寝食难安,想要给容恩打电话,这才想起向来是女儿打回家的,这下就彻底急坏她了。
“恩恩,你真是要吓死妈妈了,”容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回事啊,爵那孩子真的出事了吗?为什么电视上说他还是黑道上的人,还杀过人什么的?”
“妈,都说了电视了,”容恩望向妈妈憔悴而慈祥的脸,“那上面说的话你能相信吗?”
“就是啊,我看小南那孩子真的挺好的……”
“就是就是……”邻居纷纷帮忙劝说,容恩鼻子开始泛酸,幸好,她们都没有跟着落井下石。
“那,爵他真的……”容妈妈痛哭出声,拉过容恩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几下,“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还不容易有个别人出现了,这才多久的日子啊……”
“妈,您别这样……”容恩竭力咽回去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刘大妈等人劝了几句,也不好多留,只得纷纷告辞。
“哎,”容妈妈擦着眼泪,将容恩拉过去,让她靠着自己肩膀上,“这也许真的是命吧,妈妈本来还打算今年能抱到孙子的。”
“妈,”容恩流着眼泪,“有我陪你还不好吗?”
“妈妈是不想让你老这么一个人,哎……”
“妈,别想了,您都说是要靠缘分的。”容恩嗓音轻柔沙哑,她双手拉着容妈妈的手臂,“我只要您今后的日子能快快乐乐的就行。”
爵式要吞并远涉集团的计划还是没有成功,但董事会结束后,远涉集团还是易了主,由陈乔接手,至于是何原因,其内部倒是一致地保守着秘密。然而很多人还是猜出了其中的原委,最大的可能,就是阎冥之前的吸毒以及涉足黑市的嫌疑。
这样一来,阎家的地位更是摇摇欲坠,刚经历丧子之痛的阎守毅一夜间变白了头发,在阎冥的再三要求下,带着阎夫人出国散心去了。
临靠白沙市,四边傍海的私人岛屿上。
一架私人飞机腾空降落,率先下来的妇人双手插在价格昂贵的貂皮大衣内,从保养得当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她的年龄,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的地面上发出磕磕的响动,她来到大门口,有保镖弯腰,“夫人。”
女人走得很急,目不斜视的样子,剧烈的寒风扬起她盘在脑后的发丝,一对蓝宝石耳钉熠熠生辉,更映衬的她眉宇冷傲。
上到二楼,几名保镖均护在门口,“人呢?”
“聿少爷已经喊了医生过来。”
保镖将门打开,女人进去的时候,就见里面的医护人员正在实施抢救,屋子中央的圆形大床上,南夜爵赤裸着上身,肩膀被两名护士一边一个按住,冰冷的液体正随着他手背上的输液管钻入他体内。妇人眼皮子直跳,却并没有像常人那样扑过去哭喊,她只是用右手捂住了嘴,在极力隐忍下眸子里面的淡雾后,越过床沿来到阳台上。
经过落地窗,就见一名男子身着黑色长裤,上半身的白衬衣质地优良,一看就是经过名家之手,他单手撑在栏杆上,左手指尖夹着根烟,妇人站定在他身后,“聿尊。”
男人转身,剑眉斜飞入鬓,他有着深邃而令人甘愿沉迷的五官,鼻子很挺,薄唇间泯出个烟圈,墨黑色短发下,眼神透出能拉人堕落的气魄,“伯母。”
妇人摘下黑纱手套,尖细的高跟鞋来到聿尊身侧,她双唇颤抖,其实内心充满了惶恐,可她却隐忍着不准自己将这种情绪表现在旁人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狠狠吸口烟,“我也不知道,我当初接到他的电话,以为他自己的退路已经安排好了,没想到双方火拼的时候,他已经中了枪。”
楚暮双手紧紧握住栏杆,“我的儿子从小就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怎么会被对方的狙击手给瞄准了?”她懊恼地用力捶了下,面有愠色。
“伯母,您也别太担心。”
里面过了很久后才安静下来,楚暮和聿尊走进去的时候,医生抢救下来的带血纱布都堆放在被子上,女子面色冷了几分,“把这些东西都拿开,爵喜欢干净。”
那嗓音不怒而威,两个护士吓得急忙将东西收拾起来,医生摘下口罩,示意另一名护士给南夜爵包扎伤口,“回夫人,爵少爷基本脱离了危险,这一枪本来是瞄准心口的,由于在手腕上擦了下,才没有直接命中……但,由于在江水中泡了这么久,所以我还要观察几天,看看他会不会有何感染。”
楚暮悬着的心这才沉了下去,南夜爵还在昏睡,她来到床前,手掌抚过他酒红色的碎发,再顺着他的脸颊、颈部、锁骨,一直到他的胸口。
“这儿,会留下狰狞的伤疤吧?”
医生惶恐,“伤疤不碍事,今后可以做整容。”
楚暮眼中的怜惜收回,声音也冷了许多,“不用做,让他记着这个教训,将他自己这般暴露在别人的枪口下,去他半条命已经是轻的了。”
聿尊不由抬头,这个女人,心肠向来是又冷又狠,就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例外。
“伯母,您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聿尊,这次多亏了你,”楚暮挥手让屋内的人退下去,“我是见他翅膀足够硬了,才让他出去单飞的,没想到,这次摔得这么惨,我倒要看看,是哪一步除了问题。”
南夜爵昏睡了很久,感觉自己就像是浮在海面上,一下,又被冲击过来的浪打翻,身体像被石头压到了海底,他拼命挣扎,努力想要将脑袋探出水面。
他看到一个孩子站在自己面前,顶多六七岁的样子。
黑色的短发下,一双眼睛透出与同龄人不符的深沉。边上还有还几个孩子,只不过都是十几岁的样子,脚蹬马靴的男人样子很凶,用鞭尾敲了敲桌面,“开始。”
南夜爵知道,这是拆卸枪支的训练,那小小的孩子动作以你个熟练敏捷,只不过刚要装上一块零件的时候,手里松了下,拇指大小的零件掉落到地上,等他弯腰捡起时,速度已然慢下来。成了同组的最后一名。
他抿着嘴角,将枪放到桌面上。
那双手没有缩回去。
男人丝毫没有留情,手中鞭子掌握的恰到好处,他一鞭子甩过来将孩子的一双手抽出两道血痕,手背立即就肿起来,“爵少爷,你要明白,现在拉下的动作,将来有可能就是你的致命伤。”
男孩将手抽回去,背在身后,他的手背很疼很疼,可是在老师面前是不能流眼泪的,“是。”
这儿是秘密的训练基地,一般外人是进不来的。
吃午饭的时候,男孩子同别人都离得远远的,他一句话不说,只是干巴巴嚼着最里面的饭菜。头顶的白炽灯永远让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想要出去,不想留在这个像监狱一样的地方。
“夫人——”不远处,传来恭敬地声音。
男孩别过头去,就见一名女子正站在铁墙外,守卫给她开了门,她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停下手里动作同她打招呼。
男孩眼睛里面闪耀下,丢下碗筷飞快跑过去,“妈,妈——”
他迎面扑过去,可女人并没有热情地弯腰搂着他,男孩抱住妈妈的腰,“妈,我想回去,我不要呆在这,这儿好黑……”
“没出息的东西!”女人脸上原先的思念瞬时消散,她用力拉开男孩的双手,“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男孩知道妈妈生气了,可他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妈,我不要什么家业,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
女人巴掌甩过去的时候,男孩重心不稳,踉跄几下摔倒在水泥地上。
她的目光落在男孩手背上,“爵,你太让妈妈失望了,下次再做不好的话,我就让老师重重罚你,可不是挨鞭子这么简单了。”
女人起身要走,男孩迅速爬起来,这次没有哀求,却是小手揪住了她的衣角,他抬起清瘦的面容,眼神倔强地望向面前这个女人。她的眼里,不是没有疼惜,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心软,抓着男孩的手将他用力推开后,女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场。
男孩就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双晶莹的眸子里面有泪水滚动,可他就是不哭出来,嘴唇抿着,牙齿紧咬,实在忍不住了,也不让那眼泪掉下来,抬起手臂用力擦了擦。
南夜爵觉得自己已经沉入海底,他被憋得太久,感觉到缺氧,使劲呼吸的瞬间,睁开了双眼。
“啊,他醒了——”
“咳咳——”南夜爵痛苦地眯起眸子,剧烈咳嗽的同时,心房处被撕裂般,疼的他整张脸都皱起来。
几个人分别围过来,楚暮面上有担忧,嘴中却不饶人,“现在知道难受了?不让人省心。”
“妈。”南夜爵眉头蹙起,才刚醒来,难受的要死。
“你说你,居然被人瞄准了心脏,你当时在做什么?怎么会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哎呦,”南夜爵嫌她烦,精致的脸别到边上,“别吵吵行不,我想耳根子清静下。”
女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这就是他的母亲,黑道世家的独生女,在暗夜下,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王国,她知道想要混这口饭吃首要的便是保住自己的命。所以,当同龄的孩子都在玩耍上学的时候,南夜爵正在学着怎么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他六岁的时候就懂得如何拆卸枪支,那些黑道的交易,包括走私、贩毒。他更是耳濡目染。而家里所有明面上的生意,则都是他的父亲在打理,包括同商界政界的交际,都是游刃有余。
所以,几乎没有人能猜透南家到底有多少资产,只知道他们家中是独子。
“我听说,你御景苑长期养着个女人是吗?她现在在哪?”
南夜爵别向旁侧的俊脸转回来,苍白的脸色开始泛出铁青,“你派人跟踪我?”
“妈妈只是想看下你养起来的女人长成什么模样,她配不配得上你,若只是玩玩的话,我半句话不会多说。”
南夜爵躺在床上难以动弹,若是换在之前,他早就撂摊子走人了,“我的事你别管。”
“牛脾气!”楚暮跺下脚,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南夜爵早已习惯她这个样子,他懒得搭理,眉宇间却还是有失望在流溢出来,这就是他的母亲,即使他再有危险,再怎么在生死之间徘徊,她都不会流露出一句关心的话。
“其实伯母说中了吧,这次的事,真的和女人有关?”聿尊双手环胸站在他床头前,“要不然凭你的手段,怎会在被人击中之前,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南夜爵想要挪动下身体,可率先牵扯住的伤口已经令他疼的直抽冷气,“阿尊,这次我欠你个人情。”
当他中枪的时候,南夜爵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他甚至没想过还能活,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满屋子人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老天爷不收他,将他又赶了回来。
“喏,这是从你衣服里面拿出来的。”聿尊将那个皮包丢到南夜爵身前,他抬了抬右手,艰难的将它展开后放到眼皮子底下,那张照片浸了水,但依旧能看清楚容恩恬静而祥宁的侧脸。南夜爵以为他现在可以甩手将它丢开,可真正要动手的时候,手指却已先一步掐住了皮包的边缘。将它用力攥在手心里面。
“过段日子我就要去白沙市接手那边的生意,我会替你查清楚这件事的。”
“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疯了是不是?老窝都被人家抄了还回去?”
“白沙市这条线没有断,”南夜爵口气虚弱,墨色的眸子睨向那?br />